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图式理论下介词in、on、at的空间隐喻拓展

岳好平，徐明辉，黄钰涵

(湖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

在英语词汇中，介词属于封闭型词类，表示该词与句中其他成分的关系，是英语中最活跃的词类之一。介词的形式和数量相对稳定，但介词的使用广泛且复杂，给其语义分析带来了一定的挑战。认知语言学为介词的语义分析提供了强有力的理据，意象图式与隐喻映射是介词语义拓展的认知机制[1]。

隐喻是一种思维方式和认知手段，意象图式是隐喻的认知基础和心理基础。意象图式源于我们日常生活的基本经验，在概念域的映射(尤其是空间隐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2]。空间隐喻是人类借助空间概念表达一些抽象概念的思维方式和认知过程。空间隐喻是一种意象图式隐喻，它将空间域的意象图式结构映射到非空间的抽象域上[3]。介词表示的空间关系是具体的、是人们可以直接感知的,主要通过空间隐喻来建构概念，介词in、on、at体现了“体—面—点”的三维空间方位关系。本文基于意象图式理论和空间隐喻，探讨介词in、on、at的语义拓展理据和拓展途径，以对其形成更系统的语义认知。

一 相关理论

(一)意象图式理论

意象图式是认知语言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由心理学上的“意象”和“图式”两个术语组合而成。1987年，Johnson在《心中之身》一书中首次将“意象”和“图式”结合起来，提出了“意象图式”这一概念。Johnson将意象图式描述为在人们与外界互相感知、互相作用的过程中不断反复出现的、赋予我们经验一致性结构的动态性模式[4]。Lakoff将意象图式定义为相对简单的、在我们的日常身体体验中反复出现的结构，如容器、路径、连接、动力、平衡，或某种空间方位或关系，如上—下、前—后、部分—整体、中心—边缘[5]。Langacker对意象图式的结构作了说明，认为意象图式主要由射体、界标和路径三部分组成，体现了射体与界标之间的某种不对称关系[6]。意象图式源于我们对生活的体验与感知，是我们认知世界的心理基础，对认知基本空间概念和抽象概念(如时间、社会地位、情感关系等)具有重要的作用。

(二)空间隐喻

1980年，Lakoff和Johnson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提出了概念隐喻，指出隐喻是从一个具体的概念域向一个抽象的概念域的系统映射，并将概念隐喻分为三类：结构隐喻、空间隐喻和本体隐喻[7]。在概念隐喻中，空间隐喻尤为重要，人们主要借助空间概念来表达和认知抽象概念。空间隐喻体现了人类认知世界的规律，对于人类概念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意义。

空间隐喻是以空间为始源域向非空间的目标域的映射，是一个概念通过完整的体系构建另一个概念，参照上下、内外、前后、深浅以及中心—边缘等空间方位组织起来的。空间隐喻是从空间域向非空间域的映射，这一映射过程与意象图式密切相关，空间域的意象图式结构被映射到目标域中，使目标域也具有相同的意象图式结构。换言之，空间隐喻是空间概念域和目标概念域中两个相同的意象图式互相映射的结果。空间隐喻的映射过程可用图1表示。

图1 空间隐喻映射示意图

二 意象图式理论下介词in、on、at的空间隐喻拓展理据

认知语言学强调语言的理据性，隐喻是语义理据的一个重要源泉，为介词的语义提供了强有力的理据。语义理据是指从其原有意义推断出新的或衍生的意义。在语义范畴中，原型义项是人们最先认知的义项，其他义项通过意象图式和隐喻映射等认知机制由原型义项向外拓展或延伸而成[1]。

空间是人类生存的第一要素，人类在空间范围内形成的语义认知和思维模式，自然会投射到其他概念域[8]。意象图式建立在空间结构的基础上，人们对空间方位的认知是对世界认知的基础，意象图式对介词语义在空间范畴内的延伸和抽象范畴内的拓展都起着重要的作用。隐喻的两个域之间能发生映射的主要原因在于它们之间存在相同的意象图式，空间介词隐喻意义的形成条件是词的原义与隐喻意义具有相同的意象图式[9]。

英语主要通过in、on、at等空间介词表示空间位置和空间关系，介词in、on、at具有原始的空间意义。在表达参照物的维度上，大致分为三类，即点、面(线)、体(域)。其中，介词in表示两维的“域”或三维的“体”，介词on表示一维的“线”或两维的“面”，介词at表示零维的“点”[10]。如图2所示，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三维图来表示介词in、on、at的空间关系。

