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菲[太原工业学院外语系,太原 030008]
莫言是一位真正的中国本土作家,外国读者都是通过莫言的译本了解他的作品。《红高粱家族》是他的代表作,被翻译成近二十种文字在全世界范围内发行。由于英语是全球通用语,莫言的英文译者葛浩文自然成了莫言译本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译者。其实,葛浩文不是陌生的名字,他是一位美国著名的汉学家,获得中国文学博士学位,目前已经翻译了三十多个中文作家的六十多部作品,是翻译中文小说最多的译者。他的译本让更多的外国读者了解中国作品和中国作家,并开始对中国这片土地产生浓厚的兴趣。
利益相关者理论最早由美国学者爱德华·弗里曼在20 世纪60 年代提出,一经提出即受到了企业家和学者的广泛关注,直到20 世纪80 年代才有了完整体系,这是一个关于伦理经济学和组织管理范畴的理论。弗里曼于80年代初在其著作《战略管理:利益相关者方法》一书中描述了利益相关者的内容。利益相关者是指对实现公司价值有较强影响的个体,包括员工、客户、材料商、投资人、银行及地方政府部门,与传统的股东至上的观点相比,该理论认为企业的成功离不开各利益相关者的投入,企业要实现的是整体的利益,而不是个人的利益。和以往的以股东企业管理者利益为核心的理念不同,组织管理者不再仅仅关注企业利润中某些主体利润最大化的问题,而是要平衡利益相关者,趋利避害,追求企业整体利益发展,实现共赢。通过经济伦理学利益相关者理论,我们要分析译者葛浩文在翻译《红高粱家族》的过程中在受到来自于原作者、读者、编辑、出版社、赞助人等不同利益群体的影响下采用何种翻译策略来实现整体的利益最大化,帮助莫言的作品走向世界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1)原作者
葛浩文与莫言的合作始于 1988 年,至今已保持了 三十年之久。双方深知合作的重要性,因此对于葛氏翻译中遇到的疑问莫言都会一一解答,对于葛氏的建议莫言也会接受。例如,葛氏曾建议莫言重写《天堂蒜薹之歌》 的结尾,莫言修改后,其他译本也用了这样的结尾。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和谐,容易沟通,葛浩文在翻译时也不必畏首畏尾,完全可以发挥自己翻译的主观能动性,并且保持翻译的一致性。(2)读者意识
翻译的主体是作者、译者和读者,葛浩文曾说过,译者的工作并不是为了取悦原著作者,作者写作的目的也不光是为了自己,他们共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读者,译者也是在为读者翻译。可见,“为读者译”,这是葛浩文的一贯立场,译作之所以优秀是因为得到了读者的认可,这才是衡量译作的标尺。面对许多来自英美的读者,如何让他们喜爱中国作家的作品,并在此过程中传播中国文化,如何处理不同背景读者的文化差异,不同作者的写作手法和不同的语言表达,葛浩文必须在翻译方法和策略上进行选择。(3)编辑处理
在浮躁的商业市场驱使下,文稿编辑们总喜欢删改很多内容,同时,为了使作品更具有吸引力,编辑们还总爱调整小说结构,让作品在他们看来更能吸引读者的眼球,获得更大的商业利益。因此,葛浩文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能最少的删减和修改作品,而这就需要和编辑进行最大限度的博弈。在坚持“为读者译”的葛浩文那里,编辑应该是最初的读者,需要编辑帮助出版,才可能让读者更早地看到作品,因而很多时候,为了共同的目标,译者为了稿件顺利出版在译文中做出的修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4)出版社
在利益驱使下,商业出版社首要考虑的是经济回报,其次才是文学作品本身的前途。《长恨歌》是王安忆的作品,出版社曾提议改名为《上海小姐》,认为这样的书名好卖钱,但译者白睿文坚决反对改名,最终作品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这样的非营利性出版社才得以出版。然而不是每一部作品都能够因为译者的坚持而如此幸运,在现实条件下,出版社所考虑的自然是发行量、商业利益,译者的无奈和坚持都显而易见,对原文的某种删节和改译恐怕也是译者无法控制的事情。译本无法出版,再好的作品也无法让读者看到,译者对翻译策略与方法的选择与运用是特定历史时期中主客观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5)赞助人
在某种情况下赞助人操纵着译者,赞助人可以是宗教集团、政府组织、出版社、传媒机构,或实力强大的个人等。葛浩文最初是在朋友家中看到莫言的作品《红高粱家族》的,并在家中试着翻译了八章,之后赞助人给出的收益颇丰,继而才有了后面的译文。这体现了赞助人对译者经济上的支持,这也是葛浩文进一步翻译的动力。(一)省译
原文:父亲对我说过,任副官八成是个共产党,除了共产党,很难找到这样的纯种好汉。译文:Father told me that Adjutant Ren was a rarity,a true hero.
