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杂志》与民初的女性视觉文化
——以王蕴章主编时期的期刊封面仕女画为例

2019-11-13 22:35刘会军田小弘
华夏文化论坛 2019年1期
关键词:仕女画妇女

刘会军 田小弘

【内容提要】本文通过对王蕴章主编时期的《妇女杂志》封面仕女画中女性视觉形象的梳理,获得了对历史贴近本真的了解与认知,并探讨了民国时期多维度、包容并蓄的女性形象的生产机制,进而拓展《妇女杂志》视觉文化研究视域,以此丰富和深化对民国初期女性文化的认识。王蕴章主编时期的《妇女杂志》的封面仕女画表明,民国初年的女性视觉文化尽管依然以传统文化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为主,但已经有限度地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冲击,因而它是女性真正走向自我解放的重要一步。

封面,是书刊的门面。它通过视觉元素来直接体现书刊的内容。它在保护书芯的同时也具有美化书刊和一定程度的宣传及推销作用。《妇女杂志》创刊于1915年,它的封面均为石印彩色图画,印刷十分精美,而且,每卷封面版式及所应用图画呈系列风格,卷卷不同却又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妇女杂志》的前6卷由王蕴章担任主编,其中第一卷12期的封面都是直接体现女性形象的水彩仕女画。这些仕女封面画除了本身的赏心悦目之外,也反映出时代女性的性格特征、社会审美文化等,可以说,它提供了许多文字无法完全呈现的内容,对于研究民初女性文化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从历史上看,以女性人物画作为封面在晚清的妇女报刊中已有先例,但这类期刊封面的女性形象并不以美为先,而是通过突出表情或特定姿势的隐喻传达某些观念,因而从表现手法到画面立意来说都不属于仕女画的范畴。第一个采用仕女画作封面的是创刊于1909 年的《小说时报》,当时文化界流行才子佳人情爱等消遣题材的小说。为了迎合市民世俗趣味,仕女画于是就登上了此类鸳鸯蝴蝶派期刊封面并广为流行,妇女期刊封面亦受到影响。

通过考察《妇女杂志》第一卷12期的封面,我们发现它有如下特征:在技法上,人物描绘白里透红、清透细腻而滋润,用色淡雅而不艳俗,不明显强调笔触变化,让人耳目一新;在室内场景上,根据时间配制冷暖色调,色彩纯粹、色调一致,尤其灯下光晕及阴影表现自然;在室外场景上,以写实的手法绘制自然风光,取景开阔,天光云影、四季风景用色鲜艳,行笔均匀有力,色阶层次细腻丰富,技法娴熟,融西洋水彩画和中国传统绘画的笔法为一体,以景造境;在具体内容上,它并不放大凸显画面人物的外在形象,十二帧封面仕女面部表情淡然、身姿纤细、穿着样式保守单一,大部分以全身构图,并且将人物置于特定的环境中,从事活动多样。这些都与通常采用半身构图甚至是脸部特写构图、身材丰腴、表情夸张、色调浓艳以强调女性装饰美的鸳鸯蝴蝶派期刊月份牌式仕女封面图大相径庭。《妇女杂志》的前期主编王蕴章也经常会把自撰的小说等作品刊登在期刊上。结合他的具体作品来看,杂志从封面到内容都摈弃俗艳言情,反而具有很强的生活气息,与社会背景十分接近。

尽管《妇女杂志》同《小说时报》《妇女时报》一样,其封面均出自徐詠青之手,但它的风格却与后二者明显不同。《小说时报》与《妇女时报》都是通俗读物,它需要靠封面装帧的悦目吸引读者来提高销量,因而其仕女画封面题材多元、场景布局新颖、强调女子从事活动的多样性(尤其是西洋文化影响的新式活动)、展示女性时髦装束、强调意境烘托氛围。作为一本以“冀妇女自立、谋妇女解放”为目的的女性刊物,《妇女杂志》的仕女封面画的题材相对统一、场景及人物活动几近相同,且每一张画底都有文字说明,分别为:兰闺清课、芸窗读画、绣阁拈针、蚕月条桑、雨前选茗、春江濯锦、纺车坐月、厨下调羹、药里关心、秋窗宵织、寒闺刀尺、灯影机声。每一张画面内容及场景安排与画底文字所表达的内涵如出一辙。这足以说明这十二帧仕女封面画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和安排的。

