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雯霞
(广东财经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广东 广州 510320)
龙榆生(1902-1966),名沐勋,号忍寒,是民国著名词论家、词人,与夏承焘、唐圭璋并称为20世纪三大词学家。苏轼词研究是龙榆生词学批评的重要组成部分,他撰写了《苏辛词派之渊源流变》《苏门四学士词》《东坡乐府综论》等宏文,笺注了《东坡乐府笺》《苏门四学士词》。他分期研判苏轼词的特色,认为苏轼在黄州时期的词为最好。他将东坡词置于词史发展中研究,并结合“苏门四学士”词、辛弃疾词进行分析,打通东坡词缘起、发展、影响之脉络。通过对苏辛词完整、清晰的批评,龙榆生建立词学批评三个标准——“情境”“修辞”“声律”,并在理论上对常州词派的学词门径提出修正意见。
在《东坡乐府综论》中,龙榆生将苏轼词风分为三期:杭州至密州为第一期,自徐州贬至黄州为第二期,去黄以后为第三期。
龙榆生认为,苏轼在杭州至密州时期,有“少年气度,潇洒风流,故其词亦清丽飘逸”[1]306,《少年游·润州作代人寄远》《江城子·湖上与张先同赋》是这一时期稍早的代表作。苏轼流连江南风土,笔下景色气象清新,词风疏朗,故有“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一朵芙蓉,开过尚盈盈”等清峻词句。在第一期的后半段,苏轼的《永遇乐·至海州与太守会于景疏楼上寄孙巨源》《蝶恋花·密州上元》《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等词已有凄婉之音。苏词风格的变换源于羁旅之感:“风雨对床之吟,离群索居之苦,郁伊谁语,爰寄歌词”[1]306。他从苏轼与苏辙的兄弟分离之情入手分析,“东坡之去南而北,原为兄弟之情,乃束于官守,仍不得常相晤对”,写于这个时期的代表作《水调歌头》已“充分表现其忧生之感”[1]307。
第二阶段是苏轼谪居黄州时期,龙榆生以此时期的词为最好,“吾恒谓东坡诗词,至黄州后,乃登峰造极,皆生活环境促之使然也。”[1]310政治失意、生活苦闷、环境艰苦是促成苏轼词走向巅峰的重要原因,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定风波·沙湖道中作》“潇洒自然,而无穷伤感,光芒内敛”;《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鹧鸪天》(林断山明竹隐墙)“皆真气流行,空灵自在,而一种悲忧怀抱,乃隐现于字里行间”[1]308-309。
离开黄州,苏轼词风又变。这一阶段的词风多游戏之作,文字真味减少,与黄州时期的词相比“稍嫌枯淡”,龙榆生认为原因在于“东坡既饱经忧患,又怵于文字之易取愆尤,五十而还,益趋恬淡,诗词文艺,率以游戏出之,不复多所措意”,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如梦令·元丰七年浴泗州雍熙塔下戏作》《减字木兰花·己卯儋耳春词》“率尔而成,毫不著意,其意态消沉,可见一斑”[1]308-310。
龙榆生在评论中尤其注意结合作家经历分析,“一家之作,亦往往因环境转移,而异其格调。”[2]251不少词人都有被谪贬的经历,对苏轼词的分期,正显示出龙榆生“知人论世”的批评理路,“文人一旦失意,往往因过度刺激,发为哀怨悱恻之音,词益工而志益苦,沉郁顿挫”[3]44。以细致考察词人生平为基础,剖析同一词人在人生不同阶段词风之转换——这是龙榆生词学批评的一大特色。
在“词史之学”领域,龙榆生的研究体现出宏博的学术视野。他分期研词,以音乐、文本双线综合考察唐宋词史,清晰推演了词体在各个阶段的发生原因、发展面貌和变化特点,他的分期论对后世唐宋词史研究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用此研究方法,龙榆生详细考证了苏轼词在词史中所起到的承上启下的作用。
