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春
(山西大学 哲学社会学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在当前农村教育扶贫进入尾声、后扶贫时代就要来临的情形下,经济将不再是制约教育发展的主要因素,外源性困境在不久的将来会得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关键是如何破解农村教育的内生性困境。如何通过外在力量激发和培育农村教育的内生性,让贫困人口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促进他们对于教育的积极认知与主动参与从而保障脱贫成效的持久性,这是一个值得深入探索的实践性课题。作为一个专门领域,社会工作和农村教育发展存在相容性,在理论和实践层面介入农村教育帮扶均存在特定的优势与功能,是对传统以政府为主导的扶贫方式的有效补充,是对教育精准扶贫思想的延伸和扩展。因此,社会工作在农村教育内生性的培育及减少返贫现象的发生中存在着很大的发展空间。
教育扶贫被认为是转变民众观念、破解生活困境、实现有效脱贫的基础性措施。过去大多数观点认为主要是经济因素制约贫困地区的教育发展,但是随着扶贫进程的深入可发现,如果农民主体自身缺乏对学校教育积极认知和主动参与意愿,再多的经济援助支持都无法从根本上破解贫困地区的教育发展困境。任何事物的发生、变化、发展都是内外因结合的产物,而内因才是决定事物发展的根本所在[1],这意味着应该重视贫困群体本身在反贫困工作中的主体作用[2],注重贫困地区对于人力资本的开发、赋值和增能,积极培育贫困人口实现可持续发展所需要的内在动力[3]。教育内生性的培育涉及人的认知、能力和行动,可以帮助人们深入了解自己,改变思想认知,挖掘自身潜能,拥有主动突破当前状态的信心和动力[4]。习近平总书记说:“要重视教育在脱贫中的先导性、基础性和全局性作用,通过教育提高人民自我发展的能力,同时提高贫困人口综合素质,发挥人力资本在脱贫攻坚战中的作用,让他们本身有脱离贫困的志气。”[5]“后扶贫时代”教育扶贫的工作重点应从关注客体的“物”转向主体的“人”[6],应该积极探索如何通过外在力量激发和培育农村教育的内生性,进而保障农村教育扶贫的长效性发展。
社会工作是在一定的社会福利制度框架下,根据专业价值观念、运用专业方法帮助有困难的人或群体走出困境的职业性活动,其主要依托由受过专门训练的社会工作者和服务人员组成的社会服务机构(简称“社工机构”)开展工作。消除贫困、增进社会福祉、促进弱势群体的能力建设是社会工作者的核心任务,这与教育扶贫在目标追求、价值取向、行动选择等方面具有高度的契合性、协同性与互动性[7],因此社会工作在贫困地区内生性的培育方面有着其他专业无法比拟的优势,能够有效地弥补现阶段教育帮扶现状里暴露出的缺陷和不足。社会工作重视个体的功能和价值的发挥,能够对贫困人口进行认知层面引导,促进他们对于教育的积极认知与主动参与,增强他们接受教育和创造美好生活的内生动力。我国政府鼓励广大社会工作者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积极运用社会工作的专业优势参与解决贫困问题,因此在社会工作蓬勃发展新时代的今天,积极探索社会工作如何参与和激发贫困人口的教育内生性具有重要意义。
我国当前的教育扶贫工作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是还存在着一些不利于贫困地区教育长远发展、不利于巩固贫困地区的脱贫成果的问题。我国政府鼓励广大社会工作者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积极运用社会工作的专业优势参与到解决贫困问题的过程中去。社会工作是以政府为主的传统扶贫方式的有效补充,社会工作的宗旨与政府提出的教育扶贫理念在很多方面都是互相包含的,在教育扶贫工作中存在着很大发展空间。它能够通过激发和培育贫困人口的教育内生性,使他们认识到教育对于脱贫的重要性,进而保证贫困地区脱贫的长效性。
