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与启示*

孙 凯 张晨曦

(中国海洋大学 国际事务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近年来，尤其自奥巴马任职总统以来，北极问题在美国政府议程中的优先地位日益凸显。2013年5月，奥巴马政府发布的《北极地区国家战略》标志着北极问题正式被提升到国家战略高度。在此前后，美国联邦政府的多个部门相继发布了一系列本部门的北极政策文件，如美国国防部发布的《海军北极路线图》《北极地区行动报告》等，美国政府的北极政策框架逐步明晰。美国在2015年5月—2017年5月担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北极问题在美国政府议程中更具有相当优先的地位。美国智库是美国除政府、企业之外的第三部门重要行为体，向来以追求政策服务和社会影响为主要目标。它们对政府议程具有非常敏锐的嗅觉，在北极事务重要性凸显的背景下，一些美国智库纷纷组建北极研究团队、设立专门的北极研究项目、发布北极研究相关的报告、组织北极问题研讨会等，大有引领美国政府北极事务议程的趋势。

本文选取对北极问题关注较多的美国对外关系领域最具影响力的著名智库，审视这些智库对北极问题的研究与活动，梳理并总结这些美国智库对北极问题研究的内容以及探索这些智库影响政府决策的机理，分析其特点并探究美国智库的北极研究对中国涉北极事务智库建设的启示。

一、美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

随着北极问题在美国政府议程中地位的提升，美国智库对北极的研究与讨论也愈加重视，除了组建北极研究团队、设立北极研究项目并发布报告之外，智库相关人员还在国会涉及北极问题的听证会上提供证词，以期影响美国的北极政策。紧邻白宫的威尔逊中心(Wilson Center)近年来对北极问题最为关注，从2009年始，其发布关于北极问题直接相关的研究成果众多，涉及北极安全、北极能源、北极基础设施建设、北极外交等多个领域。威尔逊中心还设有极地倡议项目(Polar Initiative)，并随后设立极地研究所(Polar Institute)专门研究极地问题。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也非常重视北极问题的研究，通过发布高质量报告、举办听证会等方式输出智库的研究成果。位于纽约的外交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2016年6月设立了独立的工作组，专门对美国的北极战略进行研究。另外，布鲁金斯学会(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和新美国安全中心(Center for New American Security)也自2009年开始对北极问题的关注和研究不断增加，随后一直保持较高的关注，并有大量的成果发布。综合来看，这些智库对美国的北极问题主要关注的领域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一)对美国北极战略与外交的关注

小布什在2009年离任前夕，签署了《美国的北极政策》文件，随后奥巴马政府就职，加强了对北极事务的关注。而美国各大智库也自此开始，加强对北极事务的关注，纷纷召集研讨会、发布文件或报告，阐述自身对美国在北极地区的战略利益、能源利益以及美国在北极地区事务主导权等方面的看法，为美国的北极政策提供导向。这些智库主要关注的领域包括美国的北极安全政策、美国的北极能源政策以及美国在北极事务中的国际合作等。

在美国北极安全政策方面，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欧洲计划项目主任海瑟·康利(Heather A.Conley)和杰米·克劳特(Jamie Kraut)在2010年4月共同发表了题为《美国在北极的战略利益：评估当前的挑战与合作新机遇》的报告。报告指出,气候变化的影响已经把北极圈推到了地缘政治的前沿，有可能将该地区转变为一个商业中心，这样的趋势不仅使北极地区面临环境层面的困扰，也给美国的国家安全带来了复杂挑战。[1]对此，报告敦促美国参议院应尽快批准加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并提出要加快建造核破冰船并提升搜救能力，同时呼吁美国政府内部各机构之间在北极事务中的协调。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国际事务研究员兼哥伦比亚大学能源中心的高级研究员斯科特·博尔格森(Scott G.Borgerson)就美国在北极的国家安全利益在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进行听证，提出对美国北极政策的建议。他认为前所未有的气候变化正在影响着北极地区的地缘政治，北极地区尚未被发掘的能源、北极航道的开发和利用将导致该地区权力平衡的斗争。[2]对此，博尔格森的建议是增加建造破冰船的资金投入，为海岸警卫队提供新的船只取代老旧设施，并且建议美国正式加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以确保该公约在美国大陆架扩展和西北航道归属等方面的条款对美国在北极地区的主权的益处。[2]2018年12月，威尔逊中心极地研究所举办“北极与美国国家安全”研讨会，政界、工业领域以及研究界人士均出席，并对北极安全议题提出见解，参议院丽莎·穆考斯基(Lisa Murkowski)的办公室主任迈克尔·罗斯基(Michael Pawlowski)在会上呼吁北极应该作为国家的优先事项，通过建设北极地区基础设施来增强美国在该地区军事和民用的实体存在。[3]

