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行业协会参与职业农民培育的价值逻辑及实践路径

苗培周

(1.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2.石家庄学院 教育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

在美国农业现代化发展进程中，高度社会化农业支持服务体系功不可没。除政府主导的农业教育、科研和推广体系外，农业行业协会组织也起着重要作用。本文主要从农业现代化视角探讨美国农业行业协会组织在职业农民培育中的价值逻辑及其实现路径，为加快我国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实现农业现代化提供有益借鉴。

一、美国农业发展与农民教育

农业在美国国民经济中占据基础地位，“在美国有一种长期受到重视的信念，即农业是经济中的基础部门，农民所具有的社会价值优于城市一般居民”。[1]建国之初，围绕建设什么样的国家、走什么样的发展道路等问题，美国政府内部曾有过激烈的争论。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认为，从事工商业生产的人有投机心理，不能像农民那样“仰望上苍，依靠自己的土地和勤劳来过活，而是依赖意外事故和顾客的变化无常来从中获利”，进而会“产生奴性及唯利是图，扼杀道德的萌芽……很快就侵蚀到法律和宪法的核心中去”，[2]从而危害民主政治。他说：“工匠是助长罪恶的人，是被用来全面颠覆国家一切自由的工具”。[2]在批判工商业的基础上，他极力主张发展农业，建设一个小土地所有制的农业共和国。他指出，与欧洲不同，美国“有无限的土地需要农民来辛勤耕耘”，[2]农民是“最道德高尚的”，具有真正的美德。在他看来，“农民大众道德败坏这种现象是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没有过的”。[2]“在土地上劳动的人是上帝的选民”，[2]是“最有价值的公民”。[2]杰斐逊在强调“道德上和物质上的优越性”的同时，将发展农业与共和制度扩张和民主理念传播紧紧地联系起来，认为“耕种土地的人们”与国家的自由和利益融为一体，“最关心维持法律与秩序”，带来“安静的生活和公私守法的行为”，是民主政治的可靠保障。[3]杰斐逊以农立国的主张在初期受到挫折和挑战，尽管也逐渐认识到美国必须在农业、制造业与商业之间求得平衡，但是他始终坚持把“农业”放在价值表的首要位置，并积极促成购买路易斯安那地区和推进西部开发，努力为农业生产创造条件，这奠定了美国农业发展的思想和物质基础。

在促进农业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由于缺乏充足的农业劳动力，美国政府十分注重农业人才的培养和农业科技的研发和推广。1862年美国成立农业部，并通过颁布《莫里尔法案》(1862)、《哈奇农业试验站法》(1887)和《史密斯-利弗合作推广法》(1914)等一系列法案，相继在各州建立了农学院、农业试验站和农业推广站，基本确立了农业教育、科研与推广体系。这三个系统相互促进，形成了高度发达、成熟的农业科学知识体系和先进的生产技术体系，共同推动了美国农业生产的新革命，把美国农业现代化水平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使农业真正成为资本和知识密集程度均很高的现代化产业部门。正如舒尔茨分析，“美国农田的自然赋予是广阔的，其中许多土地是肥沃的，这当然是事实。但是，自然条件向来如此。美国的拓居实际上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就基本完成，随后便进入了农业生产根本没有什么增长的时期，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所做出的许多扩大农业生产的努力清楚地表明，农业的扩大是困难的，1917-1919年的农业产量仅比1910-1912年增加了6%。到20世纪30年代初，农业生产才开始上升，这时农业科学缓慢的、累积性的进步对生产的影响日益重要。通过农业推广和教育活动向农民进行投资，使得农民能够采用并有效地使用现代生产要素”。[1]在舒尔茨看来，尽管土地、物质资本数量和规模投入等要素对农业生产发展有重要作用，但最关键的变量是人的因素。“在解释农业生产的增长量和增长率的差别时，土地的差别是最不重要的，物质资本的质的差别是相当重要的，而农民的能力的差别是最重要的”。[1]他认为，美国的农业科研机构尽管在某些方面是低效的，但所取得的成就是显著的，加之高度发达的农业推广体系和生产信息服务体系，通过教育或培训使农民学会使用这些新的生产要素，进而促进了美国农业现代化发展。简而言之，“农民所得到的能力在实现农业现代化中是头等重要的”。[1]

