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乒乒
永嘉,今浙江温州古郡名,其名始于晋。《舆地志》有云:“永嘉郡,本会稽东部地。晋明帝大宁元年(公元323年),分临海等县立永嘉郡。”[1]东晋郡守谢灵运在郡时,曾招学讲经,书永嘉之名胜,引得后世无数英雄尽折腰。如若追溯该地风俗,汉东瓯[注]永嘉郡在晋明帝封郡前称为东瓯。王时已有所传,然其艺文儒术之兴,“盖自晋始而盛于宋”[2]10。有宋之兴,永嘉民物康宁丰泰,北宋郡守杨蟠《永嘉》诗咏:“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水如棋局分街陌,山似屏帏绕画楼。是处有花引我笑,何时无月逐人游,西湖宴赏争标日,多少珠帘不下钩”[3]。由是,永嘉文教盛行,时有“元丰九先生、淳熙六先生,俱以性命道德传程、朱之学”[2]12,师友渊源,焯闻天下,以致南宋思想家、文学家陈亮(1143—1194)发出了“人物满东瓯”[4]的感叹。至明景泰三年(1452)永嘉郡下辖永嘉(同名县)、乐清、平阳、瑞安及泰顺五县,清承明制,仍设五县。其时,艺文儒术在延续宋元传统的基础上,越发兴旺,派系广生。回望历史,永嘉文化以其别具一格的姿态盘踞浙东,而该地的文人雅士也就成了宋元明清之际浙东文化不容忽视的历史存在。然而在如此人杰地灵的永嘉,作为文人音乐的代表——古琴似乎并未与该地的大文化同步呈现兴盛之势。名垂“琴”史[注]如许健的《琴史初编》、易存国的《中国古琴艺术》等。的著名永嘉琴人基本上仅有南宋浙派琴家郭楚望一人。除了这一枝独秀,宋元明清的永嘉琴坛就真是一片寂寥,再无旁人了吗?
在宋元明清永嘉琴人的史料考证中,笔者将对史料来源、考证示例、琴人琴曲统计等目前掌握的所有相关的史料文献作一个全面的梳理。文中所述“永嘉琴人”主要是指永嘉郡籍的本地琴人,也包括少部分非永嘉郡籍的“过境”琴人,即曾经在永嘉为官、游经或会友的外来琴人。笔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宋元明清”和“永嘉郡”为文献搜集的纵横轴,共集得宋元明清的史书、笔记,以及这一历史阶段中有关永嘉郡的地方志、文集、诗词集、墓志铭等六类书籍106种,包括史书4种,地方志11种,笔记65种,文集13种,诗词集11种,墓志2种。经全面细致的爬梳,笔者发现其中可寻觅到永嘉琴人身影的文献有47种,通过各类史料间的相互印证和佐证,从而得到某一琴人的会琴程度、社会身份、籍贯、群际关系等较为全面的信息的。
在此,首先举永嘉琴人中最有威望的——宋代叶适和明代张璁为例,以此明示本文是如何对相关史料进行综合考证的。
据笔者对我国音乐史学和文史哲领域相关研究成果的查看,叶适和张璁这两位名列《宋史》和《明史》的历史人物,其琴人身份尚无人知晓,也从未有人将他们与琴关联起来。事实上,就连史书和永嘉地方志中也未出现与他们直接相关的琴史资料。然笔者在对大量诗词集和文集进行爬梳时,竟然发现了这两位永嘉名仕与琴的些许史料。
先看叶适。宋永嘉徐璣有诗作《上叶侍郎十二韵》:“侍从西湖宅,安闲近水心……步趋垂杂组,言笑乡鸣琴。补袬心无替,弹冠迹未沉。于今幽与极,正可辨清吟”[5]。其中“言笑乡鸣琴”的描述显示了琴应是诗中歌颂的主人公叶侍郎的雅趣之一,由此可推断叶侍郎是会琴之人。那么,“叶侍郎”究竟是谁呢?诗歌作者徐璣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后笔者在《瓯海轶闻》卷八叶文定公适之“水心弟子”中找到他,其师“水心”恰姓叶名适,因其住在永嘉郡永嘉县之水心一地,也有人称之为“叶水心”,而这和诗歌中的“安闲近水心”的描述也是相吻合的。及此,叶侍郎很有可能就是叶适。而这就需要运用间接文献中的史料,《宋史·儒林传》有载:“叶适,字正则,温州永嘉人。……擢淳熙五年进士第二人,授平江节度推官……除权兵部侍郎,以父忧去……除权工部侍郎。侂胄欲藉其草诏以动中外,改权吏部侍郎兼直学院士,以疾力辞兼职”[6]。从中可见,叶适官至吏部侍郎,故笔者以为诗名中所称“叶侍郎”,即是以叶适的官职指代之。而一个可以为笔者的推断作为佐证的史料便是叶适本人所写的诗歌《灵岩》,笔者在诗歌中看到其写有“援琴固停晷”[7]的描述,可见叶适会琴,其琴人身份应是无疑的。
