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灏
2013年大暑前后,我与家人以及几位好友从上海出发游览了前童古镇,那时候古镇里大夫第还未被火毁坏,古镇素朴而灵韵充沛,我第一次对古镇的水系发生了好奇,这个改造了几百年的水系,全局服务于农耕社会的水利设施在村落扩张,河道改扩建的过程中不停演化,目前从白溪水库引渠而来的优质水源,围绕村落呈放射环状布置,捕捉了几乎所有村民的户外公共生活:洗衣|纳凉|摆摊|围坐聊天。十几口已经不用的古井点缀在各处,紧邻水渠。磨光的红石条栏板上勾勒着水井边旧时光。前童旧时水口已经不复见,随着村落人口扩张,外围已经被新式民居包围。但古村最重要的脉络留了下来,在新一轮的古镇开发中,由于前童地理偏远,商业进入较少,原住民大部分还忠守在故乡,水边生活也最大程度上每日照旧发生。村落水口以及辅助水系决定了古镇当今的格局。而且,水会渗入到日常生活。这点,前童的塔山鹿山是在村外围守望这个场景的。山是古镇人们死去后的归宿。我在前童的夜里,脑子建构了一遍古镇的营造元素,平面:水口水系为主导的地形结构系统;立面:砖墙(以土石为原料)垂直建造围合系统。结构:杉木穿斗式框架,大部分属于造价偏低工艺简约木构系统。旧人造镇三要素基本贯穿浙东所有古镇。
第二日,友人有事告别,我与家人驱车到了杭州转塘镇拜访王澍先生主持设计的中国美院象山校区。天朗气清的一个早晨,暑假校园小雨后学生很少。这是王澍先生的心血,在极短的严峻造价系统下设计完成的几十万方校园建筑。总建筑面积以及占地与一个中等规模的古镇接近。但这里是现代的公共教育建筑,与古镇以居住建筑为主的功能完全不同。我的观察如下:校园是一个围绕象山组织的一个现代园林系统。一期建筑秩序性略强,如同拙政园边民居建筑,起势严谨;二期大部分属于天井式内院住宅(或者浙东三合院)演化而来的自由大建筑,贯穿了几个起伏联系几乎所有建筑的内外流线,沿着人造山坡的室外南北游线,内部教室走廊演化而来统领整体空间的脊柱性的室内半室内游线(有些直达屋顶)。无数精彩绝伦的半室外空间如同珍珠般被人造坡道串联起来。
建筑外部树木大部分为巨大移植樟木,这些被整形过的樟木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大部分建筑的的装饰性瓦片墙被凌霄覆盖,凌霄的存在瓦解了建筑的大体量,拉近人心与建筑的距离。象山脚下的水岸山居最引人注目,这个建筑是整个校园的灵魂,也是校园所有建造纲领的一个浓缩物:看懂了被王澍先生称为“瓦山”的水岸山居也就明白了何为本土建造革新。
这里与传统类似的是,平面:地形(山系)系统的再造关键性决定了整个校园结构,立面:把古典墙体建造纳入在现代建造系统下,发展了西方系统的复合墙体构造(外墙饰面板+保温层+内墙饰面板),最终获得砖瓦装饰墙体(以土为原料)+混凝土墙体,外部保证了传统建造方式,内部引入现代建造方式。结构:基本上混凝土框架结构(隐匿或者不处理),除了水岸山居钢木排架大屋顶结构。在这里,由于校园建筑特有的对走廊空间的大需要被无限放大,最终变成了一个人造地形与建筑类型高度结合的多元体:当代人造园林。这个现代园林要求多元而丰富的建筑体验类型(一要保持高度相似的建造水准,可以一致低技,也可以一致高技。二要高度统一的结构处理——混凝土框架结构,这样才能快速建造),也要求来自在古典园林建造传统里大量的映射关系,譬如状如假山的各种小建筑。
这个大到整个象山校区,小到水案山居单体的处理原则,忠实地按照“地形学+类型学”的思路一以贯之,且局部手法之丰富使人叹为观止。整个象山校区,完整建立了一个如何在当今现有的建造条件下,重塑革新古典营造的方法:新地形学+类型学(个体美学融合古典美学)。通向第一条路径大幕已经徐徐拉开,引人入胜。
