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汉英语言水平及英语阅读能力的对比研究——基于语言阈限假设谈母语阅读的重要性

高绍芬，张富功

(山西医科大学 外语系，山西 太原 030001)

0 引 言

Alderson 1984年提出二语阅读问题究竟是阅读能力问题，还是语言水平的问题[1]122-135，学术界以这个问题为焦点的大量研究产生了两大理论假设： 不同语言相互依赖性假设(the linguistic interdependence hypothesis)和语言阈限假设(the linguistic threshold hypothesis)。不同语言相互依赖性假设认为： 人的认知过程不存在差异性，母语阅读能力强的二语学习者，其二语阅读能力也会强。语言阈限假设则认为： 二语水平必须达到一定的语言阈限，母语阅读能力才会迁移到二语阅读中。语言阈限以下，母语阅读能力不发生迁移或发生负迁移，二语阅读的能力主要依赖于二语水平； 语言阈限以上，母语阅读能力与二语阅读能力才发生正相关。

20世纪80、 90年代国外的研究表明这两个假设在二语和母语的阅读关系中都有其合理性，尤其证明了语言阈限假设的存在。21世纪初期，国内研究界也逐步开展了这个领域的探索，基本证实了语言阈限假设,表明母语阅读能力的迁移需要以二语水平为前提。[2-3]语言阈限之上，二语学习者的二语阅读能力依赖于母语阅读能力，可以进行预测、 分析、 综合、 推理以及对相关背景知识提取等高层次的心理运作。[4]研究发现英语高水平组可以成功地把他们对母语故事的理解加工能力迁移到对第二语言故事的理解加工中，而英语低水平组则迁移失败。[5]

对于母语和外语水平的相关性，有研究发现母语水平和二语成绩有较高的正相关[6]，高考语文成绩对英语专业四级考试成绩有较强的预测能力[7]，也有研究表明高考语文成绩对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几乎没有一点预测能力[8]，大学新生的汉语水平与英语水平之间呈零相关关系,大学生的母语水平与英语阅读能力之间的相关程度不显著。[9]相关研究主要针对大学新生入学语文成绩、 英语成绩、 大学的一次英语水平测试和一次英语阅读水平测试进行研究，而对大学新生入学语文成绩、 英语成绩、 与大学生大学学习期间总体学习情况进行的研究尚少； 受试学生多以英语水平分层，按照汉语分层的研究也少。

本研究采用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分析方法，收集了学生五次全国统考语言水平成绩及四次托福英语阅读成绩，旨在回答： ①高考语文成绩与其它英语水平成绩和英语阅读成绩之间的关系如何？②不同语文水平组学生的高考英语成绩与大学期间的英语水平考试成绩及英语阅读成绩的关系如何？ ③英语阅读成绩和各英语水平考试成绩之间的关系如何？④学生如何看待母语阅读对英语学习的影响？

1 研究设计

从2011年到2014年，我们共采集到某医科院校外语系2011级两个自然班共72名学生的五次统考成绩(高考语文成绩、 高考英语成绩、 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 大学英语六级考试成绩、 英语专业四级考试成绩)和大四年级的四次托福阅读成绩。

高考语文和英语测试(满分均为150分)是全国入学统考试题，能全面地反映学生入学时的语文水平和英语水平。由于本医科院校英语专业学生生源较差，学生担心英语专业四级和八级的通过率，故普遍重视全国大学英语四、 六级考试。2012年采集了学生大二期间参加的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满分710分)和英语专业四级考试成绩(满分100分)。2013年采集了学生大三期间参加的大学英语六级考试成绩(满分710分)。大学期间三次全国性英语水平考试能很好地体现学生大学期间的英语综合水平。

四次托福阅读摸底考试试题采用的是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托福考试冲刺试题》中的阅读部分，满分30分。阅读题型包括“四选一”型选择题、 在文中复原句子位置题、 按要求将信息进行归类选择题。托福阅读部分全面地考察学生在词汇、 逻辑推理、 归纳等方面的能力，可以很好地测试学生的外语阅读能力。四次英语阅读考试分别在每周的同一时间进行，一周一次，共进行了四次，最后取四次阅读成绩的平均值，作为学生的英语阅读成绩。

