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 刘宇琪
(上海大学图书情报档案系 上海 200444)
乡镇志书是重要的地方区域性史料,同时也是承载基层社会历史文化记忆的不可或缺的档案文献。[1]乡镇志书发源于宋代,及至清代蔚然大盛,不仅在数量上迅速增长,而且在编纂和内容上具有鲜明独到的风格特征,其文献价值和所蕴含的文化信息资源值得进一步深入开发利用。[2]清代乡镇志书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并非出自官修档案史料体系,因此在著作过程中能够做到不拘一格,灵活运用体例,突出地方特色,这在其文献命名方式和编纂体裁的选取上表现得尤其突出。
一般而言,对于乡镇志书的命名,其规律多是以具体地名(或者雅称别名)加上通称“志”(包括“小志”“补志”“续志”“新志”等称谓)的方式组合而成的。例如光绪《菊泉里志》、乾隆《菱湖小志》、光绪《梅李补志》、光绪《平望续志》、乾隆《硖川新志》等,皆是如此。但是这种命名规律的最终形成,乃是在宋代以后地方志书发展走向定型、体例趋于稳定之后的产物。
地方志书的发展,在经历了汉魏南北朝时期的地记、隋唐五代的图经这两大阶段之后,及至宋代开始在体例编次与内容安排上逐渐趋于定型和稳固,其所确立的范型与传统对后世的地方志书编纂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就地方志书命名形式的演变过程来看,也是随着地方志书在不同阶段的历史发展而最终趋向定型的,在不同发展阶段中,地方志书的命名形式都有各自的时代特征。在汉魏南北朝时期,地记的编纂大为兴盛,就其命名来看,主要是以某地名称加上“记”或者“传”的字样进行组合,例如《湘中记》《钱塘记》《南雍州记》;《徐州先贤传》《关东风俗传》《襄阳耆旧传》等。以“记”或者“传”的字样作为地方志书的通称,表明了当时地记的编纂深受传统史学体例的影响。一般而言,通称为“记”的地记多是地理与人物的记载并重,延续了《汉书·地理志》以来的地理志书编纂传统;而通名为“传”的地记,尤其是“先贤传”“耆旧传”“人物传”等,当是以人物传记为重点,在体裁上更加偏重于纪传体的史著形式。当时编纂的地记中,也有称“录”“志”的,例如《三辅决录》《会稽典录》《徐州人地录》《华阳国志》《三国吴郡志》《荆南地志》等。但其数量相对较少,所占比重不大。而且这种名为“志”的地记,实际上更为接近《汉书·地理志》的编纂体例,应当属于地理志书的范畴,与我们一般所认为的地方志书尚有较大距离。汉魏南北朝时期地记由于通称各异而形成的记载侧重的不同取向,正是反映了地记在内容记载上的多样性。隋唐五代时期,地方志书的发展进入了编纂图经的阶段,魏晋南北朝以来的地记著作形式渐趋消失。隋唐五代的图经较之地记而言,在体例与内容上都有了长足的演进,就目前所见保存较为完整的唐代敦煌图经P.2005《沙州都督府图经》残卷来看,我们可以知道唐代图经在体例上不仅采用了为后世地方志编纂所遵循的平目体,依照不同的要素门类展开叙述,而且在内容记载上也能够注重在整体的编纂框架中达到地理与人文内容的均衡,避免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地记在内容记载上倚轻倚重、导致体例不纯的弊病。当时各地志书皆以“图经”为名,虽然名称尚属不同,但是唐代图经在体例上已经较为接近后世的平目体志书,在地方志书发展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从宋代开始,地方志书的编纂体例与内容都开始趋向定型,虽然北宋时期尚有部分地方志书名为图经,但其编纂体例已经改成平目体的形式,只是沿用了传统的志书称谓,实质上已经成为定型的方志。[3]及至南宋以降,方志发展最终得以定型,以“临安三志”为代表,标志着地方志书在命名称谓、编纂体例、内容安排上都有了一个可供遵循效法的准则,为元明清时期地方志书的深入发展奠定了基础。地方志发展的最终定型,其在关于志书命名方式上的特征,体现为主要以“志”的称谓作为地方志书的通称,辅以一些沿袭传统史学著作体裁的别称,这在明清时期地方志书的编纂发展史上得到了很好的继承与沿袭。
