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俄语教育70年回顾与展望

宁 琦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871)

前 言

经过中国和俄罗斯的共同努力，中俄关系已发展成为“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这将对中俄人文交流，尤其是俄语教育产生深远影响。有人预言，俄语教育将迎来继中苏友好同盟期之后的又一个“春天”，甚至“黄金时代”，这意味着俄语教育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在这种背景下，特别是在中国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新时代，俄语教育呈现蓬勃之势，亦为中俄人文交流与合作的纵深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据不完全统计，近十年间全国新增俄语专业60余个，获批教育部国别与区域研究培育中心和备案中心的俄罗斯研究机构30个，中俄人文交流的形式、规模、规格和影响都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开创了大国之间文明对话的典范。例如，国家级主题年活动已成为中俄两国人文交流的旗舰品牌，从2006年初次举办国家级主题年开始，中俄先后举办“国家年”“语言年”“旅游年”“青年友好交流年”“媒体交流年”“地方交流合作年”等活动，不断增进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和友谊，为推动中俄两国关系迈向新时代作出了重要贡献。然而，就反思高等外语教育70年的成效而言，我们认为，作为高等外语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俄语教育也面临着诸多挑战。当前国际形势风云变幻，中国改革进入深水区，中国需要加强与俄罗斯的互容、互鉴、互通，助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如何将俄语教育体系置于大时代、大需求、大使命、大担当的背景之下加以建设，如何在高等教育内部进一步提升俄语人才培养的内涵和质量，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课题。

俄语教育在中国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清政府于1708年成立俄罗斯文馆，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培养俄语人才的学校。在此之前，对俄通商的翻译都是由俄国人担任。俄罗斯文馆自成立之日起就承担着培养中国自己的俄语人才的任务，前后经办154年，直到1862年清政府成立京师同文馆，将俄罗斯文馆纳入其中，1902年随京师同文馆并入北京大学直接前身——京师大学堂。作为中国早期俄语教育和人才培养的摇篮，俄罗斯文馆为近代中国培养了大批俄语翻译人才，积累了宝贵的办学经验，在中国俄语教育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辛亥革命后，随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及苏联成立后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不断提升，国共两党都非常重视与苏联的联系，培养通俄文、懂苏俄的人才，俄语教育得到持续的发展。据不完全统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共有13所学校设有俄文系科。(1)付克.中国外语教育史[M].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 68.

新中国成立后，俄语教育得到迅猛发展，培养了大批高素质的优秀俄语专门人才，为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以及外交等各领域提供了重要的人才支撑，为外语教育发展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奠定了新中国外语教育的基础。1949年10月2日，中国即与苏联建立外交关系，苏联成为第一个承认并与新中国建交的国家。自中苏建立外交关系起，中苏关系曾走过结盟、对立和正常化的曲折过程。中国俄语教育70年的发展与国家社会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经历了高峰、低谷、重振、发展等一系列跌宕起伏的历程，印证了中苏(中俄)关系的变迁，甚至可以说是中苏(中俄)关系发展的晴雨表。在此方面任何一个语种的外语教育都无法与之相比。新中国成立后的俄语学科，也由于这些特殊的历史原因，呈现出与其他外语学科发展完全不同的路径。

一、新中国俄语教育70年的历史回顾

鉴于新中国70年俄语教育与中苏、中俄关系和国家发展密切相关，我们尝试按两国国家关系发展变化的脉络，参照中苏(中俄)关系变迁发展的各个阶段——友好同盟时期(1949—1959)、恶化对抗时期(1959—1981)、走向正常化时期(1981—1991)、建立和发展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时期(1991年至今)，将新中国70年俄语教育划分为四个阶段，回顾和分析相应阶段中国俄语教育的状况与变化，从而全面梳理70年来俄语教育在中国的发展。

1. 第一阶段： 中苏友好同盟时期的俄语教育(1949—1959)

1950年中苏签署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1949—1959年是新中国中苏外交史上的友好同盟时期，也称作中苏关系的黄金时期，中国国民经济得以迅速恢复和发展得力于苏联方面的大力支持。这一时期也是俄语教育史上最兴盛时期，甚至可以说是过度兴盛期，俄语教育以培养工具型、应用型人才为主。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一穷二白，百废待兴，百业待举，需要大量懂技术、懂专业、懂管理的人才。当时的教育水平落后，人才储备匮乏，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培养出满足国家建设迫切需要的人才。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新中国实行遏制和孤立政策，在外交、经济和文化领域采取封锁和扼杀的手段。在此情况下，政治上求得苏联支持、经济上争取苏联援助，自上而下全面向苏联学习，成为新中国国家建设的必然选择。毛泽东在中国人民政协一届四次会议上曾指出：“我们要进行伟大的国家建设，我们目前的工作是很艰苦的，我们的经验是很不够的，因此，要认真学习苏联先进经验，无论共产党内，共产党外，老干部、新干部、技术人员、知识分子以及工人群众和农民群众，都必须诚心诚意地向苏联学习。我们不仅要学习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理论，而且要学习苏联先进的科学技术。我们要在全国范围内掀起学习苏联的热潮，来建设我们的国家。”(2)郝世昌,李亚晨.留苏教育史稿[M].哈尔滨： 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1： 259.

