邵志毅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中国化的自然辩证法是三位一体的自然辩证法,所谓三位一体是指自然辩证法在中国既是一项研究,又是一门学科,更是一份事业,是研究、学科和事业的三位一体。作为研究,它广泛包容了自然哲学、科学哲学、技术哲学、科学技术学、科学技术与社会、科学技术史等;作为学科,它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彰显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中国化;作为事业,它践行着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中国实践和科学技术发展的指导。
探讨自然辩证法的事业初心,需要同时研究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和中国化的自然辩证法。恩格斯撰写《自然辩证法》的一个目的是阐述关于自然科学的辩证思想;另一个目的是批判自然科学中的错误思潮,帮助人们树立正确的自然观和科学观。而中国化的自然辩证法一开始就与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相结合,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已不仅仅是一项研究,而是要指导中国科学技术实践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要发挥自然辩证法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作用。中国化的自然辩证法,其初心是作为社会主义事业具有的一颗中国心,是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来指导中国科学技术的发展实践。自然辩证法自传入中国,就与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相结合,在中国的科学技术发展中发挥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作用。
自然辩证法是在抗战爆发后传入中国的,在革命根据地延安和抗战国民政府所在地重庆,党都领导人民群众开展了有组织的自然辩证法学习研究。延安的学习得到了毛泽东、刘少奇、李富春、陈云、吴玉章、徐特立等的支持和积极参与;重庆的学习受到了周恩来的支持。自然辩证法之所以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是因为它不仅是一门学问,更是党指导人民群众进行社会主义实践的有力武器。1937年,毛泽东应抗日军政大学之邀,在延安亲自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并撰写了《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在此过程中又诞生了《实践论》和《矛盾论》等对中国实践和社会发展有重大指导作用的哲学著作[1]。1949年新中国刚成立,中央就要求党员干部必须在三年内学完《干部必读》的12部著作,其中就包括《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中的作用》和《自然辩证法导言》。新中国成立伊始,党员干部肩负着带领人民群众进行国家建设的重任,而在这个特殊时期把自然辩证法规定为党员干部必学的内容就充分说明了党中央要求用自然辩证法指导党员干部进行中国实践的迫切期望。1958年中央高级党校自然辩证法师资班的上课人数高达70人,远远超出了当时其它高校的招生人数。参与教学的有艾思奇、陈康白、杨献珍、孙定国、钱学森、凯德洛夫等。中央高级党校师资班的规模以及庞大的教学阵容充分说明了党和国家对自然辩证法的高度重视。1960年,在“从设计‘积木式机床’看机床内部的矛盾运动规律”的研究中,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李昌就指出:“机联机械厂之所以能创造出积木式机床,就是因为他们抓住了机床的主要矛盾”。这说明了自然辩证法和中国的科学技术实践紧密联系并发挥了实际的指导作用;这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建设实践紧密结合并发挥了重要的指导作用。作为一项事业,自然辩证法的初心是一颗中国心;坚守自然辩证法的事业初心就是要坚守自然辩证法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中国科学技术发展的指导地位。“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在全面深化改革中,我们要坚持发展仍是解决我国所有问题的关键这个重大战略判断,要按照生产力的发展规律去发展”[1],而在具体的生产发展过程中,对生产力发展规律的正确认识正是在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的理论指导中完成的。自然辩证法不是纯粹的哲学,也不是纯粹的自然科学,而是我党用来指导中国建设实践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的自然辩证法。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系统论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三个组成: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2]。1913年列宁又在《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中明确将马克思主义理论分成了上述三个部分。然而,《自然辩证法》写于1873至1882年;《反杜林论》写于1876至1877年。《自然辩证法》整体晚于《反杜林论》,而且尚未完成恩格斯就已逝世。因此,恩格斯没能来得及将自然辩证法定位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组成部分。列宁延续恩格斯的思想并将马克思主义理论明确为三个组成,但他还未来得及看到自然辩证法传入中国并取得了巨大成就,也已经于1924年逝世。然而,自然辩证法在经历了近150年的发展之后,理论体系日趋完善,在中国已经被公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统编教材的定义更体现了国家对这一定位的认可。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得到了系统的发展和完善,并成为一个能够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政治、经济、社会、科学等各个方面形成指导的统一体。