美国政府在农业教育、科研与推广体系中发挥着主导作用，但事实上，该体系的运行特别是对农民的教育与培训工作，营利性企业、非营利性机构以及农场主等无不参与其中，并发挥着各自不可替代的作用。“农业教育、科研和推广方面的伙伴关系不仅存在于政府机构之间，而且存在于政府与农场主之间。农场主绝不是农业教育、科研和推广活动的被动参加者,他们在享受公共农业服务系统所带来的种种好处的同时，也通过各种途径对其提供支持并施加影响”。[4]而农场主获得好处并施加影响的主要途径就是参与行业协会组织。

二、美国行业协会参与职业农民培育的价值逻辑

美国行业协会尤为发达，正如托克维尔描述的那样，“美国人不论年龄多大，不论处于什么地位，不论志趣是什么，无不时时在组织社团，在美国，不仅有人人都可以组织的工商团体，还有其他成千上万的团体。既有宗教团体，又有道德团体；既有十分认真的团体，又有非常无聊的团体，既有非常一般的团体，又有非常特殊的团体；既有规模庞大的团体，又有规模甚小的团体，为了举行庆典、创办神学院，开设旅店，建立教堂，销售图书，向边远地区派遣教士，美国人都要组织一个团体”。[5]总之，“美国人似乎把结社视为采取行动的唯一手段”。[5]可以说，行业协会等社会组织已经渗透到美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参与行业协会等社会组织已经成为美国人的重要生活方式。

作为国家和市场的中介和桥梁，农业行业协会对美国国家农业政策和政府农业行动具有重大影响，同时联结着农业经济系统，维护成员的经济利益，在农民职业技能培训、农业生产信息提供以及农民权益保障等方面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一)培育职业农民的现代公民意识与社会参与能力

职业农民不仅有文化、懂技术、会经营，更应该首先是国家的公民，即是一个能够平衡地行使权利和责任，并通过社会参与和公共服务等形式努力改善自己社区或社会境况的人。因此，职业农民应具有良好的现代公民意识和社会参与能力。

行业协会具有培养职业农民的公民意识和社会参与能力的先天优势。政治社会学理论认为，人们参与结社的目的在于形成一种制衡的力量，最终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全体公民都是独立的，但又是软弱无力的，他们几乎不能单凭自己的力量去做一番事业，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他人来帮助自己，因此他们如不学会自动地互助，就将全部陷入无能为力的状态。如果民主国家的人没有权利和志趣为政治目的而结社，那么，他们的财富和知识虽然可以长期保全，但他们的独立却要遭到巨大的危险”。[5]因此“在没有这种社团的国家，如果人们之间不能随时仿造出类似的社团，我看不出有任何可以防止暴权的堤坝”。[6]在这种情况下，通过行业协会组织合法行使自己的权利，参与社会治理，维护自身权益就成为一种重要方式。

对内而言，行业协会是成员按照自愿参与的原则组成的合作性组织，每一个成员都是平等的，可以通过多种形式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行使自己合法的权利，履行自己应承担的义务。在这种组织生活中，职业农民的现代公民基本素养将会不断提高。同时由于行业协会内部利益分化，这些不同的利益需求甚至可能会导致矛盾和冲突。在这种情况下，行业协会通过沟通、辩论、说服及协调等手段培养职业农民解决问题的能力，并帮助他们将这些经验转化为公共和社会治理能力。对外而言，行业协会以集体行动的形态架起了政府部门和职业农民之间的沟通桥梁，既可以增强成员个体力量，有效保障成员合法权益，又通过合理化运作，使他们合法地行使自己的公民权利。这不仅可以提高职业农民的公民意识和主体参与能力，也可以实现社会秩序的有效而良好的运行。“如果没有行业协会这种可依赖的制度性中介组织，政治秩序将从个体价值与现实中分离，抛弃其道德功能，而政治秩序则将呈现非法治化，当这些发生时，政治秩序则是由强迫而非同意来获取，而民主则因之而消失”。[7]