全面向苏联学习，学习他们的前沿知识、先进技术、管理经验，首先是获取现成知识，大量引进和翻译苏联各领域的书籍和资料，通过书本学习，也因而把培养俄语翻译人才、建设各种层次的俄语课程放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二是培养人才，大量派遣干部、技术人员和学生到苏联去考察、进修和学习，通过在地学习，所学专业主要都是当时国家建设所急需，涉及国计民生各个领域，这就使留苏教育与交流工作全面启动。为了帮助留苏各类人员克服语言障碍、保障其更为有效的学习，留学前的俄文培训成为必须。三是引进外援，大规模聘请苏联顾问和专家来华，指导和支援新中国各个领域的建设，通过跟随苏联专家学习，了解、学习和仿效苏联的制度、经验、方法、技术，懂专业且通俄文的人才成为与苏联专家畅顺学习和沟通的重要桥梁。新中国各个领域的建设模式几乎全部仿效苏联，涵盖工业、农业、军事、国防、医疗、能源、交通等方方面面，包括整个教育体系的设计与建设，都是苏联模式。为使全面学习苏联能够取得实效，政治导向的工具型俄语人才培养、俄语专业建设成为当时中国外语教育的重中之重。

中国俄语教育发展与全面有效地学习苏联是相辅相成的。俄语教育为向苏联学习提供必要的基础，俄语在新中国建设的专业人才培养和科学技术发展方面发挥积极作用。而学习苏联热潮也对俄语教育提出了现实的要求，为俄语教育的普及、发展和提高搭建了广阔的平台，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进一步促进了中国俄语教育的发展。

到1952年，全国共有36所高校设立俄语系，另有俄文专科学校7所。(3)刘利民.中国的俄语教育： 传承与发展[J].中国俄语教学,2017(1)： 1.不仅如此，俄语教育还延伸到中小学，中国外语教育出现俄语“一边倒”的现象。这一阶段的俄语教育的发展，是在国家自上而下的倡导下的跨越式发展，俄语专业教学计划、教学大纲和教材编写基本成型，教学理论与实践得到丰富，俄语教育体系基本形成，俄语人才培养成效显著，为新中国的建设与发展，特别是为第一个“五年计划”和第二个“五年计划”的顺利完成培养了大量急需的俄语翻译人才。据统计，到1956年，高校俄语教师达到1960人，俄语毕业生达到13000多人。(4)刘利民.中国的俄语教育： 传承与发展[J].中国俄语教学,2017(1)： 2.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的俄语教育实际上已远远超出单纯语言教育的范围，为各行各业培养通俄语的应用型专业技术人才作出重要贡献，对新中国的文化建设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2. 第二阶段： 中苏关系恶化对抗时期的俄语教育(1959—1981)

1958年中苏内外政策上的分歧初露端倪，1959年后中苏关系开始出现裂痕并逐渐恶化，从结盟逐渐走向对抗，甚至处在核战的边缘。1966年中苏两党中断关系，直至1979年才开始启动两国关系的第一轮谈判。这些都直接反映在作为中苏国家关系晴雨表的中国俄语教育上。

1960年苏联单方面决定召回全部在华专家，大批苏联专家撤离，致使中国经济建设遭受严重打击，俄语人才的需求量也随之骤然下降，导致俄语人才过剩。国家开始对俄语教育采取适度的抑制措施，动员俄语专业学生转学其他语种专业，鼓励俄语专业教师分流到其他专业，部分高校暂停招生。1964年的《外语教育七年规划纲要》明确提出缩小俄语教学规模，指出高等院校过分注意俄语教育，其他语种教育薄弱，今后七年要很好地调整学习外语专业人数的比例。(5)孙玉华，刘宏.俄语专业教育发展研究[M]//戴炜栋，胡文仲.中国外语教育发展研究： 1949—2009.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198.这一时期尽管俄语教育规模缩小，但教学质量、教材编写、教学方法方面仍取得显著成效。

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末，全国的俄语学生人数极度萎缩。1969年中苏珍宝岛事件之后，极少数院校开始招收部分学生学习俄语,其目的是为部队培养战地翻译人员。之后教育部批准26所院校可以逐步开始招收俄语专业学生，但人数较少,有些学校则是采取隔年招生。全国的俄语学生人数大约只有1000人。(6)王仰正.“俄语年”后俄语教育发展的冷思考[J].中国俄语教学，2010(1)： 6.

恢复高考初期，俄语专业的招生规模仍极为有限。1979年3月教育部将《加强外语教育的几点意见》印发全国，其中明确指示：“俄语在外语教育中应保持必要比例，研究苏联，这是国际斗争的需要，也是学习外国的需要。因此，俄语人才的培养不能断线。从目前这几年的情况看，高校俄语专业的培养规模每年可保持在200—300人左右。”(7)孙玉华，刘宏.俄语专业教育发展研究[M]//戴炜栋，胡文仲.中国外语教育发展研究： 1949—2009.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200.这一要求之后得到落实，在某种程度上使俄语人才培养得以维持基本的规模。

3. 第三阶段： 中苏关系走向正常化时期的俄语教育(1981—1991)

1981—1991年间，中苏关系开始趋于缓和，结束对峙状态，并逐渐走向正常化。中国俄语教育也由此得到迅速恢复，以经济建设为导向的复合型俄语人才培养逐渐提上日程。

进入80年代，中国实行改革开放，经济发展模式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经济建设成效逐渐显现，迫切需要良好的国际环境的支持。1982年中共十二大确定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战略，不再把反对某一特定国家作为外交政策的目标，强调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同一切国家发展友好合作关系。1982年安德罗波夫上台后开始改革，寻求摆脱社会经济发展停滞和国际上四面树敌的不利状态。(8)李静杰.中俄关系七十年[J].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9(4): 7.自此，中苏两国为实现两国关系正常化开始政治磋商，1989年和1991年两国最高领导人实现互访，中苏两国和两党关系终于实现了正常化。