(一)妆容

妆容是仕女封面画十分讲究的一个方面。我们发现,这些女性即便是忙碌劳作,她们的面部却依然表现出柳叶弯眉、腮若碧桃、娇唇红润,与寻常的仕女画相比,略显娇艳了些。一号、四号、十号、十二号的封面尤为突出地表现了这一点。按照徐詠青绘制画面的整体色调来看,女性脸部色调可以说是有意如此绘制的。无论创作时是否参照了真人实景,它都说明,此时期女性面部把搓脂抹粉、描眉画唇和保养看作是一种时尚。对于此时期女性对妆容的注重,有学者指出,“喜欢化妆与化妆品的,首先当然是女生,其化妆的重点是脸部皮肤保养、画眉、涂唇、美甲、烫发护发等。”有的女生敢于浓妆艳抹地去上课,惹得男教师抱怨不止。此时的妆饰崇尚"肤如凝脂"白皙的美感,那就必定需要费力费功夫在面部。

需要指出的是,这个时期的化妆品,多是舶来品,种类较多。光是面部所用的诸如有消除雀斑水、嫩面香粉、美颜香水、玫瑰胭脂流膏、润肌水、香蜜糖、玫瑰香扑粉、点痣水、樟脑牙粉、薄荷牙粉、雪花粉、镜面散等等,仅湖南的沈瑞清女史在《化妆品制造法》文中就一一列举了十九种。这个时期女性之所以会选择舶来品,除了西洋化妆品的质量以外,广告也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民国初年人们已经形成了青睐西洋物件的风气。容妆从侧面反映出,此时中产阶级以上的女子对于西方新鲜事物进行了如饥似渴的效仿学习,其心态是十分开放的。“妇女醒觉”“独立”“解放”“女子不做男子的玩物”……此时期已有很高的呼声。

(二)发型

《妇女杂志》第一卷十二帧仕女封面画的发型基本一致,均为长发,脑后盘髻或梳一根辫子,刘海儿有或无。一卷九号女子发型稍有卷曲,但也是长发。对于女子来说,头发亦是美的焦点,在民国初期亦是如此。当时有学者在《妇女杂志》上撰文指出,“凡妇女之妍媸,类以发为定衡,是以妇女之爱发,若山鸡之爱其羽毛。……而男人之爱妇女者,亦以发为观美之具。”

辛亥革命之后,男人剪去脑后长辫的同时,接受了新思想的女性也剪短了头发,以女学生为带头者。女子剪发在民初是一种新潮行为。周瘦鹃曾描述道:“女子断发之风,创于欧美,而以美为尤盛……近二年来,吾国女子,作邯郸之学步,亦疾发如仇,纷纷断发。”这一论述既表明作者本人对于时兴的剪短发的担忧和不满,又从侧面说明剪短发在当时已经形成了不可阻挡之势。实际上,女子剪发现象在争论中愈演愈烈并在民国初年和民国十二年左右登峰造极:“妇女将三千烦恼丝付之并刀一剪者日多,中以女学生为最,故青年会理发肆及观前街各大理发肆,每日各所之女主顾,莫不应接不暇也”;当时“凡喜时髦爱新装好美观而稍开通之妇女、剪发者已十居其九,尤以京津沪聘为多”;据周瘦鹃估计,当时“断发女子,亦几占全国百分之七十”。短发成了知识与进步的象征。不过,尽管剪短一时成为时尚,但人们对它的态度却不尽相同。赞同者以梳头盘髻碍卫生、旷时间、发髻插戴饰品费金钱,鼓吹剪发。不赞成者则看到了问题的另一面:“女学生剪发,于时间上似为经济,然在好尚时髦者,于金钱上不独不经济,反增消耗:剪发、洗头、西洋香水头蜡等费用,为结髻女子所无,今则每月至少必须多耗五六金,所以决不经济……”;“结髻,女子的美丽会被掩藏,可防止他人生邪念”;“利用短发,男扮女装,女扮男装,混迹人群中,令人无从捉摸之故”。这说明,女子剪发不被认可的原因除了不符合经济条件外更有影响到传统女性伦理纲常的问题——性别及纯洁无欲。