二日之内,我从个人角度粗略比较了这二个规模几乎相当的新旧之造物。在地形学相对容易且不易控制情况下(叙事景观系统严重依赖个人综合素养和造物能力),围合墙体系统在工作室早年实践立面也一直属于从属地位。我重新思考了我的设计立场,也许从砖宅开始的结构思想可以进一步发展:突破口在于线性结构如何控制空间,并把结构性空间气氛做到极致,而材料与工艺可以完美衔接古典。线性木构(大木作)既是中国整个建筑史大部分内容,也是传统营造文化革新的另一种路径。
至此,我认为,如何多元而创新地去开拓一种带有某种古典映射的结构研究是目前最最重要之始,环视周边,最具备丰厚遗产的当然是木结构。木结构遗产在古典园林以及在野古村落都随处可见,在剔除财富局部影响下,基本可以这么说,传统木构根据经济投入分为高价工艺以及低价工艺。江南地区的木构在多样性以及技法上有很大的地域特色。在2015年几个古镇里或者传统村落里我们有了几个委托案,这些带有明确诉求的项目进一步推动了我的视野的聚焦。
又经过近一年左右时间准备,我在南山路校区与王澍先生的午餐会深入愉快交流后:我们先要织一张网,才能去捕捉传统,并过滤传统。
2015年秋我美院正式以为期一周年毕设为主与学生们一起开展研究+设计工作。
第一期的正式工作展开之前,我把比较复杂的地形学内容对学生做了屏蔽,确立了几个立场,同时我制定了一个教学计划简表(图1)。
图1 教学计划简表
一
建立一个知性的结构捕捉器:以现代力学角度角度审视传统木构,分从象征性角度看,从力学关系看,从情感性角度看,从趣味性角度看等几个焦点。抛弃建筑史的断代视角;抛弃建筑史的地域分法;抛弃官式建筑以及民居的分野。
二
建立营造的雁阵体系,以木构(大木作)为纲,砖作,瓦作,小木作(家具,门窗)以及石作等作为辅助。对应现代建造技术手段为放大镜来挖掘传统建造中技术以为的文化性:
(一)建造现场以及周边学习如何用古典方式处理木头框架形成方式|同时学习现代木构如何组合框架形成方式。
(二)建造现场学习如何古典方式砌砖,砖的类型以及搭建方式|同时学习现代砖墙如何作为填充(装饰)或者承重墙体建造。
(三)建造现场学习如何用古典手法处理石材,一块石头与另外一块石头的组合咬接|学习当代装饰石材幕墙系统的构成原理。
(四)建造现场以及周边村落学习古典木板壁以及门窗系统制作以及开启关系|学习现代门窗系统的开启以及制作工艺。
这种对比性学习目的是去改良传统各种建造工艺中的缺陷以及过度手工化带来的低效。我们试图建立各个系统工艺以及审美在古典以及现代二中标准杂交而来的新自由,这种自由允许设计在每个局部看似不可交集的都有无限的创作可能,对当代来讲,带了一种古典性;对古典来讲,带有一种明晰的现代性。需要重申的是,我们明确拒绝一种表征的折中性,在最深刻的建造活动中拥抱一种建造文化的传承与延续性。
三
匠人顾问制。所有古典建造知识一方面来自书籍,一方面来自现场的精准调研,还有最重要的一方面来自木构领域以及其他领域的匠人们。对古典建造的学习,匠人们是活宝书。现场经验;对榫卯等结构的通透理解;对材料辩证的使用;在材料建造组合中的对气候的的尊重;建造中常见的工艺关联预设(比如防水);手上灵活的加工工艺;这些层面的素质成为整个学习古典过程中的重要支撑。可以预见:一手抓着木头,一手现场传授知识,这种场景才是建造实践学习最最有效的。
在建造形式研发和改良过程中,匠人们帮忙判断学员的新榫卯关系的合理性以及加工优化,这个过程是一个重要的中期打磨过程,使得新的产品具备初步施工使用的可能。在终期1:1的局部模型制作过程中,匠人们进一步判断过程中多余以及不符合施工规矩的部分,第二次评估产品的合理性。最后一次对新东西的检验,会是一栋在合适项目地的真实建造,第三次用耗时一年以上进一步校正不合理的部分,同时评估造价以及人工耗时。
四
在野建筑学
