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时代下经典绘画作品的重构转向

梁嵩

摘 要：随着信息化与数字化等技术的飞速发展，当代社会已然步入大数据时代，艺术与科技开始高度结合，这对具体的艺术学科发展而言，是机遇也是挑战。同时，基于“作品”的意义重新回归至美术史研究的前沿，大数据时代也为经典绘画作品的重构带来了诸多可能性。具体而言，大数据时代下对经典绘画作品的重构包括由现场观看转向图像转译，由二维图式转向三维动画，由虚拟模仿转向真实再现，由经典拜读转向名作戏仿四种主要方式与途径。

关键词：大数据;美术史;作品;重构;经典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4年度山东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传教士与中国现代美术萌蘖的关系研究”（J14WJ16）研究成果之一。

20世纪以来，美术史研究的相关问题与美术史学科定义就是学术界始终致力之所在。迈入21世纪的今天，美术史研究的变化越来越与时代、社会、科技紧密关联，信息技术的变革构成了我们所处的变幻莫测的当下时代。通过分析数字与信息技术在美术史研究中应用的多种形式，笔者发现美术史研究已然呈现出新的变化，在这种变化下，美术史研究中对经典绘画作品的重构这一方法显得格外重要。

一、背景与机遇：大数据时代的到来

人类文明在历经了蒸汽时代、电气时代两次工业革命之后，进入了以计算机技术为引领的第三次科技革命时代。21世纪的今天，随着全球数字化程度的不断提高和大数据浪潮的来袭，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数据技术革命的大数据时代。

所谓大数据时代，指的是信息时代下海量数据的集合。哈佛大学教授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在其著作《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思维的大变革》中最早将大数据概念系统化，他认为大数据时代开启了一次全新的时代转型。他指出：“大数据带来的信息风暴正在变革人们的生活、工作和思维。大数据时代就像望远镜让我们能够感受宇宙，显微镜让我们能够观测微生物一样，大数据正在改变我们的生活以及理解世界的方式，成为新发明和新服务的源泉，而更多的改变正蓄势待发。”2013年11月10日，腾讯首席执行官马化腾在“WE大会”上，做了题为“通向互联网未来的七个路标”的演讲，也着重指出大数据时代下的数字化与新媒体技术将会成为一种重要社会资源。

尽管人们可能对大数据时代的概念尚未熟知，但日常生活和行为习惯确然已大范围地被大数据影响着。而对于美术史研究而言，大数据时代也带来了严峻的挑战与机遇，美术史必须与时代同行才能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大数据时代一个明显的特点便是数字化媒体与图像研究有着紧密的联系。大数据时代与传统的印刷时代相比，在视觉图像的传输等多个方面有着极大的优势，可以对视觉艺术品的创作意图、情感、形式特点等多个方面进行解读、鉴赏、分析。

海德格尔就此提出技术并非以自我为本质：“技术是一种去蔽之道。在揭示和无蔽发生的领域，在去蔽、真理发生的领域，技术趋于到场。”美术史作为一门研究美术历史及其发展规律的学科，也在大數据时代下积极获取数据与新的研究范围与技术。美术史学科研究由此出现新的可能。可以说，大数据时代让图像传播空前便捷，新的视觉文化要求美术史研究观念与方法不断更新，数字化与新媒体技术更是为“作品”的重构提供了新的方式与途径。

二、大数据时代下经典作品的重构转向

大数据时代下，对经典绘画作品的重构作为一种“新”研究手段，已不同于以往“史论结合”下的重构，而是基于大数据时代信息传播的便利、新媒体技术的灵活运用，以及人们思维模式与生活需求的转变，呈现出的一种对经典绘画作品更加前卫、更加普及、更多元的解读。

（一）由现场观看到图像转译

传统的美术史研究亦或是美术史学科教学皆注重“现场性”，现场观看作为一种直观、感性的观察研究方式，一直被美术史界推行至19世纪。然而，由于在地域、空间甚至是时间上存在种种局限，同时又碍于周围环境对艺术品产生的额外干扰，现场观看这一观察方式便逐渐被许多研究者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伴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客观、理性的观察研究方式——图像转译。其弥补了过去现场观看的不足，使研究者与学习者对艺术资源的搜求与考证更加便利，“视觉化”的趋势从而渐入美术史研究之中。

