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战后外交总决算”理念的提出、动因及挑战

2019-12-23 20:47陈梦莉
日本研究 2019年2期
关键词:领土问题邻国东北亚

陈梦莉

一、“战后外交总决算”的提出

2018年9月,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安倍提出了“战后外交总决算”理念。同年10月,安倍在国会发表施政演说,表达了开展“战后外交总决算”的决心,表示要将与俄解决“北方领土”问题,开创“日俄新时代”;与中国强调要积极开展首脑互访,将中日关系推向新阶段。2019年1月1日,安倍发表新年感言,列举美朝首脑会谈、日俄和平条约谈判和中日关系新时代的到来等外交情势,称“在迎来巨大转机的情况下将果断推进日本外交总决算,2019年日本将闪耀全球”。[1]

2019年1月28日,安倍发表内阁总理大臣施政演说,计划在2019年完成“俯瞰地球仪外交”,进行“战后外交总决算”和开展“新时期近邻外交”,大篇幅涉及包括中日关系、朝核问题和日俄关系等周边外交。安倍重新审视近年来国际和国内形势的变化,尝试升级和转变外交思路,将调整周边关系纳入战略视野,积极融入东北亚双边和多边外交。安倍表示,中日关系已经重回正常轨道,两国已经“化竞争为协调” “成为合作伙伴而非威胁”“共同推进自由公平的贸易”。[2]安倍表示,今后要在上述三原则的基础上,通过不同领域不同层次的民间交流,把中日关系提升到新阶段。对于日俄关系,安倍表示,要加强日俄民间的信任和友谊,争取解决领土问题和缔结和平条约;领土问题自战后以来已经存在了70多年,与普京已经达成共识,并不希望推迟到下一代去解决;今后将加强首脑间互信,以1956年联合宣言为基础加快交涉谈判进度。对于日朝关系,安倍表示要打破两国间相互不信任的外壳,自己将直接面对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不放弃任何改善日朝关系的机会果断采取实际行动,力图实现两国的外交正常化。[3]

2019年4月23日,日本发布的2019年《外交蓝皮书》进一步明确了“战后外交总决算”的具体内容与基本态度,对东北亚邻国的态度有明显软化。关于中日关系,《外交蓝皮书》增加了“从大局观点来看,与中国构建稳定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日中关系进入正常轨道,进入以发展作为目标阶段的一年”等内容。在朝鲜半岛局势方面,为解决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和推动日朝关系正常化,日本删除了“对朝鲜施加最大压力”的强硬表述,不再提及朝鲜“构成重大迫切威胁”,提出“国际社会应团结一致推进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关于日俄关系,为了不刺激俄罗斯,在《外交蓝皮书》中不再沿袭“北方领土归属日本”的说法,这反映出日本积极改善对俄、对朝外交决心。[4]

《外交蓝皮书》作为日本外交战略的纲领性文件,从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日本未来外交战略的重点在于改善与俄罗斯和朝鲜的关系,指明了实现“战后外交总决算”的具体方式。

从几次安倍关于“战后外交总决算”的讲话中可以看出,“战后外交总决算”其实质是摆脱战后体制,重新调整和改善与东北亚邻国的关系,因中日关系已重回轨道,其核心内容是日俄和日朝关系,安倍试图通过加强中日、日俄、日朝等首脑外交解决相互间存在的领土及历史问题。“战后外交总决算”与20世纪80年代中曾根康弘提出的“战后政治总决算”一脉相承,都是要清算战后以来的政治和外交问题,追求政治大国目标,提高日本国际地位。摆脱战后体制一直是日本保守政治家的诉求和目标,中曾根康弘提出的“战后政治总决算”,开启了“战后总决算”的历史进程,安倍再次执政后加速摆脱战后体制的步伐,力求在“摆脱战后体制”这一重大历史性难题上取得实质性突破,彻底告别战后体制。

