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新莲 颜 鹤
(贵州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贵阳 550025;贵州大学人文学院,贵州贵阳 550025)
在大量的文史资料中对抗战时期内迁学人在贵州进行的文化活动都有生动的记载。作为大后方的文化中心,现有研究成果主要从两个方面对这一问题有所探讨,一是将抗战时期贵州文化作为抗战救亡文化的一部分加以考察,一是文学方面特别受到关注。王良范指出,研究民国时期贵州文学理论“更多的是以一些社团的成立、活动,一些报纸、刊物的出现及其发言等等这样的方式来表达的。”谢廷秋在研究抗战时期贵州文学时,对迁黔文学家在贵州进行文学创作成果多有介绍。钱理群认为,抗战时期是贵州文化与五四新文化的历史性相遇。本文通过内迁学人对贵州两大文化机构——贵州省图书馆和贵州省科学馆的建设,考察抗战时期贵州的文化发展状况及与内迁学人的关系。
在清同治年间,黎培敬任贵州巡抚时,出私资购大量图书于各书院中,以供学子阅读,是为贵州图书事业之肇始。民国初年,贵州省立图书馆成立由黔绅陈渠主持;私立图书馆有达德书社,五四之后的新出版物大量经由该社传播进入贵州。两所图书馆维持不数年,均因贵州军阀当局干涉而停办。1936年7月,贵州省政府筹办贵州省立图书馆,将省教育厅接管旧有线装图书2万余册移交由图书馆整理,另拨3000增购图书5000册。1937年5月贵州省立图书馆正式开馆。此时的省立图书馆的工作仅以提供社会人员阅览与出借服务。抗战时期,贵州省图书事业为教育厅办理,至1940年5月,欧元怀任省教育厅厅长后,认为贵州省图书馆事业应需改善,于该年秋将教育厅第三科科长韩钟琦(原大夏大学图书馆主任,随欧元怀一同入职教育厅)调任贵州省立图书馆馆长。
韩钟琦到省立图书馆后,将原有的征集、编目、阅览、事务四组合为总务、采编、阅览三组,另增加研究组。对管内工作做了重大调整,首先,对图书重新编目,原有图书编目是将中国古书和中外新书分两大部门去分类编目。中外新书分类编目号码采用杜威的方法编目,而“我国古书的分类,依照四库全书的分类法,外加丛书一类共为五大类,下分为若干小类”,再按照杜威十进分类法编目。韩宗琦认为原有方法较混乱,而改采用当时较先进的王云五创制的“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进行重新分类编目。其次,增大图书征集与采购。韩钟琦向省教育厅争取,在经费困难的情况下,每年得购置费6720元。在采购书籍种类上,以采购中外新书为主,同时特别重视“征集本省文献及其他文献物品”。至1941年,贵州省图书馆添置新出版图书达二万余册。第三,拓展图书馆业务。此时贵阳图书馆已设立的有接受原有达德书社图书创立的私立贵山民众图书馆、私立大夏大学图书馆、贵阳医学院图书馆、新生活图书馆。为推进贵阳图书馆事业的发展,组织举办图书馆员讲习、研究会,同时为便利读者起见,办理图书馆际互借制度。
除了整理省立图书馆管内业务,韩宗琦对推进贵州省图书馆事业做了初步计划呈报教育厅。第一,呈请省省府增筹经费以促进图书馆的发展,先以补助已设立的图书馆为补助对象,使其内容丰富,再于各行政区设立省立图书馆一座,以便辅导各区图书馆事业。第二,对已设立之公私立及各机关附设的图书馆,由各级教育行政机关加紧视导,以使各馆内容充实,办理认真,真正发挥图书馆固有的功能。第三,以省立图书馆为辅导机构,向省政府增筹经费,切实推进辅导工作。第四,创设图书馆专门人材训练班,在未能开办以前,组织图书馆员进修团体,以切实提高各图书馆在职人员的知识技能。
在贵州创立一所科学馆的提议,是由内迁贵阳的科学家基于客观的研究需要而提出的。由于战争损毁加之搬迁困难,各高校团体的科学实验设备已不足本校应用,而贵州省内尚无科学研究的设施。大夏大学理工学院院长邵家麟教授提出,“吾国自提倡科学教育以来,于科学人材之养成,而科学设备之问题,尤为重要。惜现实各校之科学设备,大都捡漏,办学者即或尤以扩充,每因学校经费困难,未能实行,此种缺憾,久为吾人所共同感觉,现正宜设法以最经济之人力与财力,筹设一省立公共科学试验管,以供个小学生轮流做实验之用。此举不独能补助本省之科学教育,且能促进科学之发明与工业之改进。”1938年5月,他以个人名义草拟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在《贵州晨报》上发表。
