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都外力·艾尔西丁
(北方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教学部 宁夏 银川 750021)
突厥是在我国古代北方兴起的一个游牧部族或部族联合体。据最早记载于突厥之名的《周书》卷二七《于文测传》《周书》卷五十《突厥传》等汉文古籍,突厥的兴起当在6世纪中叶①。
古代突厥语是指在突厥汗国(552—744)和回鹘在“西迁”(840)之前用古代突厥文雕刻的一批记功碑、墓碑文献的语言。从这些碑铭、墓碑文献的语言来看,古代突厥语有其自身的特点②。笔者在前人对古代突厥语和现代维吾尔语研究的基础上,将维吾尔语名词格位范畴分为以下10种类型。
主格没有专门的格词尾,即无形态标志或者说为名词的零形态标志。主格表示行为动作的主体、涉及行为动作的对象或事物的所有者,基本上充当句子的主语、宾语和定语。例如:
türk bodun tabγačqa körü ärtï.(T 西 1)
突厥人民臣属于唐朝。
bunča bodun qop itdim.(KT 南 2-3)
我组织了如此多的人。
qara türgiš bodun qop ičikdi.(KT 东 38)
普通的突骑施人民全部归顺了。
turdi mäktäptin käldi.(XUT) 吐尔地从学校来。
sodigär Eli käldi. (XUT) 商人艾力来了。
部分时间和地点名词主格表示行为动作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充当句子的状语。例如:
küntüz olurmatï.(T东1) 白天坐不下来。
bügün ötüp kätti.(XUT) 今天已经过去了。
领属格表示人或事物的领属关系。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时期,名词的领属格用的并不普遍。这一时期名词的领属词尾主要有-ïŋ /-iŋ形式。这类词尾形式缀接在以辅音结尾的名词词干之后。领属格表示事物的所有者,充当句子的定语。例如:
bilgä qaγan-ïŋ bodunï.(On 右 3)毗伽可汗的民众。
到了回鹘语时期,现代维吾尔语中的领属格-nïŋ 形式已经出现,且使用的很普遍。例如:
bu söz tutmaz är-niŋ biliki pičuq.(QB 4020)
不明此理的人知识就不齐全。
wätän- niŋ ätisi parlaq.(XUT)
祖国的明天更辉煌。
现代维吾尔语时期领属格的-ïŋ /-iŋ词尾形式已经消失,只保留了-nïŋ形式并使用的很普遍。不过,与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相似,现代维吾尔语的领属格词尾有时也可省略。例如:
bodun boγzä toq ärti. (T 南 8)
人民的肚子是饱的。
Mäktäp aldida körüŠtuq.(XUT)
我们在学校门口见面。
宾格表示行为动作直接涉及的对象,充当句子的宾语。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名词的宾格 附 加 成 分 形 式 有(1)-γ/-g,-ïγ/-ig ,-uγ/-üg ;(2)-n/-ïn/-in;(3)-nï/-ni等形式。例如:
tört buluŋdaqï bodun-ïγ qopalmiš.(KT 东 2)
(他)取得了所有的四方人民。
älig yil iš-ig küčig birmiš.(KT 8)
他付出了五十年的精力。
qan-ïn anta öltürtimiz.(KT 东 38)
我们杀死了他们的可汗。
到了11世纪宾格的上述形式中,(3)种形式使用非常普遍,到了现代维吾尔语时期(1)(2)种形式已经消失,只保留了-ni形式。例如:
tuz ämgäk-ni keŋtut kišikä yitür.(QB 1328)
要饮食充盈,与他人共享。
uniŋ anisi-ni kördüm.(XUT) 我看见他的母亲。
在句中,有时宾格词尾紧靠动词并可以省略。例如:
Män kitab körüwatimän.(XUT) 我正在看书。
位格表示行为动作发生的地点、时间、处所等语法意义。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名词的位格词尾有(1)-da/-dä,-ta/-tä;(2)-tan/-tän,-dan/-dän;(3)-nta/-ntä等三类。这一时期的位格还起着从格的作用,基本上充当句子的状语。例如:
yarïs yazï-da on tümän sü tirilti tir.(T 29)
说是在亚日斯平原已集合十万大军。
türgiš qaγan-da körüg käldi.(T 29)
由突厥施可汗那里来了侦探。
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时期的(3)种形式只缀加于带有第三人称领属性词尾的名词之后:例如:
yïri-ntä(Su 1)其土地上到了现代维吾尔语时期只有保留了(1)种位格形式,其他形式基本上都消失或起别的作用。例如:
mäktäp-tä išläymän. (XUT) 我在学校工作。
öy-dä adäm bar. (XUT) 家里有人。
方向格表示行为动作发生的时间及行为动作的趋向,充当句子的状语。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名词的方向格附加成分形式有(1)-γaru/-qaru,-gärü;(2)-ra/-rä;(3)-γa/-qa,-gä/-kä等 三 类。在这一时期碑铭语言中,方向格的(1)(2)种形式是常见的,(3)种形式却较少见。例如:
yïr-γaru oγuz bodun tapqa.(KT 东 28)
背面反对乌古斯人民。
ič-rä ašsïz, tašra tonsïz.(KT 东 26)
内无食,外无衣。
-qa/-kä、-γaru/-qaru、-ra/-rä等形式只缀加于名词原型之后。例如:
bodun-qa(KT 东 7) 对人民
äb-gärü(T北6) 向房屋
taš-ra(KT 东 11-12) 往外
通过以上的比较,可以看出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的(1)(2)种形式已经消失,(3)种形式均保留在现代维吾尔语中。例如:
baγ-qa kirdim.(XUT) 我走进了园子。
mäktäp-kä käldim.(XUT) 我到了学校。