再看张璁。有关张璁的琴史资料,笔者在其个人文集《张璁集》中找到诗《兰谷》:“幽意宜山谷,芳馨契古今。自伤宣父操,无复更援琴”[8]。其中“援琴”二字,说明张璁会弹琴,其琴人身份是可以确定的。值得注意的是,诗句中还出现了意指琴曲的“操”字。那么“宣父操”是否是个曲名呢?于是笔者开始查找“宣父”一词,《新唐书·礼乐志》有云:“(贞观)十一年,诏奠孔子为宣父,作庙于兖州”[9]。可见,“宣父操”应是指孔子所作之琴曲。据此又将查找范围缩至孔子创作琴曲,再结合诗题名“兰”,《艺文类聚·药香草部上·兰》引《琴操》曰:“猗兰操者,孔子所作也,孔子聘诸侯,莫能任,自卫反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夫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乃止车,援琴鼓之,自伤不逢时,讬辞於香兰云”[10]。由是推之,张璁所援之操应为孔子的《猗兰操》。张璁何许人也?《明史·列传》载:“张璁,字秉用,永嘉人。举于乡,七试不第。…… 正德十六年(1521)登第,年四十七矣”[11],官至内阁首辅,世称“张阁老”。张璁基本的个人信息已有,那么,此人究竟来自永嘉郡何地呢?从笔记《瓯海轶闻》中可见,其系永嘉郡之永嘉县人。但在此需要说明的是,在史料和地方志中对于琴人的地域分布也均是按县归属,并未细致到县内的乡所。但笔者在考证琴人的过程中,通过对笔记、文集等史料的分析及笔者本身所知,尽可能将琴人的地域分布进行更为细致的划分。张璁一例即为如此,因其祖祠离笔者当年曾就读的温州市龙湾区永中二小仅数米之隔,因此,笔者对其所在地较为熟悉。而将该地理位置,对照明《弘治温州府志》卷六“邑里”,当属于明永嘉县下辖华盖乡三都乐湾,旧也称“永嘉场”。
至此,琴人叶适和张璁的基本信息中除了群际关系以外均以获知。由于两人的群际关系在本文的第三部分将有详细的考证结果图示,故在此仅对群际关系的考证依据进行说明。一种是根据各种史料的点滴记载进行架构链接,如叶适与郭楚望之间的关联。此前,尚无学者将两者作过关联,而史料中也并无两人交集的直接记载。那么笔者是如何将其进行关联的呢?首先,笔者在《宋史》《瓯海轶闻》中看到关于叶适的记载,两者均提及叶适政治生涯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宰相韩侂胄。为韩侂胄献计献策,叶适故而深得其信任,并多次经其提拔直至吏部侍郎。后笔者又在戴微的博士论文《江浙琴派溯流探源》[12]第一章第二节浙派之“浙派古琴的兴起”的论述中,看到浙派古琴奠基人郭楚望是南宋嘉泰间参政张岩的门客,而张岩是韩侂胄生前的亲信。如此看来,可以得出的结论即是叶适、张岩二人均是为宰相韩侂胄效力的重臣,同僚应该是相熟的。而同时期郭楚望又为张岩府上清客,因此,叶适和郭楚望极有可能经由张岩而认识,两人之间存在着交集的可能性。另一种则是较为直接的史料,如张璁与张逊业的关系,清代《康熙永嘉县志》在“张逊业”条明确记载,此人为张璁之子。
因篇幅所限,文中便不再一一展示每一琴人的详细论证过程。笔者在遵循上述二例考证方式,共得宋元明清永嘉琴人171人。他们之中虽甚少有如郭楚望等以琴名世者,但绝大多数都是名震一时的政客、诗画大家,而于琴乐,只是有着自身独特的偏好。那么在这样一个由以琴为乐的文人群体所构筑的永嘉琴人圈中,又是何者牵引着宋元明清近千年来永嘉琴人的繁衍、兴盛之线呢?