中国俄语教学研究会成立是中国俄语教育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事件。1980年1月北京外国语学院、黑龙江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四川外国语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外国语学院以及西安外语学院等九所院校组成中国俄语教学研究会筹备小组，在上海举行第一次会议。1981年5月3日中国俄语教学研究会在上海正式成立，共有会员1300人，理事41名，常务理事11名，后又发展到理事成员48名，常务理事15名。这是全国高校俄语专业的行业协会，自此高校俄语教育力量形成合力，俄语教学与研究走上规范化的道路。中国俄语教学研究会的宗旨是联系和团结全国高等院校的专业俄语教学和研究工作者，广泛开展群众性学术研究，积极进行国内外俄语学术交流，促进中国俄语教学和研究事业的繁荣和发展。同年，研究会会刊《中国俄语教学》杂志创刊，这是国内外公开出版发行的关于俄语教学与研究的学术性刊物，成为全国俄语教育工作者交流教学经验、发表研究成果的优质平台，为推动中国俄语学术发挥了重要作用。1985年9月，中国俄语教学研究会加入世界俄语协会，成为正式会员，中国俄语教育开始与世界各国的俄语教育展开密切互动，通过俄语开展中外人文交流与合作，带动中国俄语教育整体国际化水平的提升。

在这一时期，不少高校复建俄语专业。到80年代中期，全国有29所高校开设俄语专业。(9)付克.中国外语教育史[M].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 120.同时，俄语专业硕士点得以建立，俄语专业博士点也先后在北京外国语学院、上海外国语学院、北京大学和黑龙江大学建立。可以说，这一时期最为主要的成绩就是形成了多层次的俄语人才培养体系，俄语专业包含专科、本科、硕士和博士四个教育层次，尽管接受硕士教育和博士教育的人数还十分有限，但为中国俄语教育高层次人才培养积累了必要的经验、搭建起重要的人才培养通道。

4. 第四阶段： 中俄建立和发展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时期的俄语教育(1991年至今)

1991年12月苏联解体，独立后的俄罗斯联邦全面继承了苏联的外交遗产，中苏关系过渡到中俄关系。中俄关系从“友好国家”发展到“建设性伙伴关系”，然后发展到“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入21世纪，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得到不断充实和提高，两国关系进入历史最好时期。(10)李静杰.中俄关系七十年[J].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9(4): 8.2001年中俄双方签署《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将中俄两国永做好邻居、好伙伴、好朋友的意愿和决心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2011年，中俄关系上升到“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019年6月6日，两国最高领导人共同宣布“中俄关系进入新时代”， 这种定位在中国对外伙伴关系中是独一无二的最高等级关系。

中俄关系的发展，特别是经贸关系的发展和各领域交流与合作的不断扩大，培养适应社会经济发展和国家战略需求的新型俄语人才变得尤为迫切，中国俄语教育无论是在学科体系、人才培养模式、课程设置、教学内容、教学效果等方面，还是在教学层次和教学对象方面，都要做出更多、更系统、更深刻的改变，这使中国俄语教育进入新的发展与繁荣期，人才培养从单一的工具型转向多元的应用型和复合型。

1992年，当时的国家教委高教司决定组建高等学校外语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简称外指委)，以加强对高校外语专业本科教学工作的研究、咨询和指导。外指委下设英语组、俄语组等，着手外语教育改革，统筹规划、规范和指导高校相关外语专业的本科教育，使中国外语教育走上成熟的发展轨道。作为全国高校俄语专业的官方指导机构，外指委俄语组制定专业标准，发布专业教学大纲，助推本科俄语专业教育教学水平、人才培养质量、科学研究能力得到全面提升。

各个高校也都积极作为，其俄语教育开始呈现出各自不同的特点，人才培养模式和类型也变得更为丰富和多元。综合整个俄语教育的发展特点，专业性外语院校注重语言实践能力，教学注重技能训练；综合性大学的俄语专业更为注重人文综合素质培养，因其前身、历史的不同，在综合素质方面所给予学生的培养亦是千差万别，文、理、工、医、教育等各有不同，教学偏重理论，研究能力强。

进入21世纪，随着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内涵的不断丰富，中俄之间的人文交流不断深化。作为我国建立的第一个中外高级别人文交流机制，中俄人文合作机制是中俄两国构建、深化(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历史选择和战略举措，在增进两国人民相互了解、传播双方优秀的价值和文化、共同打造国际文化交流品牌、巩固中俄关系发展的社会与民意基础方面发挥了非常积极的作用。(11)宁琦，李明滨.典籍互译对中俄人文交流的影响研究[J].新丝路学刊，2018(3)： 86.中国俄语教育为此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提供了充足的人才保障和研究支撑。与此同时，中俄人文交流的发展也对中国俄语教育和俄语人才培养提出更高的要求，不断推动中国俄语教育转变观念、充实内涵、深化改革。

外指委俄语分委员会正在进行新版《普通高校俄语专业本科教学指南》的制定，对俄语专业的培养目标、培养规格、课程体系、教师队伍、教学条件、质量管理提出明确要求，把培养具有良好的综合素质、扎实的俄语基本功和专业知识与能力，掌握相关专业知识，适应我国对外交流、国家与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外语教育与学术研究需要的俄语专业人才和复合型俄语人才置于中心地位。