“北宋词风,至东坡为第三转变。其特点则在破除狭隘之观念,与音律之束缚,使内容趋丰富,体式益见恢张。”[4]286苏词独特的风格为词坛带来崭新的局面:词在内容上愈加充实,成为表现作者性情抱负的文体,继而跳出音律之藩篱,摆脱以往单纯的游戏娱宾功能。词从音乐中脱离是对词体的解放,即词与诗、文一样,成为独立之文体,这是词体发展的必经阶段。
不被管弦,终非词之本色。词至苏轼,虽格调阔逸,但人多病其音律不协,如何解决这其中的矛盾?以周邦彦为代表的典型词派解决了这个问题:“折中二者之间,于音律和谐之内,益求词句之浑雅,于是典型词派(按:即典雅词派)兴焉”[4]287。龙榆生认为,东坡词部分不协律、不合音的特色恰恰促进北宋典型词派之形成。
此外,东坡词还对南宋词风的转变产生了影响。“稼轩词绍东坡之遗绪,又以身世关系,从而发挥光大之”[4]290。龙榆生结合时运和流派分析南宋词风格的成因:宋室南渡,乐谱散佚,南宋初期的作者以词释怀,无暇顾及音律,此时,东坡词之豪迈风格适合抒发慷慨悲壮的心境,于是辛弃疾、刘克庄、刘辰翁等词人承此词风继往开来。
“苏轼以横放杰出之才,遂为词坛别开宗派;此词学史上之剧变,亦即词体所以能历久常新之故也”[5]113-115。由此可见,从词体解放到典型词派形成再到南宋词风发展,苏词在词史发展的三个阶段均起了关键作用。
龙榆生对苏轼词的研究没有停留于词人本身,而是观照词人对同时代人的影响,因此被称为“苏门四学士”的秦观、黄庭坚、晁补之、张耒四位词人的词也被龙榆生纳入词史研究范围。
此四人中,秦观词通常被认为最不像东坡,但龙榆生分析后认为:秦观开“婉约”一派,后期词与东坡近,较其他三人而言成就最大。秦观迁谪之后,“词境由和婉而入凄厉”,名作《阮郎归》(湘天风雨破寒处)、《踏莎行》(雾失楼台)、《好事近》(春路雨添花)“转变作风;风骨之高,乃渐与东坡近”[6]259-264。
龙榆生认为黄庭坚对苏轼解放词体的精神继承得最为彻底,又下启稼轩,是豪放词风从“清雄”演进为“沉雄”的重要过渡者,这在黄庭坚后期作品中表现得最为突出。黄庭坚也有遭贬经历,又从东坡游,词境风格受苏轼的影响很大,“调外有题,而又充分表现作者个性”,如《水调歌头·游览》《定风波·次高左藏使君韵》,《鹧鸪天·答史应之》更是“摆脱宛转绸缪之度,一以空灵疏宕之笔出之”[6]267-268。苏轼填词主张以诗入词,辛弃疾以文入词,黄庭坚也善于櫽括诗文入词(如《瑞鹤仙》(环滁皆山也)多处櫽括《醉翁亭记》文)。东坡词开议论先河,融叙述与抒情言志为一体,叙写对宇宙人生的哲理感悟,黄庭坚《渔家傲》以禅宗语为之,亦承苏风,因此在技巧和内容方面与苏轼词有一脉相承之处,故言“山谷接轨东坡,而下启稼轩。”[6]269苏轼、黄庭坚影响了辛弃疾,龙榆生评曰“稼轩之以《庄子·秋水篇》入词,与《道藏》中各家词集之言修炼导引术者,大抵皆由苏、黄之解放词体,导其先河也”[6]269。
龙榆生对晁补之的评价极高,认为助推苏轼豪放词风的两位重要词人是晁补之和辛弃疾,“东坡得此两贤,为之翊赞,于是豪放一宗,骎夺正统派之席而代之矣”[6]271。晁词近东坡,一是其有北人性格,用意潇洒、笔势壮阔,这是从词境标准来评判的;二是“格调既高,乃益变化,有时竟以散文之法施之填词”,如《万年欢·次韵和季良》“直抒胸臆,一似书札体裁”[6]271-272,这是从修辞技巧方面进行批判。第三,从应用来看,晁补之的作品与苏轼词一样,不为唱曲而作,纯属抒发胸臆,由此别开天地,大大拓宽词体内容。把握了晁词特点,龙榆生编词史就有了轨辙,他选取晁补之《水龙吟·次韵林圣予惜春》《盐角儿·亳社观梅》《洞仙歌》(青烟幂处)等近东坡风格的词编入《唐宋名家词选》。
对于张耒词,龙榆生的评价独树一帜。张耒词在内容上突破只写美景美人、愁绪相思的传统,而技巧上则不著意横放,因此龙榆生认为,张耒词境与苏轼相近,但词风“婉约近少游”[6]273:“主张固在内容之充实,与东坡之借词体以表现性情抱负者,仿佛相近。”[6]273
从宏观上看,龙榆生评苏门四学士词全以气象格调论,于协律几无所涉。对苏门四学士在词史上的贡献,他总结得甚为精辟:“这四人在填词方面,虽然因了各个性格的刚柔和造诣的深浅有所不同,而作为苏氏的羽翼,替词界别开生面,则是各有其不朽功绩的。”[7]龙榆生注重选取充分展现个人性格抱负之词进行评骘,因而从微观处留意各家在技法、内容上对苏词的继承和对辛词的启发。通过对苏门四学士词的分析,龙榆生把握住豪放词的主要特点与发展变化,梳理了苏词至辛词的渊源流变。
