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中的统战思想

黄向阳

（湖南文理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不仅阐明了唯物史观，为无产阶级的解放指明了道路，同时根据无产阶级实现解放的条件制约性，揭示了共产党人在领导无产阶级实现自身解放的历史进程中，不能仅仅依靠共产党人和无产阶级，还必须联合其他阶级和政党，在完成不同阶段历史使命的过程中实现自己的最终解放。

一、无产阶级在被联合进行的斗争实践中理解和掌握统战方法

阶级社会发展的各个阶段，除了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斗争，在社会各种矛盾的作用下，社会各个阶级、阶层、集团都会卷入到斗争中来。在斗争中，不同的阶级、阶层、集团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在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组成不同的阵营进行斗争，从而在实践中形成了统一战线。

在资产阶级上升成为统治阶级、资本主义制度及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完全确立以前，社会的主要矛盾是资产阶级与封建地主阶级之间的矛盾，虽然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是和它的存在同时开始的”[1]，即使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有着内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为了各自的解放进程，经常联合起来与封建地主阶级进行斗争。作为斗争的参与者，无产阶级在被联合的斗争中学习和掌握了如何联合其它阶级反对统治阶级斗争的经验。无产阶级作为被联合的力量参与到资产阶级反对封建地主阶级的斗争进程中，是由历史唯物主义的一般的规律、社会历史进程的阶段性的主要矛盾决定的。资产阶级处在上升阶段时，在人类社会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的过程中，属于革命的阶级、进步的阶级。无产阶级虽遭受着资产阶级的剥削，但因为“整个历史运动都集中在资产阶级手里”[2]，作为掌握着未来的无产阶级，并没有为狭隘的阶级观念所制约，而是顺应历史发展的趋势，参与到资产阶级的斗争阵营中，此时的“无产者不是同自己的敌人作斗争，而是同自己的敌人的敌人作斗争，即同专制君主制的残余、地主、非工业资产者和小资产者作斗争”[3]，并在解放资产阶级的历史进程中为自身的解放准备物质基础、政治基础。

无产阶级接受资产阶级的联合，与无产阶级队伍发展的状况也有着密切关系。在资产阶级上升成为统治阶级，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占据统治地位和大工业的充分发展之前，无产阶级还不足以成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独立地争取自己的解放。虽然无产阶级的解放只有在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之后才有可能实现，但无产阶级并不是一个自己产生、自我发展的阶级，而是随着资产阶级的产生而产生、壮大而壮大的阶级。没有资产阶级的发展壮大就没有无产阶级的发展壮大，在资产阶级上升成为统治阶级以前，无产阶级还无法成为一支完整的、在政治上完全独立、能够为自己争取解放的阶级，无产阶级只有在资产阶级推翻了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并上升成为统治阶级以后，并使资本主义制度巩固、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和生产方式得到了大的发展，无产阶级队伍壮大到一定程度以后，才有可能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政治舞台。

在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早期斗争中，由于理论武装的欠缺与斗争经验的不足，斗争的方向往往还出现偏差，一些工人及组织在斗争中甚至“力图恢复已经失去的中世纪工人的地位”[4]。无产阶级的觉醒与斗争经验的获得，便是在与资产阶级共同进行的一系列斗争实践之中，“资产阶级处于不断的斗争中……在这一切斗争中，资产阶级都不得不向无产阶级呼吁，要求无产阶级援助，这样就把无产阶级卷进了政治运动。于是，资产阶级自己就把自己的教育因素即反对自身的武器给予了无产阶级”[5]。

二、《宣言》中关于共产党人统战策略的分析

在《宣言》中，马恩立足于对“眼前的历史运动的真实关系的一般表述”[6]，提出了共产党人在联合进行斗争、统一战线建设中应该遵循的基本策略。

首先，共产党人必须通过对不同阶级、阶层的分析，找到真正可以联合的对象。在反对封建地主阶级的斗争中，无产阶级是资产阶级联合的对象；在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无产阶级联合的对象存在于与资产阶级为敌的阶级、阶层之中。但并不是所有以资产阶级为敌的阶级和阶层都是无产阶级联合的对象，也并不是每一个阶级在整个历史进程中都是可以联合的对象。《宣言》指出当时的小工业家、小商人、手工业者、农民这些阶级和阶层“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他们甚至是反动的，因为他们力图使历史的车轮倒转”[7]。但这些阶级和阶层的立场也并不是一定不变的，一旦失去了支撑其社会地位的财产，他们就会成为无产阶级的一员，也就不再是联合的对象。但在他们加入到无产阶级队伍之前，在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他们依然是无产阶级要注意联合的力量。

针对流氓无产阶级，马恩则指出这一阶级具有两面性，在一定的条件下他们“也被无产阶级革命卷到运动里来”，但他们参与革命的行动往往是被动的；而他们更多的表现为反动的一面、破坏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面，即“由于他们的整个生活状况，他们更甘心于被人收买，去干反动的勾当”[8]。针对流氓无产阶级，共产党人既要在革命中加强引导，也要防范其破坏革命，要在斗争中增强其革命性。