传统意义上的纵向师徒传承是琴文化得以延续的常见模式,在与上述171位琴人相关的史料中却难觅其踪,除了都是琴人这一身份之外,并无任何史料显示他们之间存在着师徒关系。然而这样看似独立的琴人个体背后,却又渐渐露出他们相互之间的关联是以“仕”为载体——“以仕为轴”的群体现象。“仕”,《现代汉语大词典》中有解“为官”[13],即官吏。而其“轴”之立像即体现在永嘉琴人兴起、其社会身份构成比例、地域分布等方面。
前言有述,永嘉艺文儒术之兴始于晋而盛于宋,但就古琴而言,其发展则略显姗姗来迟。据笔者考证,永嘉琴人最早的踪迹现于唐时,共有18人[注]分别是李白、张籍、郎士元、钱起、包何、孟浩然、杜甫、顾况、刘长卿、刘禹锡、司空图、崔道融、陈陶、郑巢、罗隐、方干、贯休、齐已。,均是显赫一时的大文豪。最有名者当属李白、杜甫2位。但他们中并无一人为永嘉郡籍,基本上都是慕名谢公笔下之永嘉山水而来郡游玩的外来琴人。而这种完全由带有流动性的非永嘉郡籍琴人构成的唐代永嘉琴人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能代表永嘉琴人群体的兴起。直到宋代,随着永嘉郡籍琴人的出现,其与非永嘉郡籍琴人所共同构筑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较为稳定且完整的永嘉琴人群体才开始起步。
据考证,宋代共有永嘉琴人47人,其中北宋6人,有3人为永嘉郡籍琴人,可见真正完整意义上的永嘉琴人群体在北宋时已初步兴起。南宋时,永嘉琴人数量达到41人,这一琴人数量的猛增,无疑是说明了永嘉古琴文化在南宋时骤然兴起。那么,是什么原因主导了这样的变化呢?这从南宋琴人的分析中不难发现。南宋时期永嘉的41位琴人中,其中有32位是永嘉郡籍琴人,9位为非永嘉郡籍琴人,这也即表明此时永嘉琴人群体的兴起,在一定程度上是依赖于永嘉郡籍琴人的。而南宋时的32位永嘉郡籍琴人中,其中有22位均为官吏琴人,占据永嘉郡籍琴人数的69%,而这一官吏琴人数量即使在整个南宋琴人的总数中,也占据了54%的大半比重。由此可见,宋代永嘉琴人群体的壮大,其功应归结于永嘉郡籍的官吏琴人,亦可称为“仕琴人”。
而仕琴人的出现,与当时永嘉地区的科举现象是有着极其重要的关联的。北宋初期,宋太祖赵匡胤推行重文轻武政策,为更实际、有效地把握政权,更是对科举制度进行了系列完善,使得各社会阶层知识分子都可以通过科举出仕,此举也加速推进了宋代士大夫阶层的壮大。然此时北宋偏安北方,又“永嘉徙以偏远下州”[14],使得永嘉“见闻最晚”[14],在“宋兴六十于年,人物未有显者”[15],至天圣(1023)初,才有朱君士者廉第进士。元丰时(1078—1085)永嘉同游太学者还未满十人,一直到元祐(1086—1094)才士风渐盛。此后,随着北宋灭亡,南宋政权定都临安,经济、文化重心的南移,为南方地区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契机,以至于永嘉在建炎、绍兴年间人才辈出,义理之学尤为兴盛。彼时,急待出仕者,更是群居学校,以期“取科第,登仕籍,富贵其身,光大其门”[16]。据《浙江省教育志》中《历朝浙江籍进士人数统计表》统计,南宋(1127—1279)时,浙江有进士5726人,其中杭州526人,嘉兴373人,湖州347人,宁波773人,绍兴427人,台州569人,金华486人,衢州304人,严州208人,永嘉1107人,处州593人,州府归属不明13人。从中可见,南宋永嘉进士数为浙之首。以至于南宋大学士楼钥曾发出“永嘉名臣辈起,为浙河东西冠”[17]之言。如此可知,永嘉在南宋时,仕因各种天时地利人和而兴旺。而“仕”作为一种特殊的文人群体,他们在入仕为目的的同时,也不断以琴棋书画修身养性,从而出现了大批仕琴人。