当局对于流行的剪短发风尚则完全持批评和制止的态度。各省当局屡有女子剪发禁令和处罚条例,不过,大潮已至,非屡禁不止,实乃禁而不止也。我们看到,虽《妇女杂志》读者群定位于女学生,兴女学、倡女子教育,但封面仕女画女性发型却绘制成保守派中青年妇女的辫发,这说明办刊思想仍旧以传统的贤良淑德、恪守本分、无欲纯洁为教育,并未真正做到鼓励女性解放。关于女子发型或剪发的内容在《妇女杂志》中刊载得非常少,仅见诸如1931年十七卷二号的《头发的卫生和美容术》这类的零星美容篇章,可能也与这办刊思想有关。

(三)身体发育

与精致面容反差极大的是女性的身体,《妇女杂志》第一卷十二帧仕女图中不难发现,这些封面女性的身体犹如未发育的小孩,即使含胸看起来也与男性无差,根本感受不到性别的差异。如果说剪去头发有碍性别属违背伦理纲常,那么身体显露的无性别特征又做何解释?

这要从当时女学界流行的“小半臂”说起。“小半臂者,何物也?女学界新发明之物,小背心是也。即束缚胸乳之物以为美观也。”查阅服装史资料,我们几乎很难发现有关于小半臂的相关记载,故而这种小背心从何时开始出现,或者女学界何时开始出现缠胸,以及1927年天乳运动之前的缠胸具体细节现在无从知晓。民国六年(1917年)八月五日,从闺秀情女子蕙芳和芸兰的私密日记可知当时缠胸现象已达高潮。“余尝顾之笑曰:‘身未入狱,先受桎梏之刑,亦何苦来?'慧英笑曰:‘此乃女子最宝贵之物,若使巍然现于胸前,得勿羞煞。'余曰:‘羞乎?则女子身上,虽寸肤寸肌,亦当秘之。汝等露肘袒腮,又胡为耶?'慧英曰:‘此人人如是,习见则不觉其羞也。'”

毋庸置疑,缠胸的起因与旧观念的女性礼教有关,认为美为不显露。有学者在《妇女杂志》上撰文指出,“中国社会上流行一种恶观念,对于这种天然的形体(按:指女子胸部隆起),不但不以为美,反以为带有丑恶的意味。再庄重的女子,似乎都非加掩饰不可,不必说,这种观念的出发点,全因为性的意识太强,以为女子的胸部,如果不把他缚得扁平,和男子一样,必容易引动人的‘邪念',束胸的恶习,便从此种观念而来。”在当时,缠胸的风气主要流行在女学界中。新来的女性学生原不知道有这东西,一到学校最先学会的就是做小背心。学校对于缠胸的态度是极力反对的,“不意小半臂之盛行区域,反在文明进化之场,智识出张之所,生理如何,卫生如何,教师朝夕讲解,奈何学者不入耳膜,从无实行”,宿舍的管理员常要检查,学生们便吓得东躲西藏。学生如此装扮,时髦女性便纷纷效仿,将其理解成美丽、娇媚的装扮,坚持信奉平胸美学且变本加厉。“无奈何青年女子迷于美观,群相仿效,风行之速,一日千里”。

缠胸的害处是不卫生、阻碍胸部发育、影响肺部生长,由此导致肺病、身体衰弱、乳汁不畅甚至影响胎儿健全。社会人士为此心痛呼吁。例如,湖畔诗人汪静之与爱人符竹因在20世纪20年代写下:“缠胸之害比从前缠脚更利害许多,我真不懂现在的女子为何要如此做作自残身体……身体既遭害,哪能研究学问,哪能有所作为?自己镣铐自己,女界哪能恢复?哪能赶得上男子?女同胞们真是太不自爱了!”可是,在当时除了写文呼吁也没有其他办法。“女子的束胸比之许多妇女问题,固是些些小事,但就此一端,也就可以看出旧观念力量的强大和改革的不易了。要祛除这类恶习并不是告以利害关系所能收效,人如果存着旧观念,劝告的话,无论如何详明,决不能使她们了解的根本的救济法,只有设法增高她们的知识和思想,勉能将无谓的迷信多少革除一点。至于那束胸的恶习则根底更是深固,改革尤其困难。”

