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下游稻米价格非对称传导与市场整合（1929-1935）

王 莹 刘建生

（山西大学晋商学研究所暨山西省晋商学与区域经济发展协同创新中心，山西太原 030006）

20世纪20、30年代长江下游米谷贸易繁荣，形成产地初级市场、产地集散市场、区域集散市场、消费市场的市场层级。目前学术界利用米价数据探讨市场横向整合问题的成果颇丰。侯杨方对1932-1934年间上海、杭州、无锡、芜湖等11 个长江中下游地区米市逐月的米价进行了相关系数分析，结果显示除南昌、无锡与汉口之间外，所有的相关系数均大于0.7，他认为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已经形成了一个米谷长途贸易的整合市场①侯杨方：《长江中下游地区米谷长途贸易（1912-1937）》，《中国经济史研究》1996年第2期。。卢锋和彭凯翔通过对民国时期上海、杭州、天津、广州、重庆等城市米价数据相关系数分析，发现沿海城市间市场整合程度远高于沿海城市和内地城市间市场整合程度②卢锋、彭凯翔：《中国长期米价研究》，《经济学（季刊）》2005年第4卷第2期。。由于粮价序列往往是不平稳的，会产生“伪相关”问题，目前学术界更倾向于采用针对非平稳时间序列数据的计量经济学模型研究市场整合问题。赵留彦利用芜湖和上海米价数据，以及上海和天津面粉价格数据，采用门阈误差修正模型估计了1931 年国民政府“裁厘改统”前后大米和面粉的跨区贸易成本，实证结果显示“裁厘改统”后贸易成本显著下降，市场整合程度增强③赵留彦、赵岩、窦志强：《“裁厘改统”对国内粮食市场整合的效应》，《经济研究》2011年第8期。。可见，目前学术界对20世纪30年代初期长江下游稻米横向关联市场整合持肯定态度。

市场整合不仅包括空间上的横向整合，而且包括产业链上各环节的纵向整合。在完全竞争市场条件下，某一市场或产业链环节稻米价格变动会迅速且完全传递到其他关联市场或产业链环节。事实上，受非竞争性市场结构、调整成本、国内政策干预、国际经济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价格无法实现充分传递，而是呈现出明显的非对称特征。正的非对称价格传递，是指某一市场或产业链环节稻米价格上涨，对其他关联市场或产业链环节的传导，比价格下降的传导更快更充分，而负的非对称性价格传递是指某一市场或产业链环节稻米价格下降，对其他关联市场或产业链环节的传导，比价格上涨的传导要更快更充分。价格非对称传导在本质上反映了不同市场主体间利润的不均等分配。

考虑到数据可得性，本文选取长江下游重要的粳米集散市场无锡和消费市场上海作为研究对象，利用非对称误差修正模型（ATP-ECM）对无锡市场粳稻和粳米价格以及无锡市场粳米价格和上海市场粳米价格传导进行实证分析，以此为案例探讨20世纪30年代长江下游稻米价格传导特征和市场整合状况。

一、历史背景：无锡与上海米粮贸易

无锡地处江苏南部，南临太湖，北近长江，中贯运河，是长江下游重要的稻米产区和集散市场。无锡米市形成于乾隆年间，江苏和浙江两省北运的漕粮大多在无锡采办，再加上民间米粮贸易，每年在无锡集散的稻米近七八百万石。清末漕运逐渐停止，京杭大运河沿线城市地位一落千丈，无锡米市受到极大冲击，稻米集散量降至四百万石左右④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社会经济调查所，1935年，第1页。。无锡米市交易量最大的是粳米和籼米。其中，粳米主要来自江苏南部无锡、常州、宜兴、江阴、常熟各地。籼米的来源更加广泛，除了江南地区的金坛、溧阳、宜兴、武进、丹阳、江阴和江北地区的泰兴、盐城、兴化、高邮，还有来自安徽省的芜湖、六安、全椒、庐江、无为等产米区⑤郭锡昆：《江苏省无锡县碾米业概况》，《国民经济》1937年第1卷第2期。。粳米相较籼米质优价高，上海是其主要消费市场。如表1 所示，1930 年上海米粮销售总量3888857石，其中粳米销售量占到45%，籼米占19%，糯米不及5%，洋米占31%。

