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类节目主持人语轮控制研究———以《锵锵三人行》为例

李晨晨 陕西师范大学 陕西西安 710119

一、话轮的概念

话轮这一概念最早由美国社会科学家Sacks等人提出，但对于话轮没有归纳出一个完整的定义。针对“话轮”概念的界定，Harris认为话轮是说话人连续的谈话，其前后均以沉默为标志；Edmondson用话轮来表示两方面的意义：第一主要指持有话轮的人成为说话人的这个时刻，强调话轮的时间概念；第二是值持有话轮者讲话的内容，强调话轮的具体内容;刑福义也提出了两方面含义，一是话轮作为会话局部结构中最小的单位，二是话轮的完整性，忌打断。说话者从开始说话到结束，无论是被迫停止还是自然结束，这这期间所说的话都是话轮，同样重点强调话轮的内容。综合国内外学者对于话轮的定义，总结出话轮有两个关键要素：连续性和角色转换。

二、话轮构成成分

电视谈话节目属于一个完整的语篇，话轮作为会话结构中最小的单位，可以将其看作是一个小语篇，因为语篇可以是寥寥数语，也可以是长篇大论，甚至单词、短语、句子和语篇都可以充当语篇。于国栋在《会话分析》里面把话轮分为：词汇、短语和句子。在《锵锵三人行》中可见的具体实例如下：

1、单字话轮

（1）01梁文道：它跟欧洲别的国家不一样，比利时的问题是本身这个国家就是隔离的，地方主义盛行

02窦文涛：嗯

03梁文道：它本身就是一个社会上重重分割的一个地方，你移民来到这样的社会，表面上很华美很开放，但是人一进去就被搁进一个小单间，透明的小单间

04窦文涛：嗯

语料中的单字话轮“嗯”，是一个应答词，准确地说是一个反馈性用词。“嗯”通常所表达的意思是“我在听，继续说吧”，它由听者发出，没有打断话轮的意思，对说话者所说的内容表达肯定的意味较弱。这也说明了主持人窦文涛一直在认真聆听嘉宾的分析，一方面出于礼貌，另一方面要求对方进一步阐述观点。类似于这样作为反馈项目的单字话轮还有很多，比如：“对”“哦”等。

（3）01梁文道：互联网时代大家常常关注的是互联，中文翻译是有问题的，他们其实更多不是互联，是自联，就尤其社交媒体出现后，我们中国不是常说朋友圈吗？你把所有欧洲恐怖主义都想象成在一个朋友圈，你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他们天天在聊，越聊越往一个路子走，越聊就越激进

02 窦文涛：对对对

03 梁文道：比如他一开始说，我就看窦文涛不顺眼，另一个也说我也看他不顺眼，那就说那就揍他吧，宰了他吧，就越谈越激进

同一个应答词重复三次，“对对对”三个“对”字连在一起。它所表达的含义与一个“对”字有些许不同。这种话轮的语速比正常语速明显快很多，因此所表达的肯定意味较上文的反馈性用词而言更为浓重，而且反馈性用词通常没有打断说话者话轮的意思，而使用这种话轮却是夺取话轮的一种暗示，并且在03行抢过话轮。类似这样的话轮还有很多，比如：“是是是”等。

综上所述，从这些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虽然这些单字话轮形成的原因都各不相同，但是存在一个共性就是发出这些话轮的人都没有试图打断当前说话者的话轮。

2、短语话轮

刘虹认为：“在会话过程中，单独用词或短语构成的话轮已不属于静态语言系统中的单位。它们具有句调，在功能上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所以从形式和功能两方面看，这些词和短语都是句子”。因此，刘虹将这一些短语话轮全部都归为非主谓句。于单字话轮相比，短语话轮在谈话节目中所占比例更大，尤其是作为座谈式电视谈话节目典范的《锵锵三人行》，能够将最真实、自然的谈话状态呈现在节目中是其成功的关键。

