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益,杨 希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北京 100875)
国内学界普遍认为美国对教师专业化问题的系统研究始于20世纪60年代,但早在19世纪,随着美国公立学校系统的逐步完善,社会对优秀教师的需求增加,如何培养专业的教师就已成为教育界关注的议题。美国著名教育家威廉·哈里斯(William Torrey Harris,1835-1909)是19世纪中后期重要的黑格尔派教育哲学家、公立学校系统的创建者,也是美国公立学校教师专业化道路的探索者。近年来国内学界开始注意到哈里斯在美国教育史上的重要地位,对哈里斯的黑格尔主义教育思想、建立美国公立学校体系等内容进行了初步探讨,却较少关注到哈里斯对美国教师教育的贡献。
哈里斯在其四十多年的教育生涯中,除了参与大量的实践与管理工作①他担任过文法中学教师(1858~1867)、圣路易斯市公立学校督学(1868~1880)、康科德哲学学校的管理者(1879~1888)、美国联邦教育专员(1889~1906)等。,还发表各类著述多达五百余种,经常使用与“专业”相关的词汇来描述教师与教师培养。1869年,哈里斯呼吁市民进入师范学校接受“专业的训练(professional training)”,指出他之所以使用“professional”这个词,是因为教师是“最高贵的天职(noblest of callings)”。[1]33-34哈里斯在1900年出版的《基础教育》一书中指出,受过专业教育的教师更关注教具和教学方法,[2]82-83能够帮助学生达到“自我活动”(self-activity)②“自我活动”是哈里斯教育哲学的基础,人的自我活动即自我个体性与外界反作用之间相互作用,充分发展个体性,以此增长自我的知识和智慧,趋向“具体”。的理想状态。由此,哈里斯为教师专业发展构建了一套知识体系,参与师范学校的创建和管理,规范师范生的培养,倡导使用专业的教学方法,为教师的行为规范和资源使用提供建议,并为教师的职后提升设计了多种途径。
除了基础学科知识,哈里斯认为专业的教师还应该具备哲学、心理学、教育史、文学艺术等知识,专业的知识体系能够提升教师的教学水平。
作为黑格尔派哲学家,哈里斯强调哲学对教师的专业成长具有关键作用,具备相应哲学基础知识的教师能更好地应对课堂上的各类学生,并阐述了哲学对于教师教学的重要性和哲学知识在教学中的众多运用。他认为先验和后验的基本解释能为教师提供认识的必要基础,分析和综合的知识能让教师了解学生的理解水平;教师在解释遥远或抽象的话题时,引入学生熟悉的元素能够帮助其创建统觉中心(apperception centers),促进学生理解;教师应该让学生明白想象性思维(imaginative form of thinking)和纯粹思维(pure thinking)的区别,掌握“想象、理解、引发思考、通往理性或纯粹思维”这一过程的教师能够引导学生对所有话题都有更真实的理解。[3]
教师不仅要了解教学内容,还要有与学生需求和学习发展过程相关的认知,因此心理学是教师专业成长中至关重要的知识。[4]哈里斯指出,在学习初期,教师应掌握心理学和教育学原理的基本知识,养成使用分析性思维和心理学思维的习惯;在培训期间,教师要学习从生理、心理和道德等层面研究儿童,把学生当作个性化的主体。他解释了心理学在教育学领域的应用和他的理性心理学构想,阐述了感知、理解、自我活动这三个阶段,认为教师应该把所教内容提升到自我活动阶段,指出经验心理学(empirical psychology)可以帮助教师了解教育病理,而理性心理学(rational psychology)可以提高教师感知。[5]