表1 1930年上海米粮销售量月度数据统计表 （单位：石）

稻米从产地市场到最终消费市场交易环节复杂，需要依次经过农户、乡镇米行、产地米贩、集散市场米行、采运米商、消费地米行、米号等市场主体。其中，米行是米粮集散的核心环节。以粳米贸易为例，在产地市场，农户将稻谷投入乡镇米行，米行再向米贩兜售。在常州、宜兴、江阴等地一般由船户经营米粮贩运贸易。由于稻谷相较米更易存储，米贩大多从乡镇米行购入稻谷直接运往无锡。正常年份下运往无锡的稻谷有470万担，大米仅160万石①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第6页。。在无锡集散市场，米行是说合买卖双方达成交易的中介机构，有土货行和客货行两种，江苏省内运来的粳米一般投入土货行。米贩将米粮投行后如果适逢有采运米商，米行介绍双方商议价格，协商一致后完成交易。倘若没有合适买家，米行则将稻米运往无锡米谷交易中心兜售。在稻米卖出后，买卖双方需要向米行支付佣金②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第17-19页。。从无锡到上海运米主要通过帆船运输。采运米商将米粮沿运河经苏州到同里、芦墟、朱家角、青浦，再沿苏州河直至最终消费市场上海。米粮运抵上海后依旧需要投入米行，再由米行向米店兜售。米店是零售商，直接面向消费者。

二、数据来源与模型设定

（一）数据来源

粮价数据的完整性、连续性和可靠性是研究近代粮食市场整合的限制因素。1935-1936年间，农村复兴委员会和资源委员会委托中央研究院社会经济调查研究所、交通大学研究所、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对主要粮食生产市场、集散市场和消费市场价格做了详细调查。《无锡米市调查》完整记载1929年1月至1935年6月无锡粳稻、无锡粳米和上海粳米价格数据。需要说明的是，无锡米市中所载稻米月度价格由国定税则委员会依据若干米行账簿所记载的稻谷和大米价格整理得到，每月米价为初一、十一和二十一米价的均值，本文时间序列为农历日期下稻米月度批发价格。原始数据中1932 年2 月和3 月上海粳米月度价格缺失，本文采取移动平均法补齐缺失数据。从图1可以看出，1929-1935年间，无锡粳稻、粳米以及上海粳米价格变动趋势与变化幅度相似，说明无锡粳稻和粳米价格以及无锡粳米和上海粳米价格之间可能存在协整关系。

为消除量纲带来的差异性影响，有效减少价格指数间的异方差性，增强序列的平稳性和数据波动的敏感度，本文对所有数据进行对数化处理，将无锡粳稻价格数据记作WPP，无锡粳米价格数据记作WRP，上海粳米市场价格数据记作SRP。

（二）模型设定

非对称误差修正模型是更加一般化的误差修正模型，E-G 两步法是构建模型最常用的方法。区别在于非对称误差修正模型通过变量分离办法将价格序列分为上涨（+）和下跌（-），将残差序列ECM分离为正向冲击ECM+和负向冲击ECM-，以考察价格传导的非对称特征。因此，无锡粳米价格与上海粳米价格的非对称误差修正模型可以表述为：

（1）式为上海粳米价格为因变量的方程，∆S RPt=S RPt-S RPt-1。（2）式为无锡粳米价格为因变量的方程，∆WRPt=WRPt-WRPt-1。∆S RP+和∆S RP-分别表示上海粳米价格上涨和下跌，∆WRP+和∆WRP-分别表示无锡粳米价格的上涨和下跌。和EC在（1）式和（2）式具有不同的经济学意义。（1）式中，表示无锡粳米价格上涨，上海粳米价格受到正向冲击，对上海粳米经销商来说是“利空”消息；表示无锡粳米价格下跌，上海粳米价格受到负向冲击，对上海粳米经销商来说是“利好”消息。（2）式中表示上海粳米价格上涨，无锡粳米价格受到正向冲击，对无锡大米加工厂商和经销商来说是“利好”消息；表示上海粳米价格下跌，无锡粳米价格受到负向冲击，对大米加工业者和经销商来说是“利空”消息。