清代乡镇志书的命名方式,主要是以具体地名加上“志”这一类的通称组合而成的。例如康熙《杏花村志》、光绪《善和乡志》等,这些乡镇志书的命名方式就是以实际具体的地名加上“志”这一类的通称。又如康熙《槎溪里志》、嘉庆《珠里小志》等乡镇志书的命名方式,则是以当地的别名雅称加上“志”这一类的通称。其中“槎溪”即上海南翔镇的古名雅称,“珠里”即指上海青浦古镇朱家角。此外还有以当地具有代表性的地理标志作为志书的名称,例如嘉庆《北湖小志》、乾隆《峰泖志》等,其中“北湖”指的是扬州城北水网密布、因水而成市镇的北湖地区,而“峰泖”即松江天马山镇一带的标志性地理景观。倘若不细细翻阅这些志书的内容,则会将其误收入山水志或者寺塔志中。
在命名上虽多以“志”为通称,但究其具体称谓,还多有不同之处,可以进一步细化讨论。一般而言,清代乡镇志书在命名上有五种基本形式,以及若干种补充辅助形式,兹分别概述其特征如次。
(一)“记”。又称“杂记”“续记”。从编纂体例上来看,这类志书多是采用平目体或纲目体的形式,分门别类进行叙述。以道光《刘河镇记略》为例,该志即分为《发源》《水利》《创始》《形势》《盛衰》《人物》《古迹》《节孝》《街巷》《灾异》《土产》《俗谈》《奇事》《宦迹》等十四卷,虽然个别篇目门类名称较之一般志书而言有些不同(如《发源》《创始》《形势》《盛衰》),但在其下皆有小注说明。例如该志《创始》卷,其名下注曰:“大小刘河 建闸防寇 筑城茜泾 军工战船 炮台镇守”等,是则为分纲别目的体例;又如《盛衰》卷,其名下注曰:“自宋高宗南渡后起至嘉庆二十一年止”,则是用以说明该卷记载主旨所在。一般而言,称“记”的清代乡镇志书,虽然沿袭了一般志书的编纂体例,但在具体设置篇目上仍有一定的机动灵活性。
(二)“识”。又称“小识”“杂识”。所谓“识”,从语义训诂上来看,与“志”“记”等的含义是基本一致的,因而“小识”即是“小志”的意思,可以说只是换了一种别称而已。如就道光《恬庄小识》来看,该志即采用平目体的形式,详细记载该地河梁、公所、义局、孝义、科名、职官等内容,与一般的乡镇志书体裁完全一致。即如杨希澯在自序中所说:“我儿英彝、英类,曾仿支溪、徐市各小志,辑《恬庄小识》,俱未之竟。”[4]这说明道光《恬庄小识》不仅在体例上借鉴了其他市镇“小志”的编纂方式以为有所仿照,而且称为“识”者,无非只是一种别名、别称,实际上就是“《恬庄小志》”。这不仅在语义训诂上可以等同,而且也可以通过与其所借鉴的志书体例进行比对得知。
(三)“文献”。亦名 “遗献”“ 征献”。凡称“文献”的清代乡镇志书,其基本特点乃是收录大量的诗文碑记,按类分载,以突出保存地方文献的用意。以同治《梅李文献小志稿》来看,该志在总述里中地理沿革与街巷水道情况后,便按类“集文”,将相关的诗文碑记附载于对应的条目下。如记载里中的黄香墓,其后便附载劳必达所撰《汉尚书令孝子墓碑阴记》,以文献资料的形式进行补充说明。这种编纂方式固然能够保存不少珍贵的文献,但是在体例上却有不足之处,容易使得志书变成地方诗文集的汇编,潘镐《梅里文献小志》即是如此。此外,名为“征献”的乡镇志书,有可能多侧重于地方先贤人物传记的载录。以乾隆《东西林汇考》为例,其书卷五为《征献志》,卷首小序云:“我镇土膏溪秀,人文辈出,或标伟伐于当年,或垂清风于奕世,或一姓而冠盖蝉联,或播迁而缥缃郁起。吏治文学,飞跃互奇,元抱青衿,栖迟各异,……皆秀气所钟而野史堪载者也。”[5]以下则分为“勋贤”“儒行”“高义”“科贡”“例仕”诸目收录里中人物列传。这是值得注意的一个特例。