美国智库不仅关注美国的北极安全，对美国的北极能源开发及其相关的政策也相当重视。布鲁金斯学会能源安全和气候倡议的高级研究员查理斯·埃宾格(Charles K.Ebinger)在美国杂志《福布斯》撰写题为“美国的能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自给自足，北极地区可以保证这一点”的文章，在文中指出阿拉斯加近海的联邦水域蕴藏着大约270亿桶石油和132万亿立方英尺的天然气，其中绝大多数位于北极海域，尤以楚科奇海为甚，它拥有的资源比其他任何未开发的美国能源盆地都多，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未开发油气资源之一。[4]埃宾格将美国在北极能源探索和基础设施投资方面的建设同俄罗斯和中国比较，敦促美国应尽快加强北极能源开发技术的研究并鼓励未来技术创新，以此确保美国在北极地区海上开发的长期可行性，这也将有利于获得阿拉斯加的能源来满足美国人民的日常需要。[4]

2017年3月，对外关系委员会发布由萨德·艾伦(Thad W.Allen)、克里斯汀·惠特曼(Christine Whitman)及项目总监埃斯特·布里默(Esther Brimmer)共同撰写的工作组报告《北极的当务之急：重新加强美国在第四海岸的战略》强调北极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该地区的石油和天然气是美国可以利用的战略资产的一部分，而渔业资源是美国在北极地区拥有的丰富的可再生资源，迅速消退的海冰为各国提供了新的商业航运和旅游路线，融化的冰和永久冻土为开发北极丰富的自然资源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机会。[5]同年7月，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与参议院北极核心小组(The Senate Arctic Caucus)合作举办会议商讨美国北极经济前景的机遇和局限，参议院北极核心小组联合主席丽莎·穆考斯基(Lisa Murkowski)在会上提出面对北极地区不断变化的形势，美国应当重视北极能源及基础设施建设，以俄罗斯在北极地区高效率的能源开发为范例，美国国内各部门需要协调落实阿拉斯加地区的能源开发。[6]与此同时，也有智库专家认为，在探讨北极能源问题时应当转变思维方式。2019年3月，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能源与国家安全计划高级研究员尼克斯(Nikos Tsafos)在报告“俄罗斯是否赢得了发展北极能源的竞赛”中，将美俄两国在北极能源问题上的措施进行比较，认为俄罗斯积极参与和投入北极能源开发是因为国际制裁使其很大程度依赖北极能源，而美国能源公司有更多的选择来生产石油和天然气，没有十分依赖北极，因此，美国无需在北极能源领域同俄罗斯展开竞赛。[7]

在北极事务上同相关各方开展合作也是美国智库研究关注的重点。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在2015年美国担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前夕举行“北极合作的未来”为主题的会议，探讨美国担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期间的政策走向。国家科学基金会极地项目主任凯利·福克纳博士(Dr.Kelly Falkner)、威尔逊中心凯南研究所研究员肯尼斯·亚洛维茨大使(Kenneth S.Yalowitz)等受邀参加会议。会议上，政府官员和专家们经讨论指出：尽管当今北极处于不确定的地缘政治时期，但积极开展北极合作仍然是可行的，尤其是在科学研究、北极航运和搜救、北极商业经济以及渔业和海洋环境等领域国际合作尤为频繁。[8]海军战争学院助理教授丽贝卡·平卡斯(Rebecca Pincus)和外交关系委员会研究员布莱恩·西特洛(Brian Sittlow)均表示，在北极地区态势复杂多变的当下，美国应着重加强同欧洲盟友，包括英国、挪威、丹麦、格陵兰和冰岛等国家在北极的合作，通过合作增加美国的北极存在，显示并加强对北极安全与稳定的共同承诺。[9]

