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格局下福州漆艺的跨文化传播与品牌开发

余文星

明代以降，福州成为我国著名的漆器产地。清代乾隆年间，漆匠沈绍安继承发扬了传统漆艺，制造出了最早的脱胎漆器。而后，随着沈绍安后人及徒子徒孙不断改良漆器技艺，福州脱胎漆器名扬天下，与北京雕漆、扬州螺钿、四川雕填、山西云雕齐名。［1］光绪年间，沈绍安第四代沈允华的儿子沈幼兰继承祖业，钻研脱胎漆器技艺，创办兰记漆器店。兰记漆器工艺精湛，产品质量高，再加上经营有方，兰记漆器产品畅销海内外，并多次在国内外获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兰记经过公私合营，于1956 年成立了福州第二脱胎漆器厂，沈幼兰任副厂长。福州的第一、第二脱胎漆器厂生产规模日益扩大，为福建省赚取了大量外汇。20 世纪90 年代之后，出于管理机制、市场环境等多种原因，两家漆器国企经营不善，先后倒闭，大批漆艺手工业者下岗、转行，福州漆艺的传承面临着巨大挑战。2006 年，福州脱胎漆器髹饰技艺被列入第一批国家非遗名录，为福州漆艺的保护与发展提供了政策上的保障，也为其提供了进一步发展的契机。

一、福州漆艺的保护与发展现状

福州历史悠久，漆文化底蕴深厚。福州当地建有各种博物馆、漆艺博物馆、漆艺基地等，如福州博物馆、福州博物院等，这些场馆内保存有大量的漆艺作品。位于福州历史文化名街三坊七巷的漆艺博物馆占地700 平方米，馆中陈列着漆画、脱胎漆器等各种种类的数百件漆艺作品，为福州漆艺文化的传播贡献了一分力量。此外，福州还在文化主管单位的支持下，联合国内外漆艺协会、漆艺企业，多次举办漆艺展览，例如“新时代·新漆境”2018 福州漆艺展、2017 年第二届亚洲漆艺展、“为青运会添彩造物漆空间”2015 漆艺陈设艺术展、2015 年首届亚洲漆艺展、“大漆艺术”2014 海峡漆艺术大展、第六届海峡艺术品交流会漆艺紫砂专场等。2015 年4 月30 日，福建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在福建省海峡民间艺术馆主办了“髹饰之光”沈绍安家族漆艺展。此次展出的近百件沈绍安家族历代漆器精品，既是对沈氏200 多年家族漆艺传承的回顾，也可看作福州几百年漆器发展的缩影。

漆器制作环节较多，且工艺复杂。目前，福州脱胎漆器产品制作主要以天然大漆、麻布、金、银、螺钿等为生产原料，产品有花瓶、盘、盒、茶具、围屏、挂联、脱胎人物、漆画、仿古制品等，供日常生活使用或装饰室内。当下福州的漆艺从业者主要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漆艺艺术家，一类是传统漆艺手工业者。漆器艺术家大多组建个人漆艺工作室，是漆器工艺与题材创新的主力军，以艺术创作为主，当然产量也很小。传统漆艺手工业者中又有冠以各级漆艺非遗传承人或工艺美术大师称号的漆匠，他们享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技艺较为精湛，创作的多是精品。但是，因脱胎漆器的制作工艺繁琐、周期长，每人一年仅能制作两三件作品。另外，一些原国营脱胎漆器厂的下岗工人，多以家庭或师徒为基础单位，组建起几人到几十人规模的作坊，经过简单的分工协作，制作一些漆器产品，供应国内外市场。据不完全统计，福州约有500 多家从事漆艺的作坊，从业人员近万人，年生产总值不容小觑。［2］但是，在当下的漆器行业中，普通的漆艺手工业者收入不高，尚面临着无法解决温饱的问题，所以有志于从事漆艺的手工业者越来越少，传统的髹漆技法面临失传的危机。

二、福州漆器的品牌开发

福州漆艺薪火相传，从未中断。当下为了适应漆器市场需求，继承与发展福州漆器工艺，不少漆器手工业者开发新的漆器用品和现代装饰品时，试图将传统审美与现代设计、消费理念结合起来，既满足消费者的装饰需求，又蕴涵着丰富的文化情感。例如，一些漆艺艺术家将漆和竹、木、布、石头、皮革、塑料凳等材质相结合，在传统技法的基础上设计开发新的器具，如文房四宝、茶艺茶具、香道香具、办公桌椅等。不仅如此，他们还把大漆作为一种时尚、创意元素植入到日常生活中去，作为木制家具、石板茶台、手机壳、车内挂饰等物品的点缀。［3］还有一些漆工艺美术大师或高级技术工人，为适应高级宾馆、娱乐中心、办公大楼等场所的需要，以精湛漆艺技术设计开发了一些契合陈设环境主题的大型环境装饰作品，如为香港宝莲寺塑造的脱胎“四大天王”大型塑像。［4］