无锡粳稻价格与粳米价格的非对称误差修正模型可以表述为：

（3）式为无锡粳稻价格为因变量的方程，∆WPPt=WPPt-WPPt-1。（4）式为无锡粳米价格为因变量的方程，∆WRPt=WRPt-WRPt-1。∆WPP+和∆WPP-分别表示无锡粳稻价格上涨和下跌。ECM 是误差修正项。和在（3）式和（4）式具有不同的经济学意义。（3）式中，表示粳米价格上涨，粳稻价格受到正向冲击，对粳稻生产者和运销商来说是“利好”消息表示粳米价格下跌，粳稻价格受到负向冲击，对粳稻生产者和运销商来说是“利空”消息。（4）式中表示粳稻价格上涨，粳米价格受到正向冲击，此时的正向冲击意味着成本提高，对大米加工业者和经销商来说是“利空”消息表示粳稻价格下跌，粳米价格受到负向冲击，对大米加工业者和经销商来说是“利好”消息。

本文采用Wald检验方法对系数的约束性条件进行检验。原假设，拒绝原假设表明两个时间序列存在非对称传导关系。

三、实证结果：稻米价格非对称传导

（一）平稳性检验

本文在模型估计和检验前，首先采取ADF 方法对各时间序列进行平稳性检验。检验结果表明，原序列WPP、WRP 和SRP 的ADF 值大于显著性水平为5%的临界值，无法拒绝原假设，是非平稳时间序列。WPP、WRP和SRP的一阶差分ADF统计量均小于显著性水平为1%的临界值，是平稳时间序列。因此，WPP、WRP和SRP为一阶单整变量，满足协整检验前提。

表2 单位根检验结果

（二）协整检验

当两个变量同阶单整时，可以通过对其长期均衡模型残差平稳性进行检验，判断二者之间是否有一种长期的均衡关系。本文采用Engle-Granger方法，首先用最小二乘法分别对无锡市场粳稻和粳米价格以及无锡粳米和上海粳米价格进行回归，然后对回归的残差进行单位根检验，如果残差为平稳序列，那么变量间存在协整关系。实证结果表明各长期均衡方程残差的ADF统计值均小于显著性水平为5%的临界值，残差序列为平稳序列，WPP与WRP，WRP与SRP之间均存在协整关系。

说 明：*表示在10%的检验水平下显著，**表示在5%的检验水平下显著，***表示在1%的检验水平下显著。残差平稳性检验的5%临界值由麦金农协整检验临界表计算得到。

（三）非对称误差修正模型

由于WRP与SRP，WPP与WRP是协整的，可以建立非对称误差修正模型，各变量的滞后期根据AIC信息准则确定，最终结果见表4和表5。

从表4能够得出，无锡粳米价格上涨对上海粳米价格的短期传导系数为正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无锡粳米价格下跌对上海粳米价格的短期传导系数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从误差修正项来看，上海粳米价格对无锡粳米价格正向波动的调整反应系数为-0.8892，上海粳米价格对无锡粳米价格负向波动的调整反应系数为-0.3299。调整反应系数为负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当上海粳米价格偏离长期均衡价格时，会有负向修正机制将非均衡状态拉回均衡状态。无锡粳米价格上涨相较下跌对上海粳米价格的影响更大，调整价格偏离的速度更快。原假设H0被拒绝，表明无锡粳米价格对上海粳米价格传导呈非对称特征。

上海粳米价格上涨和下跌对无锡粳米价格的短期传导系数为正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但是从误差修正项的系数估计结果看，无锡粳米价格对上海粳米价格正向波动的调整反应系数不显著。无锡粳米价格对上海粳米价格负向波动的调整反应系数为-0.8721且通过显著性检验，即上海粳米价格下跌显著影响无锡粳米价格，当无锡粳米价格偏离长期均衡价格时，会有负向修正机制以87.21%的调整力度将非均衡状态拉回均衡状态。原假设H0被拒绝，表明上海粳米价格对无锡粳米价格传导同样呈非对称特征。

无锡粳米价格和上海粳米价格传导的非对称效应在市场上的表现是：当无锡粳米价格上涨时，上海粳米经销商的成本增加，为了保证利润，上海粳米经销商往往通过米业公会联合提高粳米价格，将增加的成本转嫁到消费者。当无锡粳米价格下跌时，上海粳米经销商成本降低，但是为了维持高利润率，上海粳米经销商仅会小幅下调销售价格，消费者难以获取上游产品价格下跌带来的福利；当上海粳米价格上涨时，上海米商极力压低粳米采购价格，无锡米价并不会随之上涨；当上海粳米价格下跌时，无锡市场粳米价格迅速下跌，上海米粮经销商依旧可以维持较高利润率。究其原因，上海米粮批发商和零售商更具市场力量，通过米业同业公会控制市场价格，使上海和无锡粳米价格传导偏离完全竞争市场条件下的传导轨迹。

