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南扬学术年谱补编(1977—1987)*

2019-06-22 08:40赵兴勤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戏文

赵兴勤 赵 韡

钱南扬教授是享誉海内外的中国古代戏曲史研究大家,在南戏研究领域独树一帜,影响广远。然而,学界对他的研究与其在学术史上的地位却极不相称。鉴于此,笔者花费几年的工夫,在搜集大量史料的基础上,编就《钱南扬学术年谱》一书,并于2016年10月通过专家评审,获得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立项。在编撰年谱的同时,本人还发表了《钱南扬先生集外文摭谈》(台湾“中央”大学《戏曲研究通讯》第七期)、《钱南扬戏曲研究的学术进路与治学精神》(《中国矿业大学学报》2016年第1期)、《已被不少人忘却的钱南扬》(《博览群书》2017年第12期)、《钱南扬的学术思想与担当意识》(《中国矿业大学学报》2019年第2期)等论文,引起学界同好的关注,纷纷鼓励笔者继续完善年谱,以希对钱先生之学术人生有更加透彻的了解。今又有所获,遂成《补编》,刊布于此,求教于方家。本文所涉谱主行年,俱遵循传统,以虚龄计。

1977年,七十九岁

三月十七日,钱南扬先生(以下简称“先生”)致函周绍良,谓:“绍良兄阁下:手教敬悉。时光迅速,阁下与利器兄俱已退休,真是出人意外。回想自己,自来南大,亦已整整十八年矣。弟虚龄已七十有九,体尚顽健,差堪告慰。承校方照顾,不再任课,专在家作研究工作。拙编《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为求急就,偏重校订,忽略注释,殊不妥当。向中华要回修改,不意原稿在迁居时遗失。七四年八月,忽有国际某专家去信北京《文物》编辑部,询问此书在何处出版。该部周雷同志来书询问,校方获悉,怂恿重写。遂于去春开始重写,详加注释,一改过去面目。大概半年之后,可以完成,极想有个出版地方,人民文学出版社不知能承印否?日本横滨大学教授波多野太郎,陆续惠赐许多书籍,无以酬答,送其若干市语资料,原不过供其参考。不意刊登于该校《论丛》,且前附序文,过分称誉,令人受之有愧,未免小题大做。兹姑奉上一份,以博一笑。南京古籍书店,在杨公井者,规模较大。两年前曾去过,都是一般普通书籍,不知近况如何?阁下不知需要何种书,幸见告,当随时留意焉。如遇其文、利器诸君,请代为致意。并希将其地址见告,以便通信。即此。敬请,著安!弟南扬拜启,三月十七。”[1]

八月二十九日,胡忌在致赵景深的信中谓:“从您的来信看,仿佛南京方面有动议将苏昆移去南京一说(蔡正仁会上无意中透露),这也是可能的。……如果真的移去南京,对我说却不如苏州为好。其中主要之点,即南京气候太坏,热则太热,冷则太冷!而且离上海远。但另有一点好处,即唐圭璋、钱南扬先生和吴新雷等在,可经常向他们请益。”[2]124

十一月一日,胡忌在致赵景深的信中谓:“近来连接唐老圭璋来信。他对《全宋词》修订工作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放过,求实精神实在令人钦佩!听说钱南扬先生的《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释工作也已完成交给中华了。老一辈专家的奋发对我是很大鼓励,但说实话,不打倒四人帮这些事怕是连想都不敢想的。”[2]127

十一月十六日,胡忌在致赵景深的信中谓:“吴新雷兄来信告诉我江苏省决定成立昆曲剧坛,迁去南京,‘则我俩可以聚会’。……他在信中并告诉我:钱南扬先生已完成《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联系了中华书局准备出版;唐圭璋先生完成了《全金元词》。这都是好消息。这两部书都是我多年想看到而未曾如愿的。回想七四年途经南京时,钱先生对戏文三种多少还有‘保密’的样子,真不可同日而语。我为了答谢新雷兄好意,已经回信去道谢了。”[2]129-130