本研究所有的定量数据采用SPSS19.0进行分析，其中高考语文成绩、 高考英语成绩和其它英语成绩之间的相关性，各英语成绩之间的相关性采用Sperman相关进行分析，阅读的影响因素分析采用逐步多元线性回归模型进行分析。为了进一步探讨语文水平不同是否会对学生英语成绩产生不同影响，本研究采用秦晓晴(2004年)[10]确定高分组和低分组的分类方法，将语文成绩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进行排序分组，受试者总数量前25%的学生为高分组，后25%的学生为低分组，中间50%的学生为中间组。

按照学生高考语文成绩和高考英语成绩及大学期间英语成绩进行了排列筛选，选取了高考语文排列低分组但高考英语成绩及大学期间英语成绩一直处于高分组的三名女学生(董琦、 黄嫣、 李菲均为化名)进行访谈，旨在探究三名学生高考语文和英语两门成绩偏差较大的原因。2016年，在三名学生硕士研究生二年级时，再一次对她们进行访谈，了解她们如何看待母语对英语学习的影响(详见表1)。

表 1 三名学生考试成绩信息

2 研究结果与讨论

2.1 高考语文成绩和其它英语成绩的关系

通过对高考语文成绩和各英语成绩做Sperman相关性分析，其结果显示： 高考语文成绩与高考英语成绩呈负相关； 高考语文成绩与大学英语四级、 大学英语六级、 英语专业四级和英语阅读成绩间无显著相关性(详见表 2)。

表 2 高考语文成绩与各英语成绩的关系

此研究验证了文秋芳、 王海啸(1996年)[8]的结论，高考语文成绩对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无预测能力，同时也验证了席旭琳(2007年)[9]的结论，大学新生母语水平与英语阅读能力之间的相关程度不显著。席旭琳的研究发现，大学新生的汉语水平与英语水平之间没有关联性，而本研究结果表明大学新生高考语文成绩与高考英语成绩有相关性，但是呈负相关(r=-0.251，P=0.033)。

董琦高考语文成绩90分，她对高考语文成绩很不满意：“我高考语文发挥失误了，我以前没有考过那么低的分数。”(访谈，2014年5月17日) 黄嫣高考语文成绩82分，她这样说到： “我好像一直不喜欢语文，语文也就及格而已。我可以认真看完一本压根儿看不懂的经济学，但是一看莎士比亚就困。”(访谈，2014年5月17日) 李菲高考语文成绩101分，她认为高考对母语水平和外语水平的考察层面不一样。高考语文成绩和一个人的文学底蕴及平时的中文阅读量关系密切。“我之前没怎么读过名著，看的书也很少，既没有好的分析问题的思维，也写不出华章彩句，所以语文成绩不是很好。高中英语，相对简单，题型单一，满是套路，掌握了做题方法，做起来就很简单，和阅读量没有太大联系。”(访谈，2014年5月24日)

文秋芳、 王海啸(1996年)[8]分析高考语文成绩对大学英语四级成绩无预测能力的原因是大学英语四级考试阅读多为科普类文章，对学生的语文修养要求不高。本研究中三位学生谈到高考语文成绩偏低分别与考试发挥失常、 学习兴趣索然、 阅读积累欠缺有关。三名学生虽然高考语文成绩不理想，但高考英语成绩以及大学期间英语成绩一直处于高分组，这也印证了外语阅读中“语言阈值”不是绝对存在的。母语阅读能力和外语语言水平可以相互补偿，弱势因素可以被强势因素补偿，即低的母语阅读能力可以被高的外语语言水平补偿。[11]