除了哲学和心理学,教育史也是教师必备的知识,是帮助教师进行合理教学改革最有效的支撑。哈里斯主张未来各级教育的教师都应具备教育史知识,在其编辑的《国际教育系列丛书》(The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eries)中也包含许多教育史的内容。他认为历史可以促进个人成长,而教育史可以帮助教师了解教育起源和以往教育实践的优缺点,是教师发现可采取且合乎逻辑的教学改革的最有效的方法;教育史还可以拓宽教师视野,让其了解世界各地的教育方法。[6]
最后,文学和艺术也是教师专业成长中不可或缺的知识,能够开阔教师的眼界,提升教师教学水平。哈里斯将文学和艺术作为教育中的美学元素,鼓励教师在依次学习数学、语法、生物、历史后,再通过文学和艺术达到美学的顶点。[7]学习文学和艺术除了让教师自身获益,当建筑、雕塑、绘画、音乐、诗歌等融入教学之中时,也可以吸引学生注意,从而间接促进教学和学生发展。
哈里斯对师范学校十分赞赏,将培养教师的师范教育与法学院、医学院和神学院的教育同列为美国高等院校中最高的学校教育形式,[8]认为“自贺拉斯·曼时代以来的教育史很大程度上是基础教育不断改进的过程,而这些改进都是通过师范学校直接或间接地引入的。”[2]49他认为现有的高等教育机构只为教师提供通识文化,缺乏专业化的教学习惯培养,是一种片面的教育;[9]而师范学校能够为未来的教师们提供教学方法和手段的支持,还能让教师理解为满足学生需要做出调整的必要性。因此,哈里斯积极参与师范学校的创建与管理,规范与指导师范生的培养方式,倡导培养具有专业教学能力的师范生。
美国南北战争后,工业发展迅速的密苏里州对优质教师的需求越来越大,已有的教师群体难以满足社会和学校发展的需求。1866年,哈里斯担任密苏里州教师协会的委员,表达了本州对高效师资培训机构的需求,指出创建师范学校可以为当地学校提供良好的师资,吸引有教学才能的人。[10]师范学校是传授教学艺术的地方,不仅向教师传授知识,还让教师学会将知识转化为符合学生思维和使其可接受的方法,是使教师成长为专业教育者的重要途径之一。[9]
哈里斯强调师范学校对于培养未来教师的重要性,认为师范学校提供的指导和实践能够让未来的教师了解各个学科的教育价值,使其教学更加明确。师范学校为教师提供基础学科的复杂知识,让教师能帮助学生分析问题的构成并通过拆分来简化复杂任务;师范学校在指导教师通过与他人合作以确定有效的教学管理方法、促成有效的教学设计、协助学生取得成功等方面有更广泛的知识基础,接受过密切关注教学方法训练的师范生,远优于没有受过专业教育的毕业生。[2]82-83
哈里斯还参与了众多师范学校的创建与管理。作为建立柯克斯维尔师范学校(Kirksville Normal School)的倡导者和推动者,他多次访问该校督查教学人员和在校学生的发展状况,与学校管理者共同探讨同时支持两年制和四年制师范教育的课程安排[11]、学校扩建工程、所需物资建议等。作为芝加哥师范学校教师学院(the Teachers’College at the Chicago Normal School)的奠基者之一,他对该校为教师培训新建的空间大加赞赏,指出师范学校是教师专业准备的理想场所。[12]他在全国教育委员会任职期间,积极收集与传播优秀师范学校的经验,[13]并在1894年的全国教育委员会(NCE)报告中指出,师范学校需要配备更好的设备、项目、图书馆和教师来帮助师范生达到更高的学习标准。
除了投身于师范学校的创建,哈里斯还具体指导了师范生的培养,相信师范生能在师范学校获得处理未来各种问题所需的知识,并在其后的教学生涯中表现出明显的优势。
哈里斯认为师范生具有如下特点:首先,师范生具有反思性思维习惯,能够对师范学校教师的课堂进行仔细研究并更好地利用多种资源;其次,师范生更注意讲授课程的内容和方法,能够通过掌握基础学科分支和反思师范学校教师所用的方法形成批判性眼光,从而了解到为每堂课做充分准备的重要性;最后,师范生最明显的优点是能够通过自我认知、观察其他优秀教师及总结其使用的有效方法来获取新的经验。此外,哈里斯认为师范毕业生是熟练的教师,通常表现出在多年教学生涯中持续提升教学水平的决心。非师范学校毕业的教师会在五年内达到教学技能的天花板,还会因为难以形成自己的教学风格而技能退化,而师范毕业生的专业发展长达30年,与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的教师相比,师范生在整个职业生涯中更有可能成长为专业人士。[14]
