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辰 鲁东大学艺术学院
《富春山居图》以浙江富春江为背景,全图用墨淡雅,山和水的布置疏密得当,墨色浓淡干湿并用,极富于变化,是黄公望的代表作,被称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像《溪山行旅图》这种铺满画面的画作,巨峰壁立,几乎占满了画面,山头杂树茂密,飞瀑从山腰间直流而下,山脚下巨石纵横,使全幅作品体势错综,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而《富春山居图》则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感觉,《溪山行旅图》的画面具有强烈的震撼感,在画面中,范宽把景色、人物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可《富春山居图》却有着大片的留白。空白的延续使画面有趣了起来,那种水平线延长的感觉,追求的是一种水平的力量,从小土堆开始,慢慢地出现了树木、小山丘,然后是高大的群山,群山过后,映入眼帘的又是一棵棵不算太茂盛的树木……如此反复,断断续续,起起落落,有高潮,有低谷,仿佛是生命的过程,生命的最后就是留白的意境;又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故事,那一个个的小山丘就是故事情节,或平平淡淡,或跌宕起伏,看的叫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就是卷轴的力量。
《富春山居图》用笔利落,黄公望虽学习借鉴了董源、巨然一派的风格,但比之董、巨更简约,更少概念化,因而也就更透彻地表现了山水树石的灵气和神韵。画作笔法中既有湿笔披麻皴,又加些许长短干笔皴擦,在坡峰之间还用了近似米点的笔法,浓淡迷蒙的横点,运笔劲道十足,表现力极强。除此之外,黄公望还极注意层次感,前山后山的关系改变了传统屏风似的排列,取而代之的是由近到远自然消失,虚实相生,过渡微妙。
山峰多用长披麻皴,准确地表现江南丘陵的特征;平沙则用淡墨勾勒,恰如其分地做到了文人画所推崇的“惜墨如金”的审美要求。在布局上采用积树成林,垒石为山的方法。基本上是对江南董、巨两家的演变与传承。但黄公望把宋人的“深远”以“阔远”代之。宋画的构图,通常是由近景到远景层叠上升,正是这一“阔远”使宋画成为元画。在对宋人传统的继承上,还包括了“思”与“景”两个方面的有机联系。对黄公望而言,董源的程式语言和风格特点,使他自然地联想到故乡常熟虞山的景观特征。从心理学角度来看,这是最能引起共鸣的。而富春江两岸的风光,又恰好进入他以往的审美理想之中。所以,师传统与师造化在这幅杰作中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这幅画中的山没有棱角,也没有锋芒,给人以厚重的感觉。沿着水平线观看,我们可以看到书法,这上面写着“无用”二字,明显是庄子道家的学问,讲究随心随性。同时,这也可以看得出中国山水画的变化,之前的山水画向来是画得很工整,像《千里江山图》《渔父图》《潇湘图》之类的,而从《富春山居图》这类山水画之后都有着“随意”的特点,这得益于倪瓒所推崇的“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元代画家倪瓒在《答张藻仲书》中写道:“今日出城外闲静处,始得读剡源事迹。图写景物,曲折能尽状其妙处,盖我则不能之。若草草点染,遗其骊黄牝牡之形色,则又非为图之意。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其中,“逸”指的是书写胸中的逸气,胸中有浩然正气,这样才会真正不为外物所役使,行笔如虫御木,自然脱俗。综观全画,到处都是简练概括、清劲淡逸的点线,浓淡干湿,变化为妙而丰富,形象生动而自然,充满着简远、清幽的宁谧之趣。
清初画家恽寿平在赞赏此图时说:“凡数十峰,一封一状,数百树,一树一态,雄秀苍茫,变化极矣。”这幅作品在元代文人眼中,的确是一幅从真山真水中提炼概括出来的杰作,因此被推为黄公望的“第一神品”。
从美术史我们可以得知,倪瓒隐居太湖,吴镇《渔父图》中的提拔中也写到“只钓鲈鱼不钓名”,这些都体现出老子的“功成而弗居”。这些思想构成了元朝绘画的新背景,在此心理背景下,画面便自然不再出现“花红柳绿”的色彩形式,画面更多的变成了心境中淡淡然的表现。像枯藤老树昏鸦这类词,必无法用红绿色彩搭配,所以整个元朝的绘画风格开始形成“淡墨”风,也有淡漠之意。黄公望的作画形式被后人称作浅绛山水,只用淡淡的赭石作画。我们看到元朝以后的绘画作品大部分只用赭石与花青,很少有其他颜色。黄公望把中国绘画过渡成了水墨形式,更像是追求时间褪色之后的颜色,从唐到宋再到元,从夏天的艳丽、灿烂的色彩追求过渡到秋天的素淡、雅净的淡墨风,更多是心境上的改变,将淡漠的、辽阔的、空灵的思想过渡到绘画之中。
元代的绘画开始发生变化,这与朝代有所关系,元代的统治者对文化并不重视,所以这些文人画家并没有很好的发展空间,这就使他们去给人写戏曲,画画自娱而已,因而我们可以看得出像《富春山居图》这类的画作,仿佛是不存在体制感的,也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反而成了意境深远的传世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