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根山,罗丽彤,胡 晓
(1.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2.海南热带海洋学院 宣传部,海南 三亚 572022)
对中国近现代历史事件进行评价既是《中国近现代史纲要》教学与研究过程中不可回避的基本问题,又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因为时间跨度长、问题大、争论多。仅就学术层面而言,引起争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评价主体运用了不同的评价标准,而这些标准之间又普遍存在着历史尺度与道德尺度、政治尺度与经济尺度的矛盾。因而,坚持科学的评价标准对于评价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历史事件与人物至关重要。
无论历史评价还是道德评价,都是以一种既定的标准对事物进行评判。历史评价,是指着眼于历史的事实及其联系和发展,以人类历史发展的最一般规律为标尺,对人类历史和现实中所出现的重大事件和人物进行评价。“揭示历史事实的逻辑与规律是历史认知和历史书写的目标,但历史书写既然是历史主体对历史客体的主动的逻辑建构,也必定同时伴随着对历史事实的价值评价。”(1)涂成林:《历史阐释中的历史事实和历史评价问题》,《中国社会科学》2017年第8期。道德评价的着眼点在于历史事实在伦理道德层面上的意义,它以一定的道德原则或者理想的道德准则为评价标准,对社会历史及现实中已经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进行评价。
道德评价尺度和历史评价尺度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张力。如果仅仅使用历史评价尺度而抛弃道德评价尺度来评价历史事件与人物,就容易堕入客观唯心主义(宿命论)的境地;反之,如果仅只认同道德评价尺度却拒绝历史评价尺度,就容易陷入主观唯心主义历史观(英雄史观)。“每到人类社会历史处于转折关头,历史尺度和道德尺度往往处于抵牾和矛盾的二律背反之中,历史尺度加以肯定的东西,道德尺度却予以批判。”(2)江丹林:《马克思历史评价理论辨析》,《学术月刊》1995年第4期。对此,人们总是习惯于社会历史的进步必须以一定的道德牺牲来解释这种历史评价尺度和道德评价尺度之间的背离和矛盾。
在唯物史观诞生以前,资产阶级学者在评价人类社会历史时,总是以道德评价标准为根本尺度。历史地看,这比起文艺复兴之前盛行的神学历史观来具有一定的进步性,但其科学性却有待提升,因而失之片面。
如何正确处理历史评价和道德评价之间的紧张关系?马克思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原则,强调二者的辩证统一,认为道德评价尺度应当服从历史评价尺度。一方面,他坚持以唯物主义历史观为指导,研究人类社会历史及其发展规律;另一方面,他又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为无产阶级和其它被压迫阶级提供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资产阶级历史作用给予客观评价,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中对英国在印度殖民统治也进行了实事求是的评价,这些都是坚持历史评价和道德评价相统一的典范。马克思一方面揭露了殖民主义的罪恶,揭露了资产阶级文明的极端伪善和它的野蛮本性,这使他能够站在被压迫民族和全世界无产阶级的立场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谴责殖民主义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另一方面,他既能站在人类社会发展全局来审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进步性,认为“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3)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7页。,又能辩证地看待外国资本主义入侵的“双重使命”,客观地评价殖民活动对促进东方传统社会解体,刺激资本主义发展的作用,认为殖民主义“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4)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第766页。。运用唯物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方法思辨地分析和解决问题,为马克思赢得了广泛的赞誉。约瑟夫·熊彼特就认为,“马克思个人教养极深”,“《共产党宣言》为他的胸襟广阔提供了最好的证明,这个宣言不乏称赞资本主义光辉成就的叙述;即使在宣布资本主义未来死刑的时候,他也从不否认它在历史上的必要性。”(5)[美]约瑟夫·熊彼特:《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吴良健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48页。
坚持以道德评价尺度与历史评价尺度相统一的标准考察中国近现代史上一些重要问题,就要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和方法。比如,如何看待资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入侵?有的人认为,西方列强对近代中国一无是处,百害而无一利;有的人则反其道而行之,认为西方的侵略好得很,甚至主张中国再做三百年殖民地方能富强。出现这两种对立的、极端的观点,除极其强烈的政治目的和历史虚无主义作祟之外,如果仅从学理的角度而论,关键在于评价者使用了不同的评价标准。关于资本-帝国主义对中国进行殖民侵略的评价问题,我们可以认真研究一下《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这篇经典著作。目前,尚无证据表明当时毛泽东等在延安时期或此前已经读过马克思关于英国殖民主义对印度统治的两篇文章(6)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 马克思:《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60-773页。