表4 误差修正模型结果（横向传导）

从表5能够得出，无锡粳米价格上涨和下跌对粳稻价格的短期传导系数为正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从误差修正项看，无锡粳稻价格对粳米价格正向波动的调整反应系数为-0.53，粳稻价格对粳米价格负向波动的调整反应系数为-0.372。调整反应系数为负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当无锡粳稻价格偏离长期均衡价格时，会有负向修正机制将非均衡状态拉回均衡状态。原假设H0不能被拒绝，表明无锡粳米价格对粳稻价格的传导是对称的。

无锡粳稻价格上涨和下降对粳米价格的短期传导系数为正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但是从误差修正项看，无锡粳米价格对粳稻价格正向波动的调整反应系数不显著，粳米价格对粳稻价格负向波动的调整反应系数为-0.7952 且通过显著性检验，即粳稻价格下跌显著影响粳米价格，当粳米价格偏离长期均衡价格时，会有负向修正机制以70.41%的调整力度将非均衡状态拉回均衡状态。原假设H0被拒绝，表明无锡粳稻价格对无锡粳米价格传导是非对称的。这一特征在市场上的表现是：当粳稻价格上涨时，粳米价格并不会随之上涨；当粳稻价格下跌时，粳米价格随之下跌，粳米加工厂商及经销商无法获取上游产品价格下跌带来的福利。粮食进口贸易是影响价格传导轨迹的重要因素。20世纪30年代初，各粮食输出国深陷生产过剩的农业恐慌之中，世界粮食市场价格低落。每逢国内产地市场稻价上涨时，上海米商便大量购入洋米，上海米价迅速回落，无锡市场米价随之跌落，以致于碾米业和经销商无利可图。

表5 误差修正模型结果（纵向传导）

四、价格非对称传导下无锡稻米市场整合

20 世纪20、30 年代，市场的不完全竞争和米谷进口贸易直接导致长江下游稻米横向关联市场价格和纵向关联市场价格传导呈现非对称特征，对无锡稻米市场利润分配及市场纵向整合产生深刻影响。

碾米厂、米行和堆栈是无锡稻米市场三大主体。碾米厂的业务包括代客加工和自买自碾两种。据《江苏省无锡县碾米业概况》记载，无锡碾米厂自行购入原料加工销售所占比重达到70%，代客碾米的仅30%，“优等粳稻，每百斤能得糙米五斗一二升（市斛），每石糙米，能得白米八斗六七升；次等粳稻，每百市斤得糙米五斗弱，每石糙米，能得白米八斗四五升。”①郭锡昆：《江苏省无锡县碾米业概况》，第109-110页。也就是说，优等粳稻的碾米率最高为45%，次等粳稻的碾米率最高为43%。这意味着优等粳米价格和粳稻价格比至少达到2.22∶1，次等粳米价格和粳稻价格比至少达到2.33∶1，碾米厂才有利可图。事实上，1929-1935 年间无锡粳米和粳稻比价仅略高于次等粳米粳稻比价临界值，远低于优等粳米粳稻比价临界值。1935 年2 月，无锡粳米和粳稻比价仅1.96，是这一时期粳米和粳稻比价的低谷。究其原因，1934 年入夏以后，江淮流域因天气酷热，久旱少雨，发生了严重的旱灾，产地市场稻米价格高涨。但是，上海米商大量进口洋米，抑制了上海稻米价格上涨趋势，并迅速传导至无锡市场，以致无锡米价的涨幅远低于稻谷价格的涨幅。

图2 1929-1935年无锡粳米和粳稻比价及临界值

在稻米价格非对称传导情形下，无锡稻米市场呈现“稻强米弱”，碾米厂加工利润微薄，纷纷陷入经营困境，碾米厂相继关闭。在极盛时期，无锡碾米厂有21家，到1933年时有17家，1934年仅剩13家。其中，恒源和民生碾米厂由米行兼营，余新、德新、邹成泰碾米厂均由堆栈兼营，以稻米加工为主要业务的碾米厂仅7家。如表6所示，13家碾米厂中除余新资本额达到10000元外，各家碾米厂的资本额多在4000-6000元之间。1934年，除周一昌碾米厂外的12家碾米厂糙米年产量仅31万石，白米年产量仅102石。