在课程内容方面,哈里斯赞同“所有师范学校的课程都应包括对基础学科的全面学习”以帮助师范生了解各门科目的教育价值和教学方法,[2]83为更高层次的学习奠定基础。此外,与教师知识体系相承接,师范生也需要学习丰富的哲学、教育理论、教育史等知识。哈里斯编辑的《国际教育系列丛书》中包含教育史、教育评论、教育理论、教育艺术等四个范畴的新老著作,被用作众多师范学校的教科书[6]和教师培训的阅读课程材料,是培养师范生专业知识体系的优秀文本库。
在教学方法上,师范教育不应局限于某种固定的教学方式,而应根据师范生计划教授学段的差异教之以不同的教学方法。师范生应该在师范学校的教育系工作,并有机会通过大量调查来了解不同的学习阶段以及根据学生需要调整课堂的方法,即通过接触不同层次和不同类型的教育来学习教导不同学段学生的方法。例如幼儿园学生的思维和行为方式较为原始和单一,通过关注事物之间的相似之处来学习,因此教师需要学习使用象征和模仿的方法来教学;小学教学涉及定义的准确性,教师必须为学生提供实际操作和实验的机会,而不应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口头指导上,好的师范学校会教小学教师选择需要阐释的概念、学生实验的主题和重难点等。[14]
师范生需要在课堂上对专家教师进行系列观察、访问,就其使用的教学方法提问,并在多位专家教师面前进行汇报,之后师范生需要参加教学实践。首先,师范生需要进行教学法的准备工作(包括分析教学主题、制定课程计划、给其他师范生上课等)以培养其信心,随后对一个小组的儿童进行实际教学以帮助其适应课堂教学,再由点评教师就其纪律规范和教学技巧进行反馈。其次,点评教师也担任师范生的导师,在每个教学日结束后与师范生见面,为其改进教学技能提出建议,鼓励与启发师范生。[15]
此外,哈里斯对师范生的上岗培训也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当时圣路易斯市扩大教师队伍的需求,加上教师辞职、疾病或其他原因造成的平均2%的教师空缺率,使得圣路易斯市平均每周需要两名新教师,[1]136这就要频繁审查新申请人。哈里斯提出“替代制度”,即师范学校的学生毕业后无需考试,初步被安置在替补人员名单上,直接被任命为圣路易斯市的学校教师,在不同的学校教学。这些新教师需要每天在督学办公室汇报,直到他们获得临时或永久的空缺职位为止。[16]在某个固定岗位任职的新教师在经历失败时更容易放弃,而在不同的学校环境、学生群体和教学模式的学校教学为其提供了纠正错误、发挥天赋和能力的机会,帮助他们在承担长期教职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对于缺乏教学经验的新教师来说,替代制度是艰难却有益的训练,能够促进新教师教学策略和行为技巧的学习,是培养新教师教学能力最有效的方式。
哈里斯从其扎根一线的教学实践、黑格尔哲学与教育学理论、与众多优秀教育者的交流和对其它学校优秀教学方法的借鉴中获取经验,倡导使用“教科书方法”,改进了拼字、阅读、自然科学等学科的教学方法,并通过与教师交流将这些经验推广到其他学校。
哈里斯认为受教育后的人能够通过持续阅读进行自我教育,从而将知识转化为实践,[17]因此倡导教师使用“教科书方法”,鼓励学生的自我活动,使其最终独立于教师协助。一方面,教师使用口头指导将会导致学生产生依赖,而教科书能够鼓励学生以书本为工具自己承担起获取知识的责任;[18]另一方面,教师指导下的学生需要听从教师指令,在短时间内粗略了解某个主题后便转入下个主题的学习,这会损害学生的自我活动,而教科书能让学生有充足的时间通过书本进行反思和学习。此外,教师教学准备水平的差异也是口头指导的主要缺陷之一,而随着教科书的种类和数量的增加,以教科书为指导可以促进学生对多个文本中的观点进行类比和对比。此外,哈里斯认为教师不应对已经具备阅读能力的学生过度使用实物教学,否则可能会导致学生对教育的应有进程产生误解,学生也可能因为难以获得预期的进步而丧失学习兴趣。[17]口头指导和实物教学不能让学生学会必要的系统学习技巧,而教科书教学完全能够以自我教育的形式进行并且可以延续到学校教育结束之后。