这次实验性毕业设计的宗旨是重新培养学生用最本质建造的方式思考问题,我提出了“在野建筑学”的口号,旨在建立一个新的建造学习课堂,形成建筑师,学生以及在地的匠人共同工作探讨的机制;聚焦于中国江南地区乡村或者城市新民居审美更新,改良传统工艺,嫁接当代的设计精神,建立“在野建筑学”与“学院建筑学”的联动关系,最终培育具有工匠精神的建筑师以及具备当代设计审美意识的当地匠人。
以上是一个为期五年(2015—2020)的简易明了的教学基本指导思想。在每一届确定基本课题后,针对具体教学我采用了一个工房与工作室双轨并行的研发推进机制。
第一届始于2015年九月,课题聚焦于江南徽州地区普通民居,研究一般徽州民居木构当代化可能,选址为黟县碧山村。第一年事情最困难但好在目标清晰。一周年的教学时间大致分为三段,第一阶段:针对性明确的现场建造工艺学习研究。在第一个阶段工法学习中,我列了几个问题以及关键目标:
(一)从徽州重要的民居类型入手,关于民居的书很多,但大部份是学者角度出发,而不是以建造者的角度出发的编著。一种学术上的“远视化传统”造成了苍白的民居研究,。要改变这种看似客观的研究方式,我们必须全神扎入民居施工工地。因为学生如何获得第一手的建造资料,尤其是主要梁柱关键部分榫卯的精确营建过程,只能在现场营建师傅讨论并记录。
(二)关注为生活而设计的形式。民居里存在丰富的生活形式,不同部位的开窗、板壁、灶间、卧室的尺度等等,教学目标很明确,就是放弃一种粗粝的宏观测绘,而是以一种居住者的视角亲切地体悟在一种具有明确设计思想的天井空间里,一些生活的情趣如何经营。
(三)要弄明白中国的大木作在一个古村如何形成不同的形制,从民居过度到祠堂。要研究其中的空间连续共性以及结构建造共性导致的一种全局村落的亲和力,一位村民从一个普通民居走到一个宗族大祠堂,毫无疑问不会有空间形式强烈的变迁感。因为从民居到一般宗族公建,最重要的是尺度的变化而非结构材料本质性的变化。
这里可以展开二条线索:一条以榫卯结构为主建造的线索;一条以天井为空间组织的民居生活样式线索。二条线索下的精确研究在基于对木材出色理解的木匠们的帮助下,很快都有所收获。碧山村附近的改造以及新建传统民居工地很多,学生一段时间深入记录工地以及工法,同时也考察一些维修得当,而且在如何嫁接一种当代的生活方式的做得到位的民居。左靖先生主持对清晚期汪性天井宅的改造{关麓小筑}便是我们重点的学习对象。
第二阶段便是设计改良或者创造,这个是一个充满畅想的阶段。我要求学生最终把对第一阶段的收获总结城一张简化的木构线图关系,或者一张关系重要的类型图片出发去构建一个当代的木质空间。关于材料,钢构被允许作为一种备选,由于现代钢构在很多层面上有木构的类比因数。这是通过一种严格的抽象手法重组来自传统的一些可被开发的类型,从结构本体上出发。在这个阶段,一些鲜活的基本类型通过一些简约的工作模型推进,修正或精简。
第三阶段便是重新把这些抽象的“基本结构”纳入到设计基地,设计基地同样是这些原型的来源地,碧山村。在一个已经被分析透彻的熟悉环境里,这些原型去服务与之对应的功能需求,如村落博物馆、女祠博物馆或新民居。也有同学设计了家庙这样新的住宅与家祠混合体。这个阶段设计工作围绕作为一种{柱式}而展开其他设计。每组都需要制作不同比列的柱式——梁与柱一种明确的榫卯关系以及建构关系。最后通过一个1:30的整体模型与一个1:1的柱头模型来表达一种经过净化又回到村落的基本原型,面貌与传统似曾相识但截然不同。
第一届到此工作很清楚,挖掘民居里线性木构所蕴含的一种稳定力学关系,形成以柱式研发为雁头的雁阵造物系统,以柱式研究为脊,连带研究一系列的材料以及建造工法。这种工作方式作为一种某种类比造物的方式,被认为很好的解决了设计思路问题。
图2 慈城艺术集市
