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草木帖

2019-11-21 00:39杨泽文
雨花 2019年8期
关键词:荨麻漆树苦艾

杨泽文

草木无言,草木有灵,草木人心皆有情。

——题记

荨麻

荨麻,在乡下老家被称作蜇人草。人被荨麻蜇伤之后,皮肤瘙痒难忍,还伴随着烧灼般的疼痛感,随后红肿起泡。故而在乡村,人见了荨麻都会本能地退步,食草牲畜碰触到荨麻时也会哀叫着跑开。

尽管人和牲畜都害怕荨麻,但还是避免不了被荨麻蜇伤。因为荨麻除了在田边地头和阴沟幽谷大面积生长之外,还时常夹生于杂草中。记得年少时到田地里打猪草,总要小心翼翼,暗自提醒自己眼睛睁大一点,看清楚一点。然而不出三五天,隐藏在猪草中的荨麻还是突然蜇伤了手背,让人又气又恨急忙跑回家用肥皂水清洗。而在放牧草场,要是有小牛小马或小猪小羊突然哀叫着蹦跳时,十之八九是食草时嘴部碰触到了荨麻。

荨麻因能蜇伤人和牲畜,自然成了最好的篱笆圈地植物。于是春夏时节,庄稼生长得繁茂的一块块好田地,被同样生长得繁茂的荨麻如项链般圈护起来,直到秋天,地里的庄稼收获完毕,曾作为圈地植物的荨麻才被割开留出缺口,以便让大小牲畜自由进入田地食草,于是乡村绝美的一幅“秋冬放牧图”随之生动出现于人们的视野。多年之后,这样的迷人乡村图景还依旧鲜活在我的脑海里。

在乡下老家,荨麻还能用来震慑老鼠。只要将鲜株荨麻放在粮柜或肉品周围,偷食的老鼠一旦碰触到后就会尖叫着逃之夭夭,因此荨麻还有着“植物猫”的美誉。

在缺医少药的贫困年代,荨麻还被乡亲们用来医治过敏性皮肤炎和风湿病。而医治的方法也让人过目难忘,胆小者甚至不敢观看。常常是权且充当“医生”者,流露着一副于心不忍的表情,戴上皮手套,紧握一束新鲜的荨麻,然后在一个嘴咬毛巾、双眼紧闭的病患者皮肤上反复拍打,直至拍打得病患者泪湿眼眶、面部扭曲为止。时隔多年之后,我才从一位老中医那儿了解到,荨麻之所以能蜇人,原因是它的茎叶上生有刺人的螫毛。这种毛的端部尖锐如刺,上半部分中间是空腔,基部是由许多细胞组成的腺体,其分泌的蚁酸对人和动物均有很强的刺激作用。由于蚁酸充满了毛端上部的空腔,人和动物一旦触及,刺毛尖端便迅速断裂后放出蚁酸刺激皮肤。而荨麻毛刺放出的蚁酸,却可以缓解过敏性皮肤炎和风湿病痛,因此在缺少其它有效药物的情况下,用荨麻拍打皮肤来缓解病痛,亦不失为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荨麻全草皆可入药,能祛风,活血,止痛;主治风湿疼痛,荨麻疹,湿疹,高血压和蛇咬伤等。宋代苏颂的《图经本草》和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均有记述。

在乡村田野,荨麻俨然成了不可冒犯的草中另类。每一株荨麻,都会适时蜇伤碰触者,仿佛要让碰触者知道它的厉害。而荨麻的这种有效的自卫方式,也让人和牲畜很快明白,面对任何一片青草地时,都要小心为妙,不能忘乎所以。成长中的人,因此增加了生活常识;生长中的牲畜,也似乎明白了觅食之道。事实是,在生长荨麻的乡间,成年人都知道如何防范被荨麻蜇伤,食草牲畜也不会轻易去碰触荨麻。而不被人和牲畜碰触的荨麻,自然在其生长处任意生长,在其生长期里尽情吐绿,直至秋冬季节,才叶脱株萎,充分演绎了生命枯荣交替的生动景象。