相较于这些单一品种或产品的设计与开发，福州脱胎漆器髹饰技艺的发展还是要在继承传统工艺的同时，充分挖掘福州漆器产品中的经济价值，树立福州漆器的非遗品牌形象，实施品牌战略。这不仅有助于消费者们进一步理解和欣赏传统文化，还可以帮助维系非遗企业、产品与消费者之间关系。下面以福州漆艺为例，深入探究非遗品牌化的三个步骤：明确品牌定位，扩大品牌知名度，打造品牌认同感。

当前，福州乃至我国漆器的发展存在着产能低下、技艺守旧、创新不足等问题，类型、造型、图案等相对脱离了时代。虽然早在晚清时期，以沈绍安兰记为代表的福州漆器已经名扬海外，但是这些福州漆器的传统品牌已经没落，而以“致道”“拓福”为代表的新漆器品牌规模较小，大多也没有明确自身的定位，生产出来的漆器产品在造型、设计、种类等方面相互模仿。这不仅不利于福州漆器行业内部整合与良性发展，也会造成产能浪费、效益低下的问题，福州漆器行业也就无法拧成一股绳做大做强。为了改变漆器市场的同质化竞争现状，打造福州漆器整体品牌，就需要结合福建地域特色，借用传统文化符号，开发出既符合当下审美意趣又别具一格的漆器产品。2012 年，在中国工艺美术行业年会上，福州市被正式授予“中国脱胎漆艺之都”特色区域荣誉称号。这不仅有助于福州漆艺的资源开发、文化传播，对于福州漆器品牌建设、产品推广销售来说，也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在明确市场定位，树立福州漆器的整体品牌形象之后，就要做好品牌形象推广，扩大福州漆器品牌在国内外的知名度。“扩大品牌知名度，是活化非遗品牌的首要条件”。［5］在福州漆器整体细化、明确分工、相互协作的基础上，就要借助福州漆器中蕴涵着的特定的闽文化，唤起消费者及潜在消费者们对故乡的情思，以及对闽文化的认同，首先在福建省内部打响福州漆器品牌。在此基础上，福州漆器还可以推向国内其他省份和国际上其他国家和地区，跨越地域空间的限制，成为国内外知名的非遗文化品牌。福州漆器品牌形象推广在具体实施时，可以借助福州当地或中国传统民俗节日以及福州当地举办的国内、国际漆艺展览。

每逢传统民俗和大型节庆日，都是非遗品牌推广的大好时机，也是塑造非遗品牌特色的有效途径。例如，至今已经举办了26 届的潍坊国际风筝节便是创立了“风筝牵线，文体搭台，经贸唱戏”的品牌运营模式。它不仅传承了中国风筝文化，树立了潍坊“世界风筝之都”的风筝品牌形象，还给潍坊市带来了显著的社会经济效益，是借助节庆日宣传非遗品牌的典范，值得福州漆艺界学习。

最近几年，福州当地举办的国内、国际漆艺展览日益增多，不仅包括传统典藏珍品展，还有当下名家新作漆器展。2018 年1 月7 日至2 月4 日，福建省美术馆举办了“匠心漆梦”福州传统漆艺术精品展。展览集中陈列了100 多件各式漆艺作品和部分珍贵史料，其中大多数展品是从海外回流的，见证了福州漆器扬名海外、流芳他乡的百年辉煌。这种展览是对福州厚重的漆文化史的回顾，不仅给公众及漆器爱好者提供了一个近距离了解、体会漆艺文化之美的机会，更是有助于福州漆器整体品牌的塑造与宣传。

打造消费者的品牌认同感，以求达到消费者与非遗品牌的互相认同。品牌认同或品牌共鸣是指消费者对非遗品牌的评价和偏爱，是联系消费者和品牌的情感纽带。［6］福州漆器作为一个非遗品牌，其产品不仅是现代与过去的融合，也是中华民族文化血脉中的一部分。打造消费者对福州漆器品牌的认同感，就是要让消费者在购买、使用福州漆器产品时，发自内心地喜爱福州漆器，进而产生对福州漆器的依赖，最终让福州漆艺文化扎根在消费者的心中。

