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进展及启示

罗文斌，唐 沛，孟 贝，苏明明

（1.湖南师范大学 旅游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2.中国人民大学 环境学院，北京 100872）

从旅游的市场消费满足到旅游的社区生计满足，是国际上旅游可持续发展不断深化的反映。面对“农村贫困”和“环境退化”——21世纪的两大全球性问题，旅游业因其特殊的减贫效应，在实现联合国千年目标中扮演着关键角色[1]，这与可持续生计发展理念有着基本的一致性。可持续生计方法和理论的提出正是源于对农村贫困问题的持续研究和深化发展[2]。中国作为全球人口大国和农业大国，其在消除农村贫困、促进农村发展方面任务艰巨，而乡村旅游蓬勃发展为这一目标的完成提供了较佳途径。据统计，“十二五”以来，旅游脱贫人数达1 000 万人以上，乡村旅游已成为农村扶贫开发的主渠道。据预测，“十三五”期间，旅游将带动全国17%的贫困人口脱贫，预计2015—2020年，通过旅游带动 1 200 万人脱贫。随着中国政府对乡村旅游发展的支持力度不断加强，越来越多的乡村将加入到旅游发展的热潮中。旅游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会改变当地原有状态，对环境、社会文化等带来不同程度的影响，其中原有生计方式的变化尤为引人关注[3]。可持续生计发展理念以减贫为目标，是一种以人为中心的范式，侧重人的内在能力和生计需求，旨在解决贫困人口的长久生计问题。从生计可持续视角分析旅游发展对社区居民生活的影响，是人本主义价值观在旅游发展实践中的体现，融合了公众对环境、社区和可持续发展的社会责任意识，这有利于识别旅游在农户生计中的功能，更大发挥旅游的生计价值。通过资源整合为社区居民带来更好的生活环境和收入来源，进而改善社区生计水平，实现旅游和生计的持续发展，这对我国扶贫开发工作、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和实现城乡统筹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虽然近些年来国内学术界已开始注重从农户生计视角来研究农村发展问题，但对基于旅游可持续生计的农村发展研究还不多，相关的国际借鉴成果也十分有限。在Science Direct、Web of Science 两大数据库中以“旅游发展与可持续生计”为主题词检索发现：2006年以来，国际旅游与生计研究文献数量显著增加，主题内容更加多元化。据此，本研究系统梳理国际上近14年（2006—2019）有关旅游发展与可持续生计的研究成果，以期为全域旅游背景下国内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及发展实践提供借鉴。

一、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背景

（一）可持续生计实践选择

可持续生计发展理念的出现源于20世纪中期以来全球广泛的农村发展问题[4]，是在农业效率和农村公平之间矛盾冲突背景下逐渐被选择的更具综合性的农村发展理念。这一理念自80年代后期被提出以来，因其强调扶贫的整体性而非注重提高粮食生产率和外部帮助的单一扶贫手段而获得国际社会的认可，并得到实际性发展[4]。

国际上基于生计考虑的农村贫困问题研究中，农村生计战略是研究热点，如Scoones[5]提出的农业集约化或粗放化、生计多样化及迁徙，Ellis[6]提出的基于自然资源为基础和非自然资源为基础的两大类战略，这些活动大多数聚焦在农业、林业、养殖业和森林采伐业等传统农村产业，然而，事实证明这些生计战略对于农村减贫的效果是微小的，这为挖掘旅游业的农村减贫作用提供了契机。

21世纪以来，全球旅游业发展的快速增长吸引了致力于农村发展的政府、非盈利组织、研究者和实践者的注意，一种更为聚焦贫困的旅游发展形式——扶贫旅游（Pro-poor Tourism, PPT）应时而生，在理论和实践层面被积极探索。以反贫困为目标的扶贫旅游，并非是一个具体的产品或小众市场，更多是一种旅游开发和管理的方 法[4]。相对于传统的农村减贫产业部门，扶贫旅游通过扩大旅游商业与贫困群体的联系，将自然风景、文化元素资本化来增加贫困群体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资产[4]，从而增强贫困群体应对贫困的可持续生计能力，这为全球贫困问题的解决提供了难得的途径，全球可持续生计的旅游实践选择就此拉开序幕。

