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格德历险小说中的帝国意识研究

2019-03-23 01:43张梦雅
滁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李 欣,姚 瑶,张梦雅

(合肥师范学院 外语系,安徽 合肥 230061)

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1830—1901)是英国工业革命发展和大英帝国的峰端、英国综合国力最强劲的阶段[1]。这一时期英国帝国主义大肆扩张,大英帝国走向了世界之巅。其领土因所控制的殖民地面积扩展而不断扩张、海外侵略的版图遍布世界,成为“日不落帝国”。到了十九世纪末期,英国已经控制了全球近四分之一的土地。帝国海外急速扩张的进程催生出大量与远航、狩猎、非洲、土著、寻宝等元素有关的历险故事。这类以帝国海外殖民为语境的历险故事有着类似的主题:年轻勇敢的白人男性离开本土、远航至遥远的异乡,征服和开化异己、占据主权、获取财富。旨在宣扬大英帝国的伟大和英国人的无畏精神、彰显强烈的民族优越感。这种帝国意识与当时英国的殖民开拓遥相呼应,紧密相连[2]。

海外殖民活动的开展令以历险为主题的故事受到更多关注,历险小说大量涌现。该时代晚期小说家赖德哈格德的《所罗门王的宝藏》(1885)以及《她》(1887)是这一时代历险小说中的代表作品。这些历险小说以英国白人绅士为主角、以有色人种“土著”这一“他者”为对照,以话语为表现形式,彰显了英国人强烈的帝国意识。哈格德这几篇历险小说集中表现的帝国观念是文明、勇敢、进取等品质,这些都是他笔下的英国绅士应具备的品质,也是帝国精神文明的核心内容所在[3]。

《所罗门王的宝藏》和《她》都以历险作为故事的主线。维多利亚末期,英国仍然是典型的父权制社会。社会思潮普遍认为殖民地的拓展是属于男人的事业,女性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历险本身就被看做是属于男性才能进入和参与的范畴,女性被排除在历险行为之外[4]。帝国的开拓需要依靠男性的阳刚才能实现,如何避免阳刚之气的衰落成为以哈格德为代表的男性作家的共识。因此该时期的历险小说中普遍出现了一种“阳刚情节”模式:男性拒绝婚姻、离开家庭去历险,从而排除女性的影响。男人从同性那里获得鼓励、支持,形成男人之间的可靠同盟,以此完成自己男性身份的建构。在哈格德看来,理想的英国人是具有自由精神和探险精神的历险家。他们愿意接受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拥有一颗勇敢的心,因此他笔下的所有男主人公都是历险爱好者。由于对于历险行为的强调,他的小说实际上是“男性阳刚之气”的一种文学想象,重申了何为“男性气概”,包括同性社会交往、勇气、责任与团队合作[5]。此外,这几部历险小说的男主人公们无一例外都是英国白人绅士,他们对土著这一“他者”具有强烈的帝国主宰和控制情绪,这种情绪也是帝国意识的一部分。

《所》一书中,三个单身白人绅士组成的探险团队精诚团结,无往不胜,在与土著的战斗中节节胜利,集中体现了帝国在海外殖民扩张事业中应有的勇敢、积极、阳刚之美。哈格德在他的历险小说中塑造了一个以绅士为代表的大英帝国形象,其中亨利爵士正是典型的英国绅士形象:他不仅具有优雅的外在、强健的体魄,而且具有高贵的灵魂。他对历险从不畏惧,即使生命受到威胁也不退后。这样的绅士品质正是大英帝国的灵魂所在,他符合帝国主宰者的标准,无数个这样的绅士成就了帝国统治全世界的使命。作者哈格德立足于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其历险小说也无不体现了上述观念。

《所》一文中用了大量的话语来体现白人勇士们的帝国意识:当他们准备出发去寻找宝藏时,遇到了土著祖鲁人昂博帕。他谦卑地蹲在他们面前,表示想“见识一下白人的生活[6]249”。亨利爵士说“我喜欢你的长相,你就做我的仆人吧[6]249”,后者立马回答“太好了[6]249”。通过这种土著对白人绅士的主观服从,划定了他们的从属地位,确立了尊卑秩序。在寻宝的路途中,白人绅士们“一路历尽险阻,但只有一件事值得细说[6]250”,体现了他们勇敢及大度的气概。文中还反复强调了他们对狩猎的热爱:“我们在这里待上一两天,过过打猎的瘾再走”“亨利爵士猎手的天性占了上风[6]251”。在未知危险的丛林中狩猎大象有一定的危险,缺乏男子气概的男子不可能做到。这种无畏的男子气概与帝国开拓者、建设者的身份相吻合,彰显了相应的帝国意识。勇士们进入所罗门大道后,遭到库库安纳王国的魔法师等一群土著人的抵抗。仅仅是用古德爵士的假牙,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令后者跪倒在地,颤抖着说“你们是神灵[6]268”,“我们带着帝王般的笑容说道‘我们原谅你们了’,我们和你们一样是人,但我们来自晚上闪烁的那颗最大的星星[6,p268]’”。所谓最大的星星,无疑意指大英帝国。这一话语体现了绅士们以帝国为荣的强烈民族自豪感;将他们称之为“下人”又体现了这种白人在有色人种面前的种族优越感。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甚至形容自己高兴得如同“征服者”。这一话语明显带有帝国霸权意味,流露出帝国扩张意识。基于这种帝国意识,哈格德的这些历险小说在叙述中一直侧重于赞颂英国人的品质和精神。在英帝国职责的召唤下,英国人以帝国使者的身份去实现帝国梦想是伟大而崇高的。他们是为了构建帝国的宏图、完成帝国赋予的使命、带着开化土著传播文明的任务、以强烈的帝国意识为特征,长途跋涉、不远万里来到“蛮夷之地”的。