在译文中,对“共产党”一词葛浩文并不直译为“a member of Communist Party”,而是省译为“rarity”,弱化了政治色彩,避免了因意识形态差异而导致读者的情绪差异。同时译者把原文中对西方读者较晦涩难懂的词语进行删减,最大程度的降低阅读难度。采取省译策略进行翻译后的译文内容更加紧密,减少了因中西文化差异形成的理解错误,既照顾了西方读者的感受,也考虑到了出版商的利益。
原文:奶奶信驴由疆,耳听着她爹爹颠倒唱来的武大郎咏叹调,风一程,火一程,不知不觉来到了蛤蟆坑。
译文:Grandama let the donkey proceed freely as she listened to her dad’s fractured rendition of the Wu Dalang song. A breath of wind and a puff of fire,and there they were,in Toad Hollow.
咏叹调即抒情调。这是一种配有伴奏的由一个声部或几个声部以优美的旋律表现出演唱者感情的独唱曲,它可以是歌剧、轻歌剧、神剧、受难曲或清唱剧的一部分,也可以是独立的音乐会咏叹调。译者觉得翻译的过于清楚反而会增加读者的阅读难度和理解的负担,一些没有必要解释同时又不影响读者理解的部分就不做翻译了。
(二)增译
原文:父亲听着河声,想着从前的秋天夜晚,跟着我家的老伙计刘罗汉大爷去河边捉螃蟹的情景。译文:The sound of the river reminded Father of an autumn night during his childhood,when the foreman of our family business,Arhat Liu,named after Buddhist saints,took him crabbing on the riverbank.
刘罗汉是家里重要的伙计,在家里工作了几十年。罗汉在中文里的意思是阿罗汉的简称,梵音译(Arhat),含有杀贼、无生、应供等义。杀贼是杀尽烦恼之贼,无生是解脱生死不受后有,应供是应受天上人间的供养。罗汉者皆身心六根清净,无明烦恼已断(杀贼)。已了脱生死,证入涅槃。这句因在文中首次提到刘罗汉,译者对刘罗汉的翻译不是直译为Liu Luohan,而是采取增译的手法,将其译为Arhat Liu,named after Buddhist saints,做了相应的解释,将中文背后的意思翻译出来,使读者对中国文化有更清楚的认识。毕竟中西方读者有着不同的语言环境,对译文的处理需要兼顾读者的理解。对于中西方语言文化所存在的差异,补偿文化缺省成了避免文化误读的有效手段,增加了译作的可读性。
(三)变译
在《红高粱家族》中有两个不同的场景都使用了“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一俗语:一个翻 译 为“Even if you can’t agree,you mustn’t abandon justice and honor”;另一个翻译为“we can’t make deal doesn’t mean we’re not on the s ame side”。同样的一句话,因为语境不一样,在一本书里的译法不同。前者是国民党冷支队长劝余占鳌抗日未果冲突时,戴凤莲说的话,第二句是共产党江队长想从余占鳌那里买些枪药,未果,怕引起冲突而所说的话。原文:“哎,唱戏的!你出来,你茂不茂,吕不吕,什么歪腔邪调!”外曾祖父对着高粱地喊。
译文:Hey there,opera singer,come out! That’s terrible singing! Just awful!’Great-grandded shouted towards the sorghum field.
山东地区的戏曲剧种有茂剧和吕剧,而这个人唱的戏哪种都不是,所以外曾祖父觉得高粱地里唱戏的人纯属瞎唱一气。这个部分如果进行对唱戏具体内容的详解或是翻译,会增加读者的阅读难度,让译文晦涩难懂,因此译者对内容进行了变译,让读者读起来更加轻松。
(四)直译
原文:奶奶回到娘家,忽三天,眼见着又是回婆家的日子了。三天里她茶不思,精神恍惚,外曾祖母做好菜好饭,说着甜言蜜语,我奶奶置之不理,宛若木人一样。译文:After the wedding,Grandma returned to her parents’ home to spend three days before heading back to her in-laws’.She had no appetite during those three days,her mind distracted.Great-Grandma cooked all her favourite foods and tried to coax her into eating,but she refused everything and moped around the house like the walking dead.
译者还是希望在最大程度上忠实于原文和原作者的意思,这也是翻译的根本,因此译者主观能动性以及一切翻译策略和技巧的发挥都要建立在重视原作者和原文的基础之上。
通过对比研究《红高粱家族》的原著和译文,笔者认为,译者葛浩文在翻译过程中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采取的省译、增译、变译等方法均是在符合原作者意图和原文的情况下,满足来自赞助人、出版商、编辑、读者等各利益群体的要求,最终实现目标群体的利益共赢。进一步肯定了经济学利益相关者理论对于翻译过程的指导,译者在准确表述原作者及原文内容基础上,尽量减少译入语读者因中西文化不同而引起的理解差异,更好地服务译入语读者,使得作品顺利出版并受到读者的喜爱,也帮助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让更多的中国文学作品走向国际,为源语和译语之间搭建起文化沟通的桥梁。21 世纪翻译的新时代面临更多的竞争与挑战,无论在工作方式还是管理方式上,都需要整个翻译团队的共同努力,趋利避害,实现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