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国》:主旋律电影视觉表征策略聚焦

2019-11-15 14:05冯海燕
电影评介 2019年21期
关键词:我和我的祖国祖国建构

冯海燕 舒 敏

国家形象是“特定国家的内部公众、外部国际公众通过复杂的心理过滤机制,对该国的客观现实(政治、经济、文化、地理以及所作所为)形成的具有较强概括性、相对稳定性的主观印象和评价”[1]。中国国家形象研究肇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并从一开始就置于国际传播和对外传播的研究视野之下。[2]外部国际公众对中国的主观印象和评价成为了国家形象研究的默认底色;对于国家内部公众的国家认同感和民族自豪感,相关研究却暂且较少。

现代传播媒介具有对个人和社会进行影响、操纵、支配的力量,并进一步型塑公众印象的种种能力。[3]近几年中国一直致力于开始立体化地通过多种媒介途径积极建构国内公众的国家认同感和民族自豪感,尤其一系列展示国家形象的主旋律电影,较好完成了建构大国形象和传播社会建设成就的任务。2019年9月30日,主旋律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在全国上映,作为国庆档的“种子选手”,该片上映37天票房突破28亿元,进入我国国产电影票房前十排行榜。《我和我的祖国》作为系列主旋律电影的成功典范,如何通过视觉表征手段创造性地建构中国国家形象、凝聚民族自豪感,是本文重点探讨的问题。

一、国家形象的认知主体:国际公众和国内公众

“国家形象”这一概念最早源自于西方学术界。一般来说,肯尼斯·博尔丁(Kennith Boulding)因其在20世纪50年代关于国家形象的研究,被公认为国家形象理论的奠基人。他提出,国家形象是自我认知和国际认知的结合体,即包括该国对自我的认识,也包括其他国际行为体的认知和评价。[4]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国内的国家形象研究在民族复兴和大国崛起的大背景下开始出现。在界定“国家形象”时,由于研究角度不同,各个学者的界定也不尽相同。按照国家形象的认知主体,国家形象的定义可以划分为两类:第一类定义认为国家形象是“国际公众对一国相对稳定的总体评价”,[5]是一个国家在国际上或者他国眼中的整体形象,包括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发展程度;[6]第二类定义秉承了肯尼斯·博尔丁的“多元主体论”,认为除了国际公众以外,国内公众也是国家形象的认知主体,例如国家形象是“外部公众和内部公众对某国的总体判断和社会评价”,[7]“是一国内部公众和外部公众对该国政治、经济、文化的认识和评价”[8]等。

本文认同国家形象的多元主体论,认为国家形象是国内认知和国际认知的结合体。一个研究领域的现状和发展趋势可以从学术期刊近期发表的文章、研讨会发表的论文中反映出来。有鉴于此,本文于2019年8月21日,以“国家形象”为关键词,选取文献类型为“论文”,时间跨度为所有年份,在中国知网(CNKI)上检索共得到1265篇结果。根据归纳和整理,结合对论文摘要的人工阅读,本文发现国内的国家形象研究而存在着一定程度的“重外轻内”现象。不管是国家形象媒介呈现研究,还是国家形象跨文化认同的研究,都将研究的重点放在了国际公众或其他国际行为体,对于国内公众的中国形象认知、评价、态度,以及基于此的国家认同感和民族自豪感研究远远不足。这说明从“国家形象”这一概念在国内诞生开始起,国际传播就是其天然的研究取向,“国际形象”也成为了国家形象研究的默认底色,对于中国“内部形象”的关注较少。

二、主旋律电影:中国形象对内建构的新阵地

随着“景观社会”的到来,基于图像的视觉媒介开始彰显其独特的传播价值,抽象性的文字性媒介日益让位于直观的视觉传播。米歇尔(W.T.J.Mitchell)于1995年用“语言学转向”(linguistic turn)这一类比提出了“视觉转向”(pictorial turn)的概念。随后,学者们广泛引用这一概念来形容传播中存在的视觉化现象。视觉转向的来临预示着图像与形象塑造之间存在的潜能与张力。在一个媒介高度发达、信息供给过剩、注意力稀缺的时代,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运用视觉手段,尤其是电影进行国家形象塑造的实践探索。在这个过程中,创作者将想要表达的观点编辑入真实的视听语言中,通过对原始素材的整理、选择、编码、表征来传达。简言之,同其他传播媒介相比,电影在引发受众情感共鸣,制造说服认同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力量。

