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78年12月我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至今已经走过四十余载。2018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发表讲话时说:“改革开放是我们党的一次伟大觉醒,正是这个伟大觉醒孕育了我们党从理论到实践的伟大创造。改革开放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发展史上一次伟大革命,正是这个伟大革命推动了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伟大飞跃。”[1]可见,改革开放作为我国发展进程中的一个特殊时间节点,不仅开启了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新篇章,也带来了中国社会经济高速发展的新时代。
改革开放40年背景下,民族地区的社会环境也受外界政策、文化的影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云南省剑川县沙溪镇寺登街区域是在历史长河中幸存下来的古集市,悠久的历史使其清晰地反映了剑川地区的社会文化变迁过程。集市街区遗留的古寺庙、古戏台等建筑,是寺登街集市的历史缩影;街道边林立的商铺,是寺登街集市经济发展的见证者;街道上每逢节日举行的仪式,是记录沙溪文化信仰变迁的场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市场经济政策发生了巨大变化,集市作为市场的一种也直接受到其影响。集市以各种形式存在于中国社会中,施坚雅将其分为基层市场、中间市场,以及中心市场。虽然这种集市类型的分类,后来也受到了不少学者的批判,但不可否认施坚雅为研究集市的学者提供了一种良好的思路,即市场结构首先作为空间和经济体系,然后作为社会和文化体系。[2]可见,市场的形成得益于空间和经济,社会和文化则是市场发展的结果。
社会改革实践对所在地族群的社会结构和族群的关系会产生显著干预。[3]集市是沙溪当地白族社会文化的集中体现场所,同时反映沙溪白族的社会结构与族群关系。改革开放政策实施,从外部对寺登街区的集市产生干预,使其在40年间发生了明显的社会变迁。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我们有必要回顾在这段历史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改革开放政策,了解中国社会几十年间的真实变化,还原改革开放带给中国社会的具体影响。本文选取剑川县沙溪镇寺登街区集市作为讨论对象,既因寺登街集市是茶马古道时期的古集市,也有对于寺登街集市是沙溪镇文化与信仰的承载场所的考虑。通过对改革开放40年来寺登街集市的变迁进行田野调查以及分析讨论,可以反映当地民族群体在改革开放后的文化变迁过程,同时也可从民族地区的变迁中,具体深入地了解改革开放对中国乡土社会的影响。
集市,史料中多有记载。 《易经·系辞》 载:“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背,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春秋井田记》 则曰:“因井为市,交易而退,故言市井。”集市的研究,国外以日本加藤繁、山根幸夫等学者较早开始进行,国内学界则普遍认为1934年全汉升发表在《食货》 上的文章《中国庙市之史的考察》开辟了我国集市研究的先河。费孝通在其著作《江村经济》 中也指出,集镇是农民与外界进行交换的中心,在这里农民可以从中间商人那里购买工业品,同时又能够向收购的行家出售自己的产品。可见集市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其不仅可以透视区域社会的发展过程,呈现不同的区域文化,也使乡村社会的重要内容,有利于探讨农村经济发展、乡村转型、乡村振兴等具有时代性的问题。
沙溪镇位于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剑川县西南部,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并流自然保护区域东南部,坐落于云南著名旅游景点丽江与大理之间,距离剑川县城22公里。虽然在行政区划上,剑川县沙溪镇属于大理白族自治州,但实际上从丽江前往沙溪的路程更近。沙溪镇距丽江100公里左右,从丽江乘坐大巴,大约一小时能抵达剑川县城,进入沙溪镇还需换乘当地的农村客运,再经一小时才能最终抵达。