(二)对域外国家参与北极事务的关注

北极地区的事务越来越具有全球性，域外国家也是北极事务的重要利益攸关方。尽管域外国家在参与北极事务方面属于“后来者”，但随着北极事务日益的全球化，越来越多的域外国家积极参与北极事务。域外国家在北极事务中的参与，也引起了美国智库的关注。

中国是北极域外国家，也是北极事务重要的利益攸关方，近年来，中国对北极事务的参与热情愈加高涨，中国在北极地区的活动受到美国智库密切且持续的关注。威尔逊研究中心于2017年6月的一篇题为《中国在北极》的文章指出，随着中国继续崛起为全球大国，它很可能在北极扮演更重要的角色。[10]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北极研究所的两位学者玛尔塔·哈姆波特(Malte Humpert)和安德斯·拉斯伯特尼克(Andreas Raspotnik)撰写题为“从长城到白色北方：理解中国的北极政治”的一文，认为尽管北极地区丰富的资源对中国来说可能很重要，但中国参与北极事务的首要目的并不是对地缘经济的考量，而是基于地缘政治的考量，包括通过加强与北极国家的地区战略伙伴关系来提升其在北极事务中的影响，进而提升中国在全球事务中的影响力。[11]在中国发布《北极战略白皮书》之后，美国智库加大了对中国北极政策的关注和研究力度。2018年2月，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北极问题专家海瑟·康利撰写了题为《中国的北极梦》的评论，她对中国北极政策的组织原则、中国在“开放的”北极的利益诉求进行分析，并对北极公平治理的未来以及中美北极合作的未来提出建议和展望。[12]2018年11月，威尔逊中心谢里·古德曼(Sherri Goodman)和马里索尔·马多克斯(Marisol Maddox)联合攥写文章《中国日益增长的北极存在》，文章从基础设施建设、资金投入、航道利用等多方面指出中国在北极逐渐加大的参与度，敦促美国加强领导作用，切勿错失战略机遇。[13]2020年3月，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发布一段与安妮·玛丽·布雷迪(Anne-Marie Brady)的对话，指出中国在北极地区的主要利益和为此所作的努力、中国同北极国家和政府之间的交往以及如何应对中国在北极日益增长的影响力。[14]

除了对中国在北极事务中的参与特别关注外，美国智库对于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域外国家的北极事务参与也进行了相关研究。2014年5月，威尔逊中心的极地研究项目、基辛格中美研究所、亚洲项目、加拿大研究所、中国环境论坛、凯南研究所和全球欧洲项目共同主办的会议探讨了北极治理面临的新挑战，分析了利益攸关方国家的目标和政策，并评估了促进国际合作的手段。会议指出美国应认识到亚洲国家，特别是日本、韩国和新加坡，主要对北极的经济方面感兴趣，美国可以利用这些国家为实现北极的可持续发展而促进科学合作的意愿；鼓励亚洲内部在北极的合作，特别是三个东亚国家——中国、日本和韩国发展港口和必要的基础设施，使东北航道成为现实；让北极理事会成为亚洲国家举行非正式会议、讨论北极合作的场所，把历史积怨、领土争端和相互猜疑放在一边。[15]

(三)对北极治理相关问题的关注

北极治理是全球治理的一部分。近年来，随着气候变暖，北极地区态势愈加复杂多变，北极问题已经不是仅仅依靠北极国家的力量便可解决的。北极治理需要在多个议题领域聆听更多域外国家的建设性声音，同时也需要相关各方切实展开广泛的国际合作，共同推进北极地区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完善和强化。

有智库提出从完善北极理事会机构设置的层面优化北极地区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2014年9月，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举行了以“传递北极理事会火炬:加拿大担任主席国的回顾和即将到来的美国担任主席国的展望”为主题的会议，对美国在2015年5月接替加拿大担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的相关问题进行讨论。会议认为随着北极理事会扩大接纳新的观察员国和常任理事国，该理事会已经具有可塑性的治理结构，并且强调美国应加强北极理事会作为一个论坛的地位，例如继续与北极理事会常设秘书处合作；跟踪项目并改善协议的执行情况；增加观察员国和常任理事国的参与；加强北极理事会与其他国际和政府间北极组织之间的关系；全面提高北极理事会内部的问责制和透明度；北极理事会的资金筹措需要不断审查和改进等。[16]