图2 介词in、on、at三维图

英语空间介词不仅具有原始的空间意义，还具有丰富的隐喻意义。我们可以将空间外的语义域视作抽象域，空间域向抽象域映射所产生的意义理解为隐喻意义，在隐喻过程中，始源域的意象图式结构被映射到了抽象概念域[11]。也就是说，意象图式与隐喻映射是介词意义拓展的认知机制，即通过意象图式和空间隐喻，将介词在空间域的空间意义拓展到抽象域的隐喻意义。

体验哲学是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Lakoff和Johnson指出体验哲学的基本内容包括心智的体验性、认知的无意识性和思维的隐喻性[12]。在一定程度上，人们对世界的认知影响着语言的建构和解构过程，而人们对空间概念的认知源于身体体验[13]。体验哲学强调概念、范畴、认知、心智、推理等基于身体经验，介词in、on、at的基本空间意义和隐喻意义正是以人们对空间的认知为体验基础而形成的，身体体验为介词in、on、at的意义拓展提供了客观依据。同时，意象图式和隐喻映射为介词in、on、at的空间隐喻意义拓展提供了理据。

具体而言，介词in的空间意义为“在……里/中/内”，基于对“里/中/内”这一空间概念的身体体验，人们在认知系统中构建容器图式，该意象图式是认知介词in的空间意义的基础，为构建介词in的空间隐喻意义提供了认知理据。在容器图式的隐喻化过程中，介词in的词义由原始的空间意义拓展到抽象的隐喻意义。介词on的空间意义为“(覆盖/附着)在……上(意指接触物体表面或构成物体表面的一部分)”，其意象图式表现为平面图式或接触图式[14]。在空间隐喻的映射中，介词on由始源域的空间概念拓展到目标域的隐喻概念，其语义通过意象图式和隐喻映射得以拓展。介词at的核心空间意义为 “(所在或到达地点)在……/在……旁”，其意象图式可以理解为一个点，介词at由空间概念的“点”映射到抽象概念，其语义由空间意义拓展到的抽象域的隐喻意义。

三 意象图式理论下介词in、on、at的空间隐喻拓展途径

介词in、on、at从始源域的空间概念拓展到目标域的非空间概念，由空间意义拓展到抽象的隐喻意义，在词义拓展的过程中，始终以空间意义为认知原点，以意象图式和空间隐喻映射为认知机制，形成一系列新的语义。

(一)从空间域拓展到时间域

人们通常借用空间概念来表达时间。人类语言(思维)的一个普遍性是系统地使用空间概念来喻指时间概念[15]。介词标识具有三种关系，即空间关系、时间关系和抽象关系[16]。在英语中，介词in、on、at最能体现具体的空间方位关系，同时，介词in、on、at也可以表示时间关系。人类对时间的认知源于对空间的认知，空间域是具体的、是人们可以直接体验的，而时间域是抽象的、模糊的和不确定的，从空间域到时间域的概念映射遵循着人类的认知规律[17]。

在隐喻映射过程中，介词in、on、at的空间概念结构映射到时间概念结构中，其词义从空间域拓展到时间域。介词in的意象图式表现为容器图示，其空间概念“在……里/内/中”映射到时间概念，在隐喻映射的过程中，时间被隐喻成容器，介词in形成了表示时间范围“在……期间”的语义，如：They met in 1888.介词in还可以表示“在(某段时间)以后”，如：I will see you in twenty minutes.

介词on的意象图式表现为平面图式或接触图式，在空间域中表现为具有明确位置的二维空间概念，其空间意义“(覆盖、附着)在……上”映射到时间域，形成了表示明确时间范围“在某天”的隐喻意义，如：I was born on May 1st.介词on还可以表示“某时段”，如：on Saturday morning。

介词at的意象图式表现为一个点，在空间域中表现为一点，没有明确的长、宽、高等三维概念，其空间意义“在(表示存在或出现的地点、场所、空间)”映射到时间域，形成了表示时间范围的“在某时刻”的隐喻意义，如：We left at 3 o’clock.介词at还可以表示“在……某年龄段”，如：She got married at 26.