然而,由于历史原因,原有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被肢解并分别设置于不同学科中:自然辩证法被称为科学技术哲学,设在了哲学一级学科中;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被称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设在了政治经济学一级学科中;只有科学社会主义仍然保留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中。这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建设与发展,迫切需要重新审视自然辩证法的学科归属。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进入新的历史时期之时代背景下,国家加强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以及马克思主义学院的建设,并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进行规范和鼓励来提高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术影响力和国际影响力,巩固马克思主义在高校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这说明了新的时代背景对马克思主义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
一方面,为促进学科建设,国家已经全面放开二级学科的设置权。2009年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设置与管理办法》、2010年的《授予博士、硕士学位和培养研究生的二级学科自主设置实施细则》、以及2011年的《关于做好授予博士、硕士学位和培养研究生二级学科自主设置工作的通知》,充分说明了国家支持、鼓励学位授予单位按照学科建设和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适时调整二级学科的设置。江西财经大学已经于2019年将“科学技术哲学”改称“马克思主义科学技术哲学”,并设置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中,迈出了自然辩证法回归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的历史性一步。
另一方面,国家不断采取重要措施来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完善和马克思主义学院的建设。2015年的《普通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建设体系创新计划》、2016年的《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见》、2017年的《高等学校马克思主义学院建设标准》、以及2019年的《普通高等学校马克思主义学院建设标准》,充分说明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是自然辩证法的必然归宿。
再一方面,学术界对于自然辩证法向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的回归满怀期盼。2018年,在华中师范大学举办的“习近平新时代思想与中国自然辩证法教育教学改革及学科建设学术研讨会”提议将自然辩证法设置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中[3]。吴启迪在2018年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第八次会员代表大会上的工作报告中提出了另一种思路:一方面加强科学技术哲学在哲学一级学科中的稳定发展;另一方面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中增设自然辩证法[4]。
从“自然辩证法”到“科学技术哲学”,这是改革开放的时代要求;从“科学技术哲学”再到“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的历史时期的时代要求,是不断开辟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的必然要求,是螺旋上升的发展,是党和国家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和马克思主义学院建设的迫切期望。
探讨自然辩证法研究的本质,就要钻研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著作。自然辩证法是关于自然科学的辩证思想;是辩证法在自然科学中的具体表现;是对自然科学成就的辩证思考和理解,对自然科学观点的去伪存真,进而形成辩证的理论和见解。自然辩证法是在对自然科学成就的历史讲述中进行思辩、抽象、和概括,然后又在思辩、抽象和概括的过程中去讲述一段自然科学的发展历史,讲述一个自然科学问题的演进过程,是内容和形式的统一,最终帮助人们正确认识自然科学成就,树立正确的自然科学观。讲述历史和演进过程是为思辩整理研究材料;而思辩是为了论证辩证法的三大基本规律在具体科学问题中是以何种具体规律或范畴体现的,从而帮助人们正确地了解自然科学,帮助人们抓住解决自然科学问题的主要矛盾。自然辩证法发展到今天,已不仅仅是针对自然科学的研究,所谓自然科学是泛指自然、科学、技术、工程等,是指社会的自然。具体的自然科学研究以天然自然为材料,研究结果成为社会的自然;而自然辩证法以社会的自然为研究材料,进而认识自然科学问题的实质和规律,再反过来帮助自然科学研究在面对各种问题时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主要矛盾。这就是自然辩证法作为研究的本质。