,但毛泽东等和马克思分析问题的理路却如出一辙。这表明,毛泽东正是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一科学理论武装来研究中国近现代历史的。从生产力和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外国资本主义对于中国的社会经济起了很大的分解作用,一方面,破坏了中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的基础,破坏了城市的手工业和农民的家庭手工业;另一方面,则促进了中国城乡商品经济的发展。”(7)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26页。这种破坏自然经济基础并促进商品经济发展的结果有可能指向“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但是,资本-帝国主义的入侵同时又破坏、阻碍着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我们不仅要看到资本-帝国主义入侵带来的有限发展,又要看到它带来的压迫、破坏和停滞。这就要求中国人民不仅要在武力上对入侵者进行反抗,在道德上进行批判,更要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联合统治,取得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为生产力的发展和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创造前提条件。只有通过这样的科学分析,我们才能引导学生深刻理解为什么经历“风云变幻的八十年”之后,历代先贤求富的梦想总是不能实现,中国社会不仅没有进步反而越来越陷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进而使学生明白中国人民为什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选择了中国共产党,选择了社会主义。
又如,如何科学地看待新中国的历史?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与方法要求我们把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的70年史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研究,深刻把握改革开放前后两个历史时期中国所处的国际国内环境对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影响。正如习近平所说,“站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全局看,改革开放前后两个历史时期既有重大区别,又有本质联系。我们要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在充分肯定各自历史贡献、充分注意各自历史特点基础上,牢牢把握两个历史时期的辩证统一,决不能相互否定。”(8)习近平:《关于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几个问题》,《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112页。近几十年来,特别是在重大的历史节点上,比如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逢十周年前夕,总有人有意无意地以改革开放后的历史否定或贬低此前的历史,也有人因为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某些负面现象而否定改革开放的成就,甚至有人把不同领导人的道德力说成是党的历史上成就与失误的关键因素,这些都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国情与世情是重大决策的出发点,离开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就难以理解这一代人选择的动机和原因。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时间,全社会进入一个充满激情的岁月。 “这个激情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革命的激情,一个是建设的激情。革命的激情,就是除旧布新,要把过去的旧习惯、旧思想、旧风俗通通破除掉,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新的社会主义社会,充满生机和希望的社会。建设的激情,就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赶上和超过世界的先进水平,使中国在经济上和文化上打一个翻身仗。”(9)李捷:《毛泽东与社会主义的中国》,《当代中国史研究》2003年第4期。全党和全国人民都渴望尽快让国家富强起来,让人民过上幸福生活。并且,这种激情当时已经转化为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人们急切地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改变中国的落后状况。认为新中国可以创造出人间奇迹,经过艰苦奋斗,很快就可以赶上世界先进水平,大家对此都深信不疑。“历史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是一个客观必然的过程,又是一个由人参与、由人选择的过程。当时的决策在今天看来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错误的,或是不可理喻的,虽然不能否认个人在历史转折关头的关键性的作用,但绝不能单纯用某个人的英明或失误来解释,因为一个决策能够成为社会的行动,肯定有它的社会基础。经济史研究的一个任务就是要对这些给出合理的解释。”(10)董辅礽:《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史》,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9年,前言第2页。我们可以否定一个人的认识和做法,但我们不可以轻易地否定一代人的奋发向上、艰苦奋斗的历史。历史地看,改革开放前30年间全国人民无私无畏地奋战,目的就在于要快速改变中国近代以来的落后面貌,把中国迅速地建设成为一个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使历代先贤复兴中华的梦想成真。