这一时期的中国俄语教育，除了学科体系化、专业标准化、人才培养多元化、教育教学质量不断提高之外，其功能不断横向拓展，俄语成为很多跨学科领域的重要交流工具和研究工具，尤其对中俄人文交流机制框架下的多领域合作发挥着重要的桥梁作用。

二、新中国俄语教育70年的成就、经验与反思

1. 新中国俄语教育70年的成就

新中国70年俄语教育经历了一条曲折的发展道路，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不少学者撰文对新中国俄语教育成就进行总结，对经验教训进行反思。刘利民教授的《新中国俄语教育60年》(12)刘利民.新中国俄语教育60年[M].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中国的俄语教育： 传承与发展》，(13)刘利民.中国的俄语教育： 传承与发展[J].中国俄语教学,2017(1)： 1-7.王铭玉教授的《中国俄语教学的历史、现状与发展方略》(14)王铭玉,孟霞.中国俄语教学的历史、现状与发展方略[J].俄语语言文学研究，2005(3)： 1-13.《刍议中国俄语教学的发展》，(15)王铭玉.刍议中国俄语教学的发展[J].中国俄语教学，2006(1)： 14-18.闫洪波教授《从历史回顾中看中国俄语教学的特点》，(16)闫洪波.从历史回顾中看中国俄语教学的特点[J].中国俄语教学，1999(4)： 2-8.王金容教授的《中国俄语教育建国初的阶段性特征分析与反思》(17)王金容,夏宏钟.中国俄语教育建国初的阶段性特征分析与反思[J].中国俄语教学，2011(2)： 5-8.《中国俄语教育的历史与现状探析》，(18)王金容.中国俄语教育的历史与现状探析[J].四川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3)： 95-98.孙玉华、刘宏教授的《俄语专业教育发展研究》(19)孙玉华，刘宏.俄语专业教育发展研究[M]//戴炜栋，胡文仲.中国外语教育发展研究： 1949-2009.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等等，不一而足。上述研究成果对中国俄语教育的不同发展时期的状况、特征和成就进行梳理和总结，并分别从俄语专业教育体系建设、俄语专业发展所面临的问题与挑战、中国俄语教学未来发展策略等不同角度提出真知灼见，勾勒出新中国俄语教育的完整面貌。在此基础上，还有两点最为突出的成就需要加以补充和强调。

(1) 人才培养方面所取得的成就

经过70年的建设，中国俄语教育在人才培养方面硕果累累。

人才培养从50年代的政治导向、改革开放初期的经济建设导向，逐渐过渡到21世纪的文化导向。突破长久以来形成的俄语人才培养传统，不断探索与尝试新的人才培养模式，如开设辅修专业、开放双学位，建立外语+、专业+、跨学科新专业，引进大俄语概念拓展俄语专业的辐射区域与国家等，人才培养模式基本完成从单科“经院式”人才培养向复合型人才培养的转变，并且逐渐向“一专多能”“一精多会”的融通型俄语人才培养转变。

高校俄语教育的人才培养层次完备，业已形成多层次、具规模的人才培养体系，俄语人才培养的基地已经形成。据不完全统计，我国目前开设俄语专业的高校有168所，其中开设本科专业的高校162所，从业教师(包括教授、副教授、讲师、助教等)总共近1600人，在校学生近2.6万人。具有俄语硕士学位授予权的院校共62所，具有俄语语言文学专业博士学位授予权的学校数量为16所，还有若干高校借助外国语言文学、语言学、比较文学等专业招收俄语语言文学博士生。最近的数据表明，开设公共俄语教学的高校400余所，而之前几年只有一百余所，实际选修俄语作为公共俄语的学生目前大约将近2万人，有的从零开始，有的在中学阶段学过一些俄语。(20)宁琦.“一带一路”建设与高校俄语人才的培养[M]//李永全，王晓泉.俄罗斯东欧中亚与世界高层对话辑要(№1).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 181.

此外，中学开设俄语课程的学校也逐渐增多，主要集中在黑龙江，大约有50所初、高中，其他省份还有山东、河南、河北、新疆等，全国范围内有近120余所初、高中开设俄语课程，学习人数为2.3万余人。(21)宁琦.“一带一路”建设与高校俄语人才的培养[M]//李永全，王晓泉.俄罗斯东欧中亚与世界高层对话辑要(№1).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 181.从分布看，当前中学俄语教育具有明显的区域特征，发展仍很不平衡，但作为新生力量为俄语教育在中国的发展注入了活力。

(2) 服务国家战略、助力中俄人文交流方面所取得的成就

服务国家战略是新中国俄语教育生发的原动力，也是中国俄语教育长期坚守的使命与责任。

新中国俄语教育70年的历史中，有两个时期特别值得关注。

在新中国成立的最初十年，俄语教育发挥的主要作用是“引进来”“派出去”“请进来”， 引进苏联当时的前沿知识、先进技术和成熟经验，派出留学生学习急需专业，请进拥有技术专长的苏联专家，使新中国的国民经济建设得以迅速恢复，撑起了几乎全部外语人才培养的重任，积累了很多有益的经验，尽管这些经验的取得代价是沉痛的。改革开放40年来，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承担起越来越多的国际责任。中国“走出去”，中国文化必须先“走出去”；中国走进对方的世界，中国文化必须先真正“走进去”，中国俄语教育又将这一责任承担起来，为培养适应新世纪国情需要的人才、推动中俄人文交流纵深发展作出重要贡献。