二、安倍提出“战后外交总决算”的动因

安倍第二次上台后,提出了“俯瞰地球仪外交”,开展全方位多边型外交布局,但实际效果不彰。安倍提出的“俯瞰地球仪外交”寄希望于发达国家,却舍本逐末忽视了对日本最重要的邻国,与周边国家僵持不下,“以邻为壑”的外交布局难以获取国内民意支持。为了摆脱在东北亚的孤立境地,改善与东北亚邻国的关系,安倍提出了力图摆脱战后体制的“战后外交总决算”理念。但实际上是,安倍基于国际环境和地区形势的变化作出现实和实用主义策略调整,以增加自身外交回旋余地。

(一)力图摆脱战后体制

安倍提出“战后外交总决算”,其实质是通过渐进方式摆脱战后体制。战后体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在美占领期间,在美国主导下建立起的“宪法体制”“日美安保体制”和“旧金山体制”。但随着战后经济的增长,日本国内统治阶级开始谋求独立和追求政治大国地位。自民党成立之初就把修改宪法作为“党是”并写入党纲之中。摆脱战后体制不仅是自民党的战略目标,也是安倍对外战略设计的前提和目标。二战后,日本国内保守势力三次挑战战后秩序,第一次发起挑战是在上世纪50年代围绕和平宪法和《日美安保条约》展开的,结果遭到了国内民众和护宪派的强烈抵制;第二次挑战是中曾根康弘时期提出的“战后政治总决算”,否定战后政治,追求与经济相适应的政治大国目标;[5]而安倍时期的“战后外交总决算”达到摆脱战后体制的顶峰,不仅修改宪法、歪曲侵略历史,更全面否定战后发展道路,试图彻底清算战后体制。

安倍第二次执政后积极推行“战略性外交”,在政治、外交、安全等方面采取积极措施。安倍把摆脱战后体制为己任,不管是提出所谓“积极和平主义” “价值观外交” “俯瞰地球仪外交”还是“战后外交总决算”,其一切外交行为都立足与战后体制切割,妄图挑战战后秩序。在处理与邻国关系上,安倍力图解决包括与东北亚邻国领土争端、战后赔偿等战后尚未彻底解决的问题,彻底结束“战后时代”,结束对二战历史的外交争论。长期以来,日本一直坚持以《旧金山条约》作为战后东亚国际秩序的基础,但该条约仅仅是日本与所谓“民主阵营”国家间签订的片面媾和条约,并没有结束日本和亚洲邻国的战争状态,也没有解决领土划分问题,战后处理还未完结。在日韩关系上“慰安妇”纠纷悬而未决,强征韩国劳工问题也并未得到妥善处理。同时,在与朝鲜关系上,朝鲜绑架人质问题一直制约日朝关系正常化进程。这些历史遗留问题阻碍了日本与东北亚邻国之间的和解进程。因此,改善中日关系、解决日俄领土问题、实现日朝关系正常化成为安倍外交的重中之重。

“战后外交总决算”是安倍在外交层面试图摆脱战后体制的途径,但是抛开日美同盟和历史问题谈清算战后历史本身就是悖论。安倍试图在“战后外交总决算”理念下开启“新时期近邻外交”,这一外交路线取得突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中日关系虽然已重回正常轨道,但仍存在结构性矛盾,日俄、日朝关系因领土和历史问题也难以推进。

