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敏璇
(天津大学外国语言与文学学院,天津 300350)
本文针对福州方言与普通话语法差异进行以下研究:
福州方言又称“福州话”,福州话是闽方言中闽东方言的代表,广义的福州话包括福州市区以及闽侯、永泰、罗源、平潭、福清、闽清、长乐、连江、屏南、古田这十个县的方言,福州话也因此被称为十邑方言,狭义的福州话指的是在福州市区内通行的方言。福州话中保留了大量上古、中古时期的语言现象,在语音方面,福州话中仍可见入声;在语法方面,福州话词汇的语序以及使用位置都与普通话存在着差别。同时,福州作为从晚清鸦片战争以来的通商口岸,接触了大量的外国人,特别是日本人,因此在词汇上也混杂了部分外来语的词语。研究福州话有利于理解上古、中古语音,也有利于研究福州当地文史资料。为了更好地保护福州方言,需要将福州话与普通话进行比较,从而方便大家学习。本文所有的词汇来源均为《福州方言词典》。①
词缀是只能粘附在词根上的语素,它本身不能单独构成词。词缀按与词根语素的位置关系,可以分为前缀、中缀、后缀。②福州话的词汇主要有前缀和后缀,福州话的前缀和后缀与普通话存在着差异。
黏附在词根后面的词缀称为后缀,下面主要是将含有福州话特殊用法的词缀“头”“囝”“母”“侬”“骹”“哥”与普通话进行比较。
福州话中的“头”后缀方言自身的特殊用法,即改变词根意思,在词语中无实义,例如福州话中“日头”指的是太阳,“菜头”指的是白萝卜。普通话中则不改变词根的意思,使之名词化,表示一类群体,例如“老头”。福州话和普通话都用“头”后缀表示一类突出的群体,但是福州方言中侧重于物体或抽象事物的高度,例如“椅头”指的就是军人坐的高凳子,“水头”指的是河流涨大水时到达顶峰的势头,而普通话中更侧重说明群体之中的首领,例如“牢头”。
“囝”在普通话后缀中的用法比较固定,表示儿子。在福州方言中的“囝”后缀则从原有语素的实际意义上有了引申义,即可以表示势力较小的物体,如用来表示威力较小的台风的“风台囝”,还有用来表示半大的动物或人的,如“豚囝”就是猪崽。福州话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使用方法,即作为无实义的补充音节,如“半暝囝”意思是半夜。
“母”在普通话词语后缀中一般表示女性的长辈,如“姨母”,“云母”中“母”作为一个语素无实义。“母”作为词语后缀在福州方言中可以表示雌的动物或者某类女性,如“鸭母”即指雌的鸭子,还可以表示源头,如“姜母”值得就是生姜。
“侬”本为吴方言用字,普通话中不存在其用法,在福州方言中侬则表示一类人,如“本地侬”意思是本地人。
“骹”为古代汉语用字,没有现代汉语的释义,从中也可以看出福州方言中对古代汉语用字的保留。“骹”作为后缀在福州方言中表示末端,延伸义则是人或动物的脚,如“鸭骹”指的是鸭脚,“暝床骹”指的是床尾。
“哥”作后缀在普通话中就是语素自身的哥哥的意思,而在福州话中则表示某类人,如“福清哥”指的就是福清人。
福州话词语的后缀有来源于上古或中古时期的吴楚之地的方言词汇例如“侬”,现在福州话中的释义“人”与吴方言区的“侬”释义相同,是从古吴方言中演变而来。福州话词汇后缀也与随着语言自身变化而形成的福州方言特有的后缀,例如“姜母”等,这一类词汇后缀只出现在闽方言的不同分区之中。福州话词汇有些后缀的用法也与普通话大体相近,例如“母”等,在福州话中,“母”也表示年龄较高的长辈。
黏附在词根前面的词缀称为前缀,下面主要是对福州话词汇的一些前缀,即“依”“阿”“底”“第”与普通话进行比较,分析福州话前缀的特点。
“依”是福州方言中特有的前缀,“依”在前缀中可以表示某类人,如“依姆”指的是上了年纪的人,加在人的名字前面则带有了亲昵的语气,如“依美”,类似于普通话中的“小美”。“依”还可以加在特殊名词前,指代一类人,带有戏谑的意味,如“依命”意思是宝贝。
“阿”在普通话中作前缀无实义,例如“阿姨”。在福州话中一般加在形容词前指代某类人,如“阿肥”指的就是胖的人。
“底”在普通话中没有作为前缀的用法,而在福州话中“底”可以加在人和地点前面表示疑问语气,如“底人”的意思是谁。
“第”和“单”在福州话中作为前缀与普通话的用法大体相近,“第”都加在数字前表序数,“单”则表示单个数量。
福州话词汇的前缀最典型的是“依”,这是福州话中特有的称谓词缀,可以用于指代不同人,现在福州很多老人中的名字中间还会出现“依”,这是福州话与普通话交流过程中的转化。福州话词汇前缀与普通话相同的情况较多,如“第”是受普通话影响而产生的前缀。
