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立彤
中国戏曲讲究“唱、做、唸、打”“手、眼、身、法、步”,戏曲界统称为“四功五法”,这是一个优秀的中国戏曲演员必须具备的条件和功夫。相对而言,戏曲演员比起其他类型的演员来讲,要求更高更严。而其中“唱”功,是“四功五法”中的重中之重,是成功塑造剧中人物不可或缺的主要手段。苏国璋就是这么一个善于发挥自身优势,运用唱腔来塑造人物的优秀戏曲演员。
苏国璋唱腔艺术的成就,主要体现在她勤于思考、善于思考,通过她的二度创作,把一度创作提供的潜能,发挥到极致!她不仅能用自己的演唱艺术,把剧中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且唱腔独具特色,其演唱艺术,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音域宽阔,得天独厚
清·徐大椿在《乐府传声》中说:“曲品之高下,大半在徐疾之分,唱者须自审之。”换言之,就戏曲唱腔而言,除了唱腔自身要具有表情达意、优美动听的旋律(这是一度创作应该具备的先决条件)外,大半因素是取决于演员对唱腔整体节奏的把握和细腻的感情处理。这方面,应该说苏国璋是非常突出的。如桂剧《富贵图·庵访》的核心唱段——《喜春风从人愿直上青云》。乐曲未起,声声木鱼已把人们带入那参禅念经的意境。随着那融入佛堂音乐的桂剧[南路阴皮]过门的进入,引出了[南路阴皮慢板]:“念一声弥陀佛钟声幽韵,爱清风共明月流水闲云。叹人生如春梦心灰意冷。收心猿锁意马参佛念经,怎奈是思往事悲愁难禁,可叹我红颜女如此飘零。”
苏国璋对这段唱腔的拿捏非常到位。前面几句南路阴皮慢板,她以悠扬、婉转的演唱,慢慢道来。到了“可叹我红颜女如此飘零”一句的“如此飘零”时,突然放慢节奏,强调并准确地抒发了尹碧莲自叹人生飘零的情怀。
中国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先生常说:“唱腔能不能要下好来,往往在尾音上,必须全神贯注,有始有终,如果尾音松懈、无力,或不圆满美妙,就激不起听众的热情来。”苏国璋在处理这段唱腔时,较好的运用了这种方法,在“尾音”上狠下功夫,收获了一个个“满堂彩”的剧场效应。
尹碧莲虽然身在庵堂念佛,心中却常想念着恩兄倪俊。当唱到“喜春风从人愿直上青云”时,唱腔采用了“垛句子”的方法,让“直上青云”四个字重复三次,旋律层层推进,最后一个“云”字的处理,采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先落在全曲的最低音,然后扶摇直上,冲至全曲的最高音,以大幅度的跌宕,淋漓尽致地抒发了尹碧莲对倪俊的美好祝愿和内心的憧憬。苏国璋根据唱腔的提示,较好地运用节奏上的对比和力度上的对比方法,在进入“海C”(即全曲最高音)前,唱腔戛然而止,屏住呼吸,然后直冲全曲最高音——“海C”,即便在此超高音域行腔,仍游刃有余。因此在演出中,每当唱到这里,观众都会报以热烈的掌声,以对她精彩的演唱及得天独厚的超高音域,给予热情的鼓励和赞赏。
二、字正腔圆,声情并茂
一个优秀的戏曲演员,不光要有一把好的嗓子,更重要的是能利用自身的优势,来为剧情服务,塑造好剧中人物。这就对演员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在一些条件极差的偏远山区,无法使用字幕,即便你打上字幕,仍然有相当一部分观众不识字,那你就必须把唱词给唱清楚,让观众不用字幕也能听清楚你所唱的内容。苏国璋的演唱,咬字清楚,声情并茂。这在她演唱的《西厢记·琴心》一场尤为突出。
根据古典名著改编的桂剧《西厢记·琴心》一场,用的是桂剧[高腔]曲调。“唱”“滚”结合是桂剧高腔的一个基本特点。所谓“唱”,不言而喻是指旋律性较强的人声歌唱;“滚”是穿插于唱腔前后或中间,用近乎说唱音乐形式来演唱的韵文或短句。“滚”又分为“滚唱”或“滚白”两种。“滚唱”是一种接近口语但仍有一定的旋律性的演唱形式;“滚白”则是一种虽具有一定音乐性,但基本上已趋口语化的演唱形式。
苏国璋在演唱这段高腔时,无论是“唱”或“滚”,其尺度都把握得非常精准。“云敛晴空,冰轮乍湧,千里明月与谁共”,旋律性较强的唱腔,她唱的委婉动听,高耸入云;“埋没你天大的功,她转眼就改了口,莺莺哪曾得知,你莫道我成竹在胸,须知我伤心恨重”一段连“唱”带“滚”的“数板”,她“吐”字清楚,“数”的明白,观众不用看幻灯字幕,即可听出她所唱的内容,从而使整段唱腔跌宕有致,充分地表达了崔莺莺和张珙那种哀怨和眷恋交织的复杂心情。
三、大胆突破,勇于创新
苏国璋在运用唱腔来塑造人物上是勤于思考、狠下功夫的。她在《王熙凤与尤二姐》一剧中,所饰演的王熙凤,就很注意用唱腔来塑造凤姐一角。
众所周知,“明是一盆火,暗里一把刀”是王熙凤的性格特征。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个人物具有两面性。对上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对下趾高气扬,耀武扬威。
在表现对“上”,即“一盆火”时,苏国璋把唱腔处理得温婉柔美,热情洋溢,目的只有一个,千方百计地讨得贾母的欢心;而在表现对“下”,即“一把刀”时,苏国璋则采用了居高临下,恃强凌弱的另一种方法,即在演唱上借鉴了桂剧小生腔的演唱方法。在谈到对这段唱腔的处理时,她是这样说的:“而表现‘一把刀时,旦行腔口就不够用了,不足以表現一个全面的王熙凤。于是,我在表现她霸道、逞强时,就借用小生行的动作、行腔和喷口来表现。当王熙凤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我是披着披风像小生那样背着手大步走到台前亮相的。这里有一段唱,我有意唱得很硬朗、干脆。开头一句‘夕阳火红映纱窗,我几乎是一字一顿,表现她威风八面、得意洋洋的样子;后面一句‘入府来不二载我就露出锋芒,‘我就二字,我完全脱离了曲谱,直接用小生行的道白念出,显示一种霸气。”
桂剧小生腔与旦角腔,同属一种腔体。从谱面上,似乎看不出根本的区别,而演唱上则有刚柔之分和粗细之分。小生属男性,自然来得刚毅、粗犷一些,而旦角是女性,自然来得柔软、细腻一些,苏国璋运用桂剧小生和旦角两种不同的唱法来刻画王熙凤这个人物,是一种勇于自我突破,大胆创新的表现。
“喜春风从人愿直上青云”既是该文的标题,亦是桂剧《富贵图》的核心唱段,同时似乎还是苏国璋艺术成就的生动写照。苏国璋正是唱着“喜春风从人愿直上青云”的唱腔,平步青云,成为广西第一个摘取中国戏曲最高奖——“梅花奖”的戏曲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