1978年,八十岁

一月二十四日,胡忌在致赵景深的信中谓:“在南京经常和吴新雷兄见面。他新近很努力,写了一些关于昆曲推陈出新的文章,如《南大学报》上最近发表的一篇谈曲调继承与革新。他将把新作寄给您。钱南扬先生和唐老圭璋处也去了。老专家仍孜孜不倦地致力于词曲研究,钱是《永乐大典》三种戏文,唐是《全宋词》,精神颇佳,值得后辈好好学习。”[2]132

二月二十三日,胡忌在致赵景深的信中谓:“我到昆剧院主要做研究工作。他们希望我尽早写出《昆曲史》来。但院里几乎连什么资料都没有,最难的是花钱也买不到,我只得把自己的书先运来用,虽然不算多,也总比赤手空拳要好些。多年没有看书和看戏了,现在重新捡起来未免觉得生疏。好在南京还有唐老(圭璋)、钱南扬先生和吴新雷兄诸位在,可以经常去求援。”[2]134

三月二日,胡忌在致赵景深的信中谓:“这里准备召开的三省一市昆曲座谈会(江苏、浙江、湖南,上海)已定于三月二十日开始,四月初结束。我被定在大会秘书组工作,这是一个重要的岗位。我当尽力而为。好在南京还有几位靠山(唐、钱和吴新雷兄),不致胆惊心跳。”[2]135

四月十七日,胡忌在致赵景深的信中谓:“这次昆曲座谈会在四月五日开始报到,上海、浙江、苏州、湖南及北京的代表陆续到来。北京共来十人,由马彦祥同志带队,其余多是文学艺术研究所的录像工作人员。……在南京的昆曲界同志参加这次座谈会的有陈中凡、唐圭璋、钱南扬、吴白匋、谢也实、徐韶九、吴新雷等人。老先生都由家人陪同,除了实在因病难以走动的外,能支持到会看戏的几乎都按时到来。”[2]138

四月二十四日,胡忌在致赵景深的信中谓:“来信收到,正值这次昆曲会议收尾之时,心情松快。……近日有暇,当去拜访钱南扬、唐圭璋诸先生,听听他们对这次会议的意见。”[2]145-147

六月,先生校点之《汤显祖戏曲集》(全二册)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字数51万字。

编者按:2013年8月,《汤显祖戏曲集》入选“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首届全国优秀古籍整理成果’”[3]。

1979年,八十一岁

一月二日,先生致函陆维钊,谓:“子平尊兄足下:阔别二十年,音问不通,忽奉手书,藉知故人无恙,不胜欣慰!弟与足下同庚,虚龄八一,幸顽健犹昔,差堪告慰。瞿安师捐馆滇南,子孙星散,近况如何,一无所知。仅忆双林故居,几度拜谒,其次子陈青能擫笛,每度曲,辄以笛和曲。敝校长匡老,颇能体恤下情。如弟寓初仅一间,几度调整,多不合适,不曾接受。会同居徐君他迁,遗下一室,当即申请拨给弟用,而房管处故意刁难,匡老知之,立即令房管处照办。足下有人想考大学,及研究生,尽管来考,俟章程印就,当即奉上。七六年,弟曾回平湖一次,亲戚朋友,所剩寥寥,恍如隔世,大有举目无亲之感。唐圭璋常晤面,衰老确如足下所云;任中敏调京已一年余,近来已数月不通信;瞿禅入京后亦未通过信;中凡大弟十一岁,精神还好,耳则全聋矣。自“四人帮”打倒之后,各书局又纷纷出书,派人四出组稿。今春弟刚将《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交给北京中华,上海古籍出版社又欲将《琵琶记校注》再版,又化两个多月修改;尚欠其《戏文概论》、成化本《白兔记》校注二稿。顷正为上海文化出版社编写短文选集,集名尚未定。拟名《汉塘文存》或《汉上宧文存》,以示不忘故乡之意,不知用得否?足下倘能为弟写一书签,以光篇幅(隶书最好),不胜感谢!匆复,即请。大安!弟南扬谨启。”[注]按:此信现藏浙江省平湖市陆维钊书画院(书画院网址:http://www.phlwz.cn/index.php)。