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曾试图将应对气候变化作为北极治理的中心议题，以此获取北极治理的领导权。特朗普政府的北极战略相较于奥巴马政府时期侧重有所改变，气候变化不再是北极治理的中心议题，北极治理更加重视能源开发，但美国在北极治理领域争夺领导权问题依然是美国智库极为重视的研究课题。2019年12月，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海瑟·康利出席国会听证会发表讲话，指出美国必须在北极同该地区的所有最亲密盟友加强北极外交，包括加拿大、丹麦、挪威、瑞典、芬兰和冰岛，美国应召开北极盟国外交和国防部长年度会议，以合作讨论和应对该地区新出现的挑战，还应推动召开五个北极沿海国家的更频繁会议，以讨论相关问题，加强美国在北极治理中的引领作用。[17]

二、美国智库研究北极问题的特点

美国智库通过举办学术活动、发布权威报告等方式向政府传递声音，达到智库北极研究的最重要目标——影响美国政府的北极政策，它们有着自身的一套运行模式与运行特点。总体而言，美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有着时效性强、政策相关度高、协作性强的特点。

(一)美国智库北极问题研究的时效性强

美国智库在北极问题研究中的时效性主要体现在智库的研究与政府的相关政策与行动紧密关联，通常能够提前对美国在北极事务中的行动进行前瞻性预判并展开规划，与此同时，在北极相关政策文件出台之后，美国智库往往能够相当及时地对其进行解读、研究并提出务实性建议。

美国于2015年担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在此之前，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布鲁金斯学会等智库纷纷通过发布报告或举办会议等方式对美国的主席国任期进行展望并表达相关政策倡议。2014年3月，布鲁金斯能源安全倡议(Brookings Energy Security Initiative, ESI)向美国国务院发布了一份政策简报，建议美国在2015年担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之时应将具体的北极问题纳入美国政府议程的一部分。这份简报对美国即将迎来的轮值主席国任期提出了具体的建议，如将石油泄漏预防、控制和应对等作为美国在2015—2017年美国担任北极理事会主席的首要议题，提议美国设立专司北极事务的“北极大使”职位，通过加强海洋石油和天然气问题的国际合作和协调，支持并优先加强北极理事会的影响力等。[18]

2020年6月9日，美国白宫发布了总统备忘录，该备忘录旨在保护美国在两极地区的安全利益以及与盟友和伙伴一道保持在北极地区的强大安全存在，为此，备忘录表明美国需要在2029年之前建立一支准备充分、能力强大并随时可用的北极安全破冰船队。[19]备忘录发布之后，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和威尔逊中心两大智库对此密切关注。仅相隔两天，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就发布了相关报告，报告将美国终于将加强破冰船建设落实到实际行动视为一个重要的进步。[20]6月11日，威尔逊中心极地研究所主任迈克·斯弗拉加(Mike Sfraga)和威尔逊中心极地研究所全球研究员兼美国海岸警卫队北极研究与政策中心研究员劳森·百翰(Lawson Brigham)在随后攥写的文章中，指出北极的基础设施赤字给美国造成严重的经济、社会、政治、国家和环境安全隐患，并且提出了九项和北极基础设施相关的机构建议和资金建议。[21]由此可见，美国智库的北极研究具有较强的时效性。

(二)美国智库北极问题研究政策相关度高

美国智库的北极研究及其倡议与政府的政策走向紧密相关，并且很大程度上可以转化成政策成果输出，这是美国智库相关研究的一大特点。

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的斯科特·博格森多次在《外交事务》撰文，呼吁奥巴马政府正视“北极地区冰层融化所带来的地缘政治影响，在未来关键的几年里积极采取措施，避免美国进一步被边缘化”。2013年5月初，奥巴马政府颁布了《北极地区国家战略》；5月21日，美国海岸警卫队发布了《海岸警卫队北极战略》；11月22日，美国国防部又颁布了《国防部北极战略》，奥巴马政府在其第二任期内“向北看”。由此可见智库研究与政府决策之间紧密的联系，美国智库的研究直接影响美国政府的决策。

