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光
全书由正、续二卷、补遗三部分所构成,记载事件有六十九条,约一万三千字。全文运用一事一记的方式,随笔纂录了在金国一十五年间的所见、所闻,详细记述了金国的军国要事,包括礼仪制度、山川地理、经济物产、民族文化、社会风俗等,内容翔实丰富[1]。
“松漠”是“千里松林”“平地松林”之意。《辽史》记载:“契丹之先,四奇首可汗,先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居松漠之间。”在这里,“松”指代松山,“漠”指代松山以西的沙漠,“松漠”则特指在大漠之中创立辽代的契丹族的兴起之地。公元1125年,金国灭辽,公元1129年,洪皓使金,所以,笔者认为,洪皓所指“松漠”是泛指金国当时所辖的广大地区,金国国土广阔,在全盛时期,其统治范围涵盖东北到日本海、黑龙江流域一带,西边接壤西夏,西北到河套地区,南边以秦岭-淮河线为界与南宋接壤。以平原山地为主,处于中高纬度地区,大陆性气候与季风气候兼具,夏季短促而温和湿润,冬季漫长且寒冷干燥,全年降水较少,草原、森林分布广泛,耕地开发程度较小。
《四库全书提要》评云:“皓所居冷山,去金上京会宁府才百里。”[2]《宋史》记载:“云中至冷山行六十日,距金主所居都仅百里,地苦寒,四月草生,八月已雪。”[3]这样的自然条件对金国的农业发展产生很大影响,造就了当地人特有的文化习俗与生活方式。
1.政治
对于洪皓来说,他作为一个被迫留在金国的使臣,政治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他的身份、处境和性格使他在写书时必须避开一些尖锐的问题。在《松漠纪闻》这本书中,关于政治的内容比较中规中矩,但外交内政都有涉及。
(1)外交。在那样一个战乱纷飞的年代,金国的外交可以说基本上都是和战争相关的。这里的外交是指《松漠纪闻》中记载的辽和金之间的军国大事。契丹和女真这两个民族都生活在松辽平原,契丹人建立辽国较早,女真在当时还是部落政权,辽国势力较大,经常欺凌和压迫女真族的各个部落,直到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时期才得到了统一。可以说,辽金之间的关系就是压迫和反抗的关系。正是由于精神与物质上的双重压迫,女真最终反叛灭辽。
(2)内政。关于内政,洪皓因为多居于冷山,远离政治中心,所以在《松漠纪闻》中记述寥寥,但是却记载了一个官员谋财害命的故事,金国内政或可管中窥豹。
当时金国的法律规定,外族人可以在汉族地界做译语官,官职权力之大,“上下重轻皆出其手”,能够颠倒黑白,收受贿赂,以至于“三二年皆致富”,人民不堪其苦。有一个留守燕京的译语官,名银珠,战功显赫,家室显贵,但是不熟悉民法。有数十户人家欠一个富僧六七万吊钱不还,富僧想要告官,欠钱者大恐,相继贿赂银珠,想暂缓审判,然而,银珠想借机多要钱财,说“汝辈所负不赀,今虽稍迁延,终不能免,苟能厚谢我,为汝致其死”[4],贿赂者都答应了。富僧递了状,等候结果,银珠却将状纸换掉,说“久旱不雨,僧欲焚身动天以苏百姓”[5],随即签字,富僧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欠债者拥上事先准备好的柴堆上,四面燃火,富僧立即喊冤,但是没能逃出来,竟然活活被烧死。从此可见,当时的金国内政混乱腐败,法律制度不健全,冤假错案比比皆是。
2.文化
由于洪皓更多的时间是和下层劳动人民生活在一起,所以他对于金国文明开化的程度有更加清晰直观的认识,这在《松漠纪闻》中也有很清晰的表述。
女真征战多年才建立了金国,尽管开始接受汉民族文化的影响,但是无暇从事教育,所以女真的教育并不完善。自兴兵起,女真统治者逐渐看到自身教育的不足,在征战中,开始通过俘虏、收买或者强行扣留等手段授予官职,拉拢人才。那些被强行扣留的汉人多是在中原地区受到了极高教育的饱学之士,所以金国统治者常常命令他们开设私塾或教导女真贵族子弟。在女真和汉民族的长期碰撞与接触中,两个民族必然会产生互相学习、不断融合的情况。正所谓“野蛮的征服者自己总是被那些受他们征服的民族的较高文明所征服的”[6],对于女真和汉族来说就是如此。在生活方式方面,女真族对于汉族的学习也是非常显著的。以金熙宗完颜亶为例,由于他从小就受到中原汉族主流文化知识的熏陶和教育,对于中原文化和生活方式十分痴迷,懂得汉族诗文,穿儒服、学习烹茶熏香、爱好奕棋战象。再如:女真妇女的服饰也开始汉化,“或裹逍遥巾,或裹头巾,随其所好”,尽管女真统治者曾经三令五申,禁止女真人学南人装束,但是屡禁不止,甚至越来越普遍,可见女真人对汉人服饰的喜爱。关于婚姻状况,在女真和汉族的长期接触和融合过程中,女真族与汉族的差异越来越小,互通婚姻的情况也是越来越多。这种民间民族婚姻界限的打破,更有利于民族间的友好往来与融合与发展。