《她》中英国绅士霍利第一次随着土著长老去觐见阿莎时,霍利拒绝向女王阿莎下跪:“我是个堂堂的英国人,凭什么要像个猴子似的爬到一个野蛮女人面前?一次屈膝,永世不得伸腰,等于公开承认自己低人一等。我怀着这种所谓英国人狭隘的傲慢与偏见拒绝下跪[7]140”霍利拒绝向土著女性下跪,表现了他的男性气概和帝国意识,是值得称赞的英国绅士行为。1793年,首任访华英使马戛尔尼拒绝向乾隆皇帝行三跪九叩礼,由此引发中英政治上的矛盾。他将磕头视作对帝国自有秩序的冒犯,他拒绝磕头说明大英帝国意图通过体态来构建帝国主导的全球秩序。他带领的使团归国后,其拒绝向中国乾隆皇帝叩首的故事在上层社会中广为流传,英国人认为他的这种做法捍卫了英国人的帝国意识与尊严,他也因此成为英国民众心目中维护英国国格和个人尊严的英雄。

哈格德还通过将文明与野蛮、白人与土著、宗主国与殖民地等之间进行二元对立来体现帝国意识。在《她》中他多次描写当地土著的肤色。绅士霍利的英国下等仆人乔布“自从来到这片陌生的地方,他就一直显得英国气派十足,脸上一直带有一股难以言传的神气[7]48”,据他本人亲口所说“俺讨厌这些黑东西的样子,一个个都是贼眉鼠眼的,一看见他们那种贼头贼脑的邋遢像,俺就心烦。他们只配去掏垃圾!你闻闻他们身上那股臭味儿吧![7]49”即使只是下等仆人,在土著人面前也充满了白种人的民族优越感、帝国情绪高昂。除话语之外,对探险之地的描写也体现了这样的帝国意识:“在非洲赞比亚西河入海口处往北的一片荒凉的海滩上,有一个酷像黑人头像的山崖兀然耸立[7]29”;“这座山峰封顶的形状,竟然酷似一个黑人的头颅!它的脸上带有一种恶魔般狰狞可怖的表情[7]58”;“谁会在这种吃人生番出没之处——假如有人居住的话,在这种可怕的沼泽地里修建住所[7]60?”;“我们的左右两边都是寂寥的孕育着死亡的恶臭沼泽,无边无垠,只有一团团瘴气四溢的迷雾时而遮断了人们的视线。沉浸在这种深不可测的荒凉寂寞之中,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幅荒凉的景色[7]65”。狰狞的黑人、吃人的生番、荒凉的沼泽等元素都描画出一副落后的蛮荒之地、可怖的土著人的画面。当他们到达“不可违抗的她”所统治的地方时,当地土著更是“几乎个个长着阴森邪恶的面孔,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副冷漠、阴沉、残忍的神态;基本不会笑,甚至同伴的死都不会引起他们的任何同情[7]77”。对于外族人,则更会用当地特殊的“陶罐”来“招待”:“当地人用红热的陶罐放在陌生人的头上,然后杀了来吃。其食人的本性一目了然[7]99”,难怪这样未开化的食人族会导致乔布的不满“咱们这些基督徒和这些野人打交道可真是够呛的[7]173”。他们将这些野蛮人、食人族归为异类,表露出白人殖民主义者的种族观念。

在《所罗门王的宝藏》以及《她》这两部历险小说中,哈格德通过刻画英国绅士们的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体现了大英帝国的殖民扩张意识,表现了对海外扩张的关注和对殖民地居民在文化和宗教上的殖民意识,彰显了英国绅士们的帝国意识。这种帝国意识强化了它的殖民扩张,反过来殖民扩张又促进了英国民族性格和气质的形成。对于帝国意识,应有客观、辩证的认识。一方面,帝国开拓者、建设者们在历险过程中培养起来的坚毅品质、进取意志和不屈精神对于我们有重要的启示作用,值得我们学习借鉴;另一方面,在多元文化并存、提倡促进文化交融并增加跨文化交际的今天,我们应该提倡一种交流对话和多元共生文化话语权力观[8],促使西方国家和第三世界之间从对抗走向对话,增进双方的融合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