(四)“编”。亦名“类编”“续编”“简编”等。以“编”为志书称谓,推其渊源,当是深受古代史学编纂传统的影响,以此仿效史著体例、追求高古之意的缘故所致。康熙《栖乘类编》、嘉庆《濮川所闻记续编》、嘉庆《重辑贞溪编》、光绪《外冈志简编》等乡镇志书皆是以此命名。
(五)“略”。亦名“志略”“述略”“集略”。所谓“略”者,乃是概貌、概略之意,并非只是就篇幅而论详略。例如康熙《栖里景物略》十二卷、光绪《龙砂志略》十卷、乾隆《沙溪集略》八卷等,其志书虽称“略”但卷帙篇幅却不小,这实际上是编纂者的一种谦逊之辞,表示自己所编纂的志书只能展现当地情况之大略所在。康熙《栖里景物略》、光绪《龙砂志略》、同治《竹里述略》、乾隆《沙溪集略》、道光《佛山街略》等乡镇志书皆是以此命名。
此外,关于清代乡镇志书的命名,尚有一些补充辅助形式,其较为常见的有如下几种:1、“录”。例如同治《濮录》、道光《厂头杂录》。按“录”与“记”同义,这类乡镇志书在编纂体例上,与前述以“记”为名的志书是基本一致的,只是在称谓上有所不同;2、“乘”。据查考,清代乡镇志书以此为名者仅有六例,分别为:康熙《栖水文乘》、康熙《栖乘类编》、乾隆《贞丰拟乘》、乾隆《双林支乘》、嘉庆《贞丰拟乘》、光绪《鰕沟里乘》。“乘”为先秦诸侯国史之体(如《晋乘》),志书以此为名,不仅是对于传统史学编纂体例的效仿,也表明了编纂者认为“志属史体”的方志学思想;3、“考”。清代乡镇志书以此为名者仅二例,即乾隆《东西林汇考》、康熙《浯溪考》。按《东西林汇考》,原序题作“东西林汇志”,后因每卷以“志”命名(如卷一形胜志、卷二建置志、卷三古迹志等),为避免重叠而改志书总名为“考”;4、“征”。清代乡镇志书中以此为名者,目前所见仅嘉庆《真如征》一例。此志已佚,因而不得知其体例大概。按“征”与“考”的语义接近,因而推断这种名称的志书体裁,可能与上述乾隆《东西林汇考》类似;5、“注”。清代乡镇志书以此为名者,可考者仅康熙《新溪注》一例。此志已佚,无从得知其大概情况。按“注”“记”“识”的语义接近,所谓“新溪注”即为“新溪记”或“新溪小识”之类的含义。
由此可见,清代乡镇志书的命名方式具有极大的多样性与灵活性。虽然多数志书即以“志”这一类通称为名,但也有不少乡镇志书在命名上别出机杼,或取近义别称(如“志”“记”“识”“录”等文义相近),或仿史著体裁(如“编”“乘”“考”),体现了编纂志书的不同用意所在。除此之外,我们通过志书的名称,还能对于其编纂方式与文献形态有所认知。以“续志”“补志”为名者,必是续补前志而成,例如嘉庆《娄塘镇续志》,所续旧志为乾隆《娄塘志》;宣统《黄渡续志》,其所续志书为咸丰《黄渡镇志》;而在光绪《唐市补志》编纂之前,即有乾隆《唐市志》与道光《唐市志》两种。志书名称为“稿”“草”者,固然带有编纂者以为志书尚不成熟的谦虚之意,但也展现了志书的基本文献形态。例如《元和唯亭志稿》,成稿于清道光十八年,其后沈藻采于清道光二十八年纂成《元和唯亭志》,则《元和唯亭志稿》为志书编纂所依据的稿本;同治《梅李文献小志稿》,名为稿本,但其编纂体例与内容记载皆较为完备,其名当是编纂者谦逊之意,以求更趋完善。