2019年美国宣布在格陵兰岛首都努克重建美国领事馆，这意味着美国现今已十分清楚地意识到格陵兰岛的战略重要性以及北极地区在美国国家安全层面的战略地位。“重新审视并提升北极地区战略地位”是多家美国智库在进行北极事务研究的过程中曾多次提到的观点，“美国重返格陵兰”的举动足以证明美国政府赞同这一观点并在将其逐步落实。2019年4月，美国海岸警卫队发布了最新的《北极战略展望》，该战略准确指出美国在北极地区面临的长期挑战，尤其强调俄罗斯和中国在北极的军事和经济存在，将北极地区的战略重要性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22]然而，也有智库指出，美国政府在北极地区的行动力依然迟缓，相较于逐步加大北极参与力度的俄罗斯和中国而言，美国政府在北极相关政策的落实方面依然存在很大改善空间。

2019年5月，威尔逊中心的极地研究所和美国海洋运输系统委员会(U.S.Committee on the Marine Transportation System)共同举办“北极基础设施：为明天而建造”的会议以支持2019年国家基础设施周。同年12月，该中心再次举办以加强北极地区基础设施建设为主题的会议，商讨美国北极基础设施建设问题。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布鲁金斯学会、对外关系委员会等多家智库均对美国北极基础设施问题给予高度关注，曾多次指出北极基础设施建设对美国国家安全和北极地区商业经济的重要作用，多家智库认为美国几乎完全缺乏北极海洋基础设施，而持续缺乏对北极基础设施的投资将是一个可能带来长期负面后果的战略缺陷。2020年6月9日，特朗普签署了一份旨在加快美国北极破冰船项目的备忘录，可见，美国政府正逐步将强化北极基础设施问题进行落实。值得一提的是，许多美国智库研究人员同时也在政府部门任职，这有利于促进智库研究更加高效便捷地同政府部门形成良性互动，知识和权力的结合有很大可能转化为政策输出。

(三)美国智库北极研究的协作性强

美国智库之间在相互协作方面有着极强的配合度。例如，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海岸警卫队北极政策研究中心、阿拉斯加大学的北极政策研究和海军战争学院中海研究所等，它们之间有着十分紧密的协作联系。2018年10月18日，美国海岸警卫队“希利”号破冰船的全体船员完成了2018年夏季在北极西部的第二任务期。此次任务是为海军研究所进行的一项科学任务，目的是研究北极分层海洋动力学。[23]这个项目由西雅图华盛顿大学应用物理实验室的克雷格·李博士(Dr Craig Lee)负责，旨在更好地了解北极环境如何影响北冰洋的不同冰层，了解这些环境因素可能有助于更好地预测该地区的冰覆盖情况。[23]

美国智库北极研究的协作性不仅体现在国内智库之间，在国际层面，美国智库也同其他国家的智库进行北极研究协作。2017年2月，中国科学院西北生态环境资源研究院与美国阿拉斯加大学费尔班克斯分校国际北极研究中心在兰州举办了双边合作研讨会。双方交换了合作备忘录，并就双方合作的研究方向设定、人才培养及研究基地建设等方面及相关具体细节进行了为期两天的深入交流。[24]美国阿拉斯加大学费尔班克斯分校国际北极研究中心成立于1999年，在国际北极研究领域具有相当的权威性，与之开展合作，积极利用国际一流的北极研究平台，将大大有利于提升我国北极研究机构在北极治理与可持续发展方面的研究水平。

美国智库在北极研究领域广泛开展合作，充分发挥各自研究优势，为推动美国北极研究贡献了诸多成果。这种务实合作不仅存在于美国国内智库之间，在国际上美国智库也同其他国家积极展开北极问题的交流与协作，集思广益，对话沟通，建设性地促进美国北极研究的进步与国际合作。