二月二十一日,日本学者波多野太郎于寄给先生的明信片上手书云:“钱南扬教授史席:昨蒙赠赐《汤显祖全集》,拜领之下,不胜感谢。窃想文革之间,一面钻研,一面□争,真是红专工作成果,敬当什袭,藉资研究,肃志谢悃,顺颂撰安。不戢。二月二十一日,晚波多野太郎谨上。再启者,陈中凡教授前,祈代请安。又启。”

图1 波多野太郎致先生明信片(现藏浙江平湖钱南扬纪念馆)

四月,《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2辑(总第十辑)刊出邵曾祺的《论吴江派和汤沈之争》,对先生的《谈吴江派》一文发表商榷意见,谓:“《中华文史论丛》第三辑有钱南扬先生的〈谈吴江派〉,钱先生的态度很谦虚,认为只是随便谈谈,实际有很多启发人的地方。但读了之后,也感觉到有些问题,主要是材料与观点如何相结合的方面,似有不足之处。”[4]

十月,先生校注的《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由中华书局出版,字数23.8万字,印数10500册。书名由柳北野题签。此书出版后,先生曾签赠给顾颉刚,并署曰:“颉刚学长教正。弟钱南扬。”[5]

编者按:叶长海主编《中国戏剧研究》评价:“对《永乐大典戏文三种》的研究,主要有注释、考证、分析、比较等方法,在注释方面最有成就的是钱南扬的《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6]

陈增杰(《温州大学学报》编辑部编审)《〈张协状元校释〉序言》谓:“钱南扬先生《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张协状元》(中华书局1979年版),学术造诣极高,饮誉学界。王季思先生主编的《全元戏曲》第九卷收有《张协状元》校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这是目前较有影响的两种整理本。”[7]

图2 先生签赠给顾颉刚的《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书影。

十二月六日,先生致函陆维钊,谓:“维钊学长兄阁下:得林君书,知阁下旧疾复发,甚念!目前不知已占勿药否?务须千万保养为盼。拙稿前承题名,明年当可出版,再行奉上就正。匆此,即请痊安!弟南扬拜启。”[注]此手札为花笺纸,长27cm,宽17cm,曾在博宝古玩城拍卖(网址:http://shop.artxun.com/11673463.html)。

编者按:信中所云“拙稿前承题名,明年当可出版”,指1980年8月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汉上宧文存》,书名由陆维钊题签。

本年,先生拟就《钱南扬自传》,后发表于《中国现代社会科学家传略(第六辑)》(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9月版)。收入《汉上宧文存续编》。

图3 先生《自传》手稿

1980年,八十二岁

二月二十九日,先生父子与程千帆同赴丁山饭店,与来南京访问的日本学者波多野太郎教授会面。[8]

三月一日,波多野太郎在南京大学召开座谈会,应邀参加座谈会的学者有先生及程千帆、孙望、唐圭璋等。“座谈会上,波多野太郎询问了中国戏曲史研究的情况,讨论了地方戏运用方言的问题,同时也介绍了日本当前有关文学研究的动态”[9]。

三月二十一日,赵景深在致胡忌的信中谓:“《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我还没有买到。”[2]36

三月二十八日,赵景深在致胡忌的信中谓:“今天听说,我的《曲论初探》,徐扶明的《元剧概论》,钱南扬的《南戏剧目提要》,今年内都要出版。上海文艺出版社年内都可以出版。”[2]38

编者按:先生《南戏剧目提要》一书,未见他处提及。

五月二十一日,赵景深在致胡忌的信中谓:“大作《菊花新的意义》,我曾专函向钱伯城介绍,说起有的地方我和南扬也没有搞清楚。钱伯城文革前与我有隙,这也许会阻碍你的文章的采用。”[2]42