(二)提高职业农民的驾驭行业市场和经营管理能力

与传统农民不同，职业农民要具备较高的市场经营能力，以抵御市场风险，保障自身收入。这就要求职业农民懂得农业政策、农业法律、农业经济以及行业市场等多方面的信息。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行业协会究其实质是一种利益集团，“就是一个有共同利益或要求并为之而奋斗的社会集团，一般有某种组织形式”，[8]而且还是一个“特殊利益集团”，即维护本集团自身利益的集团。亚里士多德早就指出，人们构建组织就是“为了获得特别的好处”，[9]黑格尔明确指出：“同业公会的普遍目的是完全具体的，其所具有的范围不超过产业和它独特的业务和利益所含有的目的”。[10]因此，不难发现，行业协会的目的是对特殊普遍利益的保护。[11]

首先，行业协会将分散的农民联合起来，形成集体谈判力量，通过各种形式反映农民诉求，影响农业经济政策和农业立法，形成有利的农业生产经营环境和条件，进而使农民能够更有效地开展农业生产经营。其次，农业行业协会，尤其是那些由政府授权或与政府有过良好合作的行业协会，更容易获知准确的有关的农业政策信息，并利用信息共享平台，与成员分享，这样就降低了职业农民的信息搜寻与分析成本，使他们能够以最低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实现更有效的生产经营决策。再次，行业协会还可以通过举办各种技术、产品展览会，推介相关产品和技术成果，帮助职业农民开辟新的市场，扩大社会影响和企业名誉，营造良好市场经营环境。此外，还可以通过价值协调、制定自律规范和行业标准、抵制不正当竞争以及技术研发等，解决行业内部多元而复杂的利益或问题冲突，规范成员经营行为，增进社会信任，降低交易成本，实现成员经济利益最优化。

(三)更新职业农民的农业科学知识和生产技术

现代农业发展实践表明，开展农业科学知识教育和生产技术培训，提高职业素养是培育职业农民的关键因素。为成员提供技能教育与培训是行业协会成立的重要目的，也是其运作的主要活动之一。随着美国农业现代化的不断发展，农业科学知识日益丰富和体系化，农业生产技术不断提高，新的农业机械不断涌现，人们逐渐认识到“一个像其祖辈那样耕作的人，无论土地多么肥沃或他如何辛勤劳动，也无法生产出大量食物。一个得到并精通运用有关土壤、植物、动物和机械的科学知识的农民，即使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产出丰富的食物”。[1]在这种情况下，“农民的技能和知识水平与其耕作的生产率之间存在着有力的正相关关系”日益成为社会的共识。[1]因此，农业行业协会开始积极敦促政府加大农民教育的政策支持和财政投入，大力兴办农业学校和农业高等教育，努力提高农民从业素养。例如，行业协会积极致力于推动农民教育和短期培训，最终促使《史密斯-利弗农业推广法》的形成。格兰其、农场主联盟以及其他农业行业组织积极倡导在公共学校开展农业职业教育的建议，要求政府援助。[12]

与此同时，行业协会将农民教育与技能培训作为自身的主要活动，甚至是首要活动。巡回讲演、发行刊物及其他印刷品、举办会议、开展经营管理和技术咨询和相关生产技术培训以及经验交流等都是行业协会为农民提供教育与培训服务的重要活动形式。在农业推广过程中，行业协会聘请资深的农业科学家和技术专业人员，以巡回讲演的形式推广成人教育，以便农民获取先进的农业科学文化知识和农业生产技术。