1.扶贫主体相对单一,较难满足多元需求
目前我国的扶贫主体主要是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和大型国企等,并未形成多种社会力量共同参与教育扶贫的多元化机制。不可否认,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和大型国企的人员综合素质高和业务能力强,对口帮扶时可以为农村地区的教育脱贫提供多种思路,并依据情况合理及时做出决策,必要时还可以从自家单位链接相关扶贫资源解决扶贫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是目前脱贫攻坚工作的主力军。但是还应认识到,教育扶贫工作是一项涉及社会、信息、管理、市场、资源的系统工程,加上农村教育中还存在着低学历人口多、受教育人口少、部分贫困人口漠视教育、待业人员缺少就业教育培训等实际情况,这就对扶贫主体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单纯依托政府和事业单位以及国企的力量远远不能满足教育扶贫的多元化需求,需要多种社会力量的共同参与才能更好完成好教育扶贫这一任务。
2.“政绩化”扶贫模式,忽视教育内生性培育
当前我国的教育扶贫工作中,“政绩化”扶贫现象较为普遍。由于教育扶贫涉及个体思想、认知、能力的转变,因此其效果的呈现表现出潜在性、延迟性等特征。但是当前的扶贫工作大多都有时效要求而且需要进行量化评价,所以为了在限定时间内取得很好的扶贫效果,各帮扶主体常常把教育扶贫工作作为某种“政治性任务”而加以推进[8],以产生短、平、快的帮扶成效。他们一般以物资经济支持为帮扶工作的重点和切入点,将教育扶贫工作等同于改善教学物质条件、发放奖助学金、慰问入学困难家庭等等。这种“政绩化”的工作模式虽然能在短时间内产生良好的效果,但是缺乏对教育扶贫应有的价值理念的把握,只是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浅层的教育难题,没有触及贫困地区教育困境的内核,忽视了对贫困人口教育内生动力的培育,长远来看既无法发挥教育扶贫的实际效果,又无法使贫困人口真正受益。
3.教育观念代际传递,影响后代认知水平
贫困代际传递理论认为,在长期贫困的环境中生存的群体会形成独特的行为规范、价值观念和文化体系,并在家庭生活中将相关思想传递给后代。这些家庭中因贫困而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将会继续作用于后代的认知和行为,不利于其改变自身和突破贫困困境。在贫困地区,父母家长的平均文化水平较低,家庭教育理念比较陈旧,无法根据现代社会运行情况给予后代及时引导,更有甚者觉得孩子读太多书也没有用,还不如早点赚钱减轻家庭负担;还有很多家长为了生计长年在外打工,虽有心但无暇顾及子女教育,只能将孩子交于祖辈管理,但是一些祖辈观念比较落后、文化素质低,在按照以往的经验带孩子的过程中,无形之中会把较为落后的教育思想观念进行代际传递。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中,由于没有及时地进行外力指导和帮助,落后的教育思想观念完成了代际传递,深刻影响着贫困地区孩子的思想认知。
1.社会工作与教育扶贫的理念相容性
社会工作与教育扶贫在理念上存在相容性。社会工作遵循“助人自助”宗旨,强调“以人为本”,认为人作为个体具有感知与思考能力,充分尊重案主的需求和当地本土文化,相信案主具有利用他们的潜在优势与自有资源来改变自身状况的能力,强调社会工作者在介入过程中培育和激发案主接受教育的能动性和主体性,从而使服务对象有能力依靠自身来改善生活状况。由此可以看出社会工作的工作理念与我国教育扶贫的目标追求具有相容性,与我国教育扶贫的理念在价值观上具有内在一致性。社会工作参与农村教育内生动力培育,可以通过革新教育价值理念,积极引导贫困群体自觉树立长期教育理念,使其真正意识到教育在改变人生命运上的价值,进而保证教育帮扶事业实现长效性发展。