2.2 高考语文不同水平组学生高考英语成绩和其它英语成绩的关系

从表 2 中我们得知，高考语文成绩和大学期间各英语成绩之间没有显著相关性，为进一步核实其相关性，本研究按大学高生高考语文成绩进行分组。通过Sperman相关性分析得知，在高考语文水平低分组中，学生的高考语文成绩、 高考英语成绩与大学期间的英语考试成绩无显著相关性(详见表 3)。

表 3 高考语文水平低分组中各成绩的关系

在高考语文水平中间组中，高考语文成绩与其它成绩无相关性，高考英语成绩与大学英语六级和英语阅读成绩有正相关(详见表 4)。

表 4 高考语文水平中间组中各成绩的关系

在高考语文水平高分组中，高考语文成绩与其它成绩无相关，高考英语、 大学英语四级、 大学英语六级、 英语专业四级、 英语阅读成绩之间相关，且均为正相关(详见表 5)。

表 5 高考语文水平高分组中各成绩的关系

按大学生高考语文成绩进行分组分析的结果表明，各语文成绩低、 中、 高三组学生的高考语文成绩与各英语成绩均无相关性，语文低水平组学生的高考英语成绩和大学期间的英语成绩无相关性，但语文中、 高水平组学生中，高考英语成绩和大学期间的英语成绩及英语阅读成绩呈不同程度的显著正相关。这说明学习者语文水平成绩越高，高考英语成绩对学生大学期间英语成绩及阅读成绩的预测性越强。

2.3 大学英语阅读成绩与各英语成绩的关系

Sperman相关性分析结果表明，各英语水平考试成绩显著相关，且均为正相关(详见表 6)。

表 6 各英语成绩之间的关系

对英语阅读成绩与各英语水平成绩进行Sperman相关性分析可知，英语阅读成绩与各英语水平成绩之间相关性显著，且为正相关(详见表 7)。可见学生的总体英语水平对英语的阅读能力有很好的预测作用，反之，英语阅读能力对学生的总体英语水平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表 7 英语阅读成绩与各英语成绩的关系

本研究进而对英语阅读成绩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分析。以学生英语阅读成绩为因变量，以高考英语成绩、 大学英语四级成绩、 大学英语六级成绩和英语专业四级成绩为自变量进行逐步多元性线性回归分析(进入α=0.05，剔除α=0.1)。结果显示最后有两个变量选入方程，最优“回归”方程为Y=-1.927+0.026X1+0.015X2(详见表 8)。结果表明，英语阅读成绩与大学英语六级和大学英语四级有线性回归关系，且均为正相关。大学英语六级成绩对英语阅读成绩的影响最大。这表明，参与学生虽然是英语专业学生，但目前的英语阅读水平并不是太理想。

表 8 英语阅读成绩多元线性回归结果

相对高中阶段，大学阶段英语学习的本质发生变化，阅读是使大学生英语水平质变的一个重要环节。正如李菲所说，“高中时期的英语基本上靠记忆。单词、 语法、 作文，只要背诵，成绩就差不了。但大学不一样，没有大量的阅读，英语就走到一个瓶颈了。”(访谈，2014年5月24日) 这或许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好多学生感觉大学英语水平没有明显提高。

2.4 母语阅读对英语学习的影响

访谈数据表明，就读于不同外国语大学研究生二年级的三位学生中，董琦和李菲认为母语阅读的欠缺对英语学习，尤其是英译汉翻译，有明显的制约作用。黄嫣则认为母语阅读主要是用来辅助英语阅读，对英语学习没有太大的积极作用。

董琦谈到，大学英语学习主要是基础性课程，那时她没有特别明显地感觉到母语阅读的重要性，但研究生阶段专业为英语笔译，她越来越意识到母语阅读的战略地位。“有时候我在翻译遇到瓶颈的时候，就拿一些中文小说来读。你必须有很扎实的汉语语言功底，英译汉翻译出来的东西才会通畅，不会有翻译腔。”(访谈，2016年6月20日) 汉语阅读输入的不足也直接影响了董琦的思辨能力及写作表达，“读书少，我写不出来东西，脑子里没有观点，没有积累，一直都是一个观点在那说来说去，流水帐。读书多了整个人气质自然不一样。那些大家，之所以能有独到、 犀利的观点，和他们长期大量的阅读是分不开的。中文水平足够好的话，翻译出来的东西很漂亮”。