（二）可持续生计概念与分析框架

从理论背景来看，多数学者有关旅游发展与可持续生计的研究都是基于可持续生计的原生概念和经典框架的一致认可，并在旅游发展研究和实践应用中不断深化其理论和方法。

从科学研究的逻辑来看，任何理论分析的基础首先是对概念的科学界定[7]。国际上关于生计概念的界定，一直以来备受争议，是个不断持续的过程。直到1992年，Chambers 和Conway 首次提出了一个被普遍接受的生计定义，即“生计是由生活所需的能力（capabilities）、资产（assets）和活动（activities）组成”[8]，该定义因其强调了生计的本质——能力建设，并拓展了生计的内涵，将生计分解为可量化的资产和活动，其中自然、物质、金融、社会和人力等五大类资产被视作解决生计问题的根本，颠覆了传统对生计的定性观念。“生计”是一个比“发展”更具体的概念，它更容易被讨论、观察、描述、甚至量化[9]。

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Chambers等[8]在明确生计内涵的基础上，同时提出“可持续生计（Sustainable Livelihood, SL）”的概念，认为“只有当一种生计能够应对压力、打击、突变，并从中恢复，在当前和未来能够保持乃至加强其能力与资产，同时又不损坏自然资源基础，这种生计才是可持续的”，Chambers 等的研究成果被视作20世纪90年代著名的“可持续生计方法（Sustainable Livelihood Approach, SLA）”的起点[10]，这为国际上首次探索如何可持续地解决农村贫困问题提供新视角，被广泛应用到农村发展问题和全球性的发展问题研究中。

继可持续生计概念提出后，国际学者致力于寻找一种既能够分析生计脆弱性形成原因，又能够给出多种解决方案的集成分析框架和建设性工具[11]，以增强可持续生计理论的可操作性，出现了多个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其中英国国际发展署（DFID）建立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Sustainable Livelihood Framework， SLF）最有代表性，也是目前为止被国际组织、学者们应用最多的理论框架。该框架由脆弱性背景、生计资本、结构和过程转变、生计策略和生计结果五个部分组成，系统揭示了可持续生计形成机制[4]。可持续生计的概念以及可持续生计理论框架也成为之后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的理论原型。

尽管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旅游扶贫讨论中就开始提及“生计”概念，但真正应用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来思考旅游发展问题却始于2008年。Shen 等[4]应用文献综述方法对旅游发展与可持续生计背景进行了详细阐述，指出旅游可持续生计框架应该置于更广阔的旅游背景，而不只是将旅游作为一种工具，强调制度资产在旅游可持续生计中的重要性，最终提出了一个可持续旅游生计方法（STLA），这是国际上第一篇讨论旅游可持续生计的理论文章；Tao 和Wall[9]阐述了旅游作为一种可持续生计战略的可行性，并指出旅游应该作为一种生计补充活动，而非生计替代。作为最早在旅游发展中应用可持续生计方法的文章之一，其成果为后续的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启示。近些年来，可持续生计方法被广泛应用于旅游研究[9,12-17]。研究表明可持续生计研究框架在分析旅游作用下的社区生计演进、检验旅游和社区互动关系、评估社区生计可持续性具有针对性强且易于操作的优势, 并能更好的体现社区自身的发展需求。

二、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内容

（一）旅游生计应用研究

1.生计资本

生计资本是可持续生计框架中的核心内容[4]。 对于社区和家庭来说，生计资本对生计策略有直接影响，并通过生计策略影响生计结果的产生，进而再又受到生计结果的影响[18]。国际上在研究生计资本指导生计策略时大多采取量化手段，即获取生计资本水平的数据，构建实证模型进行分析。Xu 等发现农户生计策略对生计资本的敏感性存在差异[19]。Liu 等的研究表明家庭的生计资本对其参与旅游活动具有驱动作用。一般来说，自然资本较低，其他资本较高的家庭更有可能参与旅游[20]。这些研究表明为了家庭生计的可持续发展，在作出生计活动决策时，要充分考虑生计资产的现状，并实时监控生计资本的变化情况，指导生计策略的调整。生计资本的现状分析不仅与生计策略联系在一起，还被用作评估工具。对于乡村旅游与农村贫困问题来说，生计资本是返贫风险评估的重要指标[21]。旅游开发作为农村扶贫的一项政策性工具，其贡献力度可以通过对生计资本的分析进行评估，进而指导农村旅游区的制度安排[22]。此外，生计资本在评估社区旅游发展能力和社区生活水平、实现可持续管理的作用得到了检验[23-24]。