(四)增进职业农民的职业认同和整合性发展

与传统的农民不同，职业农民代表的是一种职业，具有专业性的特点，职业农民培育不能仅仅停留在技术层面，而是要实现个体生命和职业发展的有机统一，促进个体价值的全面实现。因此职业农民必然会寻求和建构组织，以实现职业认同。行业协会不只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更是一个精神共同体，为职业农民的成长与发展创设了重要场域。

一方面，确定个人认同或身份的“应当且只能是个人作为社会共同团体和其他社群的成员身份”。[13]行业协会通过共同目标、价值规范等给予成员以身份认同和情感归属。从某种意义上说，参与社会群体生活的需求源于人的社会属性。“个人若是脱离社会就会面临无数他仅靠自己无法应对的危险，甚至是自身毁灭的危险，脱离社会，也会给个人造成无法忍受的内心紧张，这种紧张源于人类的社会性这一根本的事实”。[14]正是在参与各种各样的组织、协会、社团等社群生活中，个体实现自我身份的认同。另一方面，行业协会通过会员服务等活动，发展职业农民的沟通与协调的技能，培育他们的包容、信任与团结的精神，进而不断促进职业农民的自我教育和多样化发展，最终实现个体自由。托克维尔强调，“人只有在相互作用之下，才能使自己的情感和思想焕然一新，才能开阔自己的胸怀，发挥自己的才智”。但像美国这样的大国，政府“不能只靠自己的力量去维持和改进人们的思想和感情的交流”，“……要人为地创造这种作用，而能够创造这种作用的，正是结社”。[5]密尔在《论自由》中深刻阐述了宽容与尊重对人多样性发展的重要性。[15]帕特南认为，“各种组织网络以及超越亲属纽带的团结对于增加人们的相互信任是至关重要的”。[16]

三、美国行业协会参与职业农民培育的实践路径

从美国农业发展和农民教育的历史发展来看，行业协会组织发挥着重要作用。但是，不同的行业协会因组织规模、发展战略以及处理问题的策略等不同而表现出不同的社会影响力。在此主要对格兰其(National Grange)、全国农场主联盟(NFU)、美国农场局联合会(AFBF)等美国一些规模较大的全国性综合性农业行业协会组织的职业农民培育实践经验进行概括、总结、深化，以期为我国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工作提供有益的借鉴与参考。

(一)坚持会员为本的理念，以多样化服务促进职业农民共同体建设

职业农民的培育离不开教育与培训，但更需要建构共同体，并以此推动职业农民培育方式的根本性转变。作为职业农民共同体，行业协会始终坚持为全体成员服务，维护成员的合法权益，这不仅是其赖以生存与发展的组织基础，也是其基本职能和文化传统。例如，NFU将“所有成员在政策、教育和社会方面都得到公平的代表”作为基本任务，强调基层农(牧)场主的诉求是其政策制定的基本立场和行动倡议的优先事项，并始终把家庭农场主、农民工人和消费者的福祉置于企业利益之上。[17]从各个行业协会组织的实践活动来看，一般都通过年会、出版物及其他服务等形式来引领职业农民的成长与发展。

年会往往是行业协会组织的头等大事。通过举办年会，汇聚来自全国各地的会员、行业专业人士和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并就协会发展战略规划、关键的焦点议题以及重要的农民生产生活问题等展开深入讨论。还会就相关问题展开主题辩论和分组讨论，并通过投票的方式决定协会的发展规划或计划。在年会期间，协会还经常组织会员活动以促进彼此间的交流，有的还会举办技术或产品的推介展示活动。出版物是行业协会组织提供的重要会员服务，也是其加强文化建设的重要方式。出版物往往是行业协会组织的“代言人”，是维系成员的“共同思想和情感”的重要工具，其功能不仅在于形成共识，更重要的是形成集体行动的力量。因此，农业协会组织十分重视出版物建设。例如，格兰其每年都会出版一本议事录，以便会员了解组织的各类活动、思想主张以及相关政策等。[17]同时编辑出版《法律摘要》，让成员了解协会的章程、法律规范和仪式要求等。[18]此外，行业协会组织还根据各州、地方的不同实际，开展制定行业标准、经济援助等相关的会员服务。例如，NFU在1990年推动加强对有机食品的监管，包括为符合有机食品标准的生产实践制定国家标准；2002年又推动建立了强制性的原产国标签制度(COOL)；2019年针对中西部的春季洪水，与其他农场援助组织合作，发放紧急救济赠款，帮助农民应对因恶劣天气而遭受的经济困难。[19]

