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式社会文化认知观在大学英语教学中的构建与应用研究

2019-09-10 07:22韩芸
美与时代·上 2019年12期
关键词:主体间性

摘  要:会话是一种联合行动。在这一联合行动中,参与主体间不断对语言的产生和理解进行协调,意义也作为主体间互动和协调的结果而产生。会话参与者间的共同点、认知能力和交际能动性的发挥都制约着主体间意义协调的效果。而主体间由于不同社会文化结构体系所造成的文化断层势必影响跨文化交际。大学英语教学便是以适应英语文化结构体系为目标,不仅仅要求学习者学习并熟悉英语语言的意义表达模式,而且还要调整并适应英语社会文化体系中的联合行动原则和交际互动模式。

关键词:社会文化认知;认知互动;主体间性;协作型幽默;对抗型幽默

基金项目:本文系全国教育信息技术研究“十二五”规划重大课题项目“信息技术支持下的个性化学习研究”的子项目“依托ESP理念构建数字化环境下英语词汇个性化学习和测试系统”(116110001-07)阶段性研究成果。

一、社会认知与文化断层

任何一种人類语言都是以大脑功能及大脑解剖特征为基础的。然而生理解剖实验发现,其它许多物种也具有与人类相同的神经组织和认知处理的基本特性。既然人类的一般认知和其他物种的认知有很多共同点,为什么语言成为人类独有的能力而其它物种没有呢?这是认知语言学家们一直以来面对的质疑。

Enfield和Levinson早在2006年就指出:社会文化认知使语言成为可能。而随后的一项以猩猩科动物为研究对象的认知对比研究结果更印证了这种观点。该项研究通过对研究对象对自然领域内空间、数量及因果关系等的一系列认知能力进行测量得出结果,并由此发现:一般智力并不能有效区分人类和其近亲黑猩猩。研究还发现,儿童和黑猩猩在应对自然世界时有着非常类似的认知技巧,但是前者在应对社会世界时所展示的认知技巧要比猿类复杂得多。Hurford认为其它物种确实拥有自己的语言,只是它们没有将自己的语言公开化和公众化。而如果概念结构不能进入公众领域,群体范围内的符号规约化和紧随其后的语法化等文化进程便不可能开启。此外,其它物种缺乏人类一般认知的特殊形式和结合体。人类拥有类比与类推(analogy)、比喻或形象化描述(imagery)、隐喻(metaphor)、转喻(metonymy)及语用推理(pragmatic inference)等认知能力。而这些思维认知能力并非为人以外的其它物种所拥有。

认知语言学家们的这些解释不约而同地指向了语言产生和变化的一个决定性因素:社会群体与文化。在社会群体这样一种以意义和实践作为交际和联合行动共享框架的特定群体中,人类总能自我调整以适应其他个体和传统文化结构体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人类历史能够发展出如此复杂的文化传统共享体系,而语言正是这种文化传统体系的形式之一。不同的社会群体,由于意义表达方式和交际联合原则与模式的不同,必然产生不同的文化体系,使跨文化交际者在交际中遭遇文化断层。在跨文化交际中,交际者只有改变自己所熟悉的意义表达模式和联合行动原则与模式,并进行自我调整,才能适应目标文化结构体系,从而使跨文化交际取得成功。大学英语学习便是以适应英语文化结构体系为目标的一种自律性自我调整过程。而这个调整过程,不仅仅要求学习者学习并熟悉英语语言的表达方式,更主要也更迫切的是:了解、调整并适应英语文化体系中的联合行动策略和交际行为模式。这也是目前大学英语教学中的难点。

二、认知互动

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认知语言学研究迎来了经验主义转向,由传统的、以言者为中心的概念化及解释机制转向了对意义的互动式社会认知阐释。这一转向以会话为语言使用的最基本形式,以会话参与者之间的意义协调作为分析单位。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Langacker的“当前话语空间模型”和Clark的“联合行动假设”。

(一)Clark“联合行动假设”(Joint Action Hypothesis)与Langacker“当前话语空间模型”(Current Discourse Space Model)

Clark(1996)认为语言的使用是一种联合行动。在这一联合行动中,会话参与者间不断对语言的产生和理解进行协调。这种协调效果的好坏取决于会话参与者之间的共同点,包括:双方共有的社会和文化知识结构、经历、信仰与信念、态度、情感,以及对交际对象现场思维和心理的构想。他将会话参与者比喻为双人舞舞伴,双方对舞步和舞蹈效果的共同期待与关注使他们结合成一个互动整体,而不是两个孤立的个体。

Langacker也提出,语篇是由一系列的交互事件构成的。因而,在整个会话语篇中,会话参与者都处于用法事件中。他们面对面,不断地对过去、现在、未来的态度、情感等产生预期,不断地做出反应,处于动态的互动过程中。而意义作为会话参与者间互动的一部分而产生,亦即:意义是互动的结果。因此,英语学习者在学习中需持动态的语言学习观。