2.生计策略

全球旅游发展经验表明，旅游发展对地方经济增长具有重要作用，能够扩宽目的地社区居民的收入渠道。国际上大多数学者研究显示[25-30]，旅游可以作为一种积极的生计选择，因而，把发展旅游视作一种生计选择来消除地区贫困成为发展中国家理所当然的努力方向。Mbaiwa 和Stronza在对博茨瓦纳的农村生计研究中证实乡村旅游作为一种取代传统生计活动的策略有效地改善了当地的生计和生活质量，带来了更多社会和经济效益[26]。尽管如此，也有学者对此持有谨慎态度。他们的主要观点是，旅游活动是最近兴起的经济活动，一般是对原有社区经济活动的补充。旅游活动具有系统性，作为一种生计策略，很少能够单独发挥作用，需要与社区已有的资源或活动联系，会对有限的资源提出新的要求，加大对资源的利用强度，改变原有的社会文化环境和生态系统，因此，对农村社区生计的结果具有不确定性。Tao 和Wall[9]指出，旅游不能视为解决所有复杂问题的“万能药”。当旅游进入社区时，重要的是它是作为生计的补充而非取代现有的生计活动，它不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在某些情况下，减少旅游反而更容易实现发展目标。他们提出，对于经济边缘地区，旅游并不是一个可靠的生计来源，但它可以作为一种生计补充来分散风险。Iorio 和 Corsale[31]认为，发展农村旅游的资本要求，将社区中最穷群体排除在旅游发展参与之外，这也导致其生计无法得到改善。这种谨慎的态度，对于我们客观评判旅游所带来的生计影响，进行生计策略布局，促进可持续生计是有益的。在引入旅游作为一种发展方式时，需要适应现有的系统，从整体上考察旅游带来的后果。

（二）旅游的生计影响研究

1.生计福利

综合旅游发展诱导的生计变化[25-30]，可知旅游发展对农户生计变迁具有重要影响，总体上改善了农户生计环境，提高了农户生计水平：1）旅游为农户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尤其是旅游项目的发展，吸纳更多农户实现本地就业；2）通过提供住宿、餐饮或者手工艺品等，增加了农户收入，有利于资本积累和提升；3）生计资本和生计策略的改变驱动农户消费模式转变，促进消费升级；4）旅游环境的改造使农民享受更好的社会服务，如教育机会、信贷机会、基础设施等；5）精神上强化了农户对本地资源或文化的自豪感；赋予更多的发展权利，提高了农户参与社区发展和决策的政治意识；6）对生态脆弱区，旅游有效缓解了保护与生计之间的冲突，成为一种高价值的经济活动，实现了生态保护、旅游发展、生计改善的有效融合。

2.生计成本

但正如上文所提到的，旅游在改变原有生计活动的同时，也对原本相对平衡的生计系统带来负面影响，主要表现在：1）有可能带来生计资源的限制，生计环境的恶化；2）新的生计方式对农户的生计能力提出更高要求，使弱势群体进一步被边缘化；3）利益因素诱导社会关系的改变，带来贫富差距、社会冲突等；4）在有些区域，旅游甚至替代了传统的生计选择，成为单一的生计来源，加剧了生计的脆弱性，降低了农户抵御风险的能力。这些负面影响为进一步正确认识或者纠正可持续生计观念提供了警示。

（三）针对不同旅游类型的生计研究

随着国际旅游发展实践的深入，旅游发展类型也日益丰富。根据现有文献梳理，国际上可持续生计方法在旅游发展中的应用主要涉及到扶贫旅游（Pro-poor Tourism, PPT）、文化旅游（Cultural Tourism, CT）、生态旅游（Ecotourism, ET）、遗产旅游（Heritage Tourism, HT）和社区旅游（Community Based Tourism, CBT）等，从而形成了可持续生计与旅游发展研究互动关联图，如图1所示。