主旋律电影结合了主流意识形态和思想文化,并通过国家命运、文化发展、民族精神等相关联的影像叙事参与到对人们的价值观、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影响中。该类影片立足观众的真实情感,通过电影艺术的思维方式,融合各种民族叙事,以商业化的运作,对时代主旋律进行影像化地表达。它是中国基于国际化视野以及道路自信的视角建构国家形象的典型样式,是立足于中国现实形象的当代表达。正如一些学者所言,主旋律电影在中国民族性的延续与重构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11]由此,本文对主旋律电影的定义是:由政府力量直接或间接推动的,主要传递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弘扬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力求使人民树立正确的国家观和历史观的电影作品。其中,爱国主义与集体主义精神一直是主旋律电影的基础价值观念。党的十八大以来,主旋律电影的成就无疑是多方面的,《红海行动》《建国大业》《建党伟业》《建军大业》《湄公河行动》和《战狼》系列等主旋律电影在民众间的热烈反响,已经证明了其对内建构国家形象的传播价值。

三、主旋律电影的成功典范:《我和我的祖国》

《我和我的祖国》是由陈凯歌担任总导演,张一白、管虎、薛晓路、徐峥、宁浩、文牧野联合执导,由华夏电影发行有限责任公司、博纳影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阿里巴巴影业集团有限公司等联合出品的主旋律电影。该片取材于新中国成立70周年以来,祖国经历的多个历史性经典瞬间,聚焦普通人与国家之间息息相关的动人故事,通过“个人-国家”的双焦点叙事,唤醒民族的共同回忆。沿着70年的纵向时间线,《我和我的祖国》由《前夜》《相遇》《夺冠》《回归》《北京你好》《白昼流星》《护航》7个单元构成,取材包括原子弹元勋、旗杆设计者、阅兵式飞行员、旗手、奥运会筹备和开幕等各类真实的临场视角。影片上映以来引发了一波波的讨论热潮,是主旋律电影题材创作的一次突破。

一方面,《我和我的祖国》以“大历史,我在场”为内在逻辑,选择的出镜人物都是大历史的亲历者、在场者,勾连全民的共同记忆,让观众产生沉浸感;另一方面,该片将中国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和价值观融入到大众化的叙事与审美中,通过大量普通人命运、情感、尊严甚至生命的情景再现,实现个人关怀与主旋律思想的统一,提升观者的参与度并引发共鸣。这种个人化的叙事不仅体现在《我和我的祖国》的故事层面,同时体现在视角、景别、构图、音乐等各个视觉表征层面。总体来看,《我和我的祖国》通过创造性的视觉表征手段勾勒出新中国70年发展的全景图和家国荣耀记忆。

四、《我和我的祖国》中的视觉表征策略

“视觉表征”从“visual representation”这个英文单词翻译而来,它主要探讨以视觉符号为中介进行的意义交流,它探讨的是符号与其他代物的关联,以及观众如何使用、理解图像,并且交流思想。它不但涉及符号自身与意义和被表征物之间的复杂关系,另一方面又和特定语境中的交流、传播、理解和解释密切相关。[12]视觉表征的核心要素是视觉符号。从微观的表达形式看,视觉符号主要有“图”和“像”两种,“图”一般包括图示、图表等,“像”则包括动画、影像等。从更宽泛的修辞策略看,视觉表征包含了创作视角、人物选择、主题策划、叙事手段等方面。结合视觉表征的内涵和主旋律电影的视觉文本,本文在《我和我的祖国》的创作视角、人物选择、视觉构图和叙事手法层面进行视觉表征分析。

(一)创作视角:从“我”到“我们”的转变

《我和我的祖国》带有一定的宣传性。宣传的首要目的是建构对传者有利的意识形态,并在潜移默化中型塑受众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正因如此,影片不可避免会产生所谓的“纪实性”与“真实性”之间的微妙博弈,可能会引起部分观众对一定程度上的质疑。为了实现特定意识形态的建构、传达并最终让受众相信和接受,《我和我的祖国》通过将镜头对准中国平凡百姓和普通民众,成功将创作视角从“我”转向“我们”。《夺冠》透过老百姓的视角反映大时代大事件,主角不是伟人,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北京你好》以一张奥运会门票为线索,把北京奥运会如此盛大的赛事拍得接地气,而且笑中带泪;《白昼流星》中扶贫办的李叔于荒漠戈壁的坚守,等等。通过这种伟人到普通人的视角转变,影片巧妙性地结合了“纪实性”和“真实性”,将人民生活的兴旺离不开国家的繁荣富强,国家每一项重大成就的取得也都凝聚了全国人民的磅礴力量这一休戚与共的主题落到了画面上、声音中、影像里。

(二)人物选择:从“自说自话”到“说出我的故事”