六月一日,省级机关公费医疗办公室向先生发放“特约门诊卡”(编号:000500)。

图4 先生的特约门诊卡

六月六日,赵景深在致胡忌的信中谓:“五月卅一日早已过去,未知任中敏兄与你、吴新雷、钱南扬、唐圭璋诸同道见面了没有。任中敏不是与你们四位有什么嫌隙,他是对于四川大学吞没他的一千元极为愤慨。”[2]43

六月,邓乔彬(后任暨南大学教授)拜访先生,先生向其出示珍藏多年的吴梅手书条幅。[10]

编者按:1980年 5、6月间,邓乔彬“至杭州大学(现浙江大学)、南京大学、南京师院(现南京师大)、扬州师院(现扬州大学)等校访学,分别拜会姜亮夫、钱南阳(扬)、唐圭璋、任中敏等著名专家,至苏州拜访吴梅亲属。”[11]

十二月十二日,赵景深在致胡忌的信中谓:“钱南扬的《汉上宧文存》真怪,为什么不写得通俗一些呢?这不是替自己找麻烦吗?”[2]54

本年,翁敏华(后任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自北京还,路过南京,拜访了先生。

编者按:翁敏华《哭胡忌先生》谓:“1980年,我们自北京还,途经南京,依次拜访了程千帆、唐圭璋、钱南扬、吴伯陶和胡忌先生。那是个多么清贫而振奋的年代!‘文革’结束,百废待举,老一代学人对我们这批学术新苗殷殷寄予厚望,我们自己也每日跃跃于摩拳擦掌之中。”[12]

1981年,八十三岁

一月二十三日,赵景深在致胡忌的信中谓:“任中敏的《优语集》,昨天金名已经拿样书给我看过,纸很洁白,封面也大方。一本大书,印出来与钱南扬的那一本差不多厚。”[2]56

三月十五日,赵景深在致胡忌的信中谓:“仲平弟:我明天到南京中山陵招待所(以前的美龄宫)参加《大百科全书·戏曲卷》的讨论会,大约开到廿三日结束。在此期间,你如有暇,请到我处来谈谈,倘你也参加这次讨论,可以朝夕晤面,那就更好了。遇见吴新雷时,请你告诉他。他能与你同来玩玩,也极欢迎。这次我是由李葵南护送来宁的。钱南扬、王季思和任中敏都要参加。”[2]61

三月,先生所著《戏文概论》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字数18.1万字,印数8000册。书名由任中敏题签。

编者按:李殿魁(台湾文化大学中文系教授)《南戏综说》一文谓:“我们研究古典文学的,对戏曲一向不很重视,于是乎,这三本南戏虽然被印出来,但中国竟很少有人去研究它。日本人很注意,做了很多的研究,可是也没有结论。一直到了抗战胜利,这位钱南扬先生……蹲在牛棚里,还继续做他的研究。因此,他在1949年之后,根据他所写的《宋元南戏百一录》《南戏拾遗》[注]按:此处有误。钱先生并没有写过《南戏拾遗》《宋元南戏本事考》二书,而陆侃如、冯沅君则合著有《南戏拾遗》(哈佛燕京学社1936年版),赵景深则出版有《宋元戏文本事》(上海北新书局1934年版)。、《宋元南戏本事考》等,又作了二本比较完整而且更有价值的书,一本是《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完全以最新式的标点,排成像我们现在所用的比较科学的书一样,他花了前后将近三十几年的功夫,才将这本书注完。之后,他又作了一本《戏文概论》。这两本书在目前来讲,大概是我们戏曲史研究戏文最重要的两本著作。在此以前,谈戏文用的资料,多半是徐文长的《南词叙录》。《南词叙录》这本书并不大,在《古典戏曲论著集成》里也曾经收了这本书。目前我们一般在文学史里谈到南戏的一些问题,或者讨论到南戏的一些消息时,大都是引用徐文长《南词叙录》这本书。但有了钱南扬先生的《戏文概论》和《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出来之后,无疑使得我们今天来讨论戏文就相当具体,而且也相当的系统化。换句话说,什么叫做戏文?它的前后关系如何?都可以从钱先生这两本书得到一个比较明确的概念。”[14]