2.社会工作与教育扶贫的实务耦合性
教育扶贫与社会工作存在着实务取向上的耦合。社会工作在教育内生性培育中有较大发展空间,社会工作者能够运用自己专业能力在促进农村教育发展任务里发光发热。作为一种工作模式,社会工作主要是能够凭借独特的工作方法较好满足贫困地区人们的特定需求[9],运用专业化知识纠正案主想法,促使其心理与行为发生转变。在工作过程中社会工作者首先关注案主的学习资源状况,结合先进教育理念与案主进行沟通以改变贫困人口的认知;为服务对象进行增能,激发服务对象学习主动性及积极性;立足贫困地区的实际情况,探寻合适的学习模式,培育贫困地区人口的主动学习能力,让他们尽早突破学习困境,体验到学习的成就感和获得感,从而培育脱贫攻坚内生动力,确立贫困地区人口自身在农村教育扶贫中的主体性地位。
社会工作有效参与培育农村教育内生性是对精准扶贫思想的延伸及扩展,即通过对农村教育内生性进行培育,改变当地居民对于贫困根本原因的认知,使其认识到教育对于改变贫困状况的重要性。在目前的工作中,社会工作有效培育农村教育内生性的实践还处于起步阶段,面临着较多的阻力,具体路径还需要多方的积极探索和努力。
作为我国社会工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农村社会工作肩负着“社会工作本土化”的使命,促进农村人口的能力建设其工作核心。但是由于多种因素影响,我国农村社会工作还处于起步或探索阶段,社工机构要想参与农村教育内生动力的培育还需要克服较多阻力。
1.广大农民习惯政府管理,对社工认可度较低
对社会工作者和社工机构的认可度偏低是在我国农村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因为在我国社会的长期发展过程中,政府一直是农民生活的管理者,对于农民的生产生活掌握着绝对支配权,负责农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与农民的联系最为紧密,广大农民也习惯了接受政府管理。而社会工作在我国起步较晚,加上政府也没有很好地向农民进行关于社会工作内涵和性质的宣传,导致农民对社会工作者这种“新兴事物”几乎缺乏了解,在经济文化不发达地区更缺乏群众基础,农民对于社工机构的认可度较低,对于其工作能力和效果表示怀疑,甚至表现出排斥行为。上述情况就导致在当前农村社会的教育扶贫工作中,社会工作者很难在具体的实践中按照专业工作方法对相关人员开展服务,也就很难将自身优势发挥出来,也直接影响了社会工作培育农村教育内生性的工作成效。
2.农村专职社工较少,现有人才缺乏实务经验
农村社会组织或者社工机构在推进社会工作人员建设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但是从大环境来看,由于资金支持少、政策扶持不到位等原因,社会组织在我国农村社会的生存发展较为艰难,社工机构仅凭自身力量无法在贫困地区落地生根。对于社工机构内部而言,一方面,我国不但缺乏善于从事农村社会服务的专业人才,而且现有的农村社会工作人员大部分没有实际的农村实务经验,社会工作毕业生在课堂上掌握的工作模式无法贴合农村教育发展的实际需求。另一方面,农村地区与城市地区两地的社工机构在福利待遇方面差距较大,对于社工人才的就业吸引力较低,薪酬待遇不到位的情况下,大部分社工人才不愿意到农村社工机构工作,还有一些社工人才不愿长期在农村工作导致了社工机构人员流动性和离职率较高,上述因素共同削弱了社工参与培育贫困地区教育内生性的优势。