(二)摆脱地缘关系中被孤立的状态

首先,安倍执政后寄希望于发达国家,高调推行“俯瞰地球仪外交”,对包括中国在内的近邻视而不见,舍本逐末,从而使日本在东北亚地区陷入孤立境地。日本地处东北亚,该地区是日本争取“正常化国家”的地缘政治基础。但在对朝政策上,安倍外交政策固化缺乏弹性,此前一直向朝鲜施加最大限度的压力,在朝鲜绑架人质问题上态度强硬,导致日本外交陷入被动。近几年来,朝鲜半岛局势出现了一系列积极变化。在朝鲜的主动努力下,南北关系出现改善,南北和朝美会晤顺利进行,韩朝、中朝、美朝、俄朝双边关系相继出现缓和,日本貌似被置于东北亚“大变局”之外,陷入被动与尴尬的境地。同时,日本还担心美朝对话会削弱日美同盟,使日本在朝鲜半岛上被忽略。为避免日本被抛在对朝鲜半岛国际博弈之外,安倍曾多次表示希望与朝鲜最高领导人会面,但一直无缘半岛事务。而“战后外交总决算”的重点在于改善与东北亚邻国的关系,解决绑架人质问题和朝核问题。

其次,为应对“特朗普冲击”,安倍试图以强化周边为立足点搞“避免风险的平衡外交”,以增加回旋空间。特朗普上台后国际贸易环境发生巨变,本国优先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对日本经济带来严重冲击,日美在贸易和安全问题上的分歧凸显。美国持续向日本施压,要求其削减对美贸易顺差,进一步开放日本国内市场,大幅度削减对美出口盈余,2018年日本对美贸易顺差比上年减少8.1%。[6]受特朗普保护贸易政策打击的影响,日本民众对日美关系的看法也大幅恶化。2018年11月26日至12月3日进行的全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只有39%的民众认为日美关系良好,这是自2000年以来的最大跌幅。此外,安倍再次执政后推行“安倍经济学”,虽然经济有所增长,但国内通货紧缩现象一直难以消除,内需难以刺激经济增长,财政长期赤字。

面对国内外压力,安倍欲在大国间寻求平衡外交,为自己的经济和安全空间创造机会。安倍自2012年上台以来全方位开展首脑外交,至2018年末出访次数73次,创造了战后日本首相出访之最,但并未取得实质性效果。日美关系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未来通过强化日美同盟获得国内政治红利的空间不大,与美交好并未使日本免受美国的经济打压。安倍提出“外交总决算”,改善与邻国的关系,本质上是“避险平衡外交”,在美国和周边邻国之间寻求平衡。安倍如果能够改善与中国、俄罗斯和朝鲜等邻国的关系,不仅将有助于改变日本在东北亚地区“麻烦制造者”的形象,还可以扭转其在地区合作中的被动局面。

(三)基于实用主义外交战略的调整

安倍在东北亚地区的外交新趋向展现出现实主义和实用主义策略,是针对国际环境的变化所作的机会主义式的调整。冷战后,日本一直将中国、俄罗斯和朝鲜视为威胁。进入21世纪后,东亚地区一方面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引擎和新的权力中心,另一方面也成为大国间“博弈场”。尤其在2010年中日经济规模发生逆转后,日本“不适应感”不断上升,国内“中国威胁论”盛行。安倍试图以日美同盟为基轴,以价值观理念为支撑,打造一个与日本具有同样价值观的多边灵活外交格局,从而达成遏制、孤立中国的战略目标。 “战后外交总决算”的提出,并不意味着日本政府地缘战略的转向,安倍一方面仍然与美澳印海洋国家结成联盟,另一方面对与中俄等大陆国家采取对话与遏制“两面下注”的战略。安倍提出的“战后外交总决算”,更多是为避免在东北亚陷入孤立的有限度策略性调整,并不会带来其外交政策的实质性改变。作为现实主义保守派,安倍政权本质上与包括中国、韩国、俄罗斯、朝鲜在内的东亚邻国存在价值冲突,其在历史问题上的动向是基于国家利益的现实主义考量而作出策略性调整。