三、美国智库北极研究对中国的启示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要求，进一步将智库建设提升为国家战略。而在北极事务领域的智库建设方面，随着中国在北极事务中参与度的深入，中国涉北极事务的智库建设也提上了日程，并推进了相关的机构建设和人才培养进程。美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及其特点，可以为中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提供一些启示。

第一，中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要加强时效性和前瞻性。随着中国决策体制的改革，智库及其相关成果越来越受到政府决策的重视，这也为智库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但对决策能够产生影响的智库研究成果，必需具有高度的前瞻性和时效性。随着中国北极研究智库的建立和发展，尤其是在高校内设立的一系列涉北极事务的研究机构，在涉北极事务人才培养方面已经初具规模。这些北极智库研究的内容也逐渐拓展和深化，包括北极航运问题、北极治理机制问题、北极地缘政治、北极经济社会发展、北极国别和外交，以及“冰上丝绸之路”等方面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的深入研究，为我国北极事务决策提供了参考。中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还需加强前瞻性的研究，对于北极治理以及北极地缘政治态势发展的研究进行预判，以更为及时有效地为我国的北极事务决策提供参考。高校智库也应充分发挥其理论研究的优势，夯实理论研究的基础，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切实可行的对策建议。

第二，中国的北极问题研究智库应该加强协同性。中国的北极问题研究智库在过去十几年间纷纷建立，如中国极地中心设立了极地战略研究室，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设立海洋与极地问题研究中心，在一些高校中也成立了专门的极地研究机构，如中国海洋大学的极地研究中心，同济大学的极地与海洋国际问题研究中心，武汉大学的边界与海洋问题研究院，大连海事大学的极地航运研究中心等。这些智库的重点研究领域包括北极战略问题、北极外交问题、北极法律问题、北极航运问题等。目前，这些智库彼此之间并没有形成有效的交流沟通机制，也没有制度化的协同研究。这不仅造成了人力资源和财力资源的浪费，也造成了对一些问题重复研究的局面。中国的北极研究智库应建立一种类似于协同创新中心模式的“极地社会科学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在这一平台下，根据不同智库的研究特长进行适当的侧重和分工，这不仅可以充分发挥各智库研究的特长，推进智库之间的交流和互动，也会更为高效地利用资源，形成北极问题研究多领域的“全覆盖”。

第三，中国的北极问题研究智库应进一步推进与国外北极研究智库和相关机构的交流与合作。中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从本质上来说是国际问题研究的一部分。国际问题的研究，离不开有效的国际交流。近年来，中国的北极研究智库陆续开展了与国外北极研究智库之间的交流。在中国极地研究中心的牵头下，2013年12月成立了中国北欧北极研究中心，来自中国和北欧五国的10多家涉北极事务研究机构作为代表，合作开展课题研究，并支持中国和北欧国家之间的交流，每年定期召开研讨会。另外，同济大学的极地与海洋问题研究中心与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联合其它单位，发起的中美北极社会科学论坛，中国海洋大学与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共同发起的中俄北极论坛，以及上海外国语大学与加拿大研究机构发起的中加北极论坛等，这些论坛在课题研究、人员互访、学术研讨等方面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中国智库与国外北极研究机构之间的交流和互动还有待进一步加强，从而使中国智库对北极问题的研究更具有全球视野和创新理念，为中国在北极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做出自己的努力和贡献。

四、结论

随着北极问题在美国政府议程中地位的上升，美国的智库加强了对北极问题的研究。美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所关注的研究领域和政府议程密切相关，美国智库之间存在着彼此竞争的关系，要在“思想市场”中拨得头筹，必需提供及时有效的、切实可行的、具有政策影响力的对策建议。因此，美国智库的研究具有时效性强、政策相关度高，以及协作性强等特点。中国北极问题研究智库在近年来也有了相当规模的发展，由于中国的决策体制以及智库之间的关系与美国不同，美国智库的北极问题研究可以为中国的北极研究智库提供一定的经验参考，但中国的北极研究智库需要基于中国的国情，在注重研究的时效性、前瞻性的基础上，加强彼此之间的协作与分工，进一步推进与国际层面相关智库的交流与协作，为国家决策提供对策建议的同时，在国际层面积极发声，进一步提升中国在北极事务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为北极治理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