后来其中一个柱式后来被用来在前童一个民宅的改造,作为一种当代的精神植入到一个穿斗式的民居,从而改变了居住功能,变成了一个书院。这里的改造思想来自于保国寺的“换柱”思想,在维修替换保国寺几根瓜棱柱时候,工匠们采用了不落梁架,直接拼装的木柱(非整木)来替换原来独木柱。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换柱思想,反应了明以来的小料大作思想,而且工期很快。我把这种结构替换思想用来改造前童民居。当然,1:1的柱式植入到民居,还需要一系列节点的优化,第一届的二位学生许天心、韩心宇参与了木匠主导的现场改良,这时候我把木匠的手作为一个后期施工指引,作为课程的工地延伸。
前童润舍历经一年有余的改造,在工作室同仁一起的督工下,完工后学员们一起还去参观了大家共同的成果。
到这一步,这个1:1 建造的课程与其他的一般建造课程有所不同,因为整个建造思想灌注到实际生活方式以及软装系统。小木系统与软装系统同时被整合到1:1的建造,一个完整的新民居生活氛围给人的感悟以及学习的层次要远远超过某一单一结构的1:1 建造模拟。一种基于原型研发开始,并落实到一个精确到一把椅子的形式品味的细节落地,给予学生一种整体的设计学习,了解各种配合工艺的重要性,这样才能建立一个分级的建造系统概念。
由于前童润舍的缘故,2016年课题我把设计基地选在了前童古镇,试图聚焦江南浙东民居,研究穿斗式结构与三合院形制,引入当代公共性功能,完成从民居到公居的改变。
在第二季开始之前,第一季的大木研究引起了很多讨论,争议的焦点集中在以下几点:
1.榫卯大木作的力学合理吗?是否符合当代的结构计算要求?
2.榫卯大木作对当代建筑学可以有所补充吗?
3.如果创新,那么意味着新榫卯大木作接纳了当代建筑工业化流程以及设计流程,这种设计与施工的分离是不可避免的,同时,改良意味着一种新的设计立场,这种设计短时间能够到达传统几千年累积的成熟度吗?
从第一节的工作来讲,这些基点讨论从开始就形成了。自梁思成先生完成对中国官式木构的测绘研究后,这些讨论就开始了。我认为,这些应该被讨论了100年的话题,如今却依然必须从头思考。
关于第一点我认为事情是分二方面看的。一是在研究传统木构开始,我对榫卯这件事情是保持中性的态度,我看重的是围绕传统木构的的一系列的工法研究以及如何改造或创新,二是在工法研究时候,梁柱组合关系是重心,关系第一位。所以,虽然纯榫卯木结构的计算在世界范围内应该都没办法解决,但并不阻挡你对一个榫卯梁柱关系的精准研究,我想这不能叫建构研究,柱式涉及很多层面的话题,需要抽丝剥茧的姿态。关于力学分析,传统建筑的构成由于经过千年时间的检验,大部分基本是符合当代结构思想的,而且一些官方建筑的构件在力学上是冗余的。冗余是个非常关键的判断。在第一期的课堂上,我经常讲我们这个关键词,这是传统木构美学的重点密码,古代工匠在无法科学计算的时候就会采用一种置余量的办法,应对地震应力以及剪切应力(个人认为对木结构破坏最大的二个应力)。冗余同时意味着把结构推向一种修辞结构,而非纯粹的理性结构,这是古典建筑最重要的特征。一种修辞的结构,一定是非常关注柱式的仪式性,从而影响空间。这点成为第一期的指导思想。我想,脱胎与传统木构的新木构一定有象征性结构,这个象征性的表达在我们工作室被叫做一种“中国式的批评空间”。
新式木构也需要计算,在一个三层以下,跨度与传统类似的建筑里也许可以用经验解决,但一旦涉及大跨以及高层,这点需要被讨论,也是一个长期的科研问题。
关于第二点,我认为思考是一个系统问题,我们对本土营造关注从梁思成先生算起已经上百年了,但有些事情一百年是不够的。一个有序健康的建筑学传统至少解决三个问题,首先是遗产继承问题,对百年前建筑学营建从工法到思想的精确而全面的研究与掌握并能讨论,好的古典房子要继续经典地造、经典地修;其次是外来思想如何吸收问题,西方有连续的遗产变现代的能力,这点才是学习的重点。再次,便是如何解决中国遗产变现代的问题。这是一个国家建筑学的三个底线。说中国的建筑是“传统建筑”,我觉得从空间整体平衡把控思想来讲,这点传统木构可能是“超现代”的,这点需要很多角度的解读。
最后一点,这个事情其实是一个连续的继承与演变的事,我一直认为旧、当代建造文化在对照彼此的时候,有种文学上的“似曾相识”基因,有这点就够了。每个时代都有自我的建造以及审美任务。