野生荨麻的种类较多,有些荨麻还可以食用,其茎叶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多种维生素、胡萝卜素以及人体所需的各种微量元素,营养价值很高。这是我离开乡村到城里生活之后才知道的,以至在大小饭馆里,每次和同事朋友们一同享用着口感滑润和味道鲜爽的荨麻凉拌、荨麻炒菜和荨麻汤汁时,我就少不了要想起家乡的荨麻,心情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

尽管荨麻具有药用和食用价值,但如今在我的乡下老家,荨麻依旧是时常蜇人的荨麻,其自生自长、枯荣轮回的多年生宿根性草本植物的命运并没有改变。只是日渐温饱起来的父老乡亲们,再也不会用荨麻拍打身体的残忍方式来治疗过敏性皮肤炎和风湿病了,这足以让我在异乡心生慰藉。

漆树

老家多山,山林中生长有漆树。人在林木中穿行时,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碰上漆树而中了漆毒。

虽然有父母的时常叮嘱和自己的格外小心,但在山野中放牧时,还是免不了碰上漆树而中了漆毒,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脸部肿大了一倍,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身上布满了小红疹,皮肤还瘙痒难耐,弄得自己坐卧不安和烦躁不止不说,急得父母也立即出门寻找草药。有些草药需要捣碎涂擦患部,有些草药需要煎汤口服,有些草药则需要点燃烟熏身体。只有经过一番这样那样的治疗折腾之后,身上的斑疹才会逐渐减少直至消失。常说“漆毒毒七天”,说的就是漆毒过敏期之长。人中了漆毒,若不及时治疗,这七天的过敏期是非常难熬的。

人在山村生活,不能不与山野林木发生联系。一般来说,成年人中了漆毒即便不用药物治疗,七天之后过敏期也会自行结束;可小孩中了漆毒之后,由于瘙痒而不断抓挠,容易抓破斑疹而引发次生的皮肤感染疾病,因此大人对小孩中漆毒从来不敢大意。记得我每次中了漆毒之后,最着急的是母亲和奶奶。而对我漆树过敏的治疗,母亲通常使用的草药是大麻叶和韭菜叶。她把大麻叶揉碎挤出汁液要我涂抹身体,说这样可以缓解皮肤瘙痒;她把韭菜叶捣烂掺上鸡蛋清要我涂抹手脸,说这样可以止痛消肿。而奶奶给我治疗漆树过敏的办法更是奇特:先将侧柏叶、车前草、佛甲草、火焰草和干松针混杂成一堆,再点火让其发出浓烟,然后让我脱去外衣外裤在烟火堆上反复来回跳跃,同时跟着她念道:“你是漆(七),我是芭(八);你是桃(逃),我是梨(离)”。也许这种形式有些荒诞离奇,常引得围观者笑声不断。

由于漆树有“毒”,因此在老家许多人都敬而远之,以至于在田边地头,许多树都被砍倒当烧柴了,唯有许多漆树被保留了下来。被留存下来的漆树,乍看起来有点像香椿树,初春时节也很容易让人误将漆树芽当香椿芽来采摘。然而,最终还是没人敢真正站出来去田边地头砍倒漆树,原因是怕再次中漆毒而危及性命,再则不堪折腾的村民已经怒目而视。

在我生活过十余年的小山村里,也有极少数人能抵御漆毒。这些人即便去爬漆树摘漆果也不会产生过敏反应。自然,他们就成了村里最好的割漆者,凡是有割漆的活计都要请他们来帮忙。漆树一旦长到碗口粗大之后,就有割漆者拿刀在漆树上切割出剪刀口型或鱼尾型的口子,在口子下面悬挂一个小竹筒,用来承接慢慢滴落下来的灰白色漆汁。这些天然树脂涂料,最终被用作各种贵重的家具的保护漆。而经过不断割漆之后的漆树,其树干上充满了刀痕,让人视之动容。