图1 可持续生计与旅游发展类型的互动关联

从研究内容来看，学者们基本上都普遍接受了可持续生计理论和方法，并将之与不同的旅游发展类型相结合，尽管主题不同、具体方法也有差异，但是理论原型和核心问题基本相似。从研究结论来看，不同旅游发展类型的可持续生计结果存在差异。

“扶贫旅游”的兴起源于农村贫困问题，尽管旅游发展使得社区贫困农户接触旅游商业的机会增加，而且能够增强其资产和能力，但在具体的实践过程仍表现出许多局限，尤其是在政治层面，如地方种族主义的存在等，造成分配的不均衡，而旅游并不能补偿这种不合理的安排带来的损失，甚至可能加大贫富差距，引发社会矛盾。Rogerson[32]在分析南非扶贫旅游业发展时提到，为实现旅游减贫的可持续性，需要改善市场准入机会，制定适当的政策框架以及解决当地的实际挑战。Chok 等[33]建议对旅游的扶贫潜力进行根本性的重新评估，以避免加剧贫困，造成扶贫的结构性不平等，解决社会经济困境和环境退化问题。

文化旅游是将文化保护和社区生计相结合的有效途径。文化旅游是发展中国家旅游目的地地区农村生计多样化的有效工具[34]，能够通过旅游活动和就业为人们提供收入，反过来又促进对文化遗产的保护[35]。文化旅游通过社区旅游的开展而对当地生计产生积极的作用，与此同时，为了社区生计的可持续发展，不能仅依靠单一的文化旅游，还需对社区生计活动进行补充，以提高其抵抗风险的能力[34]。

越来越多的政府部门、保护和发展组织认为基于自然的旅游是改善农村生计和实现保护区保护目标的有效战略[36-37]。学者们对尼泊尔马纳 斯卢保护区（MCA）[25]、尼泊尔安纳布尔纳保护区[38]、尼泊尔的Chitwan 国家公园[39]、乌干达的一个国家公园（BINP，一个重要的生物多样性遗址）[40]、哥斯达黎加的Chirripó 国家公园[41]等生态旅游社区的研究显示，旅游是可以兼顾生态环境保护与社区居民生计发展。当然，生态旅游与社区生计之间的关系并非简单划一的。长远来看，人们从生态旅游中获取的财富的消费方式又进一步影响着发展目标。Gurung 等[42]的研究发现，农民渴望参与生态旅游并利用获益增加他们的牲畜群，这增加了对自然资源的压力，造成土地退化，产生负面的环境影响，导致农民可持续生计基础恶化，对自然环境造成威胁。

有关旅游发展与生计选择的矛盾同样也出现在遗产旅游研究中，Hussain 等[43]研究表明,遗产旅游使利益相关者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受益，旅游发展和生计联系密切。但是，如何平衡遗产保护和人们需求是遗产地区发展中一项复杂且具有挑战性的任务，考虑到遗产地社区移民的长期生态、文化成本，遗产旅游对社区生计结果的可持续性仍不得而知。Su 等[15]的研究结果发现尽管旅游给农户带来生计效益，但传统的生计活动很大程度上已经被旅游所取代，社区对旅游的高度依赖和传统生计的丧失可能增加长期生计风险，降低生计可持续性，因此，旅游参与应重视与目的地传统生计手段。如农业、渔业和传统手工业的结合和共同发展，通过旅游实现社区生计多样化，从而提升生计可持续性[16-17]。

社区旅游基于社区参与的旅游形态，强调社区居民的旅游发展权利，从提出伊始就包涵了生计发展的价值追求。而扶贫旅游、文化旅游、遗产旅游、生态旅游都与社区旅游关系紧密，某种程度上要回归社区发展本身。因此，社区旅游也是一种可持续生计发展理念。

三、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方法

（一）基于SLF 的定性与定量方法

可持续生计理论发展伴随着研究方法的不断改善，但学者们基本上采用了英国国际发展署的可持续生计框架（SLF），这是国际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的主要方法逻辑。在具体的生计影响分析中，部分学者也探索用不同方法来增强可持续生计理论的应用性。鉴于农村贫困问题和农户生计行为变化的复杂性，定性方法被认为更能把握对过程的研究[44]，更适合展开可持续生计研究。