沙溪镇被青山绿水环绕,坐落在山地河谷坝子上,是一个以白族为主,汉、彝、傈僳族共居的少数民族居住地。澜沧江水系黑潓江由北至南纵贯全坝,全镇总面积287平方千米,坝区面积26平方千米。当地以农林业生产为主,耕地面积大多数分布于坝区,只有少部分耕地分布在山地。该地区受气候环境的影响盛产花鱼、地松子、松茸等。同时,沙溪也是剑川县主要产粮区之一,曾被誉为县内“鱼米之乡”、“剑川粮仓”,主要农作物有水稻、玉米、小麦、蚕豆。[4]
唐代至明清,沙溪镇是茶马古道上经贸发达、文化繁荣的集镇。新中国建立后,各地公路增多,剑川到乔后的公路便经过此地。交通的便捷,使得茶马古道的历史地位下降,沙溪也慢慢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农村集镇。[5]
寺登街则是沙溪镇的商贸交易中心。“寺登”是白族方言,寺,与汉语意思相同即为寺庙;登,则是白族话,意思是“的地方”;街,在沙溪当地是对集市的另一种叫法。因此“寺登街”的意思是在寺庙那里的集市。[6]
人类学诞生以来,文化变迁便是各个学派都会谈及的内容,也正因如此文化变迁成为了人类学研究的主要课题之一。黄淑娉和龚佩华曾讲到:“任何一个民族都在发展变化,体现民族特征的文化也随之变化。文化变迁就是指或由于民族社会内部的发展,或由于不同民族之间的接触,因而引起的一个民族的文化的改变。”[7]通过这段话可见,文化变迁的原因主要有内部和外部这两个。内部与外部从字面理解是对立的,但是放在文化变迁中往往二者共同作用促使文化变迁。社会内部的变化和社会外部自然及社会环境的变化,都可能引起社会的文化变迁,二者的共同作用则会加剧其文化变迁的程度。
文化变迁理论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概念——涵化。对于涵化的定义,国内学者普遍认同庄孔韶的观点,认为涵化是文化变迁的一个重要内容,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文化体系之间由于持续接触和影响而造成的一方或双方的大规模文化变迁,是一种文化从其他文化中获得对新的生活条件的适应过程,是在过程中的文化传递、交流和整合。[8]
改革开放后,民族地区外部环境政策改变,快速推进了其文化变迁。汉族与当地少数民族的接触,加速了当地文化的涵化过程。同时,由于文化是一个整体,当文化系统中的某一部分变迁时,势必也会引起其他部分的相应变迁,这被巴尼特称之为连锁反应。正因如此,沙溪集市作为地区整体文化的一部分,其文化变迁既受到其他部分文化改变的影响,又会引起其他部分的相应变迁。通过对沙溪集市变迁的研究,可以以小见大,看到改革开放对民族地区城镇化的影响。
改革开放之前的民族地区集市是什么样的?改革开放之后,进入新时期民族地区的发展,文化变迁又有什么不同?这些都要从文化变迁角度去理解与分析的。集市作为民族地区文化的一个符号,是反映地区文化的侧面,分析研究其变迁过程,能够以小见大,了解民族地区的文化及文化的变迁。
寺登街作为沙溪镇的灵魂与核心,虽然只是沙溪的一部分,却功能齐备,集齐了兴教寺、古戏台、马店、商铺等与集市密切相关的建筑场所。这些建筑场所往往历史悠久,有着深刻的文化底蕴。
兴教寺始建于明永乐十三年(公元1415年),由大雄宝殿、天王殿、观音殿、山门厢房、戏台等组成,占地面积6240平方。2006年5月被列为全国第六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兴教寺是古代滇藏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集市的代表性建筑群,是马帮文化及佛教密宗“阿吒力”文化、白族原始宗教文化、儒家文化、寺登街民族商业文化等文化的汇集点。兴教寺古建筑群的平面布局和空间组合形式,使其成为云南白族地区村镇格局的代表性建筑。
古戏台与兴教寺隔街对望,是旧时沙溪镇举办文化活动,进行信仰仪式的重要场所。据受访者ZLS(女,91岁,沙溪人,白族) 说:“以前街子天的时候,古戏台上就有很多人唱戏,他们都是我们白族当地会唱戏的人嘛。”早年,古戏台一直发挥着其文化娱乐的作用。近年来,出于保护古建筑的目的,寺登街上的古戏台一般不再进行唱戏表演,而是作为沙溪古镇旅游的一部分,呈现在游客面前。
根据早期研究沙溪镇的文献记载,沙溪镇的集市的场所即为寺登街。但经过前后两次的田野调查,笔者发现如今“寺登街”是对沙溪镇镇中心寺登村的一个统称,如今以寺登街命名的街区,并非当地的街场。