事实上,通过上述宋代永嘉地区仕人现象叙述也可发现,其从北宋至南宋由少到多的发展过程,与永嘉琴人的数量变化也是极其吻合的。因而,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力地证明了宋代永嘉琴人群体是伴随着仕的兴起而兴起。
仕是两宋永嘉琴人圈的依托,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其在永嘉古琴文化发展伊始不可替代的重要性。而这一重要性并不仅仅体现在两宋永嘉琴人兴起之初,也对其此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一点从宋元明清时期永嘉琴人的社会身份构成比例中(表1)可以见。
表1 宋元明清永嘉琴人社会身份构成及比例
两宋47人社会身份官吏文人清客待官僧人道士待查琴师人数316411121比例66%13%9%2%2%2%4%2%元13人社会身份官吏文人隐士女性琴人人数8311比例62%23%8%8%明64人社会身份官吏文人清客隐士游士待官诸生待查女性琴人人数26165821123比例41%25%8%13%3%2%2%3%5%清47人社会身份官吏文人清客隐士道士僧人诸生待官待查女性琴人人数13912117445比例28%19%2%4%2%2%15%9%9%11%
从表1中单看官吏琴人,其本身在宋元明清时期的比重是呈下降趋势的。当然这和宋元明清永嘉科举的兴衰有关。根据《温州市志》卷十四表录中的宋元明清温州地区的历代进士人数表[注]该表中尚分文进士和武进士,因本文的琴人均为文进士,故此处的进士人数为文进士人数。,其中宋代1371人,元代12人,明代148人,清代45人。这一数据清楚的显示了宋元明清永嘉科举独盛于宋的事实。虽然宋元明清永嘉科举逐渐沉寂,使得官吏琴人自身的人数和比重在逐渐下滑。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将官吏琴人放置在同一时期琴人群体中来看,其比例相较于其他社会身份的琴人,仍居于首位。无论是从横向上琴人的多元社会身份来看,还是从纵向上琴人变化着的社会身份种类来看,如元为4种,明为9种,清为10种,官吏琴人始终是作为永嘉琴人的主体部分而存在的。
至明清时期永嘉郡下辖永嘉、乐清、瑞安、平阳、泰顺五县。根据笔者考证,171位琴人中现已知其所处具体地域信息的琴人为135人,详见表2。
表2 永嘉135位琴人地域分布表
地域朝代永嘉乐清瑞安平阳泰顺宋19723———元3343———明43761———清96982
从上表可见,永嘉、乐清、瑞安、平阳、泰顺5地中,从宋元明清四朝各地琴人数量看,唯独永嘉县琴人总数远远超出其它地方,尤其是宋、明两期,相比其他地方琴人数量更有大幅度的超越。因而,在此需要探讨的问题即是:1.为什么在宋、明时期永嘉郡琴人独盛于永嘉县?2.从上文所述宋元明清永嘉历代进士人数可知,明代的进士人数是远远低于宋代的,但为什么永嘉县明代琴人数量会更盛于宋代,并超出了一倍之多?