当然，福州漆器品牌化运营的三个步骤并不是截然分立的，而是一个你中有我、循序渐进的过程；并且品牌化运营是以传承福州漆艺文化，提升福州漆器品牌竞争力，实现社会经济效益为最终目的。

三、“一带一路”倡议与福州漆器

“一带一路”对于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开发而言，是一个体量庞大的文化交流和贸易网络，其关键在于提供开放共享的供给渠道。［7］就福州漆艺而言，“一带一路”倡议为福州漆器打开了“走出去”的窗口，给福州漆文化的传播架好了桥梁。在这一时代背景下，福州的漆器不仅要享誉国内，还要沿着“一带一路”走向世界。这就要求福州漆艺传承人、艺术家在保持福州脱胎漆器技艺本色的基础上，与他国漆文化、非遗文化展开碰撞和交流。

由福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公布的数据可知，截至2012 年，福州脱胎漆器的年产值已有20多亿元，其中日用漆器年出口交货值达10 多亿元，约占年产值的50%。［8］由此可见，福州漆器已经不再定位于满足自需，而已经由简单的自产自销转变为供给世界的非遗产品了。这种“基于他需的非遗供给是随着商业化、现代化、全球化、城市化发展而不断发展起来的。在非遗保护国际化的今天，他需供给已经成为了非遗供给必然的发展之路”。［9］而政府、行业协会、漆器企业、艺术家、漆艺传承人等对福州漆器的深度开发，势必会带来漆器年产值的大幅提升。

福州漆器等非遗产品的出口不但会创造一定的经济效益，更重要的是会增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消费者对福州漆文化的认同。而这种以不同习俗、历史、价值观念等文化因素为基础而构建的相互包容的文化认知共同体系，正是影响“一带一路”倡议实施的重要力量。在赞尼尼、斯图曼看来，“一带一路”倡议是致力于打造文化认同的一项宏伟社会工程，“为成功落实‘一带一路’倡议，中国不但需要真正创造出双赢局面，还要为欧亚大陆带来比单纯经济利益（公路、铁路、海港）更有价值的无形利益——文明认同”。“需要塑造一个形象前后一致的‘文化身份’，这是建立‘命运共同体’的必要前提。”［10］所以，我们在看到“一带一路”为福州漆器的出口提供契机的同时，也应该看到福州漆器等非遗产品文化消费带给“一带一路”沿线民众的文化认同——这既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价值认同，又是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载体的文化身份的认同。［11］载有传统鸟兽、虫鱼、花草、树木图案的福州漆器等非遗产品内嵌着我国传统文化元素，产品的出口可以加深外国消费者对中华文化的认同。

日本、韩国等“中华文化圈”国家的漆器发展历史悠久，漆艺文化底蕴浓郁，不仅是福州漆器的主要出口国，也是中国漆文化交流的主要对象。这些国家的漆器生产基地充分开发了漆器的实用价值，不仅制作漆碗、漆筷、漆酒壶等传统漆制品，还生产了漆制啤酒杯、漆制葡萄酒杯、漆制咖啡器具等许多现代生活器皿；不管是漆器生产、漆艺教育、技艺革新，还是漆艺展览，这些国家都有很多值得福州漆艺界学习借鉴的技术和经验。例如，日本有多所高等院校开设漆艺专业，培养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既设有漆艺史、工艺美术史等理论必修课，还有实践课、艺术考察课。与之相比，作为福建省工艺美术行业人才基地的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曾为福建省输送了大量漆艺人才，却取消了漆器专业，加重了福州漆艺人才的培养压力。

此外，日本还有很多由官方或民间组织举办的漆艺展览，包括政府支持的日本传统工艺展、日本传统漆艺展，由民间组织的日本生活工艺展等。［12］无论大学漆艺教育，还是漆艺展览，都是日本现代漆艺文化发展的基础所在，值得福州漆艺界学习。

结语

“一带一路”格局下福州漆器及其脱胎技艺的传承与开发既要坚守福州漆器品牌的传统元素，保持传统工艺特色，又要让漆艺传承人和漆艺艺术家在漆艺传承与创新中获得一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地位。与此同时，“一带一路”倡议在带给福州漆器更广阔市场的同时，福州漆器等非遗产品的出口还会带来不同国家和地区民众的文化认同，为“一带一路”沿线建设贡献力量。而在福州漆器出口贸易和漆文化国际交流的过程中，我们还要看到漆艺创意产品的开发要面向世界，契合现代产品设计原则，学习日韩等其他国家的漆艺工艺和创新经验，才能推动福州漆艺乃至中国漆艺的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