由于前童润舍的缘故,2016年课题我把设计基地选在了宁海县前童古镇,试图聚焦在江南地区浙东民居,研究穿斗式结构与三合院形制,引入当代公共性功能,完成从民居到公居的改变。第二届课题整体延续了第一届的框架,工匠作为一个独立的顾问团队也是基本有了一个雏形。学生们面对的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村落,暂时可以忘却干瘪的现代主义,况且丰富的地域营造手法随手可得。前童润舍这个时期刚好在做内部大木换血式改造,学生们同时可以参悟学习。当然,研究的视点不会完全来自现场,一系列可以引起源头思考的图像被学生们从各种故纸以及测绘书籍里翻出来,我对比这些可以称为“思维的井口”的图片,与学生们讨论这种超级图片背后的木构原理,能唤起的联想以及后期改造的可能。一些伸臂木桥以及一些宁海当地的地方性藻井(当地称为鸡笼顶)做法被作为重点进行了讨论。浙东古镇,基本由二种最常见的空间构成,民居与祠堂,一个穿斗式一个厅堂式,跟徽州的古镇里民居祠堂同构有本质区别。在宁海,我发现鸡笼藻井等传统装饰木构里(另一种抹角梁六边或八边藻井)代表了一类集中式空间的类型。这个类型非常重要,可以做为一类纪念性空间来深度发展研究。而伸臂木梁所代表的一种处理室外大跨度空间解决思维也作为一个重要的外部类型,进行研究。
第一阶段的明确而有效的类型研究以各种工作模型展开。在第一年的基础上,我增加了木匠介入的力度。通过各种方式,对图纸有阅读能力的几个宁海木匠热情参与对学生的指导。高质量的图片背后的结构类型或者某种复杂的空间被归类,并以一些抽象的结构线对其本质的空间进行分析才会获得对课程第二阶段起点,在第二阶段,学生的模型(用手思考)转移到新的基本关系上来。第二届总计挑战了五个不同的结构类型。
2017年则从当代乡域中等规模开发实情出发,试图脱离一般木构的材料极限,研究水平大型(大跨)以及塔式(不超过50 米)木构。基地选在了位于黟县的鸳鸯谷。2018年则是继续回到县域(宁波慈城),重新试图用木构去搭建一个继承传统遗产的空间平台。
2018 学年的题目定义为基地选址在宁波慈城,基于以下的思考:我们想要塑造一种基于“中国趣味”的“新传统”,她依赖于几个在建造各种群体里(不管是在城市或者农村)稳定而且充满生长性的系统“水系统”以及“木构系统”,这二个核心的设计系统在前二千年的本土建造里塑造了几乎所有的充满多义性以及多元化的“遗产”,所以我们相信在当代以及未来一段时间内,继续要不停用这二个元素作为基本结构平衡以及补充,去接纳当下充满变数的功能体,去接纳不停更新的生活方式,去改变越来越僵化的建造控制,注入更多的结构弹性设计可能。这种基于核心二大结构上不停动态更新与平横的“新传统”,与有机届的新陈代谢可以做直接类比,她摒弃了自大的“巨构”主义以及无视城市与乡村建筑遗产的“未来主义”,重新试图在“新事物”与“旧事物”之间寻究一种生命般生长的连接系统,最终创造一种充满“呼吸”的建造与工法设计思想。
慈城满足所有“重构新城代谢”这样课题的先决设计条件,这是一个东西城清晰的拼贴结构,东城修缮保护区与西城一般区构成了强烈的对比。一个仅见旅游者的东城以及一个市井的西城,使人不得不思考,是否我们一直以一种传统的格局来复原一个昔日的辉煌的城市这样的思路一定是死路一条?。要改变这个状况,那么,必须在“新事物”与“旧事物”之间找到一种更合适的途径。我这次把个体群落功能涉及规模放大到5000 平方米的大小,这样规模的空间才能说明:存在一种建筑,可以横亘在传统与现代之间,保证一种当代的市井生活,并表达出足够的丰富性,直击干瘪的现代主义。这次第一阶段的研究范围放的更大,从对向西凤凰古城到黔东南的地扪村的粮仓群,再到广东地区的围龙屋,甚至到福建沈宝帧的平行住宅群。我们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审视这些遗留物,分析其背后隐藏的重要结构性语言。应当说,宁波地区大型住宅也提供了很多思路,譬如慈溪的虞洽卿故居等。
