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TPP正式生效后我国对外贸易面临的挑战及应对之策

吴立鸿

(广西职业技术学院,南宁 536226)

2018年12月30日,在原本以美国为主导的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因美国特朗普总统下令退出而中途夭折后,以日本为主导,由亚太地区11个国家组成的TPP缩小版CPTPP协议(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正式开始生效。作为亚太区域第一个大型自由贸易区,其包含的成员国家数量和经济总量在世界经济舞台上所占的份量不可小觑。CPTPP的签订,将进一步促进国际贸易区域化和集团化的发展趋势,在当今美国奉行贸易保护主义、世界经济纠纷频发的特殊时期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我国一贯主张全球经济一体化和区域经济开放政策,并且一直努力推动亚太国家签订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CPTPP全面生效后,我国出口到CPTPP成员国的商品将受到歧视性对待,对我国面向部分CPTPP成员国的国际贸易可能产生一定的变数。

1 CPTPP的由来与形成

对CPTPP进行追根溯源,其与TPP存在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TPP最初由新加坡、新西兰、文莱、智利四个国家牵头成立,旨在成员国之间扩大贸易和降低关税,2009年,奥巴马总统当政时,美国高调加入TPP,随后,澳大利亚、马来西亚、秘鲁、越南、加拿大、墨西哥、日本等7个国家宣布加入谈判,致使TPP最终成为以美国和日本主导,包含12个成员国的跨区域、高标准、国际化的多边经济合作组织。2010年至2015年,成员国经过6年漫长而艰苦的贸易谈判基本达成协议,并于2016年正式签约,各国进入审批程序。世事难料,特朗普当选为美国总统后,其认为TPP在农产品、汽车等进出口方面作出过多让步,损害了美国的国家利益,美国宣布退出TPP。美国退群后,2017年11月,日本经济再生省和越南工贸部负责人共同发表宣言,两国就美国退出TPP后其余11国继续推进TPP达成一致意见,11国将在原来TPP协议基础上签订新的自由贸易协议,名称为CPTPP。在日本的不懈努力和多方周旋下,2018年3月,TPP原11个成员国代表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举行协议签字仪式。2018年12月30日,CPTPP正式生效。

2 CPTPP与其他国际性贸易体系不同的内容

CPTPP条款共有30章,对比起WTO及以往任何一个区域性贸易体系,CPTPP加入了前所未有的新内容。一是在体系构建目标条款上,以往的自由贸易协定只提出达成“降低国际贸易成本”的目标,而CPTPP却明确提出“全面且进步”的目标,表明CPTPP未来将具有更高的自由贸易性和更低的关税门槛；二是针对当今如火如荼的跨境电子商务浪潮,CPTPP提出了富有远见卓识的贸易便利化承诺,包括海关合作、海关处罚措施、海关监管等促进跨境打造商务便利化的内容；政府采购是今后贸易全球化发展的趋势,为防止贸易保护主义,CPTPP对成员国之间的政府公开招标采购进行了明确的规定；三是加入了国有企业条款,包括提高国有企业的财务信息透明度和取消对国有企业的政策支持、财政补贴、优惠融资,政府优先采购等内容；四是在环保、劳工、数据流通等条款方面加入了比以往国际贸易协同更为严格的新内容。

3 CPTPP对世界贸易格局的改变

3.1 全球多边贸易新规则重构势在必行

成立于20世纪中期的世界银行(WB)、世界货币基金组织(IMF)以及成立于20世纪90年代世界贸易组织(WTO)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维护世界经济次序的三大支柱。由于发达国家在WB和IMF享有占比绝对优势的投票权,可以轻而易举掌控这两个机构,然而,WTO采用共同协商机制,大国和小国一律平等,发达国家在WTO中不能一意孤行。况且,WTO在贸易规则上对发展中国家关照颇多,在当今以劳动力成本、商品价格为主要竞争因素的世界经济新形势下,一些发达国家在商品出口、对外投资、关税等方面原有的优势不再明显。加之美国大力推行贸易保护主义,以欧盟、日本为主导的经济发达国家对旧的世界经济贸易体制日渐丧失耐心,转而摒弃多边贸易体制,邀请志趣相投者重新制定国际贸易新规则,构建小范围的多边贸易组织。近年来,除CPTPP外,发达国家还先后达成了 “欧盟—加拿大综合经济与贸易协定”(CETA)、“欧盟—日本经济伙伴协定”(EPA)。