再如,如何看待工业化过程中的工农关系?在中国工业化过程中,党和政府采用剪刀差的方式牺牲农民、农业和农村的利益支持国家工业化,若以历史尺度来评判,我们就会发现,这种做法在世界工业化史上带有一定的必然性和普遍性;但若以道德尺度作为标准进行评判,这则是对农民、农业和农村的不公平、不公正。一方面,在工业化进程中,中国采用剪刀差的方式把大量的农业“剩余”转化为国家工业化的初始资本,有着历史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尽管在道义上不足为取。为了迅速积累工业化所需的初始资本,世界各国,特别是后进入工业化进程的国家基本上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在程度上(汲取农业剩余的量和时间)有所不同而已。1953年以后,中国通过提高工业品价格、压低农产品价格,为国家工业化提供了大量而快速的积累,保证了工业的高速增长,以农业、农民和农村的发展滞后为代价换来了中国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的建立和发展壮大。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把特定条件下的做法错误地当作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无条件地坚持,无限制地推广,就必然导致对历史尺度的曲解,就要犯错误。我们说,大量地汲取农业剩余、以农养工在工业化初期带有一定的必然性,但是,凡事都要有一个度,过度地汲取就是错误的。根据发达国家的经验,在工业化的初始阶段大都以农养工,当工业成长起来后,便开始对农业实行“反哺”或“反剪刀差”。然而,新中国工业化过程中为什么要过度汲取农业并积重难返?除严峻的国际环境这个客观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主观原因,是国家政策方面的失当。尽管毛泽东多次警告不要“把农民挖得很苦”,要记取苏联的教训,国家粮食统购价格在1953到1990年间也有多次提高,但缩小剪刀差的效果却并不理想。一方面是工业体系已经建立,自身积累不断增强,另一方面是非农部门对农业的汲取有增无减。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工业获得更加快速的发展,这时本应该对农业实行优惠政策,但剪刀差的问题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有变本加厉之势。1985年以后,一方面粮食价格增长的幅度有限,增长的速度放缓;另一方面工业品价格快速放开,工农业产品的剪刀差逐年拉大。如果说在工业化初期,过度汲取“三农”还有一定的合理性,那么,在工业体系已经建立并成长壮大的情况下,继续执行以前的政策,而不是对“三农”进行“反哺”,这就是对农业、农村和农民的不公正了。这种做法不仅是非道德的,而且也是非历史的。因为,工农业两部门发展不平衡的长期后果便是城乡发展的不均衡,抑制了中国城市化和社会现代化进程,对历史发展极为不利。
同历史评价与道德评价一样,经济评价与政治评价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的张力,用经济评价标准判定的所谓“不经济”的做法从政治评价的标准来衡量则可能是合理的和必需的。评价新中国70年的历史进程,自然要用经济指标作标准,但一个时期的经济社会发展却并非单一的经济因素所致,应当综合考虑当时的经济、政治、国际、国内诸因素。党和国家领导人首先是政治家,而非经济学家,他们首先是以政治家的眼光与视角观察国内和国际经济政治问题,从而形成重大决策。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经济问题一旦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它就不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了,而是涉及国家安全的政治问题。在评价一定时期的经济政策时,经济学家与政治家几乎总是难以沟通。经济学家总是从专业的偏好出发,把效率和效益作为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指标,几乎不考虑“不经济”的政策和行为所具有的政治意义和战略意义;而政治家则总是把政治意义而非经济意义放在决策的第一位。一定时期的经济政策总是与当时的国际国内政治形势密切相关的。像中国这样一个发展中的大国,影响经济增长的因素是异常复杂的,或许,理想化的经济增长模式与增长效果只能存在于经济学教科书中。因此,在《中国近现代史纲要》的教学与研究中,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力求再现历史的原貌,“坚持政治性和学理性相统一”(11)《习近平主持召开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强调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 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人民日报》2019年3月19日。,从当时国际国内、经济政治等诸多因素中探究历史事件发生发展的因果关系,从而得出一个更加合乎实际的判断,进而用历史事实教育和引导大学生树立加强对党领导的社会主义事业的信心,增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使命感、责任感。
在新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历史过程中,有很多历史事件表面上看是经济问题,实际上却是政治问题,单以经济的尺度作为评价的标准就显得不够全面,甚至有失偏颇。比如,“三线”建设问题、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问题、赶超战略问题等都是多年来学术界、思想界争论比较集中的话题,也是“纲要”教学与研究中不能回避的问题。对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和赶超战略问题,本人也曾有论说,认为作为纯粹经济学的比较优势理论不能用作评价新中国工业化战略和赶超战略的标准,因为中国工业化战略的抉择“不是沿袭比较优势理论等纯粹经济理论的结果,而是反复权衡和综合当时国内政治、经济状况及国际环境诸多方面利弊得失之后的结论”,“后起国家选择工业化战略的原则是目标优先,而不是模式的完美,他们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工业化战略是否符合比较优势原则,而是如何适应国际国内形势对工业化的要求,实现后来者居上。”(12)郭根山:《论赶超战略的本质与中国实施赶超战略的经验教训》,《河南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1期;郭根山:《比较优势理论的误区与中国工业化战略选择的经验教训》,《河南师范大学学报》2006年第3期。