例如，中俄之间在文学文化领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广为业内人士知晓的合作项目——中俄经典与现代文学作品互译出版项目，中俄共选取一百部作品，主要以现当代作家作品为主进行互译。自2013年5月启动，截止到2019年8月，两国已经完成了94部作品的翻译。中方完成了其中56部作品的出版工作，俄方完成了38部作品的出版工作。该项目的中坚力量是来自高校的俄语教师，利用语言专长，以书为媒。值得注意的是，很多现当代作品的作者、翻译者、出版社工作人员都是面对面交流和互动，形成了一个良性沟通机制： 读者—文本—作者—译者—出版机构。这是中俄人文交流中一个很独特的范例。该项目是目前进展最顺利、成果最多、影响最大的中外互译出版项目，为中外典籍互译提供了很好的借鉴，推动了中俄人文交流与合作的深入发展。(22)宁琦，李明滨.典籍互译对中俄人文交流的影响研究[J].新丝路学刊，2018(3)： 86.

俄苏文学影响深远，对中国文化的现代化建设具有十分特殊的意义，一度引导了整个中国的阅读习惯和精神生活。网上曾流传过习近平总书记读过的书单，他在很多场合如数家珍地谈起年轻时代阅读过的俄苏作家作品，毫不讳言这些作家和作品对他的深刻影响。首都师范大学刘文飞教授为此还编过一本书，叫作《俄罗斯文学读本——习近平总书记熟读的俄罗斯文学经典》，足以证明俄苏文学对现当代中国人的精神成长产生过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23)宁琦.“一带一路”建设与高校俄语人才的培养[M]//李永全，王晓泉.俄罗斯东欧中亚与世界高层对话辑要(№1).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 182.

随着中国国际影响力的不断提升，中国对外的国际人文交流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国之交，在于民相亲”。实践证明，人文交流就是非常好的“民相亲”的桥梁，它使不同文明之间的理解、尊重和互鉴成为可能，不同民族之间的误解以及由此所带来的隔阂甚至敌意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予以减少和消除。

2019年6月揭晓的“中俄互评人文交流领域十大杰出人物”，中方十大杰出人物中有六位为高校俄语教师，他们不仅在课堂上言传身教、立德树人，而且以实际行动助力中俄人文交流，致力于推动中国文化、学术和思想的对外表达，为增进两国人民相互了解、传播双方优秀的价值和文化做出自己的贡献。

2. 新中国俄语教育70年的经验与反思

开放的中国日益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外语教育功不可没，俄语教育是其中重要的组成。尤其是在当前中美关系进入敏感期的背景下，中俄之间的互信、互鉴、互通变得更为重要，中国需要在更为广泛的领域寻求与俄罗斯的深度合作。深化中俄人文交流不仅可以在双边层面巩固和发展两国关系，而且可在多边范畴推动国际社会进步。因此，中国俄语教育应该有更高远的目标、更长远的设计和更深远的影响，为推动民族振兴、国家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持续发挥应有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70年的俄语教育也确有值得深刻总结和反思的地方，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科学谋划未来的俄语学科建设，可以少走弯路，多结硕果。

(1) 俄语教育在中国的发展需要良性健康的状态

新中国成立后的俄语教育，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呈现出与其他外语教育发展完全不同的路径，尤其是与英语教育相较，反映出的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我们认为，从20世纪50年代自上而下的俄语“一边倒”，到今天与需求不相匹配的发展速度与成效，都还不是一个理想的良性健康的发展状态。

20世纪80年代初之前，以北京大学为例，共有三个外语系： 西语系(包括德法西英)，东语系(包括日阿朝蒙等十余种东方语言)和俄语系，只有俄语一种语言独立成系，可以说是20世纪50—60年代“一语独大”所留下的遗迹。全国多所外语学院和综合性大学外语系，越是有历史，就越可能是由俄语系发展起来的。比如当年的延安抗大的俄文大队，是北京外国语大学、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和黑龙江大学的直接前身。

然而，随着中国改革开放，世界格局发生了新的变化，英语专业逐渐异军突起、一枝独秀，不仅摆脱了西方语言文学专业框架的束缚，成为独立的系、独立的学院，甚至在很多高校成为仅有的外语专业。英语教育从幼儿园开始、甚至从胎教开始，形成了举国英语学习的体制。

俄语专业即使有所发展，与英语专业相比始终状态低迷，新增的俄语专业，基本从事的是比较低端的人才培养，主要集中在与俄罗斯接壤、与俄罗斯有贸易往来需要的边疆省份和地区。俄语系即便保留系的建制，其规模也是严重缩减，与20世纪50—60年代不可同日而语，有的与东欧、欧亚、中亚等语言专业合并成系，只留有一个教研室的身份，甚至彻底停办。北京外国语大学俄语系尽管变成俄语学院，但规模无法与之前俄语系相比；黑龙江大学也许是个例外，其俄语遍地开花，除俄语学院外，衍生出许多与俄语有关的院系和机构，但这也是近十年随着中俄人文交流与合作的加深、以及黑龙江所处独特地理位置、地方经济发展定位需要才有的景象，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它也处于低迷的状态。