由于对苏轼词分期、词史贡献,苏门四学词甚至是辛弃疾词风有了深入的研究,龙榆生在评骘苏辛词派(《苏辛词派之渊源流变》)时,构建了自己在词学批评中经常使用的评判词派和词作的标准,即“情境”“修辞”“声律”三点论。1934年,他在《苏门四学士词》中将这三个方面修正为:“内容”“修词”“应用”。龙榆生把这三点视为解读苏词及豪放词派词风特色的钥匙,“执苏词之三特征,以衡量其门下之所为,可以推见词风转变之由,与个人情性、时代环境”[6]258。
龙榆生所言“情境”,主要指词所展现的内容,即题材、主题、情节,也包括人物形象等。苏词出现以前,词因用于娱宾遣兴,内容大多围绕俗丽场景、美人愁绪而作,“虽技术有巧拙,而情景无特殊;辗转相仍,久乃令人生厌”[8]164。苏词在歌词内容上开拓一片新天地,万事万物皆可入词,作者的才情抱负得以充分展现,词由是成为相对严肃而独立的文体,故“以歌词抒写热烈怀抱,慷慨淋漓者,即此一派词之特征也”[8]165。
“修辞”,主要指词的用字、遣词、酌句。苏词以前,花间词派词风盛行,“选词造句,率以雅丽为宗;风月留连,金碧炫眼”。龙榆生讥之,这些字集起来不过超过一千个,虽“适宜于歌颂;而在另一方面观之,适足以表示其贫乏。”[8]165苏词在“情境”上的扩充极大地丰富了词的语言内容,“所有经史百家之言,乃至梵书、俚谚,举凡生硬字面,为花间派所不取用者,皆不妨纳入词中”[6]257。苏词豪放,读来有朗朗硬气和雄壮之感,不似温庭筠词般“香软”,首要原因当然是内容的开阔,但行文中的用字遣句亦有讲究。对此,龙榆生总结道:“在修辞方面,但求气骨之高骞,不斤斤于雕琢字面,且不为一般所谓精艳字面所囿者,亦此一派词之一特征也。”[8]166
“声律”,即韵律、平仄、节奏等内部组织结构。词是一种与音乐紧密结合的文体,“声律”是词的外在表现形式,故龙榆生早期将“声律”总结为“应用”。苏词以前,词主要用于应酬娱乐,协律便歌为衡量佳作的重要标准。苏词不尽协律,龙榆生非常重视音律,何以对东坡词如此宽容?原因大致有三:其一,从内容到修辞,苏轼对词体的解放是全方位的,不协律是由于“苏、辛词‘是曲子律缚不住’,亦即渐与音乐脱离,此苏辛派词之又一特征也”[8]167。其二,这种“不协律”实际上并非平仄、韵部的不协,而是可吟诵却不太便歌,“大抵歌词之不协律,即在字句之未加锻炼,致不能轻圆妥溜,适合歌喉”[8]166。民国诗词不被管弦,在这种背景下,苏词协律与否已不具备太强的探讨意义,毕竟“乐谱已渐散亡,词不必可歌”[8]166。其三,这种与“婉约”相对、非“本色”的词风在南宋已成为一种重要的词派风格,对后世词人产生的影响延绵至今,在文学史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与贡献。简言之,龙榆生站在词史的高度评判苏词与音律不相协的特点:从创作上来说,东坡词突破香艳词局限,离开花前月底举杯清唱,合以紫箫节以红牙的场景,成就不适合轻吟浅唱的横放词风;从词体发展来说,词体日尊,乐谱渐失,词作为一种文学体裁,佐酒遣兴的功能逐步淡化,抒怀感世的功能强化,协律的重要性便退居次位了。
综合来看,龙榆生提出的这三个标准是对词之“文”与“质”如何相谐的评判准则。“情境”是评判词格、词境的标准,“修辞”是评判技巧、运笔的标准,“声律”则是评判创作中运用平仄四声、韵部韵律的标准。此后,在评论典型词派、浙西词派、常州词派等各词派理论风格和词人词作时,龙榆生大致也是以这三个标准来评析。“情境”“修辞”“声律”解决了“声”“情”如何相谐的问题,这套科学的批词标准成为龙榆生词学批评的重要理论。
从龙榆生的词史思想来看,他对于各种词体、词风不持偏论,认为它们在词史中各展其妍、各安其位。相对而言,他对苏辛一派词人投注的心力较为突出,这成为他词学批评与创作实践的一个重点。为何龙榆生如此推重东坡词?原因大约有五。