(二)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

在前文所述的语言认知互动观中,有一个非常关键的概念:主体间性,即会话主体间的意义协调行为与过程。上文提到:互动认知观认为意义是互动的结果。会话主体间的意义协调行为能否创造意义,取决于会话参与者能否发挥自己的认知能力,站在对方立场,并模仿对方的心理状态。同时,这一行为还涉及人类概念化的能力,即将别人思维中的思想、观念、情感、态度、理念等概念化。目前,主体间性已成为认知语言学领域中的主流语义解释机制。

Verhagen对主体间性解释机制做了补充,指出:在会话中,只有在以下情况下,有关“自我”和“主体性”的观念才有意义:了解会话对象的意图和看法;意识到会话双方都能成为对方的关注目标;会话双方间存在观点碰撞并且会话参与者对此有充分的知晓。

(三)语例分析

经过上文的分析,我们知道,会话过程中认知互动是否能取得预期效果取决于以下因素:会话参与者之间的共同点(共同的社会文化知识结构、经历、信仰与信念、态度);会话参与者认知能力的发挥(对交际对象现场思维和心理的构想;了解会话对象的意图和看法;充分知晓会话双方间存在的观点碰撞);参与者的交际能动性(是否站在对方立场并模仿对方的心理状态与情感)。

现在以美国经典情景喜剧《老友记》中的一个桥段来对语言认知互动进行进一步说明。

Chandler: Hey, what are you guys doing?

Monica: Making Halloween candies for the neighbours.

Chandler: I’m sorry. Who?

Monica: I’m gonna hang a basket on the door. When the neighbours walk by, they can take a piece.

Chandler: But we don’t know the neighbours.

Joey: I do. There’s, let’s see, the guy with the moustache, smokes-a-lot lady, some kids I’ve seen…, and a red-haired guy who does not like to be called Rusty.

Chandler: ...

这次会话交际是失败的,或者说参与者没有成功完成自己的交际目的。失败原因之一:双方缺乏此次会话所需的共同点:即对neighbour一词有不同的理解。在Monica看来,住在周围的人,只要见过,即使不知道姓名也没讲过话,都应该划归到neighbour的范畴中;而Chandler显然不这样认为。失败原因之二:会话参与者(Chandler)未充分发挥交际能动性。万圣节为他人做糖果对于Monica来说是一件有趣而自豪的事,而Chandler未能站在Monica的立场,体验并模仿这种兴奋的心理状态。失败原因之三:会话参与者(Monica)未能充分发挥认知互动能力,预知会话可能发生的观点碰撞。但她发挥了交际能动性,对观点碰撞进行了尝试性補救(对neighbour一词进行了补救式说明),虽然这一措施未能取得效果。

更为严重的是,会话中互动失败还会严重破坏会话者间的社会关系。以下是热播美剧《生活大爆炸》中的一个片段:

PD: Dr. Cooper, you said things to your employee that you just can not say in the workplace.

Cooper: Like what?

PD: Well, according to Ms. Jensen, you said that she was a slave to her biological urges, and called her “an egg salad sandwich”. I don’t even know what that means, but I’m gonna go ahead and tell you you can’t say it.

Cooper: Oh! I see the confusion here. No. No. Alex thought I was singling her out. No. I meant that all women are slaves to their biological urges, you know? Even you. You’re a slave.

PD: I’m what?

Cooper: Well, you... I’m just saying, you know...

PD: Dr. Cooper, your language is entirely inappropriate and I’m gonna advise that you shut your mouth right now!

(Dr. Cooper 被赶出办公室,被命令道歉,并参加“在线性骚扰研讨班”。)

在《生活大爆炸》中,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片段。Cooper对女下属Jensen小姐说她“受控于自己的生理冲动”(a slave to her biological urges,照字面译为“生理冲动的奴隶”),于是被投诉。处理投诉的人事主管是一名黑人女性。Cooper的自我辩解是“所有的女性都受控于其生理冲动”(all women are slaves to their biological urges,字面译为“所有女性都是其生理冲动的奴隶”)。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Even you. You’re a slave”(“甚至你(人事主管),你也是奴隶”)。Slave一词在美国历史上有一个特殊的含义指称:美国黑奴。对于美国黑人来说,slave不仅是对个人的侮辱,还涉及了一个种族的历史和尊严。而Cooper连续使用了两次,且后一次直指人事主管。高智商的Cooper犯了低情商的错,不仅导致社会关系紧张和恶化,还给自己带来了一系列麻烦。首先,Cooper对自己与女下属和人事主管之间的文化、观念、态度差异及由此产生的观点碰撞缺乏自察和自知,或者可以说社会认知能力低下;其次,发生碰撞后未能及时站在交际对象立场并模仿其心理状态和情感,或者说缺乏交际能动性。

三、会话幽默中的互动

转向后的认知语言学研究致力于对不同会话类型所隐含的交流机制进行探索。我们以协作型幽默和对抗型幽默为例分析幽默语篇中幽默含义的产生机制。

(一)协作型幽默

目前对协作型幽默互动的研究主要从Clark的“联合行动假说”出发,关注互动主体间的共同点和意义协调,分析交际中幽默的产生机制。在协作型幽默互动中,会话者以会话参与者对会话双方共同点的主观假设为行动基础,在会话中进行分段式交际,以此产生讽刺、说谎、取笑、滑稽等话语方式。首先,会话参与者基于真实交际情景,从而形成会话的第一层意义,亦即基础意义。之后,参与者以会话双方的共同点(或自以为的共同点)为基础,并对其做出假设,由此形成协作型幽默的第二层意义。第二层意义以第一层意义的理解为前提。请看下例:

A: How was your driver’s license exam?