《我和我的祖国》一反以往“自吹自擂”“自说自话”式的宣教片,而是把麦克风交给了普通百姓,使得执政党领导下中国所取得的社会成就更有说服力。该片中典型人物的选取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无论是护旗手、原子弹元勋和飞行员等人民群众,都在为国家的发展和民族的腾飞贡献自己的力量。在大多数时候,执政党并未以一种切实的影像出现在台前,而是通过典型人物的前赴后继、谦让隐忍、奋发图强的民族精神,间接体现出了执政党的掌舵能力。这样的人物选择有利于消弭距离,拉近观众的亲近感,增进他们的认同感和自豪感。简而言之,从“自说自话”到“说出我的故事”的转变,不仅让故事更具可信度,也更具情感温度。在这种平淡而又有力量的讲述中,“我和我的祖国”不再流于抽象的口号,而有了切实的、可以触摸的实体,让观众不但入眼,而且入心。

(三)视觉构图:从“俯视”到“平视”“仰视”

依照视觉表征理论,图像中构图的变化可以反映不同的人物心理关系。图像构图的关键在于视点,即图像生产者观察被表现者的位置。“俯视”的视点即传播者从高处向下进行观察,这个视点代表传播者掌握话语主权,掌握被控对象。“平视”的视点说明传播者出于一个正常的视点,传播者、被表现物和观者因此出于一种平等的关系中。“仰视”的视点即传播者从较低的位置观察,这个视点说明了传播者对于被表现物欣赏的态度,表达了一种友好的意愿。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以往的主旋律电影,《我和我的祖国》采取了大量的平视镜头和仰视镜头。镜头聚焦一个又一个生动具体的人物时,大多采用了平视视点,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让观众产生历史的在场感和浸入感。与此同时,影片在对典型人物的生活进行细腻温情的刻画时,采用了较多仰视的视角。这种视觉构图的代替了以往较为强势的俯视镜头,间接增强了这些典型人物的道德感召力和感染力。这种视觉构图的组合使用以一种非强势的姿态,将宏大主题与微观感性相结合,将普通百姓的奋斗历程置于宏大的国家发展背景下,用典型人物的命运隐喻整个民族的发展复兴,让观众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

(四)叙事手法:从“一面提示”到“两面提示”

叙事手法也是影响受众认知的主要影响因素。从叙事学的角度来看,叙事手法意指故事情节的构成与形态,情节即事件的安排,事件与事件之间的一种等级次第的关系。以往的主旋律虽然在主题上各有侧重,但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宏大叙事”的影响,正面宣传的意味较浓,容易让受众产生抗拒心态。这具体体现为在传播内容上对“一面提示”叙事说服策略的倚重,即仅提供对己方有利的论据和论点来组织叙事的策略。反过来,“两面提示”的叙事策略既提供对己方有利的材料,也提供不利的材料,但与此同时会对不利材料予以驳斥。总体上看,“两面提示”的叙事策略比“一面提示”的叙事策略更有效果。《我和我的祖国》创新性地使用了“两面提示”的叙事策略,影片即讴歌了建国70周年以来的伟大成就,也不回避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扶贫困境等现象。在直面这些问题的基础上,影片提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案,并展示其具体成效。这种“两面提示”叙事手法的使用,一反以往同类影片“宏大叙事”的疏离气质,在接地气的讲述中,提升观众的正面观感和反馈。

结语

电影承载着国家民族性的文化内涵表征,对于国家形象的建构和中国形象的传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主旋律电影作为一种视觉文化媒介,已经成为了在市场经济日益深化环境下承接意识形态表达与宣传功能实施的重要创作聚类,其中的国家形象塑造更是突显这一价值与功能的关键环节。这种视觉逻辑建构具有国家意义的内在本文,并且通过影像叙事体与社会历史之间产生的互文性关系来建构国家民族共同体的想象。

以往的主旋律电影在政治逻辑的引导下,着力描绘的是个体对集体的服从和让步,《我和我的祖国》从超越了整齐划一的政治美学,给予了普通人更大的情感叙事空间,让主旋律与普通人的生活密不可分,故事与情节也不再刻板、单一。在视觉表征手法上,该片突破性地对选题视角、人物选择、视觉构图、叙事策略等进行全方位、立体化地创新转变,呈现出许多新的特征,在聚焦普通人的生活化内容和思想言行的同时,对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等也表述到位,将一个伟大时代和新中国创造者群像勾勒地淋漓尽致,引发了观众强烈的自豪感、认同感。

作为同类型电影中票房最佳、反响最好的主旋律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将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以个人化、情感化的修辞方式表现出来,成功找到了既区别于意识形态宣传又不同于商业营销的视觉表征策略,较好完成了建构大国形象、塑造国家认同的任务,为我国未来的意识形态传播、民族自豪感建构、民族认同塑造等宣传工作起到了重要的参考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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