在教科书选择方面,哈里斯反对使用过于简单的读物,主张用高质量的文学教材。他反对将“难度不超过学生第一眼就能理解的程度或不需要对学生有风格或思想提升”的简单读物作为教科书,认为如果只让学生读一些既定之论,学生与其所读材料之间便不能建立起任何内在联系,长期阅读简单材料会阻止学生接触旨在培养深层思考的文学。[19]哈里斯强调文学的重要性,认为文学是对人性的描绘,是教育最基本的分支,能够帮助儿童理解人性[20]并丰富儿童的生活,而缺乏文学教育可能会使儿童变得愤世嫉俗甚至反人类。他坚信采用高质量的文学教材的学校和教师能扩大学生的知识储备,增长其学习民族文化的热情。
哈里斯还为拼字、阅读、自然科学等学科的教学方法提出了相应的建议。在拼字教学方面,哈里斯于1866~1867年在克雷学校(Clay School)的七年级中整合了一套语言教材,使用这套教材的学生在拼写和发音学习中进步显著且耗时更短。在他的推荐下,次年圣路易斯市教育委员会将其推广到了整个市的七年级教学中且成果卓越。此外,哈里斯还向康科德哲学学校提供了一系列有关最佳教学方法的理论建议以改善其拼写教学。
在阅读教学方面,哈里斯主张教师带领学生深入学习词汇的根基——古典语言。他认为学习拉丁文能帮助学生了解词根的知识、一些语言基本概念和规则,且“我们整个现代文明都起源、依赖于古希腊的美学和科学形式以及古罗马的政治与法律生活”,[6]美学的基本标准以及文学比喻、隐喻等都源于希腊神话,因此学习古典语言可以提升学生阅读能力。此外,哈里斯主张教师教导学生自主学习,利用辅助阅读材料帮助学生掌握自主阅读策略和自主学习技巧,例如追溯文本、多材料分析等学习策略。
在自然科学教学方面,哈里斯的《如何在公立学校教授自然科学》被列为教师的课程大纲,为其提供自然科学教学的要点。教师在教学时应先阐述本次授课主题,通过与学生对话了解其对该主题的熟悉情况;然后可以向学生进行实物展示,也可以在梳理主体分类和关系的板书时请学生说出其性质、质量、组成部分、属性等。[21]哈里斯还告诫教师不要随便引入学生难以理解或容易混淆的主题以免分散其注意力或加重其记忆负担,并应尽可能地使用各种教学策略帮助学生更加轻松地学习自然科学。
值得重视的是,哈里斯虽然指导了各年级教师教学,却没有创建一个一成不变的规章让教师去遵守,而是希望教师能有解读不同阶段儿童能力的自由。每个课堂的具体情况都是动态变化的,他希望教师能够用通过专业教育获得的知识武装自己,在问题产生时有能力去解决。[4]
教师是学生行为的榜样,也是学校教育的重要执行者,哈里斯阐述了教师在工作与生活中应该遵守的行为规范,包括教师自身的品行习惯和教师处理与学生、学生家长、管理者、同事之间关系的方法,论述了教师使用学校和社区资源来提升日常教学能力和水平的方法。
哈里斯认为,教师应当具有理想和信念、良好的品行和行为习惯,通过言传身教来帮助学生形成良好的道德与行为规范。他在1873年“教会与州”的主题演讲中指出教师应该有理想和进步的信念,以便在教会与州之间保持平衡。在担任圣路易斯公立学校督学期间,哈里斯将《良好行为》(Good Behavior)的手册纳入课程,列出了教师使用该书教导学生礼节、衣着、餐桌礼仪、学校行为、同伴礼仪、咬字等规则的提纲。此外,他还联合康科德戒酒协会向每位教师分发《戒酒课程书》(The Temperance Lesson Book)和《关于戒酒反应的系列问答》(Catechism on Alcohol with Responsive Exercises on Temperance)作为阅读书目,[22]倡导教师不饮酒,养成良好的品行与习惯。
