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与言谈

2019-06-24 17:40叶水涛
语文世界(教师版) 2019年5期
关键词:套话普希金本源

叶水涛

语言是思想的家。语言决定着人的思想和行为,说不同的话语意味有着不同的认识。陈词滥调总与平庸腐见紧密关联,诸如,言必称“天朝”“华夷”的满清官员,决不会有现代“科学”“民主”的理念;那个念叨着“手执钢鞭将你打”的阿Q决不会有天下情怀。

海德格尔指出,语言的本质在“说”,但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他名之为“闲谈”,一种他名之为“言谈”。他认为,“不是原始地把这种存在者的据为己有的方式传达自身,而是以人云亦云、鹦鹉学舌的方式传达自身”,这就是“闲谈”。它求诸于一种“平均的领悟”,其本质是“无根的”和“封闭的”。

“闲谈”是一种没有自己思考的“说”,它没有将事物“据为己有”,而只是在重复人所共知的常识乃至偏见。这就掩盖了人之存在的本真面目,失去了人的主体性地位,也失去了人对外在世界能动性的认识,只能沉浸在空话、套话和八股的庸见之中。

另一种“说”,海德格尔称之为“言谈”。“言谈”是展示“此在”的敞开或开放状态,是诉诸人之“思”的过程,而非“平均的领悟”。在这一过程中,言者真正把言说的事物“据为己有”,使存在者昭然向世界敞开。

这种“言谈”,海德格尔称之为“纯粹的说”。这种“纯粹的说”真正体现了言之有物的话语本质,全然不同于人云亦云的“闲谈”。什么是“纯粹的说”?法国现象学美学家杜夫海纳说:“绘画把我们带回到看的本源,音乐把我们带回到听的本源,诗则把我们带回到说的本源。”

在他看来,这种“纯粹的说”最集中地体现在诗中,因为诗使“真”得以显现。对此,英国浪漫派诗人柯尔律治说过一段异常精辟的话:“诗人给日常事物以新奇的魅力,通过唤起人们对习惯的麻木性的注意,引导他去观察眼前美丽和惊人的事物,以激起一种类似超自然的感觉。”

诗之所以成为诗,在于它以一种穿透的力量揭示了真,也袒露诗人的真诚。诗以它鲜活的语言挑战那些因袭的成见与套话,这是一种深思熟虑的反思,也是一种把被日常经验掩蔽了的真理“据为己有”。于读者而言,是一种塑造新思想、新价值和新视界的过程,使人们重新审视自己并改变自己的经验方式。

什么是诗的“言谈”,什么是“诗人”的话语?诸如,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普希金。别尔嘉耶夫说:“没有普希金,就不可能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普希金之所以获得如此高的声誉,这是他的良知、才情和真诚,他的诗作深深打动了俄罗斯人民。

1826年12月14日,十二月党人举行了反对沙皇尼古拉的起义。失败后,5人被判处绞刑,100多人被流放到苦寒的西伯利亚。沙皇问诗人说:“普希金,如果你在彼得堡,你也会参加12月14日的那次起义吗?”普希金的回答说:“一定的,陛下,我所有的朋友都参与其事,我是不会不参加的。”

普希金的诗:“我平常而高贵的竖琴,从不为人间的上帝捧场,一种对自由的自豪感使我从不为权势烧香。我只学着颂扬自由,为自由奉献我的诗篇……”这就是普希金,这就是普希金的诗,不是人云亦云的“闲谈”,也不附和世俗对权势阿谀奉承。苏联文艺理论家卢那察尔斯基也称道普希金“把自己的血化为红宝石,把自己的泪化为珍珠”。

像自由飞驰的骏马,更像自由歌唱的云雀。普希金的诗作燃烧着青春的激情,又有着孩子式的纯真。他纵情地颂扬美好,凌厉地抨击丑恶。由此,我们或可以感悟到“言谈”与“闲话”的区别,感受到“诗”与“真”的关联。话语贵在真诚,言谈要有诗意,人格有其尊严。如華兹华斯的诗《虹彩》——“儿童乃是成人的父亲,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希望,永远怀着赤子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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