3.2 世界经济集团化呈现三足鼎立格局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组建区域性经济集团成为当时世界经济发展的浪潮。发达国家成立了欧洲经济共同体、欧洲自由贸易联盟、北美自由贸易联盟；发展中国家组建了拉美一体化协会、中美洲共同市场、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中非国家经济共同体、东南亚国家联盟等。相比1995年成立的WTO,区域性和集团化经济联盟在特定的成员范围内实行经济自由化和一体化,对非成员国家则具有一定的排外性。众多区域性和集团化经济联盟中,欧盟和北美自由贸易联盟无论是从经济体量还是从开放程度抑或贸易规则方面都遥遥领先,成为世界上区域性、集团化经济的旗帜。而亚太地区一直缺少高标准、高规格的大型区域性经济集团,尽管亚太经合组织(APEC)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存在,但成员间合作缺乏紧密性,离一体化经济联盟相差甚远。CPTPP生效后,将填补亚太地区经济集团化的空白,依据其庞大的经济总量、经济开放程度、国际投资态势,毋容置疑将与欧洲自由贸易联盟以及新近成立的“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共同成为世界经济集团化三足鼎立局面。

3.3 日本成为亚太经济集团化“领头羊”

长期以来,美国在北美经济集团化中具有唯我独尊的地位,德国、法国在欧洲自由贸易联盟中的领导作用无人可撼,唯独亚太地区缺乏振臂一呼,八方呼应的经济领袖。美国退出TPP,给日本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出头机会,日本一跃变成CPTPP的“龙头老大”。从经济总量上看,日本占整个CPTPP经济总量的49%,从组建过程上看,CPTPP能够最终修成正果与日本的多方协调、竭尽全力撮合密不可分,甚至在国内农产品市场、汽车市场等开放作出了巨大让步。根据11个成员国一致协商同意,CPTPP总部设在日本首都东京。可以预见,在CPTPP今后的制度框架设计、规则制定、领导人遴选、成员纳新中,日本将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4 CPTPP对我国对外贸易的挑战

4.1 我国对CPTPP成员国出口将处于不利地位

根据我国海关对近五年的对外贸易情况统计,在CPTPP成员国家中,绝大多数是我国重要的商品出口和对外投资目的地,2018年,我国对CPTPP成员国出口贸易总额占到整个出口贸易总额的20%以上,日本、越南、新加坡、马来西亚、澳大利亚、墨西哥、加拿大等CPTPP成员国排在为我国出口目的地的前20位。按照CPTPP规则,在商品出口、服务贸易、直接投资等方面对非成员国采取“非同等”待遇,尽管我国已经与CPTPP中的文莱、马来西亚、新加坡、越南、智利、新西兰、秘鲁、澳大利亚等国家签订了双边自贸协定,但是,面临来自于CPTPP成员国的竞争时,我国仍然将处于不利地位。目前,我国与日本、加拿大、墨西哥尚未签订自由贸易协议,特别是日本和加拿大是我国对外出口的主要市场,CPTPP生效后,我国出口到这些国家的商品势必会遭遇CPTPP成员中以劳动密集型为主的马来西亚、越南、墨西哥、智利、秘鲁、文莱等国家的同类商品的激烈竞争,我国商品既有的低价优势将丧失殆尽。