在教学活动中,哈里斯认为教师应努力促成学生的自我活动,而不应体罚学生。他认为在民主社会中,日益提升的社区意识和社区参与要求学校系统以个体选择的方式培养学生的自发性,而不是过分强调服从外部标准,教师要避免课堂内体罚,为学生提供个体选择的机会,使学生在自主的行为选择中形成道德。[23]他提醒教师和社会各界人士关注美国的教育理想,认为“教育是教师能够让学生自己去做,而不是教师为学生做”,这样教师不必采取任何形式的体罚或武力就能在教育学生上取得成功。
在处理与学生家长的关系时,哈里斯认为对学生父母直接负责是教师职责的一部分,教师不能完全忽视学生父母的意见;但教师也不需要直接去拜访学生父母,而可以通过学生去影响父母。教师与学生父母的良好合作能够解决大部分学生的管理问题,[24]当父母与教师相互尊重时,学生也能从中受益。
在处理与学校管理者和同事的关系时,哈里斯认为教师应该遵守督学和学校董事的规定,重视校长的作用:校长既是行政管理者,也是教学参与者。他提出校长或各领导教师应该帮助其他教师,通过督导和示范对其工作进行检查和批评,并提出改进教学方法的建议,[25]校长应该通过访问课堂对教师教学进行监督,与教师分享和讨论有效的教学技巧和模式。此外,教师既要独立学习和阅读,通过阅读优秀作品提升知识储备,也应相互合作,在教师阅读圈中通过与他人讨论或从他人角度学习来更好地阅读和理解更复杂的材料,[26]抑或通过聚会分享知识,就教学策略进行相互交流和协作,共同提升教学水平。
基于学校资源的有限性,教师要在学校系统内获得必要的教学资源就必须利用图书馆。哈里斯主张各级教师通过图书馆提升教学水平,这既是教师自我提升的需要,也是促进学生学习的需要,认为图书馆是教育系统的补充,是个体完成教育的途径之一。他倡导建立公立学校图书馆,努力促进图书馆员和教师之间的合作关系,将图书馆作为向教师传播知识的场所。[26]
哈里斯主张促成教师与图书馆之间的紧密合作。在担任联邦教育专员期间,他参与了一个旨在连接公立学校教师与镇图书馆的项目:教师在学校仔细讲授一篇文学作品,然后把与之类似的一套文学作品寄回学生家里供学生独立阅读和学习;同时教师做好相应记录,之后可以把这套书传给另一组学生使用。该项目可以提高学生独立阅读的能力,促进图书资源的循环使用。在哈里斯的积极争取下,镇图书馆购买了多套可作为辅助阅读资源的经典图书,借给教师供其教学之用。哈里斯希望教师和图书馆之间的紧密合作能让学生与镇图书馆建立联系,引导学生在正式教育结束后仍继续使用图书馆,帮助学生养成终身使用图书馆的习惯。[26]
除了通过师范学校培养高质量的未来教师、以课堂实践提升教师教学水平以外,哈里斯认为还应利用现有教育机构或教师专业组织为在职教师提供进修机会,促进教师专业能力的持续发展。
哈里斯呼吁在职教师积极参加各级教师专业组织和会议,认为汇聚了优秀的教育思想、实践和教育工作者的平台有助于提升教师专业性。作为各级教师协会①哈里斯于1858年加入密苏里州教师协会,是其早期的突出贡献者之一,且在1875年担任主席一职;于1870年加入NEA,之后担任会长,多次主持NEA的讨论并参与年度报告的撰写,致力于提升教学专业性,提高教师的社会地位,推动教育事业发展等。和教育会议的积极参与者,哈里斯主张教师都积极参加全国教育协会(NEA),教师在规模日渐扩大的协会中的收获和进步可以传播到各地并推动整个美国教育的发展。
哈里斯鼓励教师持续不断地学习和成长,认为好的教师本质上也是一个学生。教师应利用课堂上的每个学生和阅读教育相关期刊等专业性文献进行自我教育,努力成为有深刻思想的教育者。他认为暑期学校应该向更多的教师开放,中小学教师也应积极参加暑期学校的学习。他提倡教师所在的城市或市镇为这些愿意学习的教师提供学费和旅费,鼓励更多的教师参与培训;大学或学院应该为其所在城市和市镇的教师定期提供中小学教学方法指导课程以回报社区;督学应该熟悉某个科目最好的教学模式,以便成为他所负责的教师群体的指导者。[25]暑期学校、大学与学院、督学的协同合作可以帮助在职教师群体获得更好的专业发展。