从格表示行为动作的来源、方式、发生的原因等,也可表示比较的对象、整体的一部分。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时期,位格和从格的功能还没有分化出来,位格起着从格的作用。这一时期(1)-ta/-t ä,-da/-dä;(2)-tan/-tän,-dan/-dän 等形式来表示从格。例如:
täŋri-dä bolmiš bilgä qaγan.(KT 南 1)
从天所生的毗伽可汗。
qaŋ-dan.(KT 东 23) 从那儿。
到了回鹘语言时期位格和从格的分化已经完成,(1)种形式表示位格,(2)种形式表示从格。察哈台语时期已经出现的名词从格形式-din/tin一直沿用至今,并且这些形式的元音和谐律规则很强。其中-din根据元音和谐律缀加于以元音或浊辅音结尾的名词之后,-tin缀加于以清辅音结尾的名词之后。例如:
turup čïqtï äv-din.(QB 3955) 走出家门。
öy-din čiqti. (XUT) 他走出家门。
bu söz sözlämäk-tin barïr är bašï.(QB 1914)
多嘴饶舌者性命难保。
mäktäp-tin käldi.(XUT) 他从学校回来了。
工具格表示行为动作所借助的工具,进行的时间、方式、状态等意义,充当句子的状语。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名词的工具格附加成分形式有(1)-in/-ïn;(2)-un/-ün 等两类。例如:
az tutuquγ älig-in tutdï.(KT 东 36)
把阿兹部落的都用自己的手抓住了。
kültigin yadaγ-ïn oplayu tägdi.(KT 东 32)
阙特勤步行突击。
oq-un(KT东36) 用箭
到了回鹘语时期,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曾开始出现的“üčün”“birlä”等后置词来表示工具格难以表达的意义,发展到现代维吾尔语时期(1)(2)等工具格形式已经消失,这一时期工具格已经被后置词及其他一些形式所取代。例如:
bu yoli birlä bardi.(XUT) 他走这条路去了。
范围格表示事物的处所、地点,充当句子的定语。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范围格附加成分形式有(1)-daqï/-taqï (2)-täkï 等。例如:
törtbuluŋ-daqï boduniγ qop almïš.(KT 东 2)
取得了所有四方的人民。
yan--taqï tuγ äbrirü bardïmïz.(T 东 26)
我绕着旁边的一座山行走。
köŋül-täkï (KT 南 12) 心中的
到了现代维吾尔语时期(1)(2)种形式已经消失,出现了-diki、-tiki等范围格形式。例如:
öy-diki adäm.(XUT) 在家的人
mäktäp-tiki oquγuči.(XUT) 在校的学生
相似格主要用来比喻事物的性质、行为动作的状况。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由名词原形或名词人称形式后缀加-täg 构成名词相似格。相似格充当句子的表语。例如:
yaγïmïz tägirä učuq--täg ärti.(T 西 8)
我们的敌人就象食肉鸟一样。
到了现代维吾尔语时期,出现了-däk /-täk等相似格形式,充当句子的定语和状语。例如:
partiyiniŋ polat-täk intizami bar.(XUT)
党有铁的纪律。
siz-däk adämni körüp baqmiγan.(XUT)
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量似格表示某一种事物同另一事物在量或程度上有某种共性的状况,在句子中作状语。在古代突厥碑铭文献语言中量似格附加成分有-ča/-čä等形式。例如:
süŋüküŋ taγ-ča yatdï.(KT 东 24)
你的尸体堆成山。
qïyïnïγ köŋlüŋ-čä ay.(T 北 8)
按你的心愿执行刑罚。
到了现代维吾尔语时期既保留了-čä形式,又形成了-čilik形式。例如:
muštum-čä taš.(XUT) 拳头般的石头。
män uniŋγa muštum-čilik bir almini bärdim.(XUT)
我给了她(大小)拳头般的苹果。
现代维吾尔语的相似格 -däk /-täk 与量词格 -čä/-čilik均有表示比喻的特点,有时可以替换使用,但比喻的焦点不同。因有这样的区别,两者在更多情况下不可相互替换③。
在古代突厥语言中,对语音和谐的要求比较严格,到了现代维吾尔语时期,对语音和谐的要求相对来说已不太严格。有的格位自然合并、分立;词尾由多而少、由繁变简,古今维吾尔语时期词尾形式均可反映出此点。在古代突厥文献语言中的工具格形式,已随着语言发展、演变的过程逐渐消失,而现代维吾尔语中均无工具格形式,已由一些后置词逐渐取代了该格。现代维吾尔语时期从格和位格的分化进一步明确,还有 -γičä/-qičä、-gičä/-kičä等新终界格形式出现了。通过本文研究,有利于对现代维吾尔语语法范畴深入了解,对加强研究古代突厥文献语言也有重要意义。
【注释】
①林幹:《突厥与回鹘史》,内蒙古: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年7月第1版。
②张铁山:《回鹘文献语言的结构与特点》,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第1版。
③力提甫·托乎提:《现代维吾尔语参考语法》,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12月第1版。
T:Tunyuquq(暾欲谷碑铭)耿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年8月第1版。
KT:Köl tigin(阙特勒碑)耿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年8月第1版。
ON:Ongin(翁金碑)耿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年8月第1版。
QB: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福乐智慧》郝关中译,北京:民族出版社,2003年4月第1版。
SU:(苏吉碑)耿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年8月第1版。
XUT: 表示现代维吾尔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