第一个问题,结合永嘉县琴人社会身份构成应能解释。宋时,永嘉县有琴人19人(表2之绿体字、红体字部分),其中官吏13人,占此时永嘉县琴人的68%。再看明代,此时永嘉县琴人分别有官吏18人,文人12人,清客3人,待官1人,诸生1,游士1人,隐士4人,女性琴人1人,待查2人。虽然从表面上看,官吏仅占了41%,文人也达到了28%,似乎官吏的绝对主导地位开始动摇。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的文人在某种程度上也和仕有着一定的关联,如文人琴人邵建章为此时白鹿社[注]白鹿社:明永嘉诗人何白有诗《白鹿社成同诸子集谢康乐西射堂训社长龙君御先生得行字》,白鹿社,社长龙君御,湖广武陵人,于明万历十五年任温州府学教授,可知白鹿社最早创建于万历十五年(1587)。成员,而这一诗社是由龙君御、王光美等仕首结而成。因此,明时永嘉县琴人繁盛在多半意义上还是取决于仕。如此来看,宋、明永嘉县琴人盛于其它县城均与仕有关。
而明时永嘉县琴人数为宋代琴人数的一倍,其原因在一个更为细致的地域划分中清晰可见。据笔者所考,明代永嘉县琴人中,其中有21人来自永嘉场。永嘉场,是永嘉县下辖十二乡之华盖乡一隅。宋元明清时期,永嘉场仅宋、明两朝有琴人,且宋时仅2人。一直到明,永嘉场琴人突增至21人,一跃成为永嘉县内琴人最畅旺的乡所,占整个永嘉县琴人的49%,将近半数。由此可见,明时永嘉县琴人的突增,在一定程度上应归功于永嘉场琴人的发迹,从而使得明代永嘉县琴人数达到历史至高点。
那么明永嘉场琴人兴起的原因何在?明永嘉场仕项乔有载:“温自宋以来称小邹鲁,而近日人才之产惟永嘉场,蕞尔一隅,如某辈,碌碌不足数。嘉靖二十七年间,相业不当以罗老为第一人耶?而翁实此第之选也”[18]。史料中的“罗老”,即是上文中所考琴人——明代内阁首辅张璁。从中可见,明代永嘉场自张璁后人才辈出,仕逐渐兴旺。永嘉场四大家族——以张璁为代表的张氏、环川王氏、英桥王氏以及李浦王氏[注]此时永嘉场四大家族中有三大家族都姓王,因此在称呼时会在其姓氏前加上其所在地域。,也随之声名在外,成为明代永嘉场士大夫阶层的中流砥柱。再看此时该地琴人,共有21人,其中官吏11人,文人5人,隐士3人,诸生1人,待查1人,事实上就官吏本身人数来说,它无疑已是永嘉场琴人突盛的中坚力量。而一个更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即是其中19位琴人均分别来自张氏、环川王氏、英桥王氏以及李浦王氏四大家族(如图1)。
图1 永嘉场19位琴人来源
从图1可见,永嘉场来自四大家族的19位琴人,不仅是永嘉仕群体的支撑者,亦是同时期明永嘉场琴人群体的支撑,尤其是英桥王氏一族。明姜准《岐海琐谈》记:“永嘉场英桥王毓,字尹成,别号樵云,有七子,七子之子二十八,二十八之子九十四,而始有以诗书之业起者。九十四之子二百六子,二百六之子三百五十,三百五十之子而取科名,其颖出且未艾也”[19]。可见英桥王氏一族科名尤盛,为彼时文人所乐道,而此时其家族会琴者也多于其他家族,仕对于琴人群体的重要性可见一斑。此后清代,随着四大家族逐渐淡出士大夫阶层,永嘉场琴人的发展又再次回归原态。
综上,通过对宋元明清永嘉琴人史料考证及剖析,永嘉琴人群体兴起有赖于永嘉郡内仕人的崛起已是清晰可见。永嘉郡内各地琴人的盛行,基本取决于各县、乡内仕的兴盛程度。可以说“仕”即是永嘉琴人群体盛衰的决定者,仕盛则琴盛,仕衰则琴衰。永嘉琴人群体兴于宋,盛于明的客观事实,在一定程度上更是证实了“仕”是千年来永嘉琴人群体的主体和永嘉琴人兴盛的至关重要因素,这也即是本文所称的“轴”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