一般来说,漆毒致敏的途径有直接接触、间接接触及气体传导三种。因此除了要避免与漆树直接接触之外,还要注意避免与漆毒患者发生过多肢体接触,此外还要尽量避免在漆树周围活动。虽然从小就知道预防漆毒的一些基本常识,但在乡间生活的十多年间,我还是免不了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漆树过敏,以至对漆树始终充满了恐惧感。

漆树虽然有毒,但又是治病良药。在《本草纲目》中,有“漆性毒而杀虫,降而行血”的记载。漆树的根、叶、皮及果实均可入药,有平喘、解毒、散瘀消肿、止痛止血之功效。在高明的中医那儿,经过一番神秘的调配之后,漆树的根、叶、皮、果的毒性就会得到抑制和消解,因此一般不会发生过敏反应。一棵漆树,既能让人致病也能给人治病,可谓是一棵神奇之树。

多年之后的今天,老家田边地头的漆树已经越来越少了。究其原因,一则野生漆卖不上好价,二则许多中医为安全起见都不再视漆树为药树。于是老家的许多漆树能砍的被砍掉,能留的也没留下来多少,不免让人心生遗憾。从情感上来讲,我倒非常希望每次回老家时,能在田边地头看到葳蕤依旧的漆树。

人在自然中生活,不仅需要懂得爱护和尊重植物,甚至还要有敬畏植物的意识。就拿漆树来说吧,我年少时每一次所中的漆毒,都是因为自己有意无意地去侵犯了漆树及其领地,结果遭到了它的惩罚。作为一棵树,它当然有自卫的权利和自卫的方式。遗憾的是,人们常常以自己的好恶来随意对待和处理植物。而人一旦自作聪明之时,其实往往也是愚昧之始。

苦艾

离乡进城生活,偶尔碰到皮破血流时,我就会本能地首先想到苦艾,而女儿则与我不同,她首先想到的却是酒精棉球和创可贴。而事实是,即便苦艾再好,情感上再容易接受,我也无法再轻轻松松地得到它了。这是从我离开家乡的那天起就注定了的。

在我成长的乡间,几乎人人都知道苦艾是最好的止血良药。但苦艾并不因此而在乡村显得珍贵起来,更多的时候,它和乡间农人一样,显得普通而卑微。无论是在田边、地头、路旁还是屋舍周遭,都有苦艾繁茂生长的影子。可以说,在乡间苦艾几乎无处不在,只要是有闲置的土地,它就会不失时机地加以挤占。这在多年生草本植物中,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特有的景观了。苦艾与人的亲近也因此得到了最大的彰显,以致苦艾在乡间几乎被人们视而不见,或者见了之后,时常嫌其与庄稼和蔬菜挣抢肥力和空间,便毫不留情地予以铲除。不过,对于苦艾来说,你任其生长也好,你限制其生长也罢,结果可能都是一样的,即到处依旧是它的生长之地。仿佛它的种子早已填满了大地之腹,它随时随地都可以在最佳时间里破土而出。