尽管有少数中学开始开设俄语课程，但由于师资状况并不理想，提供给学生的俄语教育不足以支撑与高校俄语专业人才培养的衔接，甚至有时会增加培养成本，致使大部分高校的俄语专业不招收中学学习俄语的学生，几乎都是从零起点开始培养专业俄语人才，增加了人才培养的周期，难以形成人才成长的快速通道。

由此可见，中国目前的俄语教育现状与其大国地位和发展目标还很不匹配，当前外语政策的不平衡也直接对俄语教育的发展造成负面影响，没有为之提供应有的良性健康的发展环境。以当前高等院校在校学生数量与俄语专业学生人数的比例来看，从全国十三亿人口来看，学俄语和懂俄语的人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俄语教育的质量也亟须提高。因此必须从国家外语战略的角度，给俄语教育应有的地位、义务和责任。(24)刘利民.中国的俄语教育： 传承与发展[J].中国俄语教学,2017(1)： 6.

(2) 俄语教育在中国的发展需要科学合理的规划

外语教育规划是一个国家为了应对国际交往与对外沟通，在语言规划和教育规划层面实施的重要人力资源规划。外语教育规划与宏观教育政策密切相关，其目标就在于提升国家和全民整体外语能力。正如语言规划的本质是一种社会规划、文化规划和政治规划一样，外语教育规划并不仅仅是外语教学和课程的设置问题，而是国家在外语教育层面实施具有明显政治和战略意图的语言规划行为。(25)沈骑.新中国外语教育规划70年： 范式变迁与战略转型[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5)： 69.俄语教育在中国的发展充分反映了长期以来中国在外语教育规划方面存在的不足。

新中国成立初期，全面学习苏联，是维护当时国家社会政治经济发展、保卫国家安全的必然选择。当时外语教育规划采取了俄语教育“一边倒”的政策，虽充分发挥了俄语的工具性价值，但忽视了对外语教育的长期规划，英语和其他外语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而在60年代，中苏关系恶化，俄语教育和人才培养遇冷，出现俄语人才供大于求的现象；同时，中国与西方国家和亚非拉国家开始陆续建立外交关系，需要大量非俄语的外事外交翻译人才。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1964年的《外语教育七年规划纲要》对俄语教育规模进行限制，致使俄语教育遭遇过山车式的变化，俄语专业和人才培养迅速萎缩，状况堪忧。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苏关系正常化，中国俄语教育逐渐恢复和发展，并随着中俄关系的不断深化，承担起越来越重要的责任。

过去外语教育过于注重语言的工具性，认为外语专业只是培养翻译。但随着高等教育的发展，中国高校的职能也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对高校的要求从最初的人才培养，到今天已经是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与创新、国际交流合作等五项基本职能。这意味着，每一个专业都要或多或少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而外语学科对这五个基本职能的发挥有着先天的优势。在此背景下，外语教育规划逐渐引起重视，尤其是在“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之后，国家语言政策与规划的制定得到越来越广泛的关注，非通用语建设的重要性已经获得广泛认同。

然而，以俄语为代表的一些语种教育陷入一种尴尬。与英语相比，俄语是小语种，与非通用语相比，俄语又不是稀缺资源，这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俄语教育的边缘化。如果说，过去的语言政策是政治导向的，那今天的语言政策主要是经济导向的。无论过度依赖哪一个导向，都会导致俄语教育不能达成应有的成效。

我们必须高度重视俄语在国家外语战略中的地位，俄语不仅是俄罗斯的官方语言、联合国6大工作语言之一，它在独联体国家和东欧地区仍有广泛的影响力。俄罗斯横跨欧亚大陆，中俄两国是毗邻而居的全球性大国，同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上合组织成员国，两国对事关全球和地区和平、安全、稳定和发展的诸多问题都负有重大责任和关切。(26)刘利民.中国的俄语教育： 传承与发展[J].中国俄语教学,2017(1)： 6.特别需要强调的是，中俄两国间有着四千多千米的边境线，无论从现实意义上讲，还是从长远的战略意义上讲，中俄两国都必须是“好邻居、好伙伴、好朋友”。

中俄之间在各个领域的合作与交流越来越深入，需要一个与时俱进的俄语教育，更需要国家从语言建设规划上和资源配备上对相关专业及教育予以统筹，合理规划，科学扶持，才能在长远的国家战略层面发挥更为主动和积极的作用。

三、中国俄语教育的未来任务

经济全球化把英语推到了最重要的沟通交流工具的位置，但也唤醒了越来越多国家的独立自主的意识，希望以平等的身份参与国际事务和对世界发声，对外使用本国、本民族语言是最为明显的权利表达的标志，而邦交国家双方如果用彼此的官方语言(特别是非英语国家)开展交流与合作，则被视为对彼此地位和主权的尊重与认可的最重要、最直接的表现之一。这使对英语之外的其他国家语言、文学、文化及其国情的研究的需要也变得十分迫切，即便有过辉煌历史的俄语语言文学文化教育与研究成果也无法满足现阶段国家发展和战略布局的迫切需要，因此在其他小语种迎来发展春天的时候，一度衰落沉寂的俄语专业，尽管不可能也不需要回到从前，但在新时期仍可大有作为。

如果说当年的俄语“一语独大”有着历史的必然和偶然，今天或之前曾经一度低迷也非历史的必然。“穷则思变，通变则久”，俄语教学与研究在今天可以有更为理性的思考和定位，做精、做深、做通、做强，不求规模，但求质量，走内涵式发展道路。