明清时期地方志书的发展更加趋于成熟和完善,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即为志书所采用的编纂体裁纷繁多样、不拘一格。清代各类地方志书所采用的编纂体裁,主要有图、纪、传、表、志五种。这些体裁样式都是从传统史学著作的编纂体例中借鉴仿照而来的,由此可见地方志书的编纂深受古代史学传统的影响。[6]“图”即指卷首所载的舆地图、形势图、景观图等;“纪”一般是指大事纪,概括叙述该地区历史发展梗概;“传”即为各类人物、先贤、列女传记;“表”则有沿革表、职官表、选举表等名目,是借用表格的形式简洁明了地展示所要叙述的内容;“志”即专志部分,是按照一定的专题范围记载的篇目,例如水利志、职官志、风俗志、艺文志等即是。就清代乡镇志书所采用的体裁来看,其中“志”与“传”是各部志书必不可少的内容,有些乡镇志书即是仅采用这两种体裁进行编纂的。例如道光《金泽小志》,卷首无图,通篇无表与大事纪,卷之一为《隶属》《疆域》《水利》《桥梁》《风俗》《土产》;卷之二为《汛防》《祠庙》《古迹》《墓域》;卷之三为《科目》《孝友》《仕宦》《行谊》《艺文》;卷之四为《列女》;卷之五为《游寓》《艺术》;卷之六为《方外》《杂记》,就该志所采用的体裁来看,其中卷一至卷三皆是志体(除去孝友、仕宦、行谊属于传体),含有疆域志、水利志、风俗志、选举志、艺文志等名目,卷四至卷六为传体,即相关人物(先贤、列女、释道等)的传记。[7]又如光绪《颜安小志》,无图无表,除了卷八至卷十为人物列传,其余卷帙即为《界域》《水利》《职官》《田赋》《土产》《科名》《艺文》等志。[8]皆为其例。当然清代乡镇志书对于编纂体裁的运用不会仅仅局限于这两种,而是将五种体裁进行灵活搭配与综合运用,发挥各种体裁的长处,以此彰显志书在编纂上的优长,突出志书的文献价值。以下对清代乡镇志书所采用的主要体裁进行分类概述。
(一)兼具图、纪、传、表、志五种体裁者
清代乡镇志书中能够将五种体裁综合运用的情况不为多见。例如光绪《唐栖志》,第一卷为《图说》,载有《唐栖市镇图》《下塘漕河图》《超山图》《海云洞图》以及《栖溪讲舍图》等;第十八卷为《事纪》,分为行宫、衙署、仓储、塘堤、保甲等方面的专题,记载当地大事沿革(需要指出的是,该志卷十九为诗纪,卷二十为杂纪,但一为里中文人诗词文章的荟萃,一为乡里掌故杂史的堆砌,与所谓的“大事纪”体裁在性质上相去甚远);第九卷至第十五卷为《人物》,分为孝友、义行、耆旧、列女、寓贤、方外等不同类别的人物传记;第八卷为《选举表》,记载明清时期唐栖镇获得各级科举功名者的基本情况;此外其他卷帙即为志体,其中第二卷志《山水》、第三卷志《桥梁》、第七卷志《梵刹》、第十六卷志《艺文》等皆是如此。[9]又如宣统《黄渡续志》,卷首载有《黄渡乡图》;卷七《兵事》,对影响当地甚巨的晚清以来的“土匪事”与“粤匪事”进行了专门记载,[10]其虽名为《兵事》,实际上就是以此作为晚清时期黄渡乡历史的大事纪,属于专题大事纪的体裁;卷五《人物》,即人物传记体;卷一记述当地防军,有“营名及管带姓氏、到防年月”表,《宪政》一目下有关于选举情况的简表;此外皆为志体,如卷一志《建置》、卷三志《水利》、卷六志《艺文》等。[11]这两部志书在编纂上综合运用各类体裁,既突出了地方特色与文献价值,又彰显了记载内容的不同侧重点,起到了相得益彰的效果。
(二)具备图、表、传、志四种体裁者
这一类型的组合在清代乡镇志书的体裁运用中较为多见。例如乾隆《娄塘志》,卷首载有《娄塘镇图》;卷一《疆隅志》有《市镇沿革乡都分属表》,卷四《选举志》有《科贡表》;虽然全书通篇称“志”(例如卷一《疆隅志》、卷二《建置志》等),但其中卷五、卷六的《人物志》即为“人物传”的别称;此外,卷三为《水利志》、卷四为《选举志》、卷七为《艺文志》等,皆属专志体裁。[12]又如光绪《黎里续志》,卷首有《黎里镇全图》《忠义祠图》《众善堂图》等多幅舆地形势与地理景观图;卷五有《职官表》《忠义表》《贡生表》《科第表》《袭荫表》等十表;其书卷六至卷十一为人物传,记载里中先贤、仕宦、释道等;此外,卷一至卷四,分别记载了沿革、山水、物产、方言、祠庙、古迹、撰述(即书目著录)等内容,都属于专门志体。[13]
(三)具备图、纪、传、志四种体裁者