4.2 降低我国在亚太区域经济贸易规则制定的话语权

一直以来,世界经济竞争的实质就是规则制定话语权的竞争,美国多次威胁退出WTO,其真实原因就是美国在现行WTO规则下缺乏足够的话语权。日本是老牌亚太地区经济强国,是亚洲为数不多的经济发达国家,苦于国土面积小,人口数量少,市场规模有限,虽然日本一直在世界经济舞台上不遗余力进行吆喝,但缺乏类似于美国和德国的号召力。中国作为后起之秀,近十年在经济发展中取得的成就举世瞩目,经济总量跃升为世界第二,但是,中国人均GDP数量小,市场经济体制尚未完善,还没有主导建立紧密型区域性集团化经济组织的先例。由于不是CPTPP创始成员国,中国存在被排除在CPTPP集团化主体之外的风险,反观日本,作为CPTPP的“群龙之首”,至今未加入中国主导的“一带一路”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为应对中国经济崛起,反而与美国、印度力推“印太战略”。在CPTPP机制内,日本存在以“限制国有企业”等一系列独有条款排斥中国的可能性,使中国在亚太区域经济集团化中边缘化,降低国际贸易规则制定中的话语权。

4.3 致使我国推进的东亚及亚太经济一体化存在变数

目前,我国全力推进的东亚及亚太经济一体化包括“中日韩自贸协定”(FTA)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中日韩自贸区从2012年至今已经进行了13轮谈判,在贸易条款方面虽然取得了阶段性成果,由于中国、韩国与日本由来已久的历史纠纷以及三国外交关系变化反复,加上在一些产业敏感领域互不退让,距离签订正式协议还长路漫漫。CPTPP生效后,韩国表示有兴趣加入该组织,一旦韩国加入CPTPP,因为韩国与中国的自由贸易协定已经顺利签订,估计韩国将对“中日韩自贸协定”失去耐心,最终使三国自贸协定谈判不了了之。“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是中国正在大力推进的区域性集团化经济组织,始于2013年,包括东盟10国以及中、日、韩、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等共17个国家,至今已经完成20几轮谈判,由于在关税减让、服务贸易、国际投资、知识产权等方面分歧较大,总体进展相当缓慢。CPTPP成立后,原本就担心中国在RCEP中巨大影响力的日本更加心不在焉,同时,RCEP中的一些国家已经加入CPTPP,另外一些国家也表达了希望加入CPTPP的意愿,致使RCEP最终达成一致协议存在变数。

4.4 待CPTPP羽翼丰满时我国加入该协定将更加困难

当前,除了RCEP部分成员国表述想加入CPT-PP的愿望外,哥伦比亚、英国也明确表示希望加入该协定。特朗普总统也提出美国不排除加入CPTPP的可能性。CPTPP已于2019年1月19日在日本召开了扩容会议,讨论申请国加入CPTPP的事项。一旦上述国家加入CPTPP,届时,CPTPP将成为除WTO外,覆盖国家最广泛、GDP容量最庞大、贸易规则最齐全、标准最高的区域经济集团化组织。考虑到美国与加拿大、墨西哥签订最新贸易协定时规定的“如果第三方与‘非市场经济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议,美国有权重新考虑整个协议的可行性”条款,以及日本对中国经济日益发展壮大的警惕性,待CPTPP瓜熟蒂落、羽翼丰满时,中国加入CPTPP的难度将愈加困难。