旧时沙溪镇的集市在兴教寺和古戏台之间的空旷街市上进行,但此处准确的名称为四方街。四方街是寺登街区的核心,集经济与文化为一体。每逢街子天,人们从沙溪坝子周边的村庄赶来,走过玉津桥,踏上古道,穿过寨门,抵达寺登街这个商贸交易中心。当地白族人用家中自产的蔬果,禽蛋交换外来商人带来的白糖、鱼等物。相关部门,还会请来当地专门从事唱戏行业的白族人,在戏台上表演,有时候连续几天都在进行,这也是寺登街最热闹的时候。当时寺登街集市的发展依托于马帮商人,他们向当地白族人输入外界的产品,又从白族人这里带走当地的产物,成为了当地白族人与外界沟通的桥梁。
除互通有无外,寺登街的集市还有另外的重要作用。由于依寺而兴,其发展过程中与当地民众的信仰仪式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当地太子会和火把节都在寺登街举行,且到如今仍未改变。财神会、本主会以及一些日常仪式所需的祭祀用品也都从集市上采购。改革开放之后,沙溪镇的经济也逐步发展,近年为发展旅游业,政府组织搬迁了四方街周边的原住居民,并将寺登街集市迁至其他地方。在此过程中,寺登街集市发生了显著变化。
改革开放后,为适应经济发展的需求,沙溪镇结合自身条件,通过特色旅游古镇的建设,促进其经济发展。兴教寺、古戏台、四方街等老街上具有历史感的标志性建筑逐渐成为其旅游看点,原本在兴教寺前进行的集市贸易几经异地。据常年在集市上摆摊卖豆腐的SFK(女,63岁,沙溪人,白族)说:“2000年的时候,集市就从老街搬到了之前那个地方。都有给我们修市场,然后前两年就是2017年的时候就搬到现在这个地方了。”根据SFK的陈述,寺登街集市在过去20年间已经搬迁过两次。第一次由兴教寺前的老街搬迁至新修的农贸市场,该地位于寺登老街的西南方向,第二次由农贸市场搬迁至更南边的新市场。
与集市场所一样,经历了改变的还有集期。集市上从乔后到寺登街做生意卖水果的CML(女,55岁,乔后人,白族)说:“早期寺登街的街子天是10天一次,是最近这些年才改成了每周五一次。”与CML所说的过去街子天是10天一次不同,此次田野调查的深入访谈对象ZLS(女,91岁,沙溪人,白族)回忆说:“以前我们年轻的时候是三天赶一次集,现在变成星期五了。”ZLS的这一说法,从沙溪本地学者杨惠铭的《沙溪寺登街》一书中得到了印证。杨惠铭先生的这本书写于2003年,根据书中记载,当时寺登街每隔三天有一个街市。如今,星期四或者星期五到达沙溪旅游的游客则常常被热情的白族人提醒:“星期五是街子天,可以去逛逛啊。”
当地白族人仍是集市的主要参与者,但其身份更多从商人转变为顾客,沿街摆摊卖自家蔬果的一般是白族老人。他们年轻时经历过兴教寺前集市的繁盛,已经习惯了街子天用背篓背上自家产的蔬果到固定的地方进行售卖的生活方式。近年来,随着年轻人外出求学、务工,集市上的主体成了当地的白族老人,他们既是集市上的本地商人,也是集市上的主要顾客。商人身份下的白族老人主要摆地摊售卖一些家中自产的蔬果,到8、9月份的雨季,他们也会采摘一些菌类卖给外地商人或者游客。转换为顾客身份之后,他们主要购买的是一些无法自产的生活用品、电器之类。单从白族老人来讲,寺登街集市的主要功能仍是互通有无。
随着当地旅游业的发展,游客也成为了集市上的参与者,他们体验具有白族特色的集市,购买一些手工制品和当地特产。无论是售卖的物,还是当地白族的方言,对于游客来说,集市的功能不是单一的互通有无,更多是体验他者文化。
此外,集市中有固定摊位的商人,基本来自外地。这些商人以行商为主业,他们不止在沙溪经营生意,也会随着集期的变化,在周边多个集镇的街子天摆摊。与马帮相比,这些现代商人的目标更加明确,所使用的交通工具也更加便捷。他们清楚地了解沙溪以及周边集镇的集期,街子天时只需从批发市场进货,以汽车作为交通工具,当天清晨出发就能按时抵达目的地。比如与沙溪临近的乔后的街子天是星期四,因此大多数来到沙溪的商人,都是前一天在乔后赶完街子天后,又继而前往沙溪。他们在集期之间循环运转,为物品的流通承担起了桥梁的作用。
商品是反映集市文化的重要载体,当集市场所、集期、参与者都发生不同变化之后,商品种类也随之改变。改革开放前,沙溪镇的集市所服务的对象仅仅是本地人与过往马帮。两者之间的交易,以物的交换为主,还存在着物物交换。后来周边集镇盐井开发,寺登街集市上除了本地人售卖的一些基本农产品外,还有周边乡镇前来的盐商卖盐。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沙溪镇与外界的交往也逐渐增多,在此期间寺登街集市上的商品也越来越趋向于现代化,电器商品开始走进寺登街集市,近年来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络上的新奇商品也开始出现在寺登街集市上。
改革开放之后,经济快速发展,乡村公路兴起,汽车作为新的交通工具取代了马帮的运输与沟通地位,马帮也逐渐从集市上退出。近年沙溪镇旅游业逐渐发展,在玉津桥头仍能看到一些马匹和牵着马的白族人。但是他们如今只是旅游业发展下的一个分支,主要功能在于为游客提供骑马娱乐,而不再帮助沙溪当地人与外界互通有无。