在这些活动过程中，行业协会为职业农民提供共同目标，使分散的职业农民走到一起，通过定期和不定期的相互联系，能够使他们从不同角度认识到自身的价值和社会责任，增进身份认同和情感归属，共同投身于各种形式的学习、成长与发展活动，更好地促进自身发展。一方面，可以使职业农民全面了解农业生产的技术创新和农场经营的前沿动态，更好地把握农业生产经营的现实状况和发展趋势，扩展了商业敏锐度。另一方面，潜移默化地提高了职业农民的主体参与意识和能力以及公民素养，发展了他们的管理与领导才能。此外，也有助于改善职业农民的社会关系网络，丰富他们的社会资本。

(二)积极参与立法和政策决策，创造职业农民培育的良好环境

影响农业立法和政府决策是行业协会组织维护农民权益的重要方式。因此，各个农业行业协会组织都会通过院外活动、政府游说和制造舆论，甚至示威游行等方式积极参与农业立法和政府决策，确保农民利益。院外活动是利益集团影响议会立法而进行的游说议员的活动,也是协会组织影响农业立法的重要方式。[20]因此，各个行业协会组织也往往与政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AFBF往往站在共和党一边， 而NFU则通常与民主党结盟。行业协会一方面直接支持利益代表参与议员选举，另一方面通过游说议员、为议员提供信息资料、参加议会的听证会等多种形式，影响农业立法。例如，AFBF在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提出必须采取紧急措施稳定农业，有力地推动了《农业调整法》(1933)的出台；1954年，又推动了《农业贸易发展和援助法》的形成。[21]

协调与政府的关系、参与有关农业政策决策是美国农业协会组织维护和实现农民权益的重要途径。例如，AFBF与联邦机构就《濒危物种法》、湿地定义和扩大征用土地的使用等问题展开争论，以制止对农民财产的不正当“掠夺”；[21]2019年NFU的政府公关团队围绕农业市场、农业安全以及家庭农场主培养等方面的问题，用了超过1，208小时的时间游说美国农业部、贸易代表办公室、环境保护署、食品和药物管理局的高级官员。[17]

加强舆论宣传，提高社会关注度是行业协会经常使用的方法。舆论宣传不仅可以增进和提高社会各界对农业的认知，也是提高农民职业吸引力的重要途径，是职业农民培育的基础性工程。美国农业协会组织通常借助报刊、网络、书籍及其他出版物等宣传媒介，宣传自己的主张及农民的诉求。例如，NFU专门建立了媒体协会，以更好地扩大宣传范围，确保农民利益诉求始终在公共舞台上。这一新媒体平台不仅传达信息，也提供了信息反馈和意见建议的渠道，促进了公共政策和优先问题领域的对话。

行业协会通过参与立法和政策决策以及舆论宣传等途径，多渠道反映农业生产经营状况和农民的利益诉求，积极改善农业生产经营的社会条件和氛围，为美国职业农民培育奠定了良好而深厚的社会基础。

(三)强化教育与培训，为职业农民培育提供技术保障

开展农民教育与培训是很多行业协会组织的主要活动，也是它们成立的初衷。例如，NFU将“教育、合作和立法”作为实现目标的基本原则；[22]AFBF致力于通过教育增进对农业的认识、理解，是为了改进耕作方法和对成年农民进行教育而成立的；[23]格兰其在章程中强调自身的最终目标之一是“扩大对创造智慧和力量的看法”，认为“地球的生产受到自然法则的影响，这是不变的，也是无可争辩的；因此，生产的数量将与生产者的智力成比例，而成功与否将取决于他对这些法则的作用的了解及正确应用。因此，知识是幸福的基础”。[24]由此，开展各种教育项目，提高成员农业从业能力成为行业协会的重要活动。