（4）01窦文涛：iphone iphone，就是说这个库克终于找准了中国村的心理。

02梁文道：哈哈，中国村儿

“中国村儿”是一个名词性短语，短语话轮的内容是听话者对讲话者话轮的重复，而且发出者是笑着说的，这也传达了一个信息就是，听话者重复这个短语内容是他认为比较有趣的，也可以算作是一个反馈项目，因为发出话轮者是听话者，且没有抢夺话轮。简而言之，短语话轮最大的优点就是结构精炼，在不影响交流的情况下起到了一个完整句子所该起到的作用，既节约了时间也拉近了谈话者之间的距离，尤其是电视谈话节目本身的参与者不光有参与会话者本身，还包括众多收看节目的受众。《锵锵三人行》另一大亮点是运用大量的短语话轮，这是区别于书面语表达的一个重要因素。这样随意且高效的交流不仅体现了节目的时效性同时也给节目贴上了“生活化”的标签，这里所说的“生活化”与日常谈话还是有所区别。

3、小句话轮

小句话轮相比前两种话轮在结构上更加完整，内容上更加丰富。有两大特点：一是句子结构完整；二是句子形式简短，也就是说它是位于短语和长单句之间的一种句子表达形式，也可以称之为是“段单句”。

刘虹指出单句话轮主要出现在比较陌生的人之间，因为不熟悉，所以很难滔滔不绝，那相反一般句群构成的话轮则出现在熟人之间的会话中。这是刘虹总结的日常会话的特点。

（05）01窦文涛：这样的状态上我们节目是负责人还是不负责任啊

02孟广美：当然是负责人了

在（05）01中，首先窦文涛使用了一个紧缩复句，听话者迅速使用小句话轮“当然是负责人了”作出回应，两个话轮衔接紧密，肯定意味非常强。其次，主持人带有调侃意味，而嘉宾不假思索的回答不但不显得突兀还增加了几分趣味性，看似短小所表达的感情色彩却浓重，同时也反应出了嘉宾和主持人的熟悉程度。

三．话轮转换

会话的一个特点是说话人的转换，即参加会话的人在参加整个会话过程中轮流说话。黄国文认为：会话通常是由说话双方构成，一方为发话者，一方为受话者，两者不能同时发话，但是可以轮流发话。这里的轮流发话指的就是话轮的转换，话轮的转换分别包括当前说话者选择下一说话人的方式和听话者自主选择这两种方式，电视谈话类节目由于形式比较特别，因此话轮转换也有其独特性。一般的电视谈话类节目都以主持人与嘉宾的问答形式为主，即话轮转换基本遵循“主持人—嘉宾—主持人—嘉宾”这样的交替方式循环出现， 因此在话轮转换过程中主持人发挥着关键作用，但是在《锵锵三人行》中，主持人与嘉宾没有明显界定，整个会话过程中话轮转换形式灵活多变，主持人只对节目进行整体把控，对于谈话过程中的话轮转换不做可以干涉和引导，而是遵循谈话者交流的自然状态。例如：

1、当前说话人选择下一位说话人

这一话轮转换方式除了包括社会学家萨克斯提出的“称呼点名”这一言语方式，刘虹还在《会话结构分析》一书中又提出了“注视、点头以及语境和背景知识”这几种非言语方式。

（6）01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不但是广美很久没看到文道了，我们都很久没看到你了

02梁文道：对

例（6）是一期节目开头部分，主持人窦文涛并没有采取直接点名的形式，而是在讲话中提到了听话者的名字，相比直接称呼，这样的表达更接近日常生活中的会话，更易使嘉宾接受，同时可以在节目一开头就烘托出较为轻松的会话氛围。但这种称呼方式，听话者接收话轮的信号不那么明显，因此我们看到在下一话轮中出现了重叠现象，这就是非直接称呼导致的结果，因为在《锵锵三人行》节目中主持人和两位嘉宾交谈时，听话者不止一人，主持人在提到一位嘉宾名字后，作为被点名的嘉宾必然会争取话轮，而作为另一位听话者的嘉宾处于对主持人所说的观点有感而发因此也会主动争取话轮，但在发现与被点名着发声话轮重叠后放弃了话轮。