其一,东坡词在词史中有着不可替代、独树一帜的地位,它摆脱了之前柳永词倡行的浮艳之气。其二,龙榆生在评价词之高下时,恒将词格置于词律之上,求高格而略技巧。东坡词虽有部分不协律之作,但从内容上看,正是这种无所不包、无关管弦的解放,成就了词体日尊的宏大气象,使得词体不再依附于诗、曲,最终成为独立之文体。其三,苏轼之性情与词风谙合龙榆生所处的时代背景和心迹抱负。民国乱世,有识之士当乘势而起,有所作为,读东坡词可鼓舞人心、产生共鸣,龙榆生的诸多诗词创作,不仅步韵东坡,更是在词骨上自觉向苏词靠拢。其四,龙榆生有意借东坡词的发展轨迹推广新体乐歌,以创制适合民国时代背景的新兴文体,抒写浩气正气,恢张词体疆宇。其五,作为常州词派的继承人,龙榆生希望通过推崇苏辛词来修正浙西词派、常州词派理论之弊。他指出,浙西词派词人朱彝尊词之“魄力”不及陈维崧,原因就在于学词取径不同:“彝尊为浙派词人之祖,影响视维崧尤大,而其魄力远不逮维崧;一学姜、张,一学苏、辛,造诣故自不同也。”[5]172学苏辛词可以弥补浙西词派格调不高之缺失。常州词派在清末民初词坛出现的问题是:学梦窗不精导致餖饤堆砌、不重词格之风渐盛。然梦窗词不可轻易学,“非有‘潜气内转’,不足以运‘质实’为‘清空’也”[9]。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龙榆生给出的答案依然是转向学习苏辛词,进而别建一宗。1935年,龙榆生在《今日学词应取之途径》中首次谈到“别建一宗”的计划:“私意欲于浙、常二派之外,别建一宗,以东坡为开山,稼轩为宗嗣,而辅之以晁补之、叶梦得、张元干、张孝祥、陆游、刘克庄诸人。以清雄洗繁缛,以沈挚去雕琢,以壮音变凄调,以浅语达深情,举权磊落之怀,纳诸镗鞳铿鍧之调。”[10]龙榆生以东坡词为开山,所列词家的主体风格偏豪放一派。这条路径与浙、常二派的理论根基和学词入径迥异,表现了龙榆生“继承传统的‘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文艺思想”(徐培均语)[11]。
东坡词为历代词评家所重,而龙榆生对东坡词的研究堪称精密。以词史研究论,他从苏词入手,提出宋代词史分期的若干重要关键节点;从词学批评看,通过对苏辛词派词风、特色的梳理、总结,龙榆生建立“情境”“修辞”“声律”三个批评标准,并在理论上提出“别建一宗”构想,这是对常州词派学术主张的修正与推进。在20世纪词学史上,龙榆生对苏辛词派尤其是东坡词的研究有着标志性的意义,曾大兴在《20世纪词学名家研究》中说:“在他(按:指龙榆生)从事这项研究的那个年代(1928-1958),可以肯定地说,是最全面、最细致,也最扎实的……他关于东坡、山谷词风在不同人生阶段的不同表现,关于苏、辛词的特征,关于苏、辛词派的渊源流变等等,就做了一些具有原创性的研究,直到今天,仍然是有参考价值的。”[12]
值得一提的是,龙榆生还将对东坡词的研究成果运用于诗词创作实践中。他在《忍寒居士自述》中谈及自己习诗词所宗:“词好东坡、方回、白石,而不欲以此自见,故亦不主一家。”[13]可见他学词重苏轼、贺铸、姜夔,取法宋人,取各家之长。1937年国内战事吃紧,龙榆生填《定风波》为朗静山送行,用东坡韵。词云:
厌听江南鼓角声,蜀山佳处惯经行。驭气长征何待马,休怕,川原错绣快平生。
下界茫茫谁梦醒,云冷,门前童稚喜相迎。恰似杜陵经乱处,归去,银光耀眼雪初晴。
这首《定风波》表达了作者旷达超脱的胸襟和超凡脱俗的人生理想,与苏轼《定风波·沙湖道中作》“莫听穿林打叶声”风格何其相似。《定风波·沙湖道中作》是苏轼在黄州时期代表作品,“骤视之虽极潇洒自然,而无穷伤感,光芒内敛”[1]308。龙榆生这首《定风波》也有饱经忧患的深邃,诠释了作者的人生信念和精神追求,而他所评“无穷伤感,光芒内敛”八字不是正合此词的意境么。
正因有了对苏轼词艺术价值深层次的判断,龙榆生在创作中方能极力向此种超绝的精神靠拢。“东坡词之高处,正在无辙可循,当于气格境象上求,不当以字句词藻论。”[1]311龙榆生对东坡词风的理解不仅仅是风格的豪放清疎,更有词境词意的高远豁达以及人事变迁的参悟,这是东坡词在北宋所展现的独特个性与解放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