丁淑梅《中国古代禁毁戏剧编年史》曰:“对于‘榜禁’时间和地点,都有一些不同说法,以钱南扬先生考证最为可信。”[15]

六月二十五日,美国著名汉学家倪豪士(William H. Nienhauser,Jr.)在南京将《京戏研究书目提要(英文版)》(The 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 Wisconsin/1967)一书签赠给先生。

编者按:倪豪士(1943.12.10— ),印第安纳大学博士,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东亚语言文学系霍尔斯·巴斯科姆(Halls-Bascom)荣誉教授,《中国文学:小品文、论文、评论》主编。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尤其是汉唐文学研究,出版有《柳宗元》《皮日休》《美国学者论唐代文学》等。[16]

图5 《京戏研究书目提要(英文版)》书影

图6 《京戏研究书目提要(英文版)》倪豪士签名

八月十五日,赵景深在致胡忌的信中谓:“钱南扬不耐南京闷热,已来上海居住其女儿处,准备月底回南京。他在上月二十日与他的妹妹和女儿坐汽车到我家访问。”[2]69

1982年,八十四岁

二月,先生撰著的《戏文概论》由台湾木铎出版社出版。

图7 台版《戏文概论》版权页

十二月,先生连襟庄一拂的《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全三册)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编者按:庄一拂《片羽集》收有《偕钱南扬洪焕春两公晚步》一诗,谓:“春尽江南草未销,不堪杨柳迎风摇。两堤境僻疑无路,半日芒鞋十二桥。”诗末注曰:“有里外六桥。”[17]此诗写作时间未详。从涉及到的人物、地点来看:洪焕春(1920—1989),浙江瑞安人,乃清代考据大家孙诒让的外孙,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著有《孙籀公年谱》《五四时期的中国革命运动》《浙江文献丛考》《浙江方志考》等。诗中所述地点当为杭州,“两堤”,指苏堤和杨公堤;“十二桥”,杨公堤环璧、流金、卧龙、隐秀、景行、浚源六座桥合称“里六桥”,苏堤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座桥合称“外六桥”。庄一拂写作此诗时,先生或已在南京大学工作。

1983年,八十五岁

一月,董每戡的《说剧》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书中多次引用先生学术观点,其中不乏不同意见。如《说“戏文”》一文谓:“《梦粱录》和《武林旧事》两书的作者都是封建时代的士大夫,少留意当时温州农村产生的‘戏文’,结果漏记了,或者压根儿不愿意记载它,都是很自然的现象。可是钱南扬氏在《宋元南戏百一录》中说:‘《武林旧事》记演杂剧,共六见,都在理宗朝,上距南渡已百年,南戏盛行已久,故此处所谓杂剧,当然即指南戏。’这是‘想当然’的说法,事实恐未必如钱氏所想象。因周密脑子里封建士大夫的思想在作怪,并未顾到‘南戏盛行已久’这一事实。所以《武林旧事》中的杂剧,并不包括‘温州杂剧’——‘南戏’,不是周氏‘孤陋寡闻’,止因为他明知两者体制不同,名义各别,但不愿予‘戏文’以恰当的地位,使它跟杂剧一样平起平坐而也把它记下来。”[18]

六月,黄士吉的《元杂剧作法论》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据黄氏回忆:“拙作出版前,我先后赴北京、上海、扬州、南京、苏州、杭州等地,拜访了北京大学陈贻焮教授、复旦大学赵景深教授、南京大学钱南扬教授、吴新雷先生、杭州大学姜亮夫教授等古代文学和古典戏曲专家,后来又写信向扬州师院的徐沁君先生求教,徐先生于百忙中来函指点。”[19]

