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问蒙古族舞蹈的美感与根

马 跃

在当今世界绚丽多彩的舞蹈艺术百花园中，蒙古族舞蹈以其特有的风采和魅力引人瞩目。那超乎寻常的阳刚之气和舒展之美，那豪放的气魄、潇洒的风度、优美的舞姿以及矫健的身影无不令人心驰神往。一直以来，蒙古族舞蹈以其独特的充满美感的风格打动并征服了无数观众的心，使人们在精神上获得美的享受的同时，也得到了精神愉悦和释放。应该说，蒙古族舞蹈满足了当代人对阳刚、舒展、豪放、潇洒、优美以及矫健的人体动态美的渴望和追求。那么，蒙古族舞蹈的这种魅力与美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它的根在哪里？是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孕育和造就了蒙古民族特有的审美观念呢？笔者将从四方面探寻蒙古族舞蹈的美学奥秘。

一、蒙古族舞蹈的美学基础

蒙古族的社会历史决定了其“开放”与“包容”的民族意识，而这种意识奠定了蒙古族舞蹈的美学基础。

在蒙古族传统文化的根脉里，“开放”与“包容”是其最为突出的一种民族性格和思想观念。当今的蒙古族舞蹈，“柔臂”“拉臂”“仰身”“绕手”等具有代表性的舞蹈动作，无不体现着蒙古民族思想境界的开放与豁达。当然，许多人一直将蒙古族舞蹈舒展、豪放的风格归因于草原的辽阔和蓝天的无际，其实这种认识并不全面。虽然草原的辽阔与蓝天的无际培育了蒙古族舞姿的舒展与豪放，但是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蒙古民族观念的开放、胸襟的豁达和思想境界的高远。正如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所阐明的那样，内因决定外因，内因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美国人类学教授杰克· 威泽弗德认为：“成吉思汗是一位富于创新的领导者，也是第一个在自己征服过的许多国家里将法律的力量置于自身权力之上、鼓励宗教自由、创办公立学校、准予外交豁免权、废除酷刑以及开通自由贸易的统治者。他所创建的贸易路线不仅是促进商业发展的通道，而且也促进了思想、技术以及专业知识的交流，并由此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1］讨论蒙古族舞蹈的审美观念以及蒙古族舞蹈的美感问题，为什么要谈到蒙古民族的可汗—成吉思汗呢？众所周知，要了解一个民族的美学观念，就必须去研究那个民族的文化和历史。因此，要正确认识蒙古族的美学观念，就必须深入研究蒙古族的文化和历史，这就绝对绕不开成吉思汗。作为蒙古民族的精神引领者，“开放”与“包容”是成吉思汗脑海里起支柱作用的观念和思想。这种观念和思想从800多年前开始，就一直深刻地影响着蒙古民族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等方方面面，当然也包括蒙古族舞蹈美学观和蒙古族舞蹈风格的形成与发展。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并且不以任何人的主观意志而有所转移。

所以，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开放”与“包容”的观念和思想从根子上就决定了蒙古族舞蹈的美学观念和大致格调。

二、蒙古族舞蹈的审美根源

“勇往直前”和“无畏艰险”是蒙古民族的核心精神，正是这种精神促成了蒙古族舞蹈阳刚与豪放风格的定型。

成吉思汗之所以能够做到“开放”与“包容”，之所以能够在他征服过的许多国家里将法律的力量置于自身权力之上，之所以能够将东方的先进文化和科技带到了还处于“黑暗时代”的欧洲，最重要的前提是什么？是他所具有的“勇往直前”的精神和“无畏艰险”的豪迈气魄。

用几绺最好的种马鬃扎在一柄长矛刀刃下制成的“哈日苏力德”象征着“勇往直前”和“战无不胜”，它就是成吉思汗著名的黑色“马鬃战旗”—成吉思汗的精神之旗。因为成吉思汗坚信，当绺绺马鬃被草原上徐徐的微风吹拂和摇曳时，它们就吸纳狂风、上苍和太阳的力量，旗帜可以把来自大自然的这些力量转移到勇士身上。吹拂马鬃的狂风激发起勇士的梦想，鼓舞着他去追寻自己的理想。［1］3由此可知，蒙古民族“勇往直前”和“无畏艰险”的民族精神正是形成蒙古族审美观念的社会基础和根源。