其次，共产党人要根据不同历史阶段的主要任务明确联合的阶级与阶层。无产阶级争取解放的斗争经历了不同的历史阶段，无产阶级联合的对象在不同的阶段并不完全相同。在资产阶级没有上升成为统治阶级、无产阶级没有成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以前，无产阶级是被联合的对象，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是和资产阶级一起推翻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使资产阶级上升成为统治阶段并利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创造出足以摧毁资产阶级统治、解放无产阶级的物质武器——生产力。在无产阶级成为独立的政治力量，在共产党人领导无产阶级争取阶级解放的进程中，同样需要根据斗争不同阶段的需要实现与不同对象的联合。在那些资产阶级还没有上升为统治阶级、资本主义制度还没有确立的国家，无产阶级的主要任务还是协助无产阶级反对封建地主阶级。马恩指出，欧洲各国的无产阶级都应该根据国家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及国内斗争的需要参与到不同的联合斗争中，如“在德国，只要资产阶级采取革命的行动，共产党就同它一起去反对专制君主制、封建土地所有制和小市民的反动性”[9]。

再次，马恩探讨了共产党人联合其他阶级、阶层进行斗争的策略问题。1848 年，经过三大工人运动洗礼以后的无产阶级，已经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了历史舞台，成为一支让资产阶级、封建地主阶级感到恐惧的力量。但无产阶级的斗争因为各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而呈现着形式与内容的显著差别，无产阶级联合的对象与斗争的对象同样也有着明显的不同。马恩因此指出，无产阶级在联合其他阶级、阶层进行斗争的过程中，一方面要根据各国的实际情况，联合国内进步的力量开展反对反动派的斗争；但在斗争的过程中，共产党人不能因为眼前的任务而忽略自己最终的历史使命，必须牢记“在当前的运动中同时代表运动的未来”[10]，不能放弃自己的最终目标。另一方面，无论是在主动联合还是被联合进行的斗争中，共产党人都必须注意到，一旦联合的斗争告一段落，特别是在反对“反动派”即封建地主阶级的斗争结束以后，无产阶级必须立即开展自己阶级的斗争，即“共产党一分钟也不忽略教育工人尽可能明确地意识到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敌对的对立，以便德国工人能够立刻利用资产阶级统治所必然带来的社会的和政治的条件作为反对资产阶级的武器，以便在推翻德国的反动阶级之后立即开始反对资产阶级本身的斗争”[11]。在联合斗争的过程中，共产党人也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和斗争原则。马恩在《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会告同盟书》明确指出：“革命的工人政党同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关系是：同小资产阶级民主派一起去反对工人政党所要推翻的派别；而在小资产阶级民主派企图为自己而巩固本身地位的一切场合，工人政党都对他们采取反对的态度”[12]。明确了统一战线中的既团结、又斗争的斗争策略，为后来共产党人如何维护统一战线的团结和捍卫共产党人的原则提供了理论指导，为共产党人的统战实践奠定了理论基础。

三、中国共产党人对《宣言》统战思想的继承与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是《共产党宣言》精神的忠实传人”[13]。中国共产党人忠实地继承和坚定地践行了《宣言》中统战理论，并在革命、建设与改革的实践中不断完善，形成了中国特色的统战理论与实践。

一是继承和发扬了《宣言》中关于联合对象即阶级阶层的分析方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比《宣言》时代欧洲各国共产党人面临的国家形势、阶级阶层结构更为复杂，做好阶级分析、最大可能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完成时代所赋予的历史使命，对中国共产党人显得尤为重要。早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毛泽东就敏锐地指出：“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14]并根据中国革命的实际指出，“我们的革命要有不领错路和一定成功的把握，不可不注意团结我们的真正的朋友，以攻击我们的真正的敌人”[15]。毛泽东分析中国革命所面对的各个阶级时所用的分析方法正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的分析方法，无论是其分析方法还是分析所得出的结论，以及所提出的联合与斗争策略都被实践证明是正确的，这些理论成果与实践成果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和完善，最终形成了党的统一战线理论，成为中国共产党人战胜敌人、夺得革命胜利的重要法宝。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建设和改革实践中，中国共产党人根据建设和改革所面临的新形势，继续坚持统战实践，不断完善统战理论。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不仅强调必须长期坚持统一战线，还根据我国社会阶层的新变化，强调“做好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工作，发挥他们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重要作用”[16]，并在新时代的实践探索中不断完善马恩在《宣言》所奠基的统战理论与策略。

二是坚持和发扬了《宣言》中的联合斗争策略。中国共产党人在联合一切力量完成历史使命的进程中，既注意根据“眼前的历史运动”的需要确定阶段性的目标，不断调整斗争策略；同时又坚持共产党人的基本原则，牢牢把握“在当前的运动中同时代表运动的未来”这一基本原则，无论是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与国民党合作的过程中，还是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构与实践中，以及在解放战争时期与民主党派联合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斗争中，中国共产党人都没有忘记其所应该代表的运动的未来，没有忘记自己的最高目标。正是因为既立足实际，又坚持代表着运动的未来，中国共产党人在斗争实践中牢牢掌握着斗争的主导权，因此在复杂的国际国内环境中赢得了领导权，因此取得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个又一个阶段性胜利。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在坚持团结各种力量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的实践中清醒地认识到，在联合各种力量推进伟大事业的征程中，共产党人必须坚持以自己的原则来统率新时代的联合，任何条件下都不能削弱党的领导权。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和非公有制经济人士健康成长”[17]。亲清新型政商关系，就是要求共产党人既要与非公有制经济人士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共同推进社会经济发展，同时又要“守住底线、把好分寸”，在合作的同时不忘自己的共产党人身份、不忘共产党人的理想信念与目标追求。

中国共产党人不仅在革命、建设与改革实践中坚持以《宣言》的统战理论为指导，以统一战线推动了阶段性历史使命的完成，也在实践中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时代特色的统战理论，在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不断丰富和发展马恩在《宣言》中的统战理论与策略，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的时代化，为永葆马克思主义的生机和活力做出了重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