如果用经济评价的尺度来考量“三线”建设,我们就会发现,一方面,大规模的“三线”建设促进了中西部地区的工业化与城市化,一定程度上了改变了旧中国工业化布局失衡的面貌,缩小了东西部经济社会发展的差距。三线建设“不仅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东西部工业生产布局和产业结构,而且也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城市化进程……为内地工业发展提供了契机,并形成了一批新兴的工业城市,为内地城市现代化打下了一定的工业基础”(13)徐有威,陈熙:《三线建设对中国工业经济及城市化的影响》,《当代中国史研究》2015年第4期。。三线建设“挑起了国防战备和发展西部这两个战略要求的重担……三线建设战略,恰如西部梦想实现途中承上启下的里程碑,被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牢牢记住了。”(14)陈晋:《三线建设战略与西部梦想》,《党的文献》2015年第4期。三线建设“取得了显著成绩,改变了中国经济建设的布局,在西部建成了一批新兴工业城市,加强了战备和国防力量,培育了建设时期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15)张全景:《毛泽东与三线建设——一个伟大的战略决策》,《世界社会主义研究》2016年第1期。。
另一方面,“三线”建设中也存在着明显的“不经济”的问题。“三线”建设项目远离经济中心,投资成本高,具体实施过程中还存在着种种缺点和失误,加上“文化大革命”政治动乱的影响,单就经济效果而论,投资的回报率是比较低的,造成的损失和浪费是惊人的。“三线”建设因此而倍受诟病。
可见,“三线”建设经济方面的成就和不足都是无庸置疑、十分明显的,但如果仅用类似“既有成就,也有不足”这样的评语,似乎就太过轻描淡写,难以说明问题的本质了。只有从国家经济政治及社会发展的全局来考量,才能得出真实的结论。
若从政治方面来评价,“三线”建设的意义则是不言而喻的。综观世界近现代社会发展的历史,我们会发现,一国工业布局的经济效率、效益原则与民族独立和国家安全原则的矛盾常常是难以回避的棘手问题。“三线”建设就是这样,它使国家经济安全的政治取向与经济效率、效益取向的矛盾,达到异常紧张的地步。加紧“三线”建设的直接目的在于应对险恶的国际局势和防止外部入侵,但随着中美关系的缓和,国际形势开始向着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这样,备战和建设“三线”是否有其必要?这遂成为史学界和理论界争论的热点问题。党中央和毛泽东等担心的外敌大举入侵的状况并没有发生,正好给了批评“三线”建设的人士以实实在在的“论据”。这种争论使我想起美国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关于国家防务的一次较有影响的争论。美国政府花费巨资购买军事装备,增加威慑力量,对此,三位来自哈佛大学的学者著文表示反对。后来,美国前国务卿H.基辛格在其回忆录中对这场争论表达了自己的不同见解。作为政治家与学者双重身份的基辛格,见解独到,耐人寻味:“人们永远不能证明,是什么阻止了侵略。是我们的防御态势吗?还是首先是由于我们的敌手根本就不曾打算发动进攻?说来也怪,一定的军事态势越是遏制了侵略,它就越是给那些希望取消这种态势的人提供了论据。”(16)[美]亨利·基辛格:《白宫岁月——基辛格回忆录》(第一册),范益世,殷汶祖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80年,第261页。如果说,基辛格当时不能知道苏联是否“根本就不曾打算发动进攻”,当然也不能清楚地告诉读者美国与苏联的军事均势是由于美国防务的威慑还是由于苏联根本就没有打算进攻美国。那么现在,种种证据表明,苏联当年确实准备对中国实施打击,对中国动外科“手术”,这样,毛泽东等中国最高领导人建设“三线”以备不测的做法就有着无可比拟的国家安全意义。当然,后来苏联并没有对中国动“手术”,是因为“三线”建设之功,还是因为苏联后来改变了初衷,或者是因为中美以及中国与西方国家关系的缓和?最大的可能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三线”建设的防御态势肯定有着不赏之功。
当然,“三线”建设也不纯粹是为了军事目的,它还肩负着中国产业布局的使命,特别是如今天我们看到的那样,许多当年的“三线”企业在经济建设中正发挥着巨大作用。
考验一位学者的标准是他的理论是否具有创新性,而考验一位政治家的标准则不仅是他的政治理想与目标是否博得人们的赞赏,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所倡导的发展理念和战略是否为国家和民族的生存与发展提供了新的空间。新中国执行的工业化政策是没有先例的,效果也是史无前例的,评价中国工业化进程中的发展战略,也不可能以一般的常规理论原则作为标准。
鸦片战争以来的中国历史既是资本-帝国主义把封建的中国变成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的过程,也是中华民族逐步觉醒并追求伟大复兴的历史,是中国人民选择马克思主义、选择中国共产党、选择社会主义、选择改革开放的历史,是中国人民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历史。《中国近现代史纲要》的教学与研究既要坚持科学性,更要坚持政治性,不仅要遵循历史本来面目,而且还要有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只有坚持道德评价尺度服从历史评价尺度、经济评价服从政治评价的评价标准,方能揭示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的重要事件发生发展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