缠胸的根本原因在于几千年来的封建礼教禁锢了女性的思想。缠胸陋习没有在更为禁锢女性的封建王朝时代发生,而是在女性解放运动愈演愈烈的民国盛行。清末女子服装的改变,正是有了智识的、提倡女权的女学生敏感注意到性别差异并先行做出的反应,但是,对于这种性成熟所产生的肉体诱惑依旧采取规避、隐藏的姿态,如若意识到肉体的成熟而引发少女思春则被视为礼教潜在的重大威胁,所有触及女性欲望的都是下流、可耻、肮脏的,是违背伦理纲常的。可见,在民国初年,女性主体意识尚未建立,对自己的身体仍是保守而传统的。

《妇女杂志》第一卷十二帧封面依旧保留缠胸女子的形象,一方面是当时女子的真实写照,一方面反映了男性主编理想的女性形象确是如此:不具性别意义、孩童般的身体,传达了无欲、纯真、圣洁的形象,回避自己及他人对肉体的注意力,这正是中国典型端庄淑女的写照。不过,尽管《妇女杂志》前期的封面仕女画无一例外地倡导缠胸,但它的内容却对此现象持抨击的态度。《妇女杂志》中关于缠胸的文章篇数不多,王蕴章主编的前六卷仅见三篇。文中观点都是呈抨击的,这些文章的作者多数为女性。另外,它还大力鼓吹女子体操和运动,认为这些体育运动可以促进身体发育,增进健康与体力,亦可造就优美的身姿。为此,它译介了不少西方适合女子的运动的文章,如调均翻译的《女子发育时代之运动》、杨祥麐翻译的《家庭体操》、宗良翻译的《健康与起居》、李德晋翻译的《妇女十五分钟之体操》、须家珍译《奇帛氏家庭简易体操》等。康健身体的提倡对于女子身体的束缚解放具有一定进步意义。《妇女杂志》形式与内容的矛盾,表明民国初年中国传统文明同西方文明在相遇之后的持续碰撞,它既坚守传统的女性观念和女性形象,又开始有限度地接受西方文明中对女性的塑造。

与缠胸不同,缠足并不为《妇女杂志》所关注。《妇女杂志》第一卷十二帧封面仕女图中只有第一卷六号可清晰看见女性的脚部,为小脚,缠足。另外,王蕴章主编的前六卷并未发现反缠足的专题,只在个别篇章细节处稍有提及,且认为缠足与缠胸恶习一样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危害。从《妇女杂志》刊载的文章中可以看出,西方文明的传播,女性意识逐渐苏醒,知识也与日俱增,尤其是辛亥革命以后,缠足风气开始逐渐消失。

(四)服装

再看十二帧封面仕女所着服装。除一卷五号穿着采茶服装、一卷九号穿着卫生服装之外,一卷六号下身着黑色长裤,二号、八号下身遮挡未见,其余七帧女子上身皆穿直身式或渐张式高领朴素袄衣(冬袄夏衫),配以高高的元宝领,下身黑色或深色不带绣文的长裙,长及脚面,袖子多为窄袖,长短略有区别,一卷四号虽戴围裙,但清晰可见上袄(衫)下裙。有学者研究认为这种素色无华、式样简单的上衣和深色长裙正是民初所谓“文明新装”的学生装,因为其十分朴素。也有学者认为,民初的学生装袍或裙长度渐短露出脚踝、袄的下摆多呈圆角、袖长渐短并袖口扩大,为典型的“倒大袖”样式,女学生多为天足,鞋子有绣花鞋、一字袢鞋、新式皮鞋。那么,观其杂志封面仕女,加上清一色的辫发以及对于脚部的刻画,徐咏青所描绘的究竟是依旧保留清末服装款式的女性还是效仿学生穿着学生装的妇女或是正在受着家庭教育的女学生?或许皆有。

如同妆容、发型一样,效仿学生穿着学生装,这种风行现象不足为怪。梦寰在《务本女学级友会的演说》分析原因可知,是有些许人想借着穿着学生装来冒充有学问、有学识,以此提高自身的价值。时髦的妇女、好面子的妇女是这样,青楼女子更是。如甦庵在《规讽小说邯郸新梦》中提到,学生装的流行是不分良娼的:“盖海上良家,往往喜作北里新妆,而北里名姝,又喜作学生装以赶时髦。于是似良家非良家,非学生亦学生,不可究诘。”只不过,青楼女子是利用大众心理以新鲜的装束来招揽顾客作为卖点。