20世纪后半叶开始，美术史的研究渐渐依赖于摄影、传媒、图像技术的发展。大数据时代下的对绘画作品的解读往往根据图像对原艺术进行“转译”，这成为解读艺术品或者美术史的先决条件，它可以使原现场观看的许多额外的视觉条件（周围环境）消失。其价值在于扩大了美术史家以及美术史研究者占有相关资料的范围和能力，改变了对美术史研究的基本思维方式与考察途径。同时，数字化与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也为传统的图像比较法注入了新鲜血液。照片资料对作品的转译使得美术史相关研究与教学得以从“以语言基础”向“以视觉基础”转换，即由语言转换到视觉。“视觉”成为研究者与对象之间唯一的联系，原对象被“碎片化”处理——肢解与重组，即由空间跳到视觉。

需要注意的是，伴随对作品的重构逐渐迈向以图像为代表的“视觉化”，美术史研究者也因此处在两难之境。一方面，为提高研究效率与研究的相对准确性、可观性，而不得不使用图像这一工具。另一方面，如果对经典绘画作品的探索与知解只能通过图片、图像、影视这样的新途径，那这一学科也将面临沦为纯视觉文化的一部分的潜在危机。在从现场观看到图像转译这一重构方法的转变中，由历史演变线索出发的纯粹的形式主义美术史，由文化比较线索出发的多材料支持的跨学科方法论，二者之间的关系也有待众多研究者进一步探讨。

（二）由二维图式到三维动画

21世纪以来，对经典绘画作品进行分析的途径包含了PPT制作与观看、摄影图片等二维图式法，这些如今都已被学术界熟练运用与掌握。而在数字化与新媒体技术飞速发展的大数据时代下的今天，以二维图式进行静态重构显然已不能满足研究与学习的全部需要，以三维动画进行的动态重构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近年来，动画的制作水平日益提高。国外一位名叫塞拉·格莱贝尔（Sheila Grabber）的艺术家使用简单的动画制作技巧，以诙谐的卡通形象，制成2分钟的定格动画，呈现出蒙德里安（Piet Cornelies Mondrian，1872-1944，荷兰）从1909年到1943年间的作品，并展示出其创作的不断几何抽象化的过程（图1）。在数字化的动画制作技术下，蒙德里安的二维绘画作品转变为三维的动态形式。这对于蒙德里安抽象作品的创作过程、思路以及作品本身的意义而言，是一种更富于生命力的重构。

除此之外，以手绘形式出现的长篇动画电影也是一个越来越受欢迎的重构途径。2017年12月8日，一部名为《至爱梵高：星空之谜》的手绘动画电影在耗费了多人七年心血后终于诞生（图2）。这部影片以第三人称的角度对梵高的人生予以讲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这部电影的每一帧画面均为手绘的油画形式，十分打动人心。重所周知梵高的油画以强烈对比的色彩与跃动的笔触著称，然而就画作而言，刻板的模仿绝对无法完成对其最忠诚的解读与重构，当它以一种全新的电影语言呈现时，动态的三维影像便将这二者完美再现。

亨利·托马斯曾说，梵高相信绘画的重大使命不是构图而是色彩，色彩不应该是静止的，而应该是活动的和富有生命的。影片充分实现了这一理念，一帧帧地重构出梵高的创作精髓，仿佛每张油画都被重新赋予了灵魂。为了符合梵高的绘画风格，影片是基于梵高的100多幅真迹创作完成的。参与到其中的画家有125位，分别来自15个国家。他们在数字技术的辅助下，描绘65000幅“刻意模仿”的油画场景，以每秒钟12幅的频次，令一个个原本静态的画面转化为连续的动态镜头，组成了一部动画长片，让梵高美学成为一场专属视觉的“流动的盛宴”，更使梵高真迹中那些潇洒跃动的笔触真的“动”了起来，这俨然是一种充满激情与力量的重构过程。

《星际穿越》里有一句台词说：“美是一种力量，让我们超越时空的维度感知它的存在。”可以说，在大数据时代下，无论是短片数字视频还是长篇手绘动画，重构出的不仅是“作品”及艺术家，艺术的真谛与文化的内涵也借此跨越时空的限制，十分明朗地呈现给当代的观者。