定性研究通过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等获得第一手资料，能够了解到农户采取某项措施的原因、行动决策依据，获得特定社会情景中农户的个人感知，从而更全面地理解其行为，结合访谈和二手资料（新闻、政府文件、统计数据、报纸杂志等），对获取的信息进行归纳。同时定性研究方法有助于获得对自然环境中个人和社区的详细理解，已经在有关旅游和社区的生计研究中得到广泛应用[12,14]。

当然，定量方法的应用在国际研究中也逐渐增多，如回归分析[35]、因子分析和Logistic 回 归[19]、相关分析[45]，而采取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方法研究旅游和生计问题[13,22]，显得更加严谨和科学。

在旅游和生计研究中，参与式农村评估法（Participatory Rural Appraisal ，PRA）①也有称Participatory Rapid Appraisal (PRA)参与性快速评估。是一种重要方法。PRA 是一种快速收集农村信息资料、资源状况与优势、农民愿望和发展途经的新方法，该方法便于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参与者使用各种参与式评估技术表达其想法和意见，促使当地人加强对自身与社区、环境条件的理解；采用不同群体和不同方法的结合，有利于避免研究结果的倾向性；注重发挥社区居民的作用，凸显了民主和社区参与的特点。PRA 对问题的分析是一个不断进行的过程，研究人员基于当地资源现状和社区的演替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Simpson[44]以南非Maputaland 地区的两项试点案例进行研究，表明PRA 方法为评估旅游对生计的影响提供了一个连贯的分析框架，有助于整合家庭和社区层面的数据，实现定量评估和差异化分析。

（二）创新研究方法

由于旅游发展具有多样化和复杂性，旅游生计影响分析方法也不断被创新。目前有关旅游与生计的研究中，虽然可持续生计方法（SLA）已成为主流的分析框架，也有学者做出一些新的尝试，如Simpson[44]提出了一个测量和监管旅游的社区发展和可持续生计影响的综合评估方法，整合了多种评估数据的收集方法；Shen[4]提出可持续旅游生计方法（STLA），弥补生计框架和旅游之间的差距，建议在更广泛的发展背景下思考旅游生计系统的复杂性。Nyaupane 等[39]使用肯定式探询方法（Appreciative Inquiry，AI）作为研究工具，探讨生物多样性保护、生计改善和旅游发展之间的关系，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组织，用肯定的方式看待组织为“人”的中心，AI 可以帮助研究者理解农村人的需求和发展的优先顺序；Stone 等[46]认为目前的文献经常将保护区、旅游和社区生计视为单独的实体，缺乏将这些类型的资本结合在一起的综合框架以理解保护区、旅游和社区生计之间的相互关系，故提出社区资本框架（Community Capital Framework，CCF），从系统的角度提供一种所有社区资本包容性的方法来评估这些联系。

四、研究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将旅游与生计结合起来，深化了旅游内涵，提升了旅游功能，旅游不仅具有休闲游憩价值，更具有特殊的减贫功能，能有效调解保护与生计发展的众多矛盾，成为一种重要的生计方式。基于可持续生计视角的旅游影响研究，既是发展思维的转变，更是发展核心的回归。对于改善农户生计，实现旅游目的地人、地、自然和谐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旅游发展不但是为满足游客的需求，更应实现居民的利益诉求，促进居民生计的改善。

通过综述分析发现，国际上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具有以下特点：1）在研究区域的选择上，集中于景区内或周边的农村地区、贫困边缘地区、移民区域、生态环境脆弱区域（如生物多样性保护区、自然遗产保护区、国家公园等）；2）在研究方法上，以定性研究为主，主要是对访谈内容的分析和处理，对研究者能力要求较高。具体来讲，多以可持续生计方法为研究框架，对农民的生计资产和生计策略进行调查，根据生计结果判断发展旅游的适宜性，研究注重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定量方法主要是相关和回归分析，但混合方法的应用越来越受重视； 3）在研究内容上，随着公众对环境、社区和可持续发展的关注度不断上升，这种价值理念在旅游领域也开始引起重视，出现多种类型的旅游，如扶贫旅游、生态旅游、文化旅游、遗产旅游、社区旅游等。虽然旅游形态多变，主要功能略有差异，但其价值诉求却趋于一致：坚持回归到以人为中心的发展观，以实现环境保护、社区生计可持续和旅游可持续的共同发展为目标，尤其是对东道主社区层面、家庭层面和个人层面利益的关注，表现为强烈的人本主义的价值取向。