1984年,八十六岁

二月,康保成(后任中山大学教授)到中山大学,随王季思、黄天骥攻读中国戏曲史专业的博士学位。就读期间,在上海、南京等地,拜访了先生及蒋星煜、齐森华、叶长海、陆萼庭、吴新雷、胡忌、严迪昌等人,听取他们对论文写作的意见。[20]

七月,任中敏致函先生。

七月,《曲苑》第一辑由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刊出吴新雷《钱南扬教授的名著〈戏文概论〉》一文。

1985年,八十七岁

五月,朱恒夫于先生门下毕业,获文学硕士学位,学位论文为《明代〈目连救母劝善戏文〉之研究》。

编者按:2011年冬月,朱恒夫在专著《昆曲美学纲要》(上海文化出版社,2014年1月版)的“后记”中,再次表达对恩师的怀念:“真正接触戏曲尤其是昆曲艺术,是从跟钱南扬先生学习开始的。钱先生给我们同学三人开设了《曲律研究》的课程,所用的课本就是王骥德的《曲律》。他老人家一句一句地疏解,讲累了,就给我们唱一段曲子;同时,钱先生还给我们请来江苏昆剧团的朱继云老师为我们上度曲课,等到我们学会了《牡丹亭·游园》中的几支曲子后,在钱先生教课时,就和先生一起唱了,唱得最多的自然是那最著名的【绕池游】:‘袅情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婉转柔曼的歌声经常溢出南秀村第三层阁楼的窗外,引得行人驻足。师生四人,其时真是其乐也融融。唱多了,对昆曲便有了感情,从此之后,若有一段时间听不到昆曲,心里便会生出些许怅然若失的情绪。”[21]

六月十日,先生出席于南京召开的第三届民间文学工作者代表会。此次会议将“江苏省民间文学工作者协会”改名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江苏分会”。会议推选先生与章品镇为名誉主席,马春阳任主席,车锡伦、华士明、郭维庚等五人为副主席。[22]

编者按:先生晚年仍热心民间文学,曾口述流传于浙江的《梁祝还魂团圆记》故事。又曾口述流传于广东海陆丰一带的《马俊告状》故事,曰:“传说,祝英台在梁山伯墓前哭祭并跳进裂开的坟墓中后,马俊(马文才)便气死了。马俊不甘心娇妻被梁山伯夺走,在阴间就向阎王告状。阎王受理后,命小鬼前去捉拿被告。这时,梁山伯、祝英台正在阴间,欢度蜜月。及至梁祝二人被小鬼带到阎王殿,申诉了马俊父子在阳间如何依仗权势欺人,活活拆散他们恩爱夫妻的事,深得阎王同情。阎王难以判断,就命判官查查《总簿》(生死簿)。原来祝英台是梁山伯的妻子。马俊的妻子是南山岭顶的柴七娘。那柴七娘长得很丑陋,又矮又胖,发起脾气来没人敌得住,是个泼妇。这些马俊以前从不知道。按照《总簿》记载,阎王就判祝英台为梁山伯的妻子,柴七娘为马俊的妻子;命小鬼给他们吃了还魂药,各自回阳间过日子。再说,梁山伯、祝英台还魂后,双双就回会稽梁府拜见父母。梁父、梁母起初还以为是做梦,及至梁祝说明情由,二老大喜。即选择吉日张灯结彩为梁祝完婚。从此双双过着幸福恩爱的夫妻生活,生儿育女,白头到老。”[23]

以上两文,《汉上宧文存》《汉上宧文存续编》均未收录。

六月,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生82级毕业合影留念。

图8 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生82级毕业纪念(前排右三为先生)

七月,张新建“从南京大学研究生毕业以后被分配到文化部艺术研究院(后来改现名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工作”,“没有宿舍,晚上就住在办公室”[24]405。

