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利
大地需要献辞, 表达我们挖出的白骨
会发光, 发亮
在河边, 山坡, 陵园……
拥挤着春天铁青的面孔
眼底下的深潭, 花裙招展, 我们
重现怀念的场景。大树挂起旌旗
围绕一堆土包, 祝一无所有的先人
吃好睡好。最后, 大地盛开野花, 忘记
相似的腔调, 忘记例行的三牲
我们在碑前取走时间的碎片
教示一些风, 朝开阳方位, 吹散孤独
我们越来越想刨出大地内部的根系
安置大批人在生与死的关口, 疏通因果
和轮回中的错节
分清嫁接的恶果源自哪里
我们好不容易逃离堵塞给公墓供养孝道
不知已故的亲人是否在此, 但肯定一点
我们迷失原乡的来路, 听到另类的哭声
老艄公
海水泡过, 神经末梢触及盐
反复在一节堤岸边
找寻跳鱼, 石蚝的气泡。偶有
沙虫的软体, 经日光梳直
细小的洞口唰唰地关閉
他是蹑手蹑脚的人
赞美夕阳的人, 用黄昏来比喻幸福的人
遇见残船, 停在浅滩, 小螃蜞的双手
掐紧皱巴巴皮肉他吐出清明时节的雾气
我的取景框, 蒙上谜团。一丛霸王花
该怀孕了, 这么多的棘
钉住身体的液汁苦中作乐的活法
同样能褪尽木桨的旧皮
艄公数着螺壳的花甲
此刻, 轻浪送海魂归来
我手执枯枝和嫩叶, 等待暮鸦的回应
白茅海
斜着走的雨, 是夏至前的事
我剥开雨衣, 听到哔哩哔哩的声响
藏在牛寮里。砍甘蔗的民工
说闪电是白花蛇呢
好多条, 路经雷打沙一带
地上没有白茅开花的秘密
那阵闷雷, 让雨坐下石头正好层层爆裂
夜间, 梦见离开白茅海的女人
打碎两只海碗和丢掉刨海螺的工具
灯塔老是瞌睡。带花纹的沙, 雨中作乐
最终看见的野花闲草, 不大显眼
只是担心灯塔能否醒来。潮汐涨来涨去
轻轻的雨点, 牵挂一排木麻黄树
晶莹透亮, 不虚此行的理由, 听不完
我所失去的
众多的蚂蚁与一只死去的蟑螂战斗
它们不惧怕我即将用火烧掉残局
林间的野花, 爱露珠、蜜蜂
我摘下的, 一部分离开原本的美
剩下的是未出场的节目台词
草甸保持柔软, 我羡慕块状的日子
每一空隙, 它看见苍鹰的翅影有规则移动
我所失去的, 比不上
兔子赠送的窟和离弦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