福州话中存在着很多叠词,部分叠词的说法只存在于福州话中,下表是对福州话叠词的举例。
表1-1 福州方言与普通话重叠前后缀比较
福州话词汇的重叠前后缀大多是按照福州话的发音音译成普通话,重叠前后缀无实义的居多,例如“寝寝光”“苦雕雕”,这些词缀是为了加强形容词的程度而添加的,本身没有实际意义。但也存在着有些前后缀有实际意义,如形容一种状态,如“干焦焦”“泽泽落”等,这些词缀能够使得词汇更加直观。福州话中的重叠词缀一般能找到相应的普通话词缀与之对应,但避开形成的词意思相同来谈,词缀之间联系不紧密。
构成合成词的语素组合可以分为“词根+词缀”和“词根+词根”两大类型,而“词根+词根”又可以分为偏正、并列、支配、陈述、补充、重叠等类型。③福州话中的合成词中也包括以上几种分类,同时也存在着个别主谓宾成分共有的词语,而构成的实词的词类也有所不同。下表将福州话中的语法结构与普通话相对比,分析二者之间的差异。
表1-2 福州方言与普通话词语结构比较
福州话中合成词的构成与普通话的构成基本相同,但福州话的词语中也存在着用一个简单句,即包含主谓宾成分来表达一个词的情况,如福州话中的着火要用“火烧厝”来表示。福州话中不同结构的合成词词性与普通话没有太大差异,但也存在着词性相同的语素并列后成为另一词性的词语的现象,例如“乌暗”,就是两个形容词并列后成为动词。
除了以上的语素组合结构之外,福州话中还存在着大量的叠词现象,即两个语素叠加而成,如“锯锯”“板板”,这些叠词只是为了强调单个语素的含义,不起到强调作用,只是福州方言的一种习惯。而普通话中的词语出现重叠形式,如“姥姥”“熊熊”等,多为单纯词,即单个语素无实义。
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结构助词一般包括“得”“地”“的”等,福州话中则用“其”“势”来代替普通话中的结构助词④,其中“势”主要用于形容词重叠式后。“其”一般代替普通话中“的”,例如“空其”,即空的;“买其”,即买的。“其”也有个别代替“地”的情况,例如“蜀字蜀字其读”,即“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势”,例如“红红势”,即“红红得”;“乌乌势”,即“黑黑得”,多加在形容词后用作状语或补语。
福州话的量词用法与普通话不尽相同,福州话中使用量词的方式偏单一,即一个量词可以形容多种事物,这与普通话中的精细划分不同。习惯使用福州话的人在运用普通话量词时容易产生错误。下表是将常用的福州话量词与普通话进行比较,以期有个直观认识。
表1-3
福州话和普通话中“只”和“双”都用来修饰成对的东西的数量,但由上表可以看出福州话中的量词修饰的范围比普通话大,福州话将有部分特质有重叠的事物集合一体,统一使用一个量词修饰,例如“粒”用来形容小的事物,福州话中延伸修饰关系疏远、水滴状物体。福州话的量词还与普通话存在着形容事物的差异,例如“只”在福州话中形容人,而在普通话中形容的是动物。古代汉语中的量词数量少,因此单个量词形容的名词数量较多,这种现象在福州话中得到保留。
闽方言普遍存在着词汇中语素顺序与普通话不同的现象,例如闽南方言中“猫熊”指的就是普通话中的熊猫。福州话中也存在着这样的现象,例如福州话中“风台”表示台风;“塗沙”表示沙土;“水涨”表示涨水。语序变化中,有些是方言自身的常用说法导致的,变化语素顺序没有词汇语法上的区别,就如“风台”,而有些语序变化与现代汉语词汇之间有语法上的差别。“水涨”是主谓结构,“涨水”是述宾结构;“寒积”是主谓结构,表示积了寒气,而“积寒”是述宾结构,在福州话词汇中,主谓结构的词语多为动词。但也存在着特殊现象,如福州话中“闹热”所代表的意思与普通话中的“热闹”相同,但“闹热”在福州话中作形容词使用。福州话中词汇语素顺序不同的情况与古代汉语中倒装的语法现象相似,即存在状语后置、定语后置和宾语前置的现象,语序的变化是福州话保留上古、中古时期语言特征的一个证明。
注释:
①冯爱珍.福州方言词典[J].方言,1996(02)
②叶蜚声.徐通锵.语言学纲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89-91
③符淮青.现代汉语词汇[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57+178-179
④陈泽平.福州方言的结构助词及其相关的句法结构[J].语言研究,2001(02):57-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