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中的女性形象解读

2019-12-27 07:23
文化学刊 2019年8期
关键词:喧哗与骚动尔西福克纳

杜 芳

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笔下的女性形象总是别具一格的,尤其是在美国南北战争的特殊时期,他笔下的女性大多具有独特的南方特征,性格特色鲜明,形象鲜活。随着女性意识的不断觉醒,文学界对于女性意识的探究和分析关注度也越来越高,威廉·福克纳独特的女性描写技巧和塑造意识也一度引发了文学界的激烈讨论,文学界的一些评论家认为威廉·福克纳笔下塑造的女性形象是充满矛盾的,而他本人对于女性的见解和态度都是深陷在这种复杂的矛盾中的,而威廉·福克纳本身对于《喧哗与骚动》这部作品的评价是“不顾一切放开写的作品”[1],他认为这部作品是自己有别于之前创作的作品,不存在要考虑发行量和收入方面的限制因素,只投身于创作,是忠于内心的一部作品。事实证明,虽然前期发行量并不高,甚至没有得到当时出版社和众多书迷的认可,但在发表之后的长久时间中,这部作品的女性主义光辉影响了千千万万的读者,并以其独特的女性角色塑造和饱满的女性生态情怀撼动了整个文学界,时至今日,甚至被誉为是威廉·福克纳这一生当中的标志性创作。

一、第一代南方淑女——康普生太太

显然,康普生太太不是《喧哗与骚动》这部作品中最主要的人物,但是,康普生太太代表了当时旧南方受到工业革命影响而逐步没落的家庭中第一代南方淑女的形象。作为作品中的第一代南方淑女,她原本的生存环境是优越的,家境是相对殷实的,生活虽算不上是奢华但是起码在她看来是满足的。南北战争之后,南方经济逐步衰落,康普生一家的生活处境也日渐衰败,由原来的显赫世家,沦落到如今只剩下了一座破败的老宅,就连从前呼来喝去的成群黑佣也只剩下两人,这样的生活处境转变之大,让康普生太太难以接受。她头脑中的淑女意识根深蒂固,她对以往的名门淑女生活念念不忘,甚至总是希望用一些虚无的念头来麻痹自己。在康普生太太从小接受的道德教育体系中,女人对于自我的定位始终是“淑女”,也因此她的言行举止、思想动态都是在践行“做一名淑女”,在她的眼中,她并不是丈夫的妻子,更不是孩子的母亲,她只是她自己——一位出身名门的淑女,这种意识虽然是偏颇的,但是从一定程度上来看,她的这种思想使她成为特立独行的个体[2]。然而,她也并不完全是特立独行的个体,因为她本身还受到清教徒的道德捆绑和约束,这使得她想要去符合世俗的眼光,想要迎合大众的需求,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和思想。康普生太太身上正体现了威廉·福克纳在女性形象塑造时的一种矛盾,这种矛盾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康普生太太作为名门淑女的自我态度和要求与清教徒丧失自我意识的迎合之间的矛盾。她终日沉浸在自己是名门淑女的漩涡里不能自拔,又兼具清教徒逆来顺受的思想认识,她甚至成为封建礼教牺牲品的同时成为封建礼教迫害下一代人的工具,对自己的孩子加注了许许多多自己都不愿意承受的压迫。二是一代名门淑女与没落家境之间的矛盾。这使她长久都不能释怀,产生了自我意识的模糊,她整天郁郁寡欢,甚至精神萎靡,她变成了自私、冷酷、被害妄想的一个人,认为自己总是在受到各种不公平的待遇,当淑女的生活环境已经离她远去时,她还是不能从中抽离,反而成为全家的拖累,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精神和心灵,她甚至将自己囚禁在自己设定的淑女囹圄中不能自拔,枉顾自己身为母亲和妻子的责任,使这个本就已经没落的家族变得更加不堪、人情淡薄。这一点,作者也进行了直白的批评。福克纳认为,整个家族的悲剧,究其原因,康普生太太才是根源。总体来看,康普生太太在整部作品中象征了美国旧南方已经没落的家族中不愿接受没落现实的早期南方淑女形象,她们往往深受淑女教育,又在清教徒严苛腐朽的礼教束缚中深陷,最终沦为停留在对过去的幻想和对现实的抗拒中不能自拔的女性形象,她们往往将自身的痛苦加注在下一代人身上,被动成为封建礼教迫害下一代人的帮凶和刽子手[3]。