不仅如此，成吉思汗最早的称呼中包含chin，蒙古语chin的意思是强壮、坚硬、不可动摇及无畏，它还接近于蒙古语中的“狼”这个词，即chino，这是他们所宣称的始祖。［1］71另外，在古蒙古语中，“蒙古”的原意就有着“勇敢和朴素”的含义；而成吉思汗少年时代的名字—“铁木真”一词中含有词根“帖木勒（temul）”，意指“向前冲、被鼓舞、有创造性的思想，甚至指带有幻想的飞跃”。［1］16由此可见，勇往直前、无畏艰险的成吉思汗不仅崇尚“强壮、坚硬、不可动摇及无畏”，而且还具有浪漫的一面，即“有创造性”和“带有幻想的飞跃”。这种浪漫与幻想早在800多年前就已深深地植根在他的骨髓里，流淌在他的血液中，并深刻地影响着整个蒙古民族的世界观和文化美学观的形成与发展。

三、蒙古族舞蹈形成的客观条件

蒙古民族赖以生存的草原环境是蒙古人性格、情操乃至美学观念形成的客观条件。

湛蓝的天空、辽阔的草原会引起游牧民族无限浪漫的遐想，变幻莫测的白云培育了蒙古人豁达的心境，绿色的草原像母亲的怀抱令牧民有一种幸福之感，而奔驰的骏马则唤起了蒙古人对矫健、英姿飒爽的神往……在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牧人们呼吸辽阔天宇的自由气息，享受着草原母亲的抚爱。正是美丽草原的自然环境培育了一代又一代草原儿女，促进了他们性格的养成，并在他们的脑海里凝聚出一种无形的观念之美和精神之美。这种观念与精神的美通过蒙古族音乐（主要是民歌）表现出来，并且催生出了无数充满情感的、丰富多彩的、超乎寻常之美的蒙古族舞蹈。

然而，草原并不全都是美好。与蓝天、白云相对应的是极端的气候变化—晴天的烈日炎炎、夜晚的寒风刺骨、冬日里的茫茫大雪和春天里的风雪交加。与草原的空旷相伴的是人烟的稀少和牧人内心的孤独。但正是草原上凛冽的寒风锻造了马背民族的铮铮风骨，纷飞的大雪磨炼着草原骄子的顽强意志。伴随着黝黑的马鬃飘舞着的是一代天骄的坚毅，残酷的自然环境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地不断强化着蒙古民族无畏艰险、勇往直前的顽强精神。正如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和他的子民曾经像旋风般横扫欧亚大陆。他们是蒙古高原的骄子，他们蔑视茫茫草原的空旷；他们把奔突融化到血液之中，将矫健雕刻在蔚蓝色的长空；他们高傲、无畏、坚毅、不可动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草原母亲给予蒙古民族的最珍贵礼物。所以，蒙古人是坚韧、无畏的，同时又是孤独和无奈的。更进一步说，坚韧和忧伤浸透了这个民族的肺腑，因此，蒙古族的长调是悠扬的，也是忧伤的。而在“万马奔腾”的疾驰声中，似乎还能听到马头琴声的凄美。

由此可见，正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养育了蒙古民族，也培育了蒙古民族多重的民族性格。这种多重的性格体现在蒙古族舞蹈的动作和节奏中，从而转化为多样的艺术格调。

四、蒙古族舞蹈的情感内核

蒙古族人的审美观、蒙古族舞蹈的美感与蒙古民族的宗教信仰有着密切的关系。

蒙古族先民从远古开始就笃信萨满教—一种古老的原始宗教。他们相信万物都有灵魂。在他们的观念里，天、地、山、水、日、月、风、雨、雷、火……一切都有生命，苍天主宰着世间万物。为此，他们敬苍天为父，拜大地为母，将苍天称为“长生天”，并在长期的游牧生活中养成了一种敬畏生命、敬畏大自然的虔诚心态。他们用这种虔诚浇灌苍茫大地，将吉祥敬献给广袤草原，用浓浓的情和深深的爱在草原上书写他们的游牧文化。当这种虔诚的心态和情感灌注到他们的舞蹈中时，展现出来的就是只有蒙古高原才能培育出来的那种稳重沉着的磅礴气概，一种既虔诚又自信的气质。

总之，一个民族内心深处的审美基因来自这个民族长期的社会活动以及他们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这种审美基因就是社会美和自然美的一种聚合，正是这种聚合导致了舞蹈风格独特性的产生。民族舞蹈艺术最珍贵的部分应该就是这种风格的独特性。在全球化的今天，民族文化和民族艺术面临着同质化的危险，所以，注重通过民族社会和历史的深入研究去正确领会民族的精神，感悟民族文化的内涵，对保护民族艺术风格的独特性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