2、听话者自选

在谈话节目中，主持人作为节目核心和对话轮的操控者占有主动权，因此在大多数电视谈话类节目中主持人通常可以随时自选成为下一位说话者，这算是主持人的“特权”。但是，在《锵锵三人行》中这种特权基本不存在，可以说谈话双方作为听话者自选的机会是平等，刘虹在《会话结构分析》中将听话者自选分为两种：正常的自选方式和非正常的自选方式。

（1）正常的自选方式指的是说话者没有选择下一位说话者，而是由听话者主动自选从而获得发言权的方式，而且这种自选发生在话轮转换关联位置；

（7）01梁文道：情商啊，跟人相处啊，这些东西其实······这么说出来很难听，但她没有计较这个

02窦文涛：对，你说的······跟一般人大不一样，是吗？

03梁文道:是有这种情况

这属于正常的自选方式，例（7）中有两次话轮转接，而且都没有出现听话者打断说话者的情况， 第一次话轮转接处，窦文涛使用一个单字话轮“对”字开头，自然接过话轮，第二次话轮转接处说话人窦文涛以问句的形式结尾，因此形成了一个自然的话轮转换关联位置。

（2）非正常自选所出现的情况主要发生在当前讲话的人话轮正在进行中，话还没有说完，但是听话人想在这个时候表达自己的想法，于是就打断说话人的话从而获得说话权的一种方式。刘虹从打断的动机和效果两方面分析，将其分为合作型故意打断和非合作型故意打断。对于这种自选原因Sacks作出了解释：即无论哪个说话人在讲话都可能在快要结束话轮的时候又加上一句或者更多的话语，而这种可能性即不确定性也使得听话人并不能完全辨认说话人是否说完。那么，听话人就会根据自己的理解选择在当前话轮可能结束的地方接过话轮，这样难免会出现打断当前说话人话轮的情况。因此，他说没有绝对准确的话语结束位置，自选的说话人所寻找的只是话语的可能结束位置。那么，对于话语结束位置的判断各有不同，就会出现重叠、打断的现象，这些都是非正常的自选方式。如：

《锵锵三人行》每期节目只有27分钟，却会插入两次广告，这两次插入广告的时间基本分别位于节目播出后的十分钟和二十分钟左右。这个插入的时间和方式由主持人窦文涛来把控。

（8）01周秩君：他会说香港人真好，对我们真宽容，说我做礼拜的时候他们不但不会来打扰我反而跟我说帮我跟你们的神说一说，让也让我发发财

02梁文道：哈哈哈，这太香港了

03窦文涛：所以说香港人拜的佛是什么佛啊？连卡佛，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结语

本文的研究属于语言学和传播学交叉性研究，具体以《锵锵三人行》为例从整体和局部两个方面对电视谈话类节目的话轮结构成分及转换进行了简要分析，同时结合刘虹《会话结构分析》这本著作对日常谈话的研究，进行了比较。从整体来看节目会话的开头和结尾与日常会话相比情况更为简单，日常会话的开头和结尾首先有生人和熟人之分，而电视谈话类节目没有。而局部结构则表现为更注重时效性，即话轮间的停延频率低，且时间非常短。其次，话轮转换中听话人自选的情况与日常会话十分接近，这也是座谈式谈话节目区别于访谈式谈话节目的一大亮点。

由于单期节目语料搜集的局限性，没有办法将所有会话形式、会话内容、话轮转换形式等一一呈现， 且在对语料进行整理标记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受到研究者本人的主观影响，因此，研究得出的结论可能还不够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