在2018 届的第一阶段,上述的宏观结构研究工作展开的同时,一些微观工法层面的研究也同时展开,一些绍兴地区以及宁波地区的基本工法,如板壁、厅堂式木构、廊桥、精工砖等。每位学生同时肩负二件事情,分析整理我给他们挑选的一些具备清晰的当代结构的类型空间,每周做各种小比例模型。我要求他们建立起一个系统分类思想的概念,所有工法服务于系统。二个月后,八个组的基本关系就出来了。建筑系学生在操作城市设计(建筑空间组团设计)时候出现了很多短板,譬如漠视交通、功能使用的疏密安排,各种顾此失彼。但这并不影响经过几月时间,不同层面筛选出来的基本类型。一个是来自廊桥研究后的空间模型。拱桥与屋形成了一种控制性的元素。这种典型的江南地区imagenation 几乎可以复制在一个任何一个水乡村落或城镇。这就提出了一个通用的“空间模型”的理想。
图3 慈城艺术集市
第二阶段,依旧是繁复的结构赋形。这次是双重任务,一种从“参考”而来的平面结构改造,还需要一个跟平面高度匹配的结构系统。不同比例的图纸以及模型手段来一步步纠正错误的想法。有二个组开展一种松散的群落组织空间计划,这点是一个全新的尝试。不管是地扪村的粮仓群还是凤凰古镇,都是表达着一种中国地域空间里一种明确的类型空间——自由组合空间。这类空间把握的难度很大,为了做到这点,在地的建筑单体往往会采用一种信手捏来的“合规随意搭建”——一种单纯性从群体蔓延到单体的整合结构。在第二阶段,八位同学发展了集中式空间(每年的固定主题);群体到单体的单纯性建造系统;桥宅系统;重复围合空间;线性空间;开放式大屋架系统等。
每个系统落地基地周边或中央都是古建民居,所以又必须回到“重构新陈代谢”这个课程主题。
图4 慈城艺术集市
在第三阶段,这次,研究的进度比前几届都晚。最明显的二组“通用空间”是桥宅系统以及松散组合系统。这二组建筑的状态已经是一种在中国建筑学系统里很难见到的“净化”状态,一种既丰满又直接的净化。表达模型分二级:从1:500的基地模型到1:30的标准单体模型,引导学生们思考基地整体关系。我在四月份(交图前一月半)把八个组的总图全部收集起来,通过事务所来绘制整体的总图,然后反馈给学生,提醒他们注意各自的边界设计。这届的1:1的节点模型由于时间关系全部取消了。
这次在我组毕设评委是柳亦春老师。柳老师第一次参与这个毕设主题的评图,我们本来约的是一辆火车,后来我没赶上,所以没有足够时间与他聊详细的毕设背景。柳老师在评委会上说了几点意见:这已经不是毕业生的水平;这个毕设机制也是一个研究生教育的机制(工作室制),另外就是几组设计有明确偏重点或出发点,偏重点没有引起更多连续性思考以及其余各种系统配合。柳老师说的中肯,八组的设计演绎有其个人的各种因素,良莠不齐,但确实在一个严格制图标准以及思路轨迹下进行。
图5 慈城艺术集市
五
从2015.09—2018.06,四年的大木作教学,探索的是一种教学(研发)+工作室+项目落地的整合实践机制,在一个明确的研究框架下,用最有效的方式去推进教学。在非常有限的经费下,每年的成果都表现出一种难得的系统性思考,这是一种去文学性的研发,学生在研究本土营造容易偏向感性的路径不被鼓励。
在建构层面视野是从榫卯到现代木构全方位的,并没有拘泥于榫卯情怀,引导学生建立一个从古到今的通透视野。从木构出发我坚信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切开传统营造这个无比庞杂的躯体,去观察一些充满对当今建筑学非常有裨益的思想。在这条路上,还需要多年的沉浸式研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