“居家常备艾,老少无疾患。”这句乡间俗语,多少道出了苦艾在乡间百姓生活中的重要性。在乡间生活和劳作的人们,皮肤少不了时常被擦破或划伤,而苦艾是最好的止血药。苦艾给人带来的奇迹在于:随便采两三片艾叶,在手心里揉碎,把汁液挤滴到伤口,或者干脆将揉碎的苦艾叶敷到流血处,鲜血就可及时止住,而且止血的伤口日后恢复得也很快。在乡村医生那儿,苦艾甚至还被作为内服的止血剂。而懂一点中草药的父亲,在给我和弟妹治感冒病时,有一味良药就与苦艾有关:先将两三枚烧焦冒烟的核桃夹入大碗中,将苦艾叶覆于其上,再用一个小碗倒扣住核桃与苦艾叶,最后用烧开的沸水沿着小碗的周边浇下,在“哗哗”的冒泡声中,围困在大碗和小碗间的核桃与苦艾叶得到了快速而充分的煎熬。待温度冷却下来后,将褐红的药液倒入碗中,然后要气沉丹田一口喝下,再上床蒙上被子发一身汗,感冒病也就彻底治好了。而父亲配制的这味民间感冒药,其苦口的程度并不亚于苦胆。因而没有感冒病的时候,只要在人前提起来,人人都会摇头。但这并不影响一副民间感冒药在乡间的广为流传。多年后的今天,每当我在城市为一次次感冒病而支付几百元甚至上千元吃药打针的费用时,我就常常怀想起早年间父亲在乡下配制的那副感冒药来。有时被重感冒折腾得不堪时,我甚至也想过不妨自己煎药一试,但苦于在城里一时找不到新鲜的艾叶,因此也就只能想想作罢。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诗经·王风·采葛》)长势极好的苦艾,最久者可达三年,其药效也最好,所以乡间有“经年之病需求三年之艾”的说法。而每年夏天,是乡间苦艾竞相开花的季节,细碎的白色苦艾花在清风中散发着特有的苦艾香气,同时吸引众多的蜜蜂与蝴蝶来采蜜。这时节,乡村蜂筒里的蜂蜜也是甜中带苦,成了炎热夏季里最好的清热解毒的良药。而炎热夏天里蚊虫愈来愈多时,母亲总要点燃一两把晒干了的苦艾,于是当袅袅的蓝烟弥漫古老的院子时,纷扰人畜的蚊虫便一一不见了踪影,剩下的都是满院苦艾的芳香……

在乡间,为了让田地恢复肥力,农人们都要对田地进行“轮闲”,即连续耕种三五年之后,要让其闲置两三年。而闲置下来的田地,虽然不种庄稼了,但并不能阻止其自然生长出各种草本植物来。常常是转眼之间,被“轮闲”的田地就被绿色植物覆盖,而其中最势不可挡的就是苦艾。于是,乡间的那些“轮闲”的田地,最终成为了苦艾快乐生长的天堂。那种“苦艾成林”的乡间奇观,多年后的今天还仿佛历历在目。年少的我们在“轮闲”地中放牧时,常常在苦艾林中玩捉迷藏,记得小玉就是在这样的时光里渐渐引起我的注意的。我曾在蝶舞蜂飞四顾无人的苦艾林里向她发誓,长大了一定要迎娶她做我的新娘。遗憾的是,后来为了弟妹能够上学,初中还未毕业的小玉就选择了退学,此后与继续读高中的我拉开了越来越远的距离。直至有一年暑假回乡见到正在采艾的小玉时,才得知她就要远嫁他乡了。我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迎娶小玉,于是在芬芳的苦艾林中黯然伫立直至满天星斗都亮起来……

卑微的是苦艾,平凡的是人。虽然有一天我彻底走出了乡间的苦艾林,但置身于城市的喧嚣岁月里,我非常清楚自己永远是一株卑微的苦艾。因此,即便很多年过去,我仍然是想念苦艾的我,并没有轻易丢失过自己。

蕨菜

转眼到城里生活快四十年了,餐桌上的菜品自然是越来越丰富了,但反复出现最多的一道菜却是蕨菜。而且这道蕨菜的做法与家乡的做法完全一样。说实话,把一道菜吃成一种经典,吃成一种深深的情感,这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但在我身上就是如此。