（三）由虚拟模仿到真实再现

在大数据时代下对经典绘画作品进行重构，除却使用数字化技术进行三维制作，在当下真实空间里进行角色扮演（COSPLAY）与场景再现，利用大数据便利的条件予以传播，也是重构的一种新形式。所谓COSPLAY，即“Costume Play”，指用服装、饰品、道具以及化妆来扮演动漫作品、游戏中的角色。这种真实的还原手段被越来越多的艺术爱好者甚至是艺术家用以进行对世界名画的重构。

网络上曾流传一张模仿法国画家拉图尔的《玩牌的作弊者》的照片（图3），画面中的学生在灯光、头饰尤其是人物的表情和眼神上，都非常完美地还原了原画。并且，仔细观察后，可以发现他们手上拿的东西都与原作做了替换。这种尝试，虽不是在原作上的直接创作，而是一种间接性的再重构，但却努力将当代的解读与原画原本的意义、内涵相贴近。虽然在形式上略显搞怪与无厘头，但目的却是在于希望通過这种新潮的方式，让更多人重新回味过去时代的经典。

在大数据时代下，人们甚至不满足于二维、三维技术的虚拟模仿，进而以真人真实再现的手法对作品进行重构，使自己真正参与到重构的过程中，并利用大数据网络予以传播，以诙谐的方式呼吁更多的观者参与进来。这既成为一种根植于生活中的艺术文化，也不失为一种致敬经典、品味艺术的方式。

（四）由经典拜读到名作戏仿

如果说真人COSPLAY是在空间的转变下对作品进行的重构，那么，近年来流行的名作戏仿、名作恶搞便是于作品内涵的外延上予以重构。在这一层重构中，过去普遍对经典作品的拜读已然成为基础，重构者本人对原作品理解的地位进一步上升。

2016年10月14日，张靓颖因其新歌《Dust My Shoulders Off》的MV而理所应当又出乎意料地国际性地“火”了起来。“理所应当”是因为这部MV花费接近30万美金，而“出乎意料”则在于这首歌的MV里戏仿了12幅世界名画。2018年4月，该曲及MV作为插播式短视频又在TED大会中播放。其以独特视角对经典作品的重构可谓又一次展示于大数据时代下的人们的生活中。

其实，早在15年，瑞典独立摇滚乐队勒马乐队（Hold your Horses）的MV《70million》，便成为热点话题，其被称为“闷骚男模仿世界名画”的MV。乐队成员在短短3分钟MV恶搞再现了25幅世界名画，被称为男生版的名画戏仿。其中一幅画面是根据马格利特的《人类之子》重构的。据说，这幅原作品是马格利特在他的一个朋友向他索画时所作。当被人问到为什么要用苹果挡上自己的脸，马格利特说：“我们眼前看到的事物，底下通常还隐藏着别的事物，人们对眼前清楚易见的事兴趣不大，反而会想知道被盖住的是什么东西。”而在今天的大数据时代下，马格利特寄予在《人类之子》中的内涵不仅被继承了下来，而又有新蕴涵。无论是张靓颖还是勒马乐队，他们对《人类之子》的戏仿甚至是恶搞，虽然有改变原作的嫌疑，但不可否认的是，基于大数据时代的数字传播技术，名画名作不仅是美术史研究者的期待对象，而且更多地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这也正是大数据时代的要义所在（图4）。

三、结语

总而言之，无论是由现场观看转向图像转译、由二维图式转向三维动画，还是由虚拟模仿转向真实再现、由经典拜读转向名作戏仿，对经典绘画作品的研究与重构都与大数据时代下的数字化与新媒体技术密切相关。在今天，这已经成为美术史研究甚至是学科教学发展的一个不可回避的领域。当然，如果只注重感官的刺激，而没有文化的深度，或者借助数字化技术只对形象和情感进行简化和套路化，其将与美术史研究的初衷背道而驰，对形式主义的追随也很有可能会降低美术史研究的深度。

参考文献：

[1]赵勇.大数据：时代变革的核心驱动力[J].网络新媒体技术，2010，（3）.

[2]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M].郜元宝，译.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3]巫鸿.美术史十议[M].北京：三联出版社，2006.

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