(二)从空间域拓展到状态域

方位主义认为获得某种性质或进入某种状态可以用从一个处所到达另一个处所进行解释，隐喻可以用实体的位移表示抽象的位移[18]。人们将状态理解为一种静态的三维空间，介词in、on、at从空间域映射到状态域，其词义从空间意义拓展为抽象的隐喻意义，都可以表示“处于某种状态”的语义。

介词in由表示静态包含关系映射到状态域，状态被隐喻为容器，形成了表示状态的隐喻意义，从而获得了“处于……状态”的语义，如：The daffodils were in full bloom.

介词on由空间意义“(覆盖、附着)在……上”映射到状态域，形成新的语义，喻指“正在进行”，用于说明状态，如：I’m on business/vacation.

介词at由空间意义“在……”映射到状态域，表示“处于……状态”，如：The country is now at war.

(三)从空间域拓展到范围域

意象图式是以空间概念为始源域来构建其他非空间概念的目标域，空间范畴里的点、线(面)、体(域)等概念就可用来喻指范围的大小和宽广[7]。介词in、on、at在空间概念中表现为“体—面—点”的三维空间关系，从空间域映射到范围域，其词义从空间意义拓展为抽象的隐喻意义，都可表示“在……方面”的语义，但其喻指的范围存在一定的差异。通过比较以下三个句子：

(1)He is an expert at Chinese.

(2)He is an expert on Chinese.

(3)He is an expert in Chinese.

我们可以发现，介词in、on、at都可以表示范围域的隐喻意义，即“在……方面”，但其喻指的范围有所不同。具体来说，“at Chinese”喻指的范围最小，指汉语这一特定的专业方面；“on Chinese”喻指的范围较广，含义更为笼统,指与汉语方面有关的专业知识；“in Chinese”喻指的范围更广，指汉语这个领域。

(四)从空间域拓展到方式域

介词in、on、at在空间所处的位置体现了空间的动静态关系，其意义也可以从空间域拓展到方式域，从而形成新的语义，表示“用/以……方式”。

介词in可以从空间域拓展到方式域，表示“用……方式”，如：The WTO is aiming to settle international trade disputes in a peaceful way.介词in还可以表示“用……语言”，如：Please say it in English.以及表示“用……媒介”，如：Put it in writing.

介词on由“朝着/朝向……”的空间意义拓展到方式域，表示“以……为(传输或存储)介质”，如：Put your ideas down on paper.介词on也可以表示“通过……媒介”，如：The information is available on the Internet.

介词at由空间概念“在……(附近)”投射到非空间概念，表示“(在度量上的某一点或某一段)以……速度”，如：He’s driving at 50 mph.此外，介词at还可以表示“用……途径/以……方法”，如：Her pride had taken a beating at his hands.

(五)从空间域拓展到其他域

介词in、on、at除了从空间域拓展到时间域、状态域、范围域和方式域之外，还可以从空间域拓展到其他域。

介词in可以表示“戴着/穿着”，如：the man in the hat；还表示“占……(比例)”，如：a gradient of one in five。此外，介词in还可以表示“从事……”，如：She’s in computer.

介词on 可以由空间意义“沿着/靠近”投射到非空间意义，表示“关于/相关”，如：a book on South Africa。介词on还可以表示“依靠/依据”，如：I have no one but you to depend on.

介词at可由空间概念“在……(附近)”，投射到非空间概念，表示“以……价格”，如：at the price of (以……价格)；还可以表示“以……为代价”，如：Then fight at the cost of your life.

认知语言学以人类认知为基础，对语言现象进行解释，介词in、on、at的语义拓展涉及经验、认知和语言这三个层次。在经验层次，基于身体体验，人们形成了对介词in、on、at的空间概念的认识；在认知层次，介词in、on、at空间意义和隐喻意义是以人们对空间的认知为体验基础而形成的，通过意象图式和隐喻映射，介词in、on、at由始源的空间域拓展到抽象域的非空间意义；在语言层次，介词in、on、at的认知概念结构最终体现在语言层次上，形成了介词in、on、at的空间意义和空间隐喻拓展意义。

基于体验哲学，认知语言学为分析介词in、on、at的语义提供了强有力的理据。意象图式与隐喻映射是介词in、on、at语义拓展的认知机制，介词in、on、at由空间概念映射到抽象概念，从空间域拓展到时间域、状态域、范围域、方式域和其他域，其空间意义拓展到抽象域的隐喻意义，从而获得新的语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