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说说爸爸给我的三个礼物。
第一个是眼界。
爸爸是矿物勘探工程师,工作方式大概是先炸开表面,在地上打一个孔到地底下,然后取出岩石样本,看样本就能知道里面是不是有矿。有矿就挖,没矿就撤。这个工作要不断地在全国各种矿场上走动,不会长期停留。在我看来,这个工作就是不断地坐火车。
3岁的时候,妈妈要读电大没时间,爸爸就把我带在身边,我们一起坐火车。上小学面试的时候,老师问我去过哪里。我说除了西藏和新疆,全国都去过了,老师大吃一惊。
其实一个孩子哪里记得这么多地名呢?我只记得一个个绿皮车厢和一个个矿。
那时火车也开得慢,长沙到广州都要一个晚上,出差真的是一场旅途。在火车上,短期聚集的人们像春节串门的陌生亲戚,几小时就亲起来。叔叔阿姨给我零食吃,我则耍宝一样表演刚学会的唐诗。
矿上更是我的乐园。火车一到,爸爸就把我丢在招待所,自己下矿去了。阿姨们会忍不住跑去食堂打平时舍不得点的肉菜,摆在我面前,看我吃。
等我爸爸工作十几小时回来,常常会看到我在暖气边睡着了,手边散开的是别人塞给我当玩具的轴承或矿石,嘴边油光滑亮,脸上全部是黑手印——每个矿工叔叔经过我,都忍不住要在我脸上捏一下。
就是在这样的旅途里,我看过了大半个中国,从城市到乡村,我看到了很多人,接受到了很多爱,尤其来自底层的、最朴实和勤劳的人们。
后来到了深圳,爸爸有很多好朋友,常来家里聊天,让我眼界、价值观都丰富起来。他们不断让我觉得,哇!这个人很有意思,这个人好厉害,这个人我很喜欢!从爸爸的朋友席上,我看到了很大的社会。
所以,爸爸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是眼界。
第二个礼物,是勇气。
高中的时候,我想考飞行员,别人家的爸爸会想飞行员太危险、太苦……我爸说:“咦!这个带劲。”后来因为身体条件没过关。当年,在深圳大学有个很好的专业,以我的考分肯定能进。那么是考近点还是远点?爸爸毫不犹豫地说:“上大学,越远越好!”
大学要骑车去北京,当年路上危险,有洪水,还可能遇到车匪路霸,妈妈坚决不同意,让我爸劝我,我爸说:“你妈不同意!我们觉得你还是不要去了。不过,你要注意安全啊!”
再后来我离开深圳,到北京北漂。一般人对一个深圳户口的人要去北京打拼不理解。爸爸说:“北京是个好地方,值得去看看。”
在北京他给我找了亲戚家借住,对我说:“这里离北大、清华都很近,你可以多去看看。你在院子里骑车要小心,因为都是中科院宿舍,不小心就能撞翻一个领国务院津贴的专家。”
我去新东方上课,备课要用一台笔记本电脑,当时要15000元,在2002年是个大数字。我爸给我寄了钱,说:“这是借你的,以后要还。”
再后来我离开新东方去创业,我们家完全不知道我干的是什么,爸爸对亲戚解释说:“年轻人要多尝试,挺好。”
当我人生面临选择,爸爸总是站在更勇敢的一边。近还是远?远!大还是小?大!难还是容易?难!从来没有动摇过。我的路也就越走越宽。
第三个礼物是——一个好脑子和学习习惯。
我体能挺好,有耐心,有韧性,这都是父母给我的。我年轻时曾经很能熬夜,熬好多天,呼呼一觉就能满血复活,這一定来自我爸。
有段时间,爸爸要考第一批高工,自己也要学习,我则要小升初。妈妈好像也要学习。那段时间,我们家怕外人打扰,把客厅大灯关上以示无人。三个人每人一盏台灯躲在暗中看书。
妈妈经常递个水果,顺便检查下我有没有看小说。爸爸看累了,就过来摸摸我的头。等我睡觉了,他就点着台灯在我床边看书。我们家度过很多这样的三盏台灯的晚上。
想起爸爸给我的三个礼物:视野、勇气和学习习惯。一个人有了这三项,还有哪里走不过去呢?
//摘自古典古少侠微信公众号,本刊有删节,尧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