表6 无锡市碾米厂资本额、机器数量、年产量统计

米行代客买卖业务的利润构成包括“行佣”、“暗佣”和“行扣”三部分。按照无锡米市的惯例，每石米佣金一角。但是在实际交易过程中，米行常利用买卖双方信息不对称，暗中抽取差价，获取“暗佣”。除此以外，米行促成交易后，从货款中抽取1.6%的“行扣”，卖方仅得到全部货款的98.4%。①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第45页。米行代客买卖的利润最多不过四五角。为了扩大利润空间，米行利用市场信息优势，沿着产业链环节整合采购、加工和运销业务。首先，米行在秋收或米价下跌时，购入大量稻米囤积，在青黄不接或米价上涨时卖出，每石米谷最多可以获利两元以上，相较代客买卖获取佣金，利润大幅增加；①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第15页。其次，无锡碾米厂以小规模分散经营为主，市场集中度和产品差异化较低。米行为节约交易成本，实现利润最大化，整合稻米加工业，例如恒义米行创办恒源碾米厂，元大米行创办民生碾米厂；最后，在无锡和上海粳米价格非对称传导的情形下，上海粳米价格上涨并不能完全传导至无锡。为了获取下游市场粳米价格上涨的福利，无锡米行开始兼营采运业，在上海米价上涨时自行雇船运米至上海销售。这一时期经米行输出的米粮约占无锡米粮输出总额的20%。②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第39页。无锡米行整合收购、加工和销售环节，利润大幅上涨，资本额达到10000元以上的有20余家，而专营代客买卖业务收取佣金的米行约有90余家，资本额不足1000元。③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第49页。

米行整合产业链环节对资金融通产生了巨大的需求。无锡的金融机构有传统钱庄和银行。1929年，无锡有钱庄23 家，银行7 家。从30 年代开始，传统钱庄日渐式微，银行成为资金融通的主要渠道。到1935 年，银行增至10 家而钱庄仅存9 家。④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第49页。银行投资兴办堆栈，经营代客寄存和抵押放款业务，其规模最大时可存储300 万石粮食，甚至超过芜湖和上海。米行在购入米谷后照货物市价的八折到九折抵押于堆栈，向堆栈借款，保证资金流动。1934年，米行直接或间接向堆栈借入约300万元。⑤羊冀成等：《无锡米市调查》，第54页。

五、结论

本文通过协整检验和非对称误差修正模型考察了1929-1935年间无锡粳米价格和上海粳米价格以及无锡粳稻价格和粳米价格之间的非对称传导情况。实证结果显示，无锡粳米价格和上海粳米价格之间的价格传导具有非对称特征。尽管上海粳米价格对无锡粳米价格正向波动的反应更迅速，无锡粳米价格对上海粳米价格负向波动的反应更迅速，但是均表现为对“利空”消息的反应更加剧烈，即上海经销商在无锡粳米价格上涨时的价格调整比下跌时更加积极，而无锡粳米加工厂商及经销商在上海粳米价格下跌时受到的冲击比价格上涨时更剧烈。在无锡市场上，粳米价格对粳稻价格的传导是对称的，但是粳稻价格对粳米价格的传导是非对称的，表现为粳米价格对粳稻价格负向波动的反应更加剧烈，这意味着粳米加工厂商和经销商无法获取上游产品价格下跌带来的福利。

市场的不完全竞争和进口贸易是影响稻米横向关联市场价格和纵向关联市场价格传导轨迹的重要因素。在价格非对称传导情形下，无锡稻米市场主体间利润分配及市场纵向整合发生深刻变化。首先，无锡稻米市场呈现“稻强米弱”，碾米厂加工利润微薄，纷纷陷入经营困境；其次，米行利用市场信息优势，沿着产业链环节整合了采购、加工和运销业务；最后，米行整合产业链环节对资金融通产生了巨大的需求，堆栈通过向米行发放贷款，成为无锡米市重要的金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