5 应对之策

5.1 尽快与CPTPP成员国签订双边贸易协定

依据CPTPP贸易规则,从协定生效起,成员国之间逐步降低95%以上的关税,直至最终达到零关税。在还未与中国签订自由贸易协议的CPTPP成员中,中国是日本、加拿大、墨西哥的第二大贸易伙伴。日本已于2017年11月将中国从“特惠关税”名单中剔除,从2019年开始,中国出口到日本的3000多种商品不再享受关税优惠。加拿大一直对发展中国家采用“普通关税原则”而非“最惠国待遇”,并且纺织品、服装、加工食品还不包含在此名录中,而这些商品在中国出口到加拿大的商品总量中所占比例为69%。墨西哥对中国进口的商品征收35%～350%的高额关税。中国商品出口到CPTPP成员国,要想继续凭借物美价廉保持以往的市场竞争力,必须获得同等的关税优惠待遇。为此,中国应尽快与CPTPP成员国中的日本、加拿大、墨西哥签订双边贸易协定,在服务贸易和商品贸易关税条款方面尽量与CPTPP规定的关税保持同等水平,保持中国出口到CPTPP成员国的商品的竞争优势。考虑到英国准备加入CPTPP,中国应趁英国预备脱欧的良好时机,积极谋划与英国洽谈自由贸易协定,做到有备无患。

5.2 坚定不移深化改革和壮大经济体量

美国克朗普总统上台后,将贸易保护主义的战火引燃全球,以WTO为代表盛行多年的国际贸易机制面临全面调整甚至打破重建的局面,重构国际贸易规则已成必然趋势。当前,经济发达国家在组建区域性贸易集团上趋之若鹜,究其根本原因,在于抢占制订国际贸易规则的先机,建立国际贸易话语权。“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是世界经济发展史上永恒不变的定律。面对纷繁复杂的国际经济形势,中国要审时度势,竞争、开放、合作永远是世界经济发展的主旋律。中国要稳住阵脚,运筹帷幄,按照既定的目标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形成全面开放的新格局。“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中国只有坚定不移维护全球经济一体化和“一带一路”两个大局,全力以赴发展壮大自身经济,世界经济健康发展才离不开中国,中国在全球贸易新规则制订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才能水到聚成。

5.3 主导推进区域性集团化自贸区建设步伐

在亚太地区能够与CPTPP旗鼓相当的当属于“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RCEP原来由东盟十国发起,早在2011年,东盟十国领导人就已经批准RCEP,另外6个国家于2012年发表声明,原则上同意组建RCEP。经过多轮谈判,RCEP在各个领域已经积累了一些共识,具有了进一步深入谈判的基础。考虑到RCEP成员国中的东盟国家大部分已经加入CPTPP,由他们继续牵头组建与CPTPP有一定范围重复度的RCEP不太现实,中国应接过接力棒并发挥关键作用,主导RCEP建设进程,借鉴CPTPP成功组建的经验,综合考量每一个成员国的经济实际情况,平衡各方利益,搁置争议性较大的条款,制订适度和可行的规则,早日使RCEP尘埃落定。RCEP一旦谈成,其将包含17个国家,涵盖35亿人口,GDP总和达到25万亿美元,产生全球生产总值的33%,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区。另外,加快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建设步伐。当前,中日关系出现了转机,经历多年的政治冷淡后,双方领导人实现了破冰之旅的互访。日韩关系仍然较为紧张,但是两国具有相同经济和政治体制。中国应趁热打铁,从中斡旋,极力促进中日韩自由贸易区落地生根。

5.4 考虑尽快加入CPTPP

中国应考虑尽早启动加入CPTPP协定的程序。首先,CPTP拥有11个国家,覆盖全球5亿人口,经济总量占全球13%,生产总值占世界33.3%,发展前景不可低估,并且CPTPP作为当前亚太区域首个自贸协议,其高标准、高质量的自由贸易体系,代表了未来全球自由贸易发展的方向,为低迷的全球化自由贸易发展带来了生机；其次,中国加入CPTPP后,在制造业、商品出口、社会福利等方面带来的正面效应将远超过负面效应,特别是为正在蓬勃发展的跨境电子商务营造了一个公平开放的市场环境；再次,CPTPP处于建设初期,急需 扩容,进入门槛相对宽松,并且,中国与日本的关系正朝着良好发展的态势前行,日本及CPTPP其他成员国业表达了欢迎中国加入的愿望。当然,中国加入CPTPP将面临一些要求较高的条款,如关税减让、知识产权、国有企业、劳工标准等,中国应该抓紧时间大刀阔斧进行改革,这也是未来中国经济改革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