坚守自然辩证法的研究本质就是要坚守“一个基础”和“两大主线”。
“一个基础”是指作为自然辩证法研究对象的社会自然这一研究材料基础,这要求我们不断掌握最新的科学成就、科学问题、科学理论、以及科学概念等,这些是开展自然辩证法研究的材料来源。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对任何一个科学问题的阐述都无不深入细节、无不彻头彻尾地讲述了相关科学问题的发展历史和演进过程。恩格斯对力和电的讲述就是深入细节的有力证明,那些札记中的数学公式和化学方程式的推理演算就是有力证明。恩格斯在思辩之前,进行了扎实的社会自然材料研究。如果抽象的思辩不能建立在具体的社会自然材料基础之上,思辩就会变成空想。这就要求自然辩证法研究要深入到社会自然材料的细节中去,为展开“两大主线”作铺垫。
第一条主线,是将自然辩证法研究已经抽象和概括出来的、辩证法的三大基本规律在具体科学技术问题中所展现出来的各种具体规律和范畴,应用到具体的科学技术问题中,并形成对已有规律和范畴的新解释,形成对科学问题的新认识和新思考。
第二条主线,是挖掘辩证法的三大基本规律在自然科学中的新的表现形式,抽象出新规律和新范畴。辩证法的三大基本规律是量和质的相互转化、对立的相互渗透、否定的否定;三大规律在不同的科学技术问题中又表现为不同的具体规律和范畴,比如吸引与排斥,渐变与突变,有序与无序,平衡与不平衡,等。该主线就是要丰富这些规律和范畴。
两大主线既相互区别又彼此联系,都是自然辩证法研究的重要组成。第一条主线用抽象的规律解释新的社会自然材料,相对具体,容易操作,但并不是说第一条主线就不重要。1942年,毛泽东在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发表了《整顿党的作风》的重要演说,指出“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要能够精通它、应用它,精通的目的全在于应用。如果你能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说明一个两个实际问题,那就要受到称赞,就算有了几分成绩。被你说明的东西越多,越普遍,越深刻,你的成绩就越大”。习近平强调,我们在学习历史唯物主义的过程中要坚持这样的正确态度[1],其实,我们在学习自然辩证法和进行自然辩证法研究的过程中,同样需要坚持这样的态度。第二条主线从社会自然材料中概括出新的规律和范畴,相对抽象,难度较大,但每一个新规律和新范畴的发现都是对自然科学技术的新认识,都将是伟大的成果。“两大主线”依靠“一个基础”彼此联系,它们的开展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科学研究常分为应用研究和理论研究,不严格地讲,第一条主线可以视为自然辩证法的应用研究,第二条主线可以视为自然辩证法的理论研究。第一条主线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能促进第二条主线产出成果;而第二条主线抽象出来的成果又可以放在第一条主线中进行内容上的丰富和科学性的验证。如此往复,螺旋上升。
把握了“一个基础”和“两大主线”,就把握了自然辩证法的研究本质。理解了“一个基础”,就能理解为什么自然辩证法会和科学学、技术学、科学史、技术史等学科密切相关,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被看作科学技术学、科学技术史。理解了“两大主线”,就能理解为什么自然辩证法会在一定程度上被看作哲学、被划分在哲学学科中。而只有同时理解了“一个基础”和“两大主线”,才能抓住开展自然辩证法研究的思路框架,才能理解为什么自然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是中国科学技术实践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
恩格斯说:“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1],这使得历史唯物主义在社会科学研究中成为一面旗帜;然而,正像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一样,恩格斯发现了自然界的发展规律,这又使得自然辩证法在自然科学技术研究中也成为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不能倒,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地位不能丢,尤其是在中国改革进一步深化的当今社会。西方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颠覆,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我党马克思主义理论根基的颠覆。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和马克思主义学院建设是党和国家在改革进一步深化过程中的深刻体会,是不断开辟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的必然要求。站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的历史时期之时代背景下建设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事业、建设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马克思主义学院、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我们需要在“西学东渐,师夷长技”的基础上“坚守初心,创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