按邵家麟之设计,科学馆“以促进学校科学教育,普及民众科学知识,并研究自然科学原理及其应用为宗旨”。在组织上隶属于贵州省政府教育厅下,内设馆长一人,馆长下分设生物学、物理学、化学工程学及总务各组,在生物学组下附设动植物园,各组设主任一人,助理员若干。此外设民众科学教育委员会,科学刊物编辑委员会,以馆长、各组主任及指导员为当然委员,并请馆外人员,参加办理科学咨询、推广教育及编辑刊物等事宜。科学馆具体所办事项按照宗旨规定,邵家麟分研究、教育、科普三方面详细列出了14项工作计划。他还对科学馆的构造设计了一个宏达的蓝图,他认为建筑应该分为三层,“地下层分设金、木工场,建筑修理仪器工场,工业化学实验室,金、木工器材及危险性化学药品储藏室”;第一层分设“示教讲堂,示教实验预备室,普通物理学、电磁学、无线电、光学各实验室,暗室,图书阅览室,书库标本模型陈列室,测量仪器储藏室,物力仪器储藏室。光张、物理学主任及总务组主任办公室”,其中“示教讲堂,设二百五十四人之座位,及示教实验台、扩音机、电影放映机、幻灯等设备。”第二层分设“普通生物学、普通化学、有机化学、矿物分析、土壤分析各实验室、商品化验室、天枰室、生物学研究室、生物标本制作室、书画室、化学预备室、生物学仪器储藏室、化学仪品药器储藏室、生物学主任及化学组主任办公室”,其中“以普通生物学、普通物理学、普通化学三实验室之面积为最大”。因为科学馆要供应贵阳各高校学生使用,同时亦是各科学研究人员进行实验的场所,因此对于各实验室的设备应充足,初步计划“关于物理仪器,拟将同等性质之实验用具,各购备十二套,以供各校学生轮流作实验之用。生物学仪器,以足供学生实验及制作标本为度。化学室之设备,除供学生实验外,即关于有机分析、矿物土壤分析,以及各种工业原料成品等分析应用之仪器及药品,亦拟预备齐全。”同时,在馆外应修建平房作为铁工场、翻砂场。邵家麟还特别提出“各实验室内均须装置水管、电线及煤气管;化学室内,更须装置通风橱,灭火机与其他消防及急救之设备,以防意外。”对于开办科学馆所需经费,邵家麟分为开办费与经常费两项详细规划,开办费所需建筑设备费共需十万,其中“建筑费五万元;设备费五万元;工程组设备费一万元;化学组设备费一万元;物理组设备费一万元;生物组设备费七千元;动植物园设备费四千元;购置图书费二千元;购置各项器具费七千元。”经常费分为事业费、员工薪俸及办公费,每月需3000元。10万元的建筑费,就平时来看,不算太高,但就贵州省财政收支来看,1937年支出721万元,而贵州本省财政收入仅151万元,其余全靠中央补助。因此,在抗战时期要拿出10万元修建科学馆,对于贵州省政府来说亦不是容易之事。邵家麟也考虑到了此方面的困难,因此提出经费方面“设法请省政府拨给,并向中华文化基金委员会或中英庚款董事会申请补助,以便分期建筑、购置设备,早日完成。”
邵家麟所拟的“筹设贵州省立科学试验计划”内容详实,对各项工作巨细靡遗地加以规划,操作性强。该计划在《贵州晨报》上发表后,引起极大反响,纷纷呼应,认为此计划“擘划周详,颇足供教育当局之参考”,且“培养科学人才,普及科学教育,已为今日之要政。科学试验馆之筹设,其意义至为重大,望我当局急图之。”经大夏大学教务会议讨论通过,由大夏大学提交省教育厅。于此同时,邵家麟联合大夏大学、国立贵阳医学院、中央卫生署、省建设厅及农业改进所的专家学者汤佩松、金祖贻、刘廷蔚、蔡宾牟等30余人,成立“贵阳科学座谈会”,以“研究本省与科学有关之诸问题,并灌输民众科学知识”为宗旨,除互相研讨科学问题外,由各专家学者轮流“举行通俗科学演讲,以灌输人民大众之科学知识”。在大夏大学与多位学者的推动下,省教育厅向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及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请求补助,得到允诺拨款七万元,乃决定由邵家麟主持与大夏大学共同合办省立科学试验馆。然因中英庚款拨付困难,科学馆的建设缓慢,至1940年5月大夏大学副校长欧元怀出任贵州省教育厅长后,积极推动,于1941年中旬全部建成。经过三年建设而成的科学试验馆,购置物理学、化学、生物学设备仪器及科学图书费用就达125000元,是贵州省第一座现代的科学教育研究机构。其基本功能,一方面做科学辅导教学,为省各中等学校学生提供实验机会,设置科学巡回教育队,携带必需之仪器标本等,分赴各校,施行教学,并于巡回所至之处,举办科学展览会及通俗科学讲座等,兼向社会施以科学教育。另一方面供各专家学者“研究本省特产,并改良动植物饲养及种植方法,以促进农业生产,并调查分析本省矿产,以倡导开发富源。”建成后的贵州省立科学馆基本达到了邵家麟最初之构想,成为推动贵州科学发展的主要机关。
贵州在抗战以前由于政治、经济及地缘环境等原因,其教育与文化长期处于落后地位。抗日战争的爆发,使国家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向西迁移,长期在中央建设考虑中处于边缘地位的贵州,突然显得重要起来,在大量内迁贵州的学人推动之下,贵州的文化事业空前繁荣,科学馆、艺术馆首次在贵州出现,贵州省立图书馆在大夏大学教授韩宗琦主持期间,致力于建设现代化的图书馆事业,培训了大量的图书馆管理人员。通过内迁学人的努力,贵州文化事业的近代化过程在抗战时期得到了跨越式的发展。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2020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