就内容来看，行业协会组织开展的教育活动大体分为三类：一类是农业生产技术，包括土地、气候、种子、化肥以及农业机械、电气化设备等。这些内容直接、具体，一般属于传统的农业科学知识和生产技术范围。例如，NFU推出了资源管理评估工具(RSET)，旨在帮助农民改善土地保护工作，从而改善表土和保留养分，以及保护水道；[25]编辑出版《农场安全手册》，包括一般安全、动力输出安全、农业生产设备安全、农业运输设备安全、化学品处理、电气安全等。[26]第二类是有关农场经营的商业教育。例如，NFU曾推出一项让农民掌握经营兴旺企业所需的商业经营技能的课程，包括农业的市场营销、商业税收、企业会计、商业计划、保险等内容。[27]该组织还举办初级(新手)农民学习班，主要为新农民提供所需的课程，重点是有关农业经营的商业和财务规划。[28]NFU在一年一度的全国妇女农民大会期间的主题培训内容涵盖了农业生产、金融、营销、人力和法律以及农作物保险、食品安全、社交媒体、资产负债表和商业规划等。[29]第三类是公民教育和其他综合教育。如NFU相继推出“多样性：这是我们的共同点”、“可再生能源”、“服务式领导”、“公民项目”等专题教育课程。[30]针对农业生产经营的高风险可能导致农民产生心理精神疾病的问题，行业协会还经常开展压力和心理健康等通识性教育。[31]格兰其一直是对农民进行公民教育的热情倡导者，专门开设介绍美国公民和历史的课程，以确保成员“对自己国家的政治有适当的兴趣”，成为推动美国向前发展和保障后代享有更美好社会所需的知情和参与的公民。[32]广泛而丰富的教育培训内容不仅有助于提高农民的职业素养和生产经营技术，还有助于发展农民的社会情感和公民素养，兼顾职业发展与自我发展的融合统一。

因组织特点、目标受众以及地方差异等因素存在差异，行业协会组织开展成员教育与培训的形式多种多样。一是专题教育课程。如NFU推出的系列教育计划有课程教材、教学大纲和研讨指南以及学习辅助资源等。二是短期培训与会议研讨。行业协会每年都举办全体成员大会，不仅总结过去的协会工作，还邀请专业人士、政府官员以及成员优秀代表作主题演讲，开拓与会者的视野；定期或不定期开展相关的研讨会，分享知识和经验；开设短期培训班，如NFU举办的初级(新手)农民培训项目。三是提供学习资源。如AFBF的“在线学习”项目旨在建设强大的农业社区，为成员提供有关农业及相关产业的在线资源。成员可以在电脑或移动设备上登录网站，通过在线互动体验实现随时随地学习。通过在线学习与培训，提高成员的农业素养。同时还提供评估工具，指导成员的学习。[33]四是实习项目。如NFU实习计划旨在帮助对农村社区和农业感兴趣的大学生获得NFU基层活动的经验，包括通信、合作教育、经济学、通识教育、会员制、市场营销、政策研究和政治学等重点领域。格兰其开设华盛顿特区体验、格兰其立法体验等大量的实习项目计划，提供一定资助，为青年成员提供了解组织内部运作和基层立法政策制定的机会，旨在鼓励青年成员学习有效地参加商业会议，并协助他们发展领导能力、公共演讲和解决问题的技能。[34]华盛顿特区体验项目旨在让参与者近距离和幕后观察政府是什么及如何运作，安排成员与农业部门官员及工作人员、国会议员和参议员等进行会面、交流，出席格兰其立法部门有关的重要资料的简报会以及参观华盛顿特区。[35]五是咨询其他活动。各行业协会组织一般都开设热线电话、博客、邮箱等，以便成员随时能得到有效帮助。AFBF和格兰其还经常开展“以赛代训”的活动。AFBF基金会设置成就奖和卓越奖，前者用以表彰那些在农(牧)场表现出色，并磨练了领导才能的农(牧)场主；后者用以激励年轻成员，以促进他们对农业问题的理解、领导经验和成就，以及传达农业故事的能力。[36]格兰其的青年支柱项目和仪式比赛也比较有特色。[37][38]前者需要成员以团队形式完成项目规划指南，旨在提升他们的激情、创造力和领导能力；后者分为新手成员和有经验的成员两种，主要考察成员对组织仪式的了解和掌握情况，以提高他们的参与能力。