教育扶贫是一项系统工程,相应地社会工作参与农村教育内生性的培育也应当是多方参与、共同治理的过程。在实际工作中应摆脱以政府官方为单一支持主体的传统工作模式,逐渐形成政府、学校、社工机构三位一体的教育扶贫治理结构,使得社会工作实现对于教育内生性培育的有效参与。
1.政府支持社工发展,提高社工在群众中认可度
在扶贫工作即将进入尾声、“后扶贫时代”即将到来的前提下,基层政府应该适当赋予社会工作的相关组织一定的职能和权限,使其能够在教育扶贫相关事务中拥有一定的自主权,方便其开展具有社工特色的专业服务;可逐步在村民社区设立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开发农村专职社工岗位,加大公共财政对于农村社会工作的投入力度,保障社工人员的福利待遇,采取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支持农村社会工作发展;对现有乡镇工作行政人员进行社工知识培训,增进他们对这一领域的了解,通过开展村民讲座、业务培训、服务下乡等方式,增强农民对于社工机构的信任和提高他们对于社工服务的接受度;加强与相关高校合作,联合起来建立实习基地,为大学生提供实习岗位,吸引毕业生和社工人才到农村就业,为促进相关社工机构发展提供人才保障及营造良好环境,为社工机构参与农村教育内生性培育奠定物质与人才基础。
2.设立学校社会工作站,完善驻校社工资源配置
学生是教育内生性培育的主要对象,学校是学生接受教育的主要场所,在农村学校开设学校社会工作站点,完善驻校社工资源配置,大力推进学校社会工作发展,能够帮助贫困地区建立良好的“家庭—学校—社区”互动关系,帮助学生更好地学习和生活[10]。学校社工站点作为相对独立的组织,可根据资金情况逐步在学校设置学生心理测评室、个案工作间、小组合作坊、沙盘区等场所,配合专业心理咨询辅导流程,开展心理辅导、行为矫治等专业服务,工作重点是对学生进行能力建设,帮助学生顺利融入周围学习和生活环境,认识到教育对于人生道路发展的重要性,助其有效实现人生各时期发展任务。学校社会工作站点发展较为稳定之后可将其建设成孵化实训基地,对本地老师开展心理教育知识和专业社会工作方法培训,组建并壮大学校社工队伍,这将有助于在源头上缓解学校社会工作人力资源不足问题。
3.社工机构提供服务,促进农民自我认知改变
贫困人口对于贫困状况的漠视、安于现状或者缺少改变的动机是造成贫困地区贫困的深层次原因。驻村的社工机构及社会工作者可以对村庄的人口受教育状况、现阶段能够运用的扶贫资源和可能性资源等加以评估总结,以促进整个村庄教育及发展为目的,挖掘社会上的扶贫基金会、儿童发展公益组织等潜在资源,开展专业社工服务。具体服务中,社工可以充分地调动村民参与的积极性和自主性,视服务对象的实际情况综合应用个案、小组、和社区等专业手法,传播现代教育理念,介入和干预传统家庭教育,为贫困人口赋能以促进贫困者能力的增长、促进农民自我认知改变,让他们不再单纯地依靠外源性的物质支持维持生活,而是产生依靠自身能力走出贫困、创造美好生活的观念;社工机构还可以建立和完善服务对象动态机制,在服务过程中持续给予贫困人口指导与帮扶,保障相关扶贫效果的长效性。
我国即将进入“后扶贫时代”,经济因素将不再是制约贫困地区教育发展的主要因素,扶贫工作的重心应转向激发和培育贫困人口在教育发展中的内生动力、促进贫困人口对于教育的积极认知与主动参与,这样才能巩固脱贫成果和保障贫困地区教育的长效性发展。社会工作在农村教育内生性培育中具有特定的优势与功能,能够有效地弥补现阶段教育帮扶工作中存在的缺陷和不足。关注并致力于研究和探索如何参与扶贫工作,是时代赋予社会工作者的使命和职责,实践中可以从政府全面支持社工发展和提高其在群众认可度,完善学校社会工作资源配置,由社工机构提供专业服务促进农民自我认知改变等方面进行努力,逐步建立起各方联合互动的机制,通过教育内生性的培育提升贫困地区人力文化资本,使其尽快跳出“贫困陷阱”,最终实现贫困地区持久而有效的脱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