据2017年12月19日日媒发布的全国民调显示,对安倍晋三再次执政后的政绩进行评价,最后结果为5.2分(总分10分),“修宪”和“核电”拉低了得分。[7]安倍力争在其任期内能在政治、外交、经济等多领域实现突破。“安倍经济学”虽然使日本经济有了明显改观,但经济改革留下的债务危机和人口老龄化问题仍未得到妥善解决,国内对其评价毁誉参半。此外,安倍执政成果乏善可陈,想要在剩余任期内留下政绩,迫切需要在外交方面作出成绩。因此,在外交上安倍如果能实现日俄和日朝关系的突破,无疑是重大的外交遗产。

三、“战后外交总决算”面临的挑战和困境

在安倍看来,中日关系已回正常化轨道,这是“战后外交总决算”取得的重要成果,其他重点内容主要在于解决日俄领土问题和实现日朝关系正常化。在2019年日本外交蓝皮书中日本政府去掉了“北方四岛归属于日本”的表述,也删除了针对朝核问题“将给与其最大限度的压力”“前所未有的重大且迫切的威胁”等措辞,对俄、朝政策出现明显缓和。安倍首相明确表示力争今年与俄谈妥移交两岛,试图把与俄领土谈判和签订和平条约作为“战后外交总决算”的政治遗产。但能否在“战后外交总决算”口号下推动包括日俄和日朝关系取得实质性进展,安倍的“战后外交总决算”能否取得成效,关键在于其能否从世界大格局的高度处理与邻国的关系。实现外交决算绝非易事,面临诸多挑战。

(一)面临国内外压力

安倍推行“战后外交总决算”面临国内政治和民众压力。“战后外交总决算”是在首相积极主导下由官邸主导决定的,并非外务省官僚。“战后外交总决算”是安倍在自民党总裁选举时提出的口号,更多的是基于选战目标而提出的,流于表面缺乏理念。“战后外交总决算”意味着日本要结束对二战历史的外交争论,摆脱战后体制,但问题却不包含日美同盟和历史认识问题,也不会摒弃对美追随路线,从美国“附庸国”地位中摆脱出来。外务省很多官僚认为“战后外交总决算”理念模糊不清,政府内部出现了很多不同声音,在国内面临很大的政治压力。

冷战后,新保守主义成为主导日本外交的主要力量,也激发了国内社会的狭隘民主主义,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影响日本内外政策取向。[8]日本政府在制定与东北亚邻国领土政策时,受国内政治保守主义和民族主义情绪的影响,对领土问题不会轻易妥协。在日俄领土问题上,激进派政客在阁僚和自民党内部占主导地位,反对在领土问题上轻易妥协,坚持返还四岛;多数国内民众也出于民族尊严主张强硬的领土政策,不允许“先行返还两岛”。[9]日本民众对俄罗斯有好感的仅为2.3%,没好感的31.4%;对韩国有好感的为10.2%,无好感的达到27%。 日本民众对亚洲邻国的负面认知比率极高,安倍要想彻底进行外交总决算,改善与邻国关系,缺乏民众基础。日本2018年度对全球各国好感度调查结果显示,同时,日本国内右翼势力过分强调自身利益,主张“实力决定论”,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领土争端,在历史问题上否定日本的侵略罪行,歪曲历史事实。安倍虽然提出意在摆脱战后体制的“战后外交总决算”理念,表面看要彻底清算与东北亚邻国的战后外交遗留问题,但是其保守主义战略实质并未发生改变,只是根据自身国家利益而见风使舵。

日本与东北亚邻国的战后外交遗留问题本身具有长期性和复杂性,同时还受美国因素的影响。战后,日本外交以日美同盟为基轴,只能在不影响日美关系的前提下有限度的调整其东北亚外交政策。冷战时期,美苏两极对峙,日本成为美国在东亚地区的反共堡垒,唯美国马首是瞻,日本与俄罗斯、朝鲜的关系一直处于僵局,缺乏真正自主性。冷战后,美国仍不乐见日本与俄罗斯、中国关系有实质性改善。乌克兰危机后的日俄关系正说明了这点,美国控制和影响日本对俄政策,并对日本施加压力,而日本最终采取追随美国的对俄制裁政策,日俄关系无法取得太大的改善空间,双边关系陷入僵局。