(四)深化合作，推进青少年农业教育和新职业农民培育

近年来，受国内农产品价格补贴机制调整、国际贸易冲突以及极端天气所引起的自然灾害等因素的影响，美国家庭农场陷入严重危机，数以千计的家庭农场宣布破产或被迫停业，这些都导致美国农业政治力量进一步衰微。在这种情况下，行业协会组织不断加强沟通与协调，强化与政府有关部门以及行业协会之间的联系与合作。

随着美国农业系统内外压力不断加大，行业协会纷纷合作开展青少年农民培育计划，如NFU与全国FFA组织合作以加强青少年农业教育，努力培养下一代职业农民。2019年，双方签署共同致力于农业教育和巩固长期伙伴关系的谅解备忘录，共享资源。[17]NFU还在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的资助下，与康奈尔大学、马里兰农业部、华盛顿州农业部、国家青年农民联盟和新英格兰农民联盟等合作成立地方食品安全合作组织(LFSC)，就《食品安全现代化法案》(FSMA)的产品安全和预防控制规则，向当地农业食品生产商和加工商提供培训、教育和外联服务，以增强对食品安全的基本知识。[39]NFU与大学、非营利性组织等合作开发培训课程资源，并实施奖学金，用于激励青年学生。AFBF基金会合作开发了系列农业教育科普读物和互动的电子游戏、漫画和视频等学习资源和相关的课程资源，并积极推动与学校教育的合作。[40]针对农(牧)场主的高水平压力缓解问题，AFBF和NFU合作开展减压培训计划，以减少由农业经营风险带来的新职业农民的精神卫生健康问题。

此外，针对气候变化、农场经营压力等共同需面临的问题，各行业协会组织加强与公共部门的合作，如NFU积极帮助议员了解气候变化对美国农业的影响，提出减少碳排放、隔离大气碳和生产可再生能源等相关解决方案，并为必要的气候研究提供资助。进一步加强与地方性组织之间的合作，举办交流项目，为农民职业机会以及有效的农场经营管理扩大宣传，并积极开展与其他国际农场组织合作。[27]

四、结语

行业协会为美国造就大批高素质的职业农民队伍做出了重要贡献，为实现农业现代化发展奠定了雄厚的人力资源基础。尽管中美两国在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水平和文化传统等各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不能直接照搬照抄美国的做法，但是其中的有益经验仍值得认真研究和学习。例如，要鼓励和支持行业协会把建设“有尊严”的农业社区和农民职业作为文化理念，加强宣传教育，纠正对农业劳动和农民职业的错误认识，增进社会对农业系统和农民职业的认知，不断提升现代农业从业者的职业性、专业性和社会声誉。再比如，深化体制机制改革，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增强行业协会的自主性，建立健全行业协会独立运行机制，不断为行业协会拓展发展空间，形成有序、合理、高效的社会治理体系。另外，促进行业协会与学校教育系统的互通联合，扎实推进青少年农业教育工作，鼓励行业协会不断创新工作方式，把我国典型的优秀职业农民成功案例挖掘好、宣传好、教育好，为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奠定深厚的社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