绘制的仕女无论是穿着承传清末传统袄裙(衫)的女性或是正在受着家庭教育的女学生,仔细探究,朴素简单的服装可使女性省下许多的时间,专心致力于家庭以学习更多的知识充实生活,这正是《妇女杂志》教育女性的“慈淑端俭”。从《妇女杂志》第一卷十二帧封面仕女所着服装可以看出,它在这里提倡一种不应只追求表面的华丽而该有更丰富的内涵的“妇容”观,因而对于传统妇女的解放来说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对《妇女杂志》封面仕女画中女性视觉形象的梳理让我们得以还原民初女性风貌、探索民初女性文化,也对民初多维度的女性形象生产机制有了更多的了解:

第一,出版机构的态度。以追求销售利润为企业精神的商务印书馆,一方面要迎合读者的需求,使内容能够反映时代潮流,以此提高销量、获得商业利润;另一方面,作为当时中国最大的民营出版机构,不得不自觉承担其文化建设使命,始终注视着文化界对《妇女杂志》的评判,这是商务印书馆的双重角色。因此,《妇女杂志》既是畅销书,又能迎合主流的文化价值、准确地反映时代之潮流。《妇女杂志》创刊的1915年,处于最严重限制所有言论、出版活动时期,辛亥革命时期还以主张妇女解放、男女平等、妇女参政为主要内容,而在此时转换为培养妇女学习各种技能常识以改良家庭生活。初创时期的《妇女杂志》是一个以“普世皆准的优生学”为基准的汇编。

第二,王蕴章、徐咏青以及大部分撰稿者的态度。《妇女杂志》本身是矛盾的。从杂志表面来看,以办刊受众为例。前六卷的文体为文言文,所以读者以中学生及教员、中上阶层的家庭妇女居多,而且不只限于女性读者。既是面向有一定智识、积极追求学识的群体,且办刊宗旨又为提倡女学、享受受教育的权利,那为何杂志封面仕女图中所绘的女性形象都是传统且保守的?从杂志内容来看,以化妆打扮相关内容为例,杂志里有许多指责女学生的文章,认为她们奢华打扮会造成家庭及国家资源浪费、败坏社会风气,例如康白情、余竹籁、程淑仪等人的观点。杂志一方面用大篇幅全页面广告来推销西洋奢华的装饰品,谓其为“时髦女性”“摩登女性”应有的装扮,并与传统四德之妇容相关联。而另一方面又苛责女性过度挥霍败坏的风气。所以说,在传统儒家性别观和西方女性启蒙思想、民族主义思潮三方合力之下,《妇女杂志》一味地将“相夫教子”的古训、日本明治政府所倡导的“贤妻良母”的美德灌输到女性读者的思想里。民初女性尚处于几近失语的状态,所以在很大程度上追随了男性编辑及作者的主张:女性仍然定义为男性的附庸,礼赞中国妇女要为种族的未来而生育的天职。

《妇女杂志》创刊之初是完全提倡贤妻良母主义的,是保守的男性主编叮咛女性们“慈淑端俭、贤良淑德”的刊物,其宗旨是通过提倡女学(妇女医药卫生、抚育儿童、园艺等常识),改良家庭生活,进而促使社会进步、国家富强。从它早期刊载的内容也可看出,登载女世说、传记、弹词以及小说等中国传统文艺作品,时时提醒女性应遵守中国传统规范。而徐咏青所绘封面画内容、主题则与办刊宗旨完全吻合,以图文并茂的方式呈现了封建社会对女性行为准则、道德修养的规范,流露出贤良淑德的女性品质。不过,我们同时也能够看到,《妇女杂志》受到了西方文化有限度的冲击和影响,是女性摆脱封建束缚、从而走向自身解放的一个有机环节,这是它的积极意义。总体上看,《妇女杂志》塑造的理想妇女便是勇于吸收新知,不盲从传统的习惯和方式,以向更健康有活力的现代化生活迈进。例如,《妇女杂志》关于女子职业的文章数量相当多,如《女子职业造福社会论》《女子教育宜谋经济独立策》《妇女职业论》《桐邑妇女职业谈》《女子职业谈》等。王蕴章主编的前六卷以女子职业为专题的不算广告、图画、图文、美术专栏的就有17篇。尽管杂志中有关妇女职业的教导和调查,仍旧停留在传统女红的范围,或者莳花、养蚕、养鸡等家庭副业方面,这些可以简称为“家庭工业”。但是,它倡导新女性必须掌握一些技能,认为掌握技能既可以让女性自立,又有益于家庭生活,不失为女性解放的关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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