(二)与东北亚邻国存在结构性问题

日本在东北亚外交与邻国存在结构性问题,要想摆脱历史包袱还面临诸多难题。首先,日本与东北亚邻国存在的领土争端难以解决。东北亚领土争端是历史遗留问题,与日本二战期间侵略扩张与战后远东国际秩序安排有关。二战时期签订的《雅尔塔协定》是战后“北方领土”问题形成的直接原因之一,长期以来日俄对其存在不同的解释。[10]长期以来,日俄两国围绕领土问题争执不下,双边关系因领土问题陷入僵局。安倍要想进行战后外交总决算,彻底清算与邻国的战后历史遗留问题,领土争端是其必须面临的首当其冲要解决的问题。安倍再次上台执政后将改善日俄关系作为日本外交的重点,提出“以经济合作撬动领土争端”的“新思维”,积极开展对俄外交。但日俄在领土问题上的立场和利益诉求各不相同,普京并未同意与安倍进行领土谈判,两国在领土问题上的分歧难以弥合。日本与中韩两国存在的钓鱼岛和竹岛(韩国称“独岛”)领土问题也至今悬而未决,解决这些领土争端面临诸多难题。

其次,安倍对待历史的修正主义态度使其难以与邻国清算历史问题。二战时期,日本对东北亚邻国发动了一系列的侵略战争,带来了严重的灾难。但战后美国出于反苏反共的需要,对日占领方针从“打击”改为“扶植”,对日本战犯实行了一定的包庇政策,在未彻底清算日本侵略历史的情况下便与之实现了关系正常化,使日本国民对侵略战争的历史缺乏彻底认识。长期以来,日本一直为侵略历史狡辩,引起中韩朝等东北亚邻国的强烈抵制。因一直不能直面侵略历史,日本与东北亚邻国实现历史和解遥遥无期。安倍上台后继承了其外祖父、前首相岸信介的历史观和战争观,[11]公开否认侵略历史,不断以各种形式参拜靖国神社。长期以来,“慰安妇问题和“强征韩国劳工”问题成为困扰日韩关系的症结,虽然安倍政府与朴槿惠政府就慰安妇问题达成协议,但文在寅上台后要求就“慰安妇”赔偿问题重新进行谈判,双方很难在历史问题上进行和解,双边关系转冷。历史问题是日本改善与东北亚国家关系中“难以拔出的刺”,安倍要想彻底实现外交总决算,必须用实际行动对战争罪行进行反思和赎罪,才能与邻国实现真正的历史和解。

总体而言,领土争端和历史问题是影响东北亚国际关系走向的重要因素,安倍要想彻底清算历史和实现外交总决算,必须解决与东北亚邻国的这些结构性问题和矛盾,否则将会在该地区继续陷入孤立境地。但领土问题涉及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极易触发民族情绪,很难在短时间内达成解决方案。安倍再次执政后,虽然提出了灵活的“北方领土”政策,试图把与俄领土谈判作为战后总决算的政治遗产,但俄罗斯一直否认两国存在领土问题,日俄很难在领土问题上取得实质性进展。在历史问题上,安倍一直否认侵略历史,缺乏对战争罪行的反思,并未用实际行动赎罪。安倍在无法推动领土和历史问题取得进展的情况下,就很难实现与东北亚邻国的战后外交总决算。

(三)缺乏具体实施路径

自去年2018年9月安倍提出“战后外交总决算”理念来,每次公开讲话谈及该理念安倍都表现出贯彻和实施该理念的目标和决心,但却一直未明确表明实现该理念的路径和方式。在日本国内,处于引领和实施“战后外交总决算”立场的不少外务省官僚对此理念表示困惑,都觉得难以界定外交总决算的具体概念。“战后外交总决算”更多的是作为安倍基于迎战总裁选举的“招牌政策”而缺乏现实性。