在理论基础部分,已经提到文化变迁的原因主要两个方面:内部与外部。内部与外部从字面理解是对立的,但放在文化变迁中二者往往共同作用促使文化变迁。社会内部的变化和社会外部自然及社会环境的变化,都可能引起社会的文化变迁,二者的共同作用则会加剧其文化变迁的程度。分析寺登街集市变迁的原因,首先应该从理论基础出发。通过对调研资料的整理与分析,寺登街集市变迁的原因可以分为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
根据现有资料记载,寺登街集市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茶马古道时期。可见其历史之悠久,也正因此寺登街集市变迁的过程更加复杂。早期,其发展得益于周边盐井开发和茶马古道上的马帮。改革开放之后,寺登街集市经历了更加剧烈的变化,从内部来说主要是因为其人口结构的调整。
改革开放前,沙溪本地人依赖自然生存,主要从事农耕,其集市主要呈现的也是农耕文化。改革开放后,当地经济发展,公路修通,当地人有更多机会走出去,在外界经济快速发展的吸引下,沙溪镇年轻人选择离开沙溪打工。沙溪镇留守儿童ZJL(男,10岁,沙溪人,白族)长期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他说:“我爸爸妈妈都去剑川那边打工了,只有过年才回来。”据ZJL陈诉,他很多同学的父母都在外务工,很少回到家中。
沙溪镇开发旅游业之后,当地的很多客栈都是年轻人在经营。但是这些年轻人大多不是沙溪本地人,他们到沙溪开店的理由一般分为两类:经商与理想。沙溪本地年轻人更愿意将房屋租售给外地年轻人,自己外出务工。这种现象最终导致了沙溪当地人口大量流失,使其处于后劲乏力的“空心化”状态,也对寺登街集市变迁产生了深刻影响。集市上仍有特定的白族文化,但是这些文化来自老一辈的沙溪白族人,年轻一代沙溪人的文化并没有在集市上得到体现。
实际上寺登街集市变迁主要还是受外部环境的影响。单凭其内部原因,是无法使寺登街集市更换场所,改变集期,甚至吸引外地游客。政府通过旅游业发展其经济的政策,更大程度上影响着的寺登街集市的变迁。同时,外地商人和游客的进入,也使得寺登街集市逐渐被涵化。
政策制度的改变。众所周知,调整市场经济制度是改革开放的重要内容之一。寺登街集市作为沙溪镇的地方市场,其发展自然也受改革开放的影响。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其市场制度都在发生变化。受到这些变化的影响,寺登街集市也逐渐发展出新的市场制度。市场的管理者由早期的“报道人”转换为工商所和市场承包方,摆摊的位置按序号标识,整个集市更加有序。
外来人员的涵化。寺登街集市的外来人员主要包括两大类:外来商人与外来游客。二者都影响着寺登街集市的变迁。外来商人带入新的商品种类,改变了集市上商品传递的文化信息,外来游客则通过语言、衣着等自身的具体内容对当地居民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如今单从外在特征,已经不太容易区分游客与当地居民,除非身着具有民族特色的白族服饰,说地道的白族话。
寺登街集市不仅是民族地区具有白族特色的文化场,同时也是茶马古道上遗留下来具有悠久历史意义的古集镇。寺登街集市的变迁是本文的研究对象,但更重要的是希望通过对集市变迁的研究,探索沙溪镇改革开放后的社会变迁。调研结果证明,沙溪镇的社会变迁确实与寺登街集市变迁有密切关系。集市变迁主要是因为其社会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的变化,而这两个方面也深刻影响着沙溪镇的社会变迁,集市虽是沙溪的一小部分,但它更是整个沙溪镇的缩影。
政府加大对旅游业的支持,目的是为促进沙溪经济发展,但也应追求健康的发展路径。青年劳动力的外流,增加当地留守儿童、留守老人问题的同时,势必引起沙溪“空心化”问题的加剧。这与乡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是违背的,从长远来看并不利于沙溪未来的发展。事实上这个问题也并不只有沙溪存在,改革开放后沿海地区经济的快速发展吸引了大批西部农村地区以及民族地区的青年力量,致使其原来所在地处于后劲乏力的“空心化”状态,当地基础设施建设、经济发展更多地依靠外界力量。如何留住人才,如何保护民族优秀文化,如何使文化变迁朝正向发展,是当地政府发展经济前应当首先解决的问题。只有这些问题得以解决,民族地区的经济文化才能做到可持续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