1. 重新认识俄语教育的发展方向和价值作用

推进中国俄语教育的发展，必须将其置于时代的大背景下予以考量。

对俄语教育内涵的理解、对专业俄语人才的理解有着不同的出发点，也就有着不同的落脚点。首先被认识到的、最重要的需求是对语言人才的需求，然后是对研究俄罗斯文化的成果和人才的需求。之前我们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误区，认为懂语言必然通晓其文化，从而忽略了对拥有专业专长同时通晓语言文化的人才的设计和培养。培养翻译人员还是研究人员、专业技能还是人文素养、语言是为他人交流提供帮助的工具还是自己交流的工具，决定了俄语人才培养的定位和层次。但无论从哪个层次出发，培养仅仅具有作为跨文化交流的语言工具的人才是远远不够的，而对其他不同人才的培养模式也应该是因需而异的。

面对中俄人文交流与合作密切发展的形势，“小语种”和“(俄罗斯)大国情”不相称的矛盾日益凸显出来。从俄语教育，也即人才培养角度来看，要求对人才培养模式和定位做出及时调整。以往只注重语言能力或过度强调综合素质和研究能力都是不可取的。要将俄语语言文化方面的训练和研究贯穿俄语学科的教育方针、培养目标、课程设置、教学大纲、教学方法五大环节之始终。既要坚持俄语教育传统的人文内涵，拓宽培养方向，不拘泥于语言和文学研究；同时又能契合当下对俄罗斯研究的多方面的需要，努力制定出符合实际需要的人才培养方向和培养模式，以弥补国家对俄罗斯研究人才的需求。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在当今多级的世界格局中，俄语不仅对俄罗斯，而且对独联体的各国各族人民而言仍然是十分重要的。无论作为国家，还是源于其文化的独特魅力，俄罗斯都是不容忽视的。著名的阿布哈兹作家法·伊斯康德(Ф. Искандер)曾经说过：“俄语历史上就曾把我们所有人联系在一起，通过它我们彼此理解。而今转用自己的民族语言。这为文化、艺术、经济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造成了很多障碍。这最终导致了我们今天所面对的悲剧性结果”。(27)Аргументы и факты[N]. 1993-11-03.就此表明对盲目弃置俄语的批判，以及对俄语独特价值的理解。

成立于1991年的亚美尼亚俄语学者联合会的宣言中这样写道：“当前掌握俄语的水平必须保持下去。这首先是交流科学和文化信息的需要，利用国家积累的全部财富的需要。特此决定，联合会将促进中小学和高校的俄语和文学的教学，助推亚美尼亚与俄罗斯文化的合作，建立与境外相关机构的联系”。(28)Ханбабян А. Не забывать язык друзей[N]. Правда. 1991-12-26.

随着中国在国际舞台上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中国和俄罗斯、中国与世界之间处于前所未有的状态之中，中国与独联体、中亚和东欧等区域的国家间往来也越来越密切和频繁，这之中有不少国家可以用俄语作为媒介进行沟通与交往，可暂时缓解中国缺乏相关国别语言人才的压力。由此可见，加强俄语教育不仅有利于推动中俄资源共享和智力支持，还可以借助俄语推动中国和“一带一路”沿线的俄语国家间的思想与文化的交流，促进不同文化间的多维沟通与交融，提升俄语国家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不言而喻，助推“一带一路”倡议的顺利实施，成为中国俄语教育的重要发展机遇。

2. 积极拓展涉俄研究的重要领域和关键问题

历史上曾经辉煌过的国家和民族，在人文社科领域都曾通过国别与区域研究丰富自身对世界的理解。随着中国的发展与进步，所关注的问题和利益不再只局限于中国内部，而是延伸到全球各个地区，而俄罗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对中国有着特殊的意义。

“治俄文，穷俄事”既是俄语界前辈学者的经验概括，也是今后需要不断发扬光大的目标所在。从整个俄语教学和研究来看，自应是立足俄罗斯语文学，面向俄罗斯国情学研究。这样，俄语教育和俄罗斯研究的宽窄两层含义都可以包括进来。近年来，发生一种倾向，表现为“治俄语，穷俄语”，有不少研究生和业界同行的论文都在研究语言和文学，论题集中且数量巨大，但对于解决实际问题并无大益。过去，这曾被误认为是照搬苏联高校相同专业的结果。但事实上，当代俄罗斯的语言学和文学研究者十分关注解决语文学研究中的具体现象和问题，语言与文学、语言与历史、语言与哲学、语言与社会等密切相关，研究主题不在于大小，而在于它的现实性和迫切性，以及解决方案的准确性和可行性，这一点值得我们进行深刻反思。(29)李明滨.俄罗斯学教育在中国的历史溯源和发展概略[M]//张国有，宁琦.俄罗斯的政治视角与文化视野.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152.