蕨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生长在山野草地里,根茎长,横生地下,复叶,且成羽状分裂,下面有繁殖器官,用孢子繁殖。嫩叶供食用,根茎可以制淀粉。这是读中学时生物老师照本宣科告诉我们的。而那时我已经吃了十多年的蕨菜,对蕨已经很熟悉,因而我的注意力可以不集中,让自己尽情想想家乡的山野幽谷,想想乡村少年们背着竹筐,在林中或是在草地上,一边哼着自编的歌谣,一边采摘着一根又一根筷子似的从地下抽生而出的嫩蕨。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竹筐满了,肚子也饿了,于是纷纷踏上了越走越沉的回村之路。接下来的几天里,家家的餐桌上都有了可口的蕨菜影子……

印象中家乡的蕨菜既喜阳也爱阴,因而无论是阳山还是阴山,随处都有它的繁茂身影。由于家乡人普遍爱吃蕨菜,加上又是饥馑年月,因而每到采蕨时节,各家各户都要暂时放下手中的其他活计,频频出动大小劳力去满山遍野地采摘蕨菜,除了自家吃外,还加工成半成品或干货,然后背到县城售卖,找一点油盐钱和读书小孩的学费。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我的父母是最有心计的。为了保证采摘到上好的蕨菜卖个好价,父亲在每年冬末的寒冷日子,常到村外的山地中,将几块长蕨之地,除尽枯草,疏松土壤。待初春的第一场雨后,奇迹往往会让我兴奋得大呼小叫,因为被翻松过的黑土地里,到处都是抽生而出的又肥又嫩的蕨茎,其情形就如一块块黑色泥地上插满了褐色的筷子。那采摘蕨茎的感觉更是妙不可言。一是手握蕨茎的感觉非常柔软,二是手稍一弯折蕨茎就在该断的地方断了,这样即便采摘一竹筐,手心也不会生疼。将这些上好的蕨菜采回后,母亲先是在沸水里煮一煮,然后再放入冷水中漂洗几次,待苦腥味消了,蕨菜就可入厨加工食用,当然也可以滤去大部分水份之后作为半成品售卖。要是做成干货留待食用或售卖,则要将漂洗好的蕨菜拿到阳光下晒干,然后扎成分量相同的小捆。记得母亲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专注也很满足,仿佛是在完成一件件艺术品。多年后的今天,我都认为母亲事实上是将一种食品艺术化。她就是用这种艺术化的食品,在县城的菜市上,尽可能地换取一家的生活费用以及我和弟妹的学杂费。

家乡的蕨菜由于在阳山和阴山都竞相生长,因此吃新鲜蕨菜的时间可以长达一月有余。原因是阳山的日照时间长,气温高,因而蕨茎抽生的时间早。而阴山呢,相对来说日照时间短,气温稍底,蕨茎抽生的时间自然要滞后。常常是,阳山蕨已经上餐桌半个多月了,阴山蕨才刚睡醒似的从泥土中冒出头来。而就口感来说,阳山蕨显脆,阴山蕨则显韧,故而前者宜炒食,后者宜煮吃,或者说前者宜做菜,后者宜做汤。做菜有拌火腿丝混炒,或拌豆豉爆炒;做汤有拌蚕豆米共煮,或拌白云豆合煮。此外阳山蕨和阴山蕨都可以与大蒜、姜片相拌泡成酸腌菜。蕨菜本身就是中药,有解热、利尿等功效,因而常食对建康有益。稍懂点中药的父亲早年间每次吃蕨菜时,总在餐桌旁这样对我说。多年后我翻查中医药典时发现的确有这样的诠释。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诗经·召南·草虫》)。明快淡雅的古老歌谣早已使“南山采蕨”的美好意境成为永恒。如今,只要在城里的菜市上见到春季上市的新鲜蕨菜,我就有一种悲欣交集的感觉。毕竟,我已无法再回到家乡的山野自由地采摘春天的蕨菜了;曾经给我寄送多年干蕨菜的父亲,也已长眠于老家生长蕨菜的一片山坡上。而面对带有诸多遗憾的静好岁月,我还是庆幸自己能够有滋有味地吃好眼前的一盘炒蕨菜,或是喝好眼前的一碗蕨菜汤,以至对眼前的生活常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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