B: I failed.

A: Oh come on! And you only scratched two parked cars... That’s so unjust!

B: Thanks for your great support, guys!

(选自Kurt Feyaerts等,2017:249)

在该例中,A和B为多年好友,B驾照考试失利。这是一个典型的协作型幽默。首先,A和B以当前会话情景为依据构建了会话的前两句,从而构成了会话的第一层基础意义,即对驾照考试情况的询问和回答;随后,A和B以双方共同点为基础进行假设,由此形成第二层含义(在本例中为讽嘲与戏弄),具体为会话的后两句。双方的共同点为“多年的友谊”,以此为基础,A自信且假设自己可以对B的考试失利进行嘲弄而不至于使双方的友谊受到减损,于是大胆对B进行戏弄(You only scratched two parked cars... That’s so unjust!)。而从B的反应(Thanks for your great support, guys!)来看,A的自信是有道理的,会话参与者间的社会关系得到了体现和加强,交际是成功的。

(二)对抗型幽默

与协作型幽默相反,对抗型幽默并非以维系和加强社会关系为目的,相反,它的目的就是在话语中占上风,因而具有一定的恶意性和面子威胁效应。话语交际的成功取决于会话参与者2对参与者1话语中某一关键要素的纠正性回应。

CEO: I do the work of two men for this company!

Chairman: Yes, Laurel and Hardy…

(选自Kurt Feyaerts等,2017:250)

在该例中,公司CEO近来表现不佳,于是就有了他和公司董事长间的这段对话。对话的一开始,CEO就强调自己的能干和勤奋积极的一面(I do the work of two men for this company。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在这一表述中,CEO使用“两个人”来进行自夸,这是使用了“人”的一般属性,而董事长抓住了“兩个人”这一关键要素进行反击。他故意缩小“两个人”的概念范围,使其特指Laurel和Hardy(Laurel and Hardy是美国早期一档戏剧节目名,Laurel和Hardy正是该节目的两位滑稽演员)。董事长的故意曲解,就是讽刺CEO光会耍嘴皮,不干正事,在话语中占了上风。

四、结语

当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欣赏这些幽默时,其中的各种交际失误和互动失败、主体间意义协调和意义互动仅仅能使观者开怀一笑而已。然而,作为英语学习者,大学生如何跨越文化的鸿沟,深入挖掘不同话语类型的主体间互动机制和意义生成机制,自我调适以适应英语文化体系中的联合行动策略和交际行为模式,从而在跨文化交际中力避Cooper式“高智商低情商”失误、最终取得交际成功,才是大学英语教学的重中之重。

参考文献:

[1] Clark, Herbert H. Using language [M].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

[2] Enfield, N. J., and Stephen C. Levinson. Introduction: human sociality as a new interdisciplinary field [J]. N. J., Enfield, and Stephen C, ed. Levinson Roots of human sociality: culture, cognition and interaction, 2006:1-35.

[3] Herrmann, Esther, Josep Call, María Victoria Hernández-Lloreda, Brian Hare, and Michael Tomasello. Humans have evolved specialized skills of social cognition: the cultural intelligence hypothesis [J]. Science, 2007:1360-1366.

[4] Hurford, James R. The origins of meaning: language in the light of evolution [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5] Hurford, James R. The origins of grammar: language in the light of evolution [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6] Kurt Feyaerts, Geert Brône, and Bert Oben. Multimodality in Interaction [C].Barbara Dancygier, ed. The Cambridge Handbook of Cognitive Linguistic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7.

[7] Langacker, Ronald W. Discourse in Cognitive Grammar [J]. Cognitive Linguistics, 2001(12):143-188.

[8] Langacker, Ronald W. Construction grammars: cognitive, radical, and less so [C]. Francisco Ruiz de Mendoza and Sandra Peña Cervel, ed. Cognitive linguistics: internal dynamics and interdisciplinary interaction. Berlin: De Gruyter Mouton, 2005: 101-159.

[9] Langacker, Ronald W. Cognitive grammar: a basic introduction [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8.

[10] Verhagen, Arie. Grammar and cooperative communication [C].Ewa Dąbrowska, and Dagmar Divjak, ed. Handbook of cognitive linguistics. Berlin: De Gruyter Mouton. 2015:232-252.

作者简介:韩芸,博士,云南大学副教授,复旦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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