今天的俄语教育，必须把整个俄罗斯纳入研究视野，以更好地理解真实的俄罗斯，解决中俄关系发展所遇到的现实、当下的迫切问题。中国的俄罗斯研究必须要从中国立场出发，以我们自有的独立的角度，去认识俄罗斯和认识世界。我们今天迈出的每一步，都落在前人的脚印上，俄罗斯思想、中国思想，俄罗斯逻辑、中国逻辑，俄罗斯方案、中国方案，既有彼此的吸收借鉴，亦有彼此的应对斡旋，国家利益是中俄人文交流与合作的底线。

然而，当前的俄罗斯研究缺乏系统性和研究深度，多处于浅层次的了解和介绍上，流于形式和表面。在中俄人文交流与合作的初级阶段还可以应对，在进入深层次交流与合作的今天，已经越发捉襟见肘，难以满足日益深化的中俄人文交流以及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建设的需要。研究俄罗斯，除了其文学、文化、艺术、风俗等传统上一直被予以关注的部分(即便是这些部分，我们也有很多空白点和薄弱的部分，也有人云亦云的倾向，不足以提供全面准确的支撑)，还需要关注它的当代社会、政治、经济、生活、国民心态、大众文化、极端势力、先进技术等等，以及其背后深刻的历史背景和根源，特别是要充分用好通过俄语教育获得的获取和阐释一手俄文研究资料的能力，这在当今的俄罗斯研究中是非常重要的。

3. 不断开阔俄语学界的胸襟和视野

面对中国俄语教育发展的历史与现状，我们必须进行自我反思。时至今日，中国和俄罗斯的国情都发生了很大变化，无论作为专业的俄语还是作为外语的俄语，其50—60年代的辉煌不再，逐渐沦为“小语种”而居英语之后。这其中固然有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后急需了解、汲取西方经验的客观必然性，但同时也与中国俄语学界对俄罗斯的重要性认识不足、对自身责任的理解不足、过度依赖外部环境和条件所产生的自身动力和信心不足以及未能及时调整俄语教育的建设发展方略有关。

曾有一度，因俄语沦为“小语种”地位而导致“公共俄语”在很多高校消失或难以为继，最近几年才有所回暖，但总体质量还有待提高。

客观而论，中国俄语教育在70年的发展历程中，在俄语语言能力培养、师资队伍能力建设、人才培养模式与支撑体系方面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俄语学科在学科内涵、定位上还缺乏应有的共识。而学科内涵决定其支撑体系的形成，以及外部印象、评价和反应，这就造成了俄语教育理念落后、人才培养滞后现象的出现，难以满足国家发展的现实需要。

在当前中俄人文交流与合作进入到更深层次的背景之下，高校俄语专业除发挥既有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的优势之外，必须思考如何顺应时代发展和国家需要，确立或调整学科发展重点，探索符合国家发展和长远利益需要的人才培养模式和科学研究课题，为中国俄语教育赢得新的发展机会。未来通俄文的人文学科、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工程技术学科的研究人才会对俄语专业教育和培养有非常大的需求，如果高校俄语专业能够顺应时势进行学科调整和布局，分层次、有针对性地着手人才培养改革，应该会迎来中国俄语教育的春天。

4. 主动参与中俄人文交流和高校合作

众所周知，中国高等教育体系的建立源于对苏联高等教育模式的学习与复制，对新中国的建设与发展，发挥过举足轻重的作用。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高等教育发生了巨大改变，各相关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引起俄罗斯高等教育界的关注。中俄两国高教界开展务实合作，搭建合作平台、探讨合作机制，在很多方面取得成效、形成互补，其中首推中俄各类高校联盟的建立。

2011年3月，中俄工科大学联盟由哈尔滨工业大学和莫斯科国立鲍曼技术大学共同发起，是“中俄人文合作委员会”框架下高等教育领域的有效交流平台，开创了中俄同类高校联盟的先河，为中俄两国同类高校开展合作树立了典范。

随后，2011—2019年，中俄高校先后成立了中俄艺术类高校联盟、中俄东北地区与俄罗斯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大学联盟、中俄经济类大学联盟、中俄教育类高校联盟、中俄医科大学联盟、中俄交通类大学联盟、中俄文化高校联盟、中俄新闻教育高校联盟、中俄综合性大学联盟、中俄“长江-伏尔加河”流域高校联盟、中俄合作办学高校联盟等共12个中俄大学国际联盟。

中俄各类高校联盟信息

中俄大学联盟突破了传统的一对一校际合作模式，转而统合联盟内多个高校的教育发展空间，制定面向联盟所有成员高校的、在教育和科研领域加强共同合作的目标，积极促进产学研结合及科研成果转化。中俄大学联盟为中俄高等教育合作发挥了带动和引领效应，为联盟内部院校的教研人员与学生提供了交流平台，拓展了中俄高校国际合作渠道。据不完全统计，中俄已有五百余所高校加入各类联盟，合计上合组织大学，有超过六百所高校以联盟的方式，开展各种层次和领域的高教合作。

中俄大学联盟参与的高校和机构规模之大、数量之众、合作领域之广泛，都远远超出以往任何一个时期，但仍有巨大的空间可以挖掘。如何面向未来，充分利用现有合作基础，推动中俄高等教育务实合作，开展中俄高校学科间的交流与共建，满足各自发展需要，实现互惠共赢，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课题。

值得关注的是，大学联盟的中方牵头学校及参与院校，均以本校的俄语专业为支撑，语言为基，文化同行，以便为顺利开展相关不同学科的交流和深度合作奠定良好的基础。对俄语的需要，早已超出其作为交流工具的功能，这对高校俄语专业、中国俄语教育无疑是一个巨大挑战，也是重大发展机遇。中国俄语教育只有不断超越自身局限，才能为国家发展提供更多的服务和支撑。

未来远比我们想象来得快，能看到的未来越远，越能在当下从容应对快速发生的变化和需求。中国俄语教育70年，在“引进来”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再出发，要在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特别是“走进去”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