例如道光《佛山忠义乡志》,卷首有《忠义乡域图》《佛山形势龙脉图》《佛山八景全图》等多种图幅;卷之六为《乡事》,以大事纪编年的体裁叙述佛山忠义乡历史发展脉络;卷之八《名宦》、卷之九《人物》,皆是人物传记体裁;此外其他卷帙皆为志体,例如卷之一《乡域》、卷之五《乡俗》、卷之十《选举》(又分上下)、卷之十一《艺文》(又分上下)等。[14]又如嘉庆《北湖小志》,卷首有北湖河道水网形势图六幅,以及旧迹名胜十图;卷六为《家述》(又分上下),实际上是以焦氏家族为中心叙述北湖地区的大事沿革;卷三、卷四载里中先贤人物列传二十一篇;此外,卷一有《叙水》(又分上下)《叙地》《叙风俗》等篇,卷二收录里中名胜景观的专记若干篇(《开元寺记》《诵芬庄记》《珠湖草堂记》等),卷五《书人瑞》《书金石》等篇,这些皆属专志体裁,实际上即等同于“风俗志”“水利志”“金石志”等含义。焦循所编纂的这部里中志书,深受传统史学义法(尤其是《史记》的编纂义例)影响,因此在志书的命名称谓上显得较为特殊。[15]由于清代乡镇志书在篇目中设置大事纪的情况不为多见,因此“纪”在这五种体裁的运用中出现的频率相对较低。
(四)具备图、传、志三种体裁者
如前所述,清代乡镇志书的体裁,必不可少的是“志”与“传”两种,此外大多数志书都有卷首图幅(或为舆地、或为景观),是则“图”“传”“志”三种体裁的组合运用,乃是编纂所采用的最基本、最常见的形式,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为“图”“传”“志”“表”四种体裁的运用,这也是较为常见的情况。例如光绪《杨舍堡城志稿》,卷首有《杨舍堡城图》与《杨舍镇全图》;卷十、卷十一分载《人物》与《列女》,自是传体无疑;其余卷帙皆是专志体裁,诸如卷六《风俗》、卷七《物产》、卷九《选举》等,皆是专记镇中相关事物的篇目。[16]又如光绪《平望续志》,卷首有《平望镇一里开方图》与里中胜景图多幅;卷七、卷八为人物传,分别记载《艺能》《忠义》《寓贤》等篇目;此外卷帙皆属志体,如卷五志《职官》、卷六志《选举》、卷十一志《艺文》(书目)等皆是如此。[17]
(五)具备表、传、志三种体裁者
例如嘉庆《朱泾志》,卷五有《官师表》与《选举表》;卷六至卷九则为先贤人物、艺术列女等传记;其余卷一为《疆域志》、卷二为《建置志》、卷三为《水利志》、卷四为《名迹志》,皆属专门志体。[18]又如光绪《章练小志稿》,就其篇目来看,卷三有《学校一览表》与《职官表》;卷四与卷三(名宦)、卷五的各一部分(寓贤、列女)为传记体裁;其他卷帙则分别有《区域沿革》《形胜》《田赋》《户口》《物产》《风俗》《科名》诸志。高如圭编纂的光绪《章练小志》稿本在民国初期由万以增重辑刊行,但基本沿用了原稿的篇目框架与编纂体裁。
(六)具备纪、传、志三种体裁者
例如乾隆《乍浦志》,卷六为《外纪》,备述明正统七年以来乍浦当地的大事概略;卷五为人物传;其余者,卷一为《城市》、卷二为《山川》、卷三为《武备》、卷四为《职官》,即分别相当于“沿革志”“山川志”“武备志”与“职官志”,是为三体兼用的类型。[19]又如道光《诒经堂重修安平志》,卷之十有《大事志》,是为“大事纪”的体裁;卷之七为《人物志》,属于传记体裁;其他卷帙则有卷之二《地理志》、卷之三《水利志》、卷之四《户籍志》与《物类志》、卷之六《职官志》与《选举志》等,皆为书志体裁。[20]
总之,清代乡镇志书的编纂体裁是非常灵活多样的,不同志书对于体裁的运用情况不尽相同,其中最为常见的是图、传、志三体兼备与图、表、传、志四体兼用的形式。个别志书能够做到图、纪、传、表、志五种体裁的综合运用,而另一些内容稍显单薄的志书则仅采用志、传两种体裁。不同体裁的组合运用,表现了志书的编纂特色与编纂者的意图构思,而且对于突显所载内容的价值也具有一定的促进与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