（二）研究建议

1.深化旅游对社区环境和文化的可持续生计影响研究

目前有关旅游和生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旅游作为一种生计策略对原有生计的补充、发展旅游对农户生计带来的影响、旅游在农户生活中的扶贫作用等，旨在发挥旅游在改善生计与农村发展、自然资源保护和环境管理方面的功能。虽有研究涉及旅游在保护区（生物多样性保护区、遗产地保护区、海洋保护区等）与生计的关系，对维护保护区、发展旅游与改善生计三者进行详细分析，拓宽了旅游与生计的研究范畴，但这些分析多从经济层面评判旅游的生计价值，以有形的收入、就业机会、生计方式等为基本指标，而关于环境和文化的指标缺乏。农户生计资本和策略的变迁与演化在一定程度上会改变着地区环境和文化，对自然环境和文化的改变是一个长期逐渐演化的结果。作为生计选择的基础，环境变化与农民的生计演变处于交互影响状态，进一步探究旅游在环境和文化层面的作用机理对生计可持续和环境协调发展意义重大。

2.以动态视角刻画生计变迁，强化旅游生计的隐性结果分析

农户生计方式的形成是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过程中与当地自然环境逐渐适应的结果，依赖于当地的资源禀赋和生态环境。对自然环境相对完整、社会经济水平落后的地区，旅游作为乡村经济发展的方式之一，虽然有效改善了生活条件，但也不可避免地打破原有生态平衡的状态，对脆弱的自然环境带来压力，继而影响农民、农业、农村发展。传统生计活动的变化甚至被取代，对整个环境系统存在很多隐性影响，如社会文化、观念意识、自然生态等，这些隐性影响的结果通常需要较长时间才能显现出来，而当前研究多是基于某一时间点的短暂研究，缺乏历时性分析。生计的发展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通过一种长期、动态的观测或对比研究，能更有效判断农户对新的生计方式的适应情况，归纳生计策略的演变特征，尤其对于一些隐性影响的分析，则有利于更加全面、科学地判断旅游对生计的真实影响。

3.科学识别和预防生计风险，提高生计的可持续性

改善农户生活状态，增强旅游对农户生计的可持续性，这既是当前旅游目的地发展旅游的出发点，也是未来旅游发展的落脚点。现阶段有关旅游与生计的研究，多基于旅游项目实施后或旅游发展中的生计状况进行分析，考虑到旅游的脆弱性和季节性，如何加强对风险的识别，进而提高防御能力，对生计稳定具有重要意义。尤其是一些视旅游为单一生计方式，对旅游严重依赖的地区，对风险进行科学预测和有效规避对于积极发挥旅游可持续生计作用至关重要。在中国，随着全域旅游和乡村旅游的深入发展，旅游发展的广度和深度将进一步延伸，对居民生计的影响也更加复杂和深远。对不同地域特征或资源类型的地区进行旅游生计分析系统预测，用进化的观点对发展趋势进行预判，以评估旅游作为生计选择的适宜性，建立旅游生计风险的预警系统，有利于减少负面效应，降低旅游可持续生计风险。

4.拓宽可持续生计内生变量分析，有效指导发展实践

可持续生计系统是一个包含环境、经济、社会和制度等内容的复杂系统。当前在社会、经济、环境维度研究较多，以可持续生计框架为指导，国外已经开始研究政府制度、企业组织等在旅游发展与生计影响中的作用。而我国的研究还主要集中于农户的生计资本、生计策略分析或者两者关系的研究，侧重发展旅游后农户生活的现象分析或原因探索，对制度、社区领导力等深层因素的关注度不高。在SLF 中，“政策、机构和过程”对生计的结果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从现有研究来看，已有作者从政策、机构角度研究旅游对生计的影响，分析一些新因素对农村生计的作用，如集体行动[47-48]、旅游企业[17,49]等。但对过程中的行为准则、主观规范、性别差异、集体选择、组织文化等因素的研究几乎处于空白。因此，从中微观视角拓展和深化内生变量范围，有利于更好地指导旅游在社区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