编者按:张氏曾在文章中回忆先生对他的影响,曰:“1988年春天,文化部举办文化体制改革征文比赛,我提交论文《中国戏曲改革的宏观构思》,被评为征文比赛唯一的一等奖。有关领导希望我到文化部工作,当时我未加思索就回绝了,我读研究生师从著名戏曲史家钱南扬先生,先生是20世纪的同龄人,一辈子无党无派,超然物外,以乾嘉学派治经史方法潜心研究宋元南戏,是中国南戏学科的创始人。先生的学术思想和处世态度对我影响很大,也想像先生一样在研究院坐冷板凳,走潜心治学的道路。后来听说文化部要建一批住宅房,而在研究院排队分房几乎是遥遥无期的,在聪明人的鼓动与劝说下,我于1989年4月调到文化部文化市场局工作。”[24]405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在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室的组织安排下,先生录制了授课录像。听课者有先生亲属王琼娥、弟子吴新雷、俞为民、周维培及中文系教师董健等近十人。上课过程中,为了增加听课者对昆曲的感性认识,在俞为民的建议下,吴新雷操笛,先生亲自示范了昆曲《牡丹亭·游园》的演唱和《思凡》的念白。[注]按:钱师晚年,曾留下一段5分24秒的珍贵授课录像。笔者查访资料过程中,获知这一消息,大为兴奋,遂委托蒋宸博士于2017年9月2日下午从吴新雷教授处拷贝了该录像。对于授课的具体时间,吴老师当时回复:“关于为钱先生拍录像的时日已记不得,只能估算大约是在1982至1985年之间。”原准备通过其他渠道继续了解,不料2017年9月9日上午11时许,吴新雷教授又传来消息,他在致蒋宸的微信中谓:“好消息,我终于找到了日期!为赵老师编年谱着想,这两天我干脆翻箱倒箧地查检,今喜在旧笔记本中发现了记录,为钱先生录音、录像的时日是1985年12月12日上午,由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室组织安排。请将此讯息告知赵老师,并向赵老师问好!”悬案得解,了却一桩心事,谨向吴老师的不辞辛劳致以诚挚谢意!

本年,“江苏省昆剧研究会主办的专业刊物《昆剧艺术》在苏州创刊(次年出了第二期而止)”[25]。刊名乃先生所题。

图9 先生所题《昆剧艺术》(创刊号)封面

1986年,八十八岁

夏,先生外孙女陈娴从北京旅游回来,顺道探望外祖父,这也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编者按:陈娴《永不忘却的背影》一文谓:“我最后一次见外公,是在1986年的夏天,我从北京旅游回来,经过他南京的住处去看望他。只见他手拿放大镜在看书,他见了我非常高兴,问我:‘你两个儿子可好?他们需要买什么东西吗?’我回答他说:‘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只想看看你。’他沉吟了一下,说:‘那你坐一会儿吧。我有生之年,还想再出一部书,不过,可能已来不及了。’说着又拿起放大镜看起书来,又完全沉浸到他的世界中去了。我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那苍老的面容,那瘦小的身躯,不禁感到一阵心酸。最后,我含着泪水,匆匆向他告别。想不到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他那慈祥的面容,他带着遗憾走了,没有写完他的最后一部书。”又谓:“他常常感叹,家中这么多小辈,无一人继承他的事业,总感到有点遗憾。”[26]

图10 陈娴夫妇与他们的外公钱南扬

1987年,八十九岁

四月十八日上午九时二十五分,先生逝世于南京市上海路南秀村20号寓所。[27]南京大学钱南扬教授治丧委员会发布讣告。

图11 南京大学发布的先生讣告

四月二十七日,下午3时,先生追悼会在南京石子岗殡仪馆举行。

猜你喜欢
戏文
明万历《荔枝记》戏文新解
试从“临界点”角度考察戏文与传奇的界定问题
《透明的红萝卜》中戏文对人物情感及命运的影射
华天骅手捏戏文泥塑作品
喻湘涟手捏戏文泥塑作品
戏文专业:在剧本中观照人生
独特年俗:划船水上看戏文
寒露
武戏文唱
武戏文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