3.经济物产
纵观历史发展,可以说金国女真族的发展史是缓慢的,甚至是落后的。女真从游牧民族开始不断发展,在金国发展的初期,其社会制度保留了带有很多氏族遗风的奴隶制统治。在女真社会初期,其部落社会生产力低下,在黑龙江地区分布生活的时候,“无室庐,负山水坎地梁木其上,夏则随水草以居,冬则入住其中,迁徙不常”。等到了绥可时代,“乃徙居海古水(阿什河)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7]。与此同时,因为女真族擅长骑射,所以相对来说渔猎经济所占经济比重较大。但是,在当时,“其市无钱,以物博易,无工匠”。这也说明女真当时的经济发展水平还处于初级阶段,直到金国建国之初,女真贵族、奴隶主将大批汉族农业、手工业者强制带到了东北地区,这些先进的生产生活技术的传入和发展推动了女真部落的发展。
女真族与当时的其他少数民族之间的经济往来也十分频繁。以回鹘为例,回鹘人的织绣及金饰工艺极为出色:“善结金线相瑟瑟为拜及金环、织熟锦熟续注丝线罗等物,又以五色线织成袍,名曰克丝,甚华丽。”[8]对于当时的女真贵族来说,这些都是争相获得、有市无价的好物。在回鹘所统治的西北甘、凉、瓜、沙等州出产的珠宝、玉石、药材、香料及丝毛织品等等,也是回鹘商人与西夏、山东河北一带进行商业贸易往来的主要土特产。与此同时,回鹘的统治者也经常派人向金国纳贡,女真的统治者也经常购买回鹘出产的马匹和弓箭,并且将来自回鹘的马匹和弓箭当作珍贵物品赏赐下臣。
通过对《松漠纪闻》一书的分析与研究,我们可以了解到里面所涉猎的关于金国地区的军国要事,以及礼仪制度、山川地理、经济物产、民族文化、社会风俗等状况,是第一本较详细地描绘金国地区的历史与文化变化发展的不朽之作。由于《松漠纪闻》中记录的事件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洪皓的亲历亲闻,因此这增加了所记内容的真实性。再加上洪皓有着“宋之苏武”的誉名,他的名望与声誉为其所著的《松漠纪闻》带来了很高的可信度,其中记载了许多金国杂事,笔法精简凝练,翔实细致,涉猎广泛大多可考,从而扩大了其参考的影响及范围。从该书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女真民族不断发展、强大的历史过程,尤其是其建国的历史,也可以从中得知北方各民族的风土文化,以及民族交融的情况,《松漠纪闻》是研究金史与东北民族史的宝贵史料。
由于北方金国广大地区独特的地理结构、季节气候与生产生活方式,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富有民族特色的金国地区文化习俗,因而《松漠纪闻》这本书就给想要了解金国地区的中原人民提供了一个兼具主观感受与客观记录的独特视角,描绘和记叙了金国初年政治、经济、历史、文化、教育、地理等多方面的内容。
本书主要记载了很多北方金国少数民族人们的日常生活与思想观念,如婚嫁习俗、婚姻观念、娱乐活动、口语方言、特殊节日、特色服饰与饮食、贸易特产,等等,内容翔实,包含广阔,为我们展现了宋时金国初期的广大劳动人民生活的景象。从《松漠纪闻》内容的丰富性与广阔性来说,这本书可以算是一本具有丰富人文价值的笔记小说,让人读后感受颇深。
本文分析了北方金国地区的地理环境、人文环境与经济物产,对于其地形、气候、物产作了简介,重点则放在对其内政外交、文化风俗的分析与概括,还探究了《松漠纪闻》的史料价值、人文价值以及对后世的影响。作者洪皓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真实反映了当时金国初期的历史风貌,弥补了金国史料的匮乏,这一举动是为先人所不及,对于后人对宋金道路发展研究有重要的历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