二、第二代淑女——凯蒂

在第一代淑女形象——康普生太太的影响下,凯蒂作为其女儿,成为第二代淑女。然而,她并不是第二代淑女形象的代表,反而充满了对第一代淑女的反抗。从全书的描写篇幅和整体故事脉络来看,凯蒂也成为女性视角的第一主角。从行为上看,凯蒂的塑造也是颇具戏剧化和矛盾感的,似乎威廉·福克纳对这个女孩又爱又恨,寄予希望又恨铁不成钢。作品中,在第一代淑女康普生太太的淑女意识中,女性的贞操是极其重要的,甚至其价值要高过生命本身,谁知本应遵守贞操的女儿凯蒂却早早沦为母亲眼中的“荡妇”,她与男子幽会,生下私生子,甚至将这个孩子寄养在康普生太太那里,自己不管不顾地去闯荡。有评论家指出,这种叛逆来源于康普生家族森严的规矩和诸多责任,越是充满桎梏的牢笼,越容易出现敢于冲破它的勇者,威廉·福克纳对于凯蒂的第一重矛盾便来源于此:既赋予了她名门淑女的身份和森严的教育,又让她冲破了道德桎梏;既让她背负上为人母、为人女的责任,现实又驱使她抛下责任出去闯荡;既让她冲出禁锢,又让她把握不了冲出禁锢的尺度。种种矛盾让凯蒂这个形象蒙上了一层粗鲁的无畏者这样的色彩,也体现了作者对她的复杂感情。在凯蒂身上,既有正视南方发展受到冲击、明白家族的辉煌一去不复返的清醒意识,也有一个年轻女性为了摆脱家庭和封建礼教束缚所作的尝试,但她把握不好尺度,缺乏理性,盲目冲撞,导致理想与现实差距巨大。凯蒂的行为既是勇敢的,作者为之欣赏,又是鲁莽的,令整个家族蒙羞,作者也以之为耻。从整体上而言,凯蒂象征着长期在封建礼教思想压迫下的新一代女性代表,她渴望推翻压迫,渴望冲破桎梏,但是由于缺乏经验和方法,走向了错误的反抗道路。从她失去贞操到后来的出走,也象征了当时社会的混乱和不堪,是社会现实的隐射,也可以称之为是“堕落”和“冲破”的结合体。

三、黑人代表——迪尔西

正如作品的名字一样,整部《喧哗与骚动》给人以压抑和窒息的痛苦感觉,书中的人物形象塑造,仿佛都在登场时就预示着落幕,最终在喧哗与骚动中结束退场。然而,有别于整部作品塑造的压抑氛围,黑人女仆迪尔西却成为温暖亮眼的存在。对于整个康普生家族而言,迪尔西的身份只是一个黑人女仆,家中的佣人之一,但是其在整部作品中的价值却远不止于此。康普生太太刁钻刻薄、自私无情的脾气只有迪尔西能够受得了,迪尔西无疑成为全家对待康普生太太最好的人,她包容、体谅、侍奉这位没落的淑女几近一生,却极少有一句怨言。迪尔西对于家中的孩子而言是代替母亲的存在,比起康普生太太这位正牌的母亲,迪尔西给予了家中孩子们更多的包容、谅解和爱护,她是智慧且宽厚的,她言语不多,但是,对于家中的情况,事无巨细,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个孩子受到委屈时,她都给予适当的关怀和帮助,不仅照顾凯蒂的私生女昆丁,甚至在凯蒂的哥哥弥留之际成为家中令他唯一感受到爱和安宁的港湾。迪尔西是一个无私奉献的存在,甚至在家中主人不再给她发放薪水的那段日子里,她也从未产生过离开的念头。从整体上来看,迪尔西在整部作品中虽然定位为一个出身低人一等的黑人女仆身份,但是她人性的光辉是整部作品中任何一个女性都难以匹敌的。威廉·福克纳塑造这一人物,这既是对黑人身份的平反,也是对兼具母性光辉和家庭守护者形象的讴歌和赞美,迪尔西成为一个相对完美的女性形象[4]。

四、小结

总结上文中提到的三个不同的女性形象,笔者将威廉·福克纳对于女性形象的塑造归纳为矛盾的塑造感和强烈的时代特色。在威廉·福克纳笔下,女性形象的塑造建立在时代背景下,她们或多或少受到时代变迁的影响,生活和生命的轨迹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化,然而,在这样的背景下,女性形象的南方特色也异常鲜明,他将南方女性归纳为三类。一类是康普生太太这样的封建礼教束缚下的牺牲品,她们难以接受社会现实,封闭自我的同时沦为腐朽思想的殉葬品,甚至迫害下一代使之成为新一轮的封建思想牺牲品,充当了扼杀新生力量的刽子手和帮凶。这一类女性内心已经是扭曲变态的,自怨自艾是常态,无病呻吟更是其典型特征。第二类是堕落和突破的结合体,凯蒂就是这类女性的代表,她们往往受到强烈的道德禁锢,从一个善良单纯的小女孩变成自由的捍卫者和道德的破坏者,试图改变和修正上一代人加注给她的禁锢。然而,由于缺乏理性的判断和经验的积累,这样的突破往往是失败的,甚至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与此同时,这类女性代表身上也体现除了敢于追逐自由、理想和爱情的思想萌芽,具有一定的先进意义。第三类是以迪尔西为代表的社会底层黑人女性,她们虽然出身低微,却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洞察先机的敏锐观察力,她们往往兼具坚强和善良的品质。塑造这一人物形象,作者意在倡导人们抛开种族歧视,正视人类品等,也传达了黑人和奴隶渴望获得平等待遇的希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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