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擀面里的母爱

戴剑频

中午下班回家，看见父母在客厅坐着，我很是意外，因为母亲之前很少从乡下进城来。惊喜之余，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连忙问母亲：“您是不是腿疼得又厉害了？”母亲患有风湿和腰椎间盘突出，落下腿疼的毛病十几年了，最近严重到不能走路的程度，看了多家医院，都没有什么效果，我一直为此担心。母亲看我一脸担心的样子，微笑着说：“你们不用挂记我，我就是快半年没见到你们了，想来看看。园子里的黄瓜、四季豆、辣椒都成熟了，我和你爸吃不了，给你们送点儿来，让你们尝尝鲜。”

听完母亲的话，我才突然记起，自过完年回县城上班后，我就再没回老家看过父母了。过年在家时我在母亲面前说起过，总觉得没尽到当儿子的孝道，心感愧疚。待我们坐定，母亲急着问：“中午想吃啥？”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手擀面。”母亲微微一笑，说：“就知道你好这口，我现在就去和面。”

我从小就最喜欢吃母亲做的手擀面。一碗粗细均匀、口感筋道的热气腾腾的手擀面，再拌上香喷喷的泛着油花儿的臊子，简直就是绝佳美味。不过，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所以每吃一回，我都要撑到肚圆才放碗。参加工作后，家里负担轻了，经济上宽裕一些了，但因为一次意外事故，我却从此很少再吃到母亲做的手擀面。

记得师范毕业的那个暑假，几个同学相约着到各家玩几天。同学们到我家那天，已经快中午了，母亲怕怠慢了我的同学，急忙做饭。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血淋淋的场面映入我眼帘。原来，在母亲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搅面机里看看面和得是否均匀时，可能忙晕了，手抽出来得慢了点儿，被搅面机生生给搅断了。因为镇卫生院医疗技术有限，离市医院又太远，母亲的右胳膊最终没能保住，从此落上了残疾。出院后，母亲凭着农村妇女的坚韧，学会了用左手切菜、做饭、蒸馒头、包饺子，虽然没有以前那样娴熟，但一直坚持到现在。

看着母亲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我和妻子于心不忍，起身走进厨房想帮母亲一把。母亲却说：“你们上班累了一个星期了，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这点活儿用不着你们插手，坐那儿陪你爸说说話，面一会儿就好。”我知道，天底下的母亲都是最疼爱自己子女的，就算我和妻子坚持，母亲也不会让我们帮忙。于是，我回到客厅继续陪父亲唠嗑。

没过多久，母亲在厨房喊吃饭。我陪着父亲一起到餐厅，母亲已经把大盘小盘的菜摆满了桌子，正中间是一大汤碗香气扑鼻的鸡蛋臊子。母亲显然是把很久没回家的我们当客对待，我有些难为情地说：“就我们四个人，弄这么一大桌子菜哪儿吃得了啊？有手擀面和鸡蛋臊子就行了。”父亲笑呵呵地说：“这鸡蛋是你妈自个儿喂的鸡下的，这些蔬菜是自个儿园子里种的，都是绿色健康食品，你们尽管多吃。”

我早已馋得等不及了，盛了一大碗面，舀上几勺鸡蛋臊子拌匀，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味道还是那熟悉难忘的味道，面筋道，汤倍儿香。我吃完一口抬起头，看见母亲微笑地看着我吃。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母亲满是沟壑的脸上又添了不少皱纹，头上又多了许多白发，看起来越发显得苍老了。看着母亲那只空荡荡的飘着袖子的右胳膊，一股酸楚顿时涌上心头，嘴里品尝着美味的手擀面，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母亲做的手擀面，是我儿时最幸福的期待和最美好的记忆，也是我最难忘的味道，因为每一根面、每一口汤里都饱含着母亲无私深厚的爱。而母亲那只伤残的胳膊，却成了留在我心中一辈子也无法抹去的伤痛。

（作者单位：襄阳市保康县教育局）

责任编辑 张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