同时,在职教师还应积极参加专业性讲座以拓宽视野、提升教学专业能力,为新观念影响下的转型做准备。哈里斯除了亲自为教师举办多次讲座之外,也邀请众多专家和前任督学为教师提供各类讲座资源,认为丰富的讲座资源是在职教师提升教学专业性,保持教学生命力的重要手段之一。
威廉·哈里斯为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初期的欧洲教育哲学本土化、美国公共学校系统建设等做出了重要贡献,被誉为与贺拉斯·曼、亨利·巴纳德、查尔斯·艾利奥特、威廉·哈珀等齐名的“十大著名美国教育家”,[27]在美国教育史上具有很高的地位。哈里斯的教育理想是让美国成为“一个所有选民都受过教育的国家”,毕生致力于建设美国公立学校系统,积极主张与践行教师培养的专业化道路,促使学生“自我活动”的养成。与同时代锐意革新的进步主义教育家弗朗西斯·帕克(FrancisW.Parker)相比,哈里斯作为相对保守的黑格尔哲学的追随者,其倡导的教学方式改革、管理方法提升等都是渐进而温和的,但这种温和对当时根基未稳的公立学校系统而言更为重要。正如当代美国教育史学家韦恩·厄本(Wayne Urban)所言,从系统构建和系统维持的角度来看,哈里斯比帕克更具影响力,他所倡导的更为科层化和官僚化的学校管理方式在20世纪延续了下来并获得繁荣。[28]
哈里斯投身教育事业且身居管理岗位之时也正是美国师范学校系统快速发展的时期。1889年,美国建立了138所公立师范学校和46所私立师范学校,最高年入学人数达28000名,其中约有12000名新教师进入学校,这意味着每年的新教师中大约 1/6都来自师范学校。[2]124-125哈里斯参与众多师范学校建设和师范生的培养过程,既是弥补现实师资缺口的良方,也是对师范学校大发展的良好回应。他在圣路易斯市领导和参与了当地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师范学校、夜校等整个学校系统的建立,正如莱德克尔(Kurt F.Leidecker)在为哈里斯所著的传记《美国教师》(Yankee Teacher)中所言,“可以肯定地说,在国内没有其它学校系统能如此有序地运行,或者说没有其它教育系统能对我们的教育观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29]270在哈里斯构建的公立学校系统中,各层级教育自身既是完整的教育阶段,又与各教育阶段相连续,“随着师范学校的顺利开办,哈里斯在圣路易斯建立的教育体系变得完整和能够自我延续”,[29]281师范学校是整个公立学校系统得以良好运转的保障,是各级教育系统的生命力所在。
哈里斯的教师专业化理论和实践有其独特价值,正如20世纪初出版的《现代教育家及其思想》一书所言,他“作为一名成功的教育管理者,为这个国家的教育进步做了许多,其教学法既具有可操作性,也具有影响力”。[30]他意识到了过去只接受通识教育而缺乏教师专业素养与技能训练的教师教育的不足,构想了专业化教师的应然状态,提出并践行了促进美国公立学校教师专业化的可行性方案,缓解了当时迫切的师资需求,为教师队伍提供了优秀的后继力量,提高了密苏里州等地区的教师专业能力。同时,作为教育管理者和各级教育组织的积极参与者,他还努力将其主张推向全国,为教师专业化提供了可借鉴的理论,推动了美国教师专业化的早期进程。1936年哈里斯百年诞辰之际,美国教育办公室(Office of Education)出版了《纪念威廉·哈里斯诞辰一百周年:1835-1935》一书,其中帕森·史密斯(Payson Smith)深情地写道:“我们看到了哈里斯博士促进了他管理的教师的专业成长!”[31]哈里斯在19世纪下半叶为美国教师专业化所做的探索,对当代中国的教师专业化发展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