李菲持同样的观点：“研究生英语学习开始涉及深度阅读、 翻译等更深的课程，这就对中文的掌握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进行英译汉的翻译，有时候感觉文章明明读懂了，但译起来，就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访谈，2016年5月24日) 李菲虽认为汉英双语阅读是相通的，彼此相长，但她说“我还没有实质性地感到汉语阅读对英语学习的帮助，可能还是阅读量不够”。

黄嫣喜欢看时事、 环境保护、 气候变化、 中美关系等方面的报道，用她自己的话讲：“喜欢阅读一些实证性的、 能有些发现的、 或者说时下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之类的文章。”(访谈，2016年5月24日) 她多喜欢看英文报道，“暂时我没觉得语文水平对英语有啥影响，和老外交流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一定程度上汉语思维阻碍英语表达，我还想故意忘掉汉语，或许是因为现在水平太低，感觉不出来汉语积极的作用。目前中文阅读对我来说主要用来辅助英文阅读”。

“母语作用”，即母语的正迁移和负迁移，一直受外语研究者关注。本研究中的三名大学生英语属于高水平组，语文成绩却都属于低水平组。虽然每个人都有高考成绩不理想的原因，但访谈数据一致表明，三名学生大学阶段对母语的阅读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目前外语教学中，过分强调“目的语文化”，造成我国外语教学中 “母语文化”内容的缺失[12]，这就直接导致了学生对母语学习的忽视。由于母语阅读输入不够，学生母语能力走到瓶颈，未达到一定的“语言阈值”，更没有超越“语言阈值”,因此，英语高水平组的董琦和李菲大学学习阶段尚未感觉到汉语对英语的实质推动作用，但随着研究生阶段学习的深入以及相应的翻译等实践性工作的展开，她们慢慢感知到汉语功底不足而带来的受限性。母语能力的高低在英语翻译教学中至关重要,提升母语能力是完成母语与英语翻译有效契合的基础。[13]黄嫣对母语学习兴趣不高，感到母语的负迁移更大，认为母语阅读对英语阅读只是一种辅助作用，但母语潜移默化的作用一直存在，母语决定了一个人的基本思维方式和美学眼光，个人的外语能力不可能超越他的母语能力。[14]

3 结 语

本研究发现大学生的高考语文成绩和各英语成绩之间没有正相关性，但这并不能否认汉语阅读的重要性，相反，说明目前学生的汉语阅读有掉队的现象。外语水平是一定的汉语阅读技能进行迁移的“载体”，但若没有扎实的母语阅读技能的培养，学习者的二语阅读能力迁移会失去“理想的基础”[15]。虽然如前人研究结果表明，“语言阈值”不是绝对存在的，学习者可以在汉英不同语言水平之间进行不同程度的弥补，但本研究发现，汉英双语都有“阈值”存在，学习者母语阅读能力需要达到一个“阈值”才能对英语阅读及英语水平产生质的影响。如果因为是英语专业的学生，而忽略了汉语阅读的积累，即使英语突破“语言阈值”，后期的进步发展必将有很大的局限性。

本研究由于实际条件有限，涉及样本人数偏少。主要针对高考语文成绩进行水平分组，没有持续跟踪大学期间学生语文水平的变化。只挑选了高考汉语成绩和英语成绩悬殊较大的三名学生，未涉及其它层面的学生，今后的研究还可以进一步深入。本研究旨在提醒大学师生要关注汉英双语的阅读，为了英语学习的长远提升，必须突破两种语言的“阈值”，尤其在“目的语文化”成为外语教学的潮流中，更要高度重视汉语的阅读。提高外语专业的母语素养是外语教学工作中的重要组成部分。[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