从2019年安倍发表的施政演说中可以看出,安倍试图以首脑外交促进与东北亚国家关系的改善,但仅仅依靠首脑外交实现双边和多边关系的改善是不可能的。例如,安倍第二次执政后,把改善日俄关系作为外交重点,试图利用外交和经济手段促进领土问题的解决。至2019年1月与普京会面多达25次,是日本战后历任首相中与俄总统会面次数最多、解决“北方领土”问题愿望最强烈的首相。虽然2018年11月安倍与普京达成以1956年《日苏共同宣言》为基础加速和平条约缔结谈判的意愿,但双方在领土问题上的利益诉求各不相同,分歧难以弥合,双边关系难以取得实质进展。事实证明,安倍利用首脑外交和经济手段解决领土问题的政策只是为解决领土问题创造条件的权宜之计,不可能带来实质性改变。若想实现与东北亚邻国关系的实质性改善,进行“战后外交总决算”需要采取具体可实施的路径。

目前,除了与中日关系重回轨道外,日本与俄罗斯、朝鲜和韩国的关系都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对朝政策迟迟未展开,成效难言显著。安倍提出的“战后外交总决算”表面上看似乎理念新颖,实际上是前首相中曾根提出的“政治总决算”在外交方面的延续,都是为了摆脱战后体制,走向政治大国。安倍要想实现“战后外交总决算”,不能只流于表面,必须要拿出具体可实施的措施和路径,否则改善与东北亚关系只是空谈。

四、小结

安倍第二次执政后,积极推行“远交近攻”的“俯瞰地球仪外交”,使日本在东北亚地区陷入孤立困境。自2018年,安倍加强运筹周边外交的力度,积极改善中日、日俄等邻国关系,提出“战后外交总决算”理念,力争解决阻碍双边关系发展的“外交悬案”。中日关系已经重回轨道,但如何实现双边关系行稳致远,需要双方管控分歧,妥善管理敏感问题,扩大战略对话与合作。

日俄关系,虽然达成以1956年《日苏共同宣言》为基础加速和平条约谈判的意愿,日方态度积极,但俄方却顾虑重重,强调对争议领土的主权,双方分歧严重,双边关系难以取得实质性进展。

在朝鲜半岛问题上,随着朝美、朝韩关系出现缓和,日本也在朝鲜半岛上积极采取行动,但是不仅日朝双方间没有任何正式的对话渠道,“绑架人质”问题也一直成为阻碍双边关系发展的障碍。日韩两国因历史问题渐行渐远,贸易摩擦持续发酵,双边关系短期内难以转圜。

安倍要想在任期内彻底与东北亚邻国清算历史并且改善关系,面临一系列国内外的阻力及结构性问题,虽然安倍在涉及到“战后外交总决算”的历次讲话中都表明贯彻该理念的决心,但缺少具体可行性措施和路径,难以获得国内民众支持。

安倍“战后外交总决算”,是对前首相中曾根康弘提出的“战后政治总决算”的继承和发展,都是为了摆脱战后体制,实现政治大国目标。但安倍的实际能力与实现“战后外交总决算”的目标之间存在很大差距,与东北亚邻国存在的领土和历史问题使其很难彻底清算历史。

可以预见,在日俄关系上,若日方一味在所谓“北方领土”上制造话题,恐怕就连为在南千岛群岛上开展共同经济活动而进行的日俄磋商也难以持续下去。而日俄在和平条约谈判与处理领土问题的矛盾难以化解的情况下,缔结和平条约仍需时日。在日朝关系上,虽然安倍有意改善双边关系,积极寻早改善双边关系的“切口”,但面临朝核问题和“绑架问题”的巨大障碍,双边关系难以实现正常化。在中日关系上,安倍也需要探索“令和时代”新的发展方向和路径,推动两国务实合作,实现双边关系持续稳定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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