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琪 田思梦 华侨大学
近年来,视频网站积极探索自制内容,一系列的网络综艺节目得以诞生发展。2018年伊始,众多视频网站又纷纷瞄准青年亚文化这一领域,制作出一系列诸如《中国有嘻哈》《奇葩说》《中国新说唱》《这!就是街舞》等优秀亚文化综艺节目。而在众多节目中,《这!就是街舞》无疑是最成功的节目之一。该节目截至目前两季节目已有超25 亿的点击量,成为了毫无争议的现象级爆款网综。
另一方面,随着经济发展,我国的消费结构发生巨大变化。正如鲍德里亚[1]所指出:“现代社会的消费实际上已变成了符号化的物品、符号化的服务中所蕴含的‘意义’的消费。”由此,我们当今的社会已经变成了一个被符号消费所包裹的社会。而在当下,除了经济的发展,消费主义的发展也与大众传媒存在着紧密的联系,作为大众传媒的重要类型,很大程度上来说,新媒体已经逐渐成为了消费主义最重要的建构者与推行者。[2]
根据笔者进行文献综述发现,已有的对亚文化网络综艺节目的研究较多集中于对其节目制作和宣传营销角度进行探讨,而较少从观众的角度探讨怎样影响观众并引发后续的符号消费行为的。在当今传播语境下,引入符号学及观众的角度是极其必要的。因此,本文尝试引入“自我认同”及“符号消费”理论,从符号学的角度对亚文化网络综艺进行解读。
对于商品的自我认同以及符号消费要以商品的符号生产和建构为前提,商品的符号意义世界构成了身份认同的语境[3]。网络综艺节目作为一种重要的媒介文化商品也是如此,综艺节目的编码构成了观众自我认同的语境。本文结合《这!就是街舞》节目文本,试图从节目模式编码、内容编码、影像编码、人物编码这四个方面对节目的符号元素进行解读。
伯明翰学派是研究亚文化的重要学派,其强调亚文化的关键就在于“风格”,风格“是亚文化群体的‘第二肌肤’和‘图腾’”,也是我们了解亚文化形成的重要解读路径之一。[4]作为一种青年亚文化,街舞也有其鲜明的风格,街舞作为一种以青年为主体的大众文化范式,从产生之初就带有鲜明的反抗烙印,其精神实质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自由。而为了表达自由,街舞形成了众多特有的比赛规则。
回到节目本身,我们会发现《这!就是街舞》节目对街舞的特有规则和仪式进行了几乎原始的复现。首先,在赛制设计上,众多街舞规则被完整地移植到节目中。街舞比赛分为个人、齐舞、battle 三个环节,在三个环节中又穿插着callout(不服挑战)、cypher(围圈跳舞)、freestyle(即兴表演)三种挑战形式。而在《这!就是街舞》中,海选时,规则为每位舞者的个人秀;在100 强进49 强时,舞者根据舞种进行组队pk,也就是齐舞秀;在个人秀与齐舞秀中待定的舞者可对已晋级的舞者发起上述三种挑战形式。其次,在进行出战选择和投票时,节目组分别采用了“转酒瓶子”以及“扔毛巾”的方式。这两种方式均来源于美国街舞文化,都体现了街舞的“自由、公平”精神。
“媒体奇观”这个概念是由道格拉斯•凯尔纳(Douglas Kellner)所提出,媒体奇观是指“能体现当代社会的基本价值观、引导个人适应现代生活方式,并将当代社会中的冲突和其解决方式戏剧化的媒体文化现象”[5]。在我们当今社会中,影像作为一种极其重要的传播介质,用其生动逼真的音视频形式,在节目中构建出众多媒体奇观,而这些奇观又构建出一个精彩的街舞亚文化世界,让专业舞者及普通观众都能产生认同感。
作为一档亚文化网络自制综艺,《这!就是街舞》在节目中的一开始就展现出了处处有着亚文化元素的舞台设计。在《这!就是街舞》当中,舞台不再是聚焦的传统竞技台,而是转换为具有街舞特色的四条街道。这四条街道分别为充满复古风格的上海石窟门街、铁门林立的广州骑楼街、红墙大灯的老北京街、赛博朋克风的极限未来街。这四条街道成放射状展开,中心聚集点为节目主舞台,主舞台也独具特色,为未来都市风与传统中国风的嫁接。这为舞者们表演加分的同时,更让观众感受到了街舞亚文化的风格符号。
“亚文化”,是相对于社会主流文化的边缘文化,其受众规模相对较小。街舞作为一种亚文化,对于普通大众来说不甚了解,所以在观众观看的过程中极易出现理解困难的问题。而要想让节目与观众之间产生“共同的意义空间”就必然要把专业的街舞知识进行普及。在《这!就是街舞》中,大量的街舞专业知识则变成了一系列具象化的符号,节目组用观众能快速易懂的符号指代专业的街舞知识,使得街舞文化易于被理解和接受,节目也显得更加具有趣味性。
节目中对专业的街舞表演阐释则是运用字幕这一方式,但这种字幕提示并不是简单的街舞知识的传达,而是在节目组对该动作进行重新编码才得以传达。如街舞中一个经典动作Scooba(地机),在选手进行舞蹈展示时,节目组将这一专业舞蹈动作进行重新编码,用花字幕的形式呈现出“咖啡研磨机”的注解。Scooba(地机)的动作为一个脚往旁边踢半圈以后另一个脚也画半圈,这一动作与“咖啡研磨机”的形状和工作状态相似,于是节目组就用通俗易懂的符号指代了专业的舞蹈动作。类似的还有海豚下潜(Bankhead bounce)、弹簧扭转(Tidal wave)等。
除此之外,节目还增设了“街舞课堂”板块。这一板块主要是舞种科普,节目对舞种进行科普时也是将其符号化,用具体的舞者和舞者装扮来代指某一种舞蹈。如节目组直接将典型的locking 选手叶音来指代这一舞种,让观众易于理解且具有记忆点。
麦尚文曾谈到:“人物价值表达及信仰维系的实现,取决于公众‘认同’所能达到的程度。任何‘认同’都是以特定社会中的个人或群体为参照而展开。”[6]从中可见,若想获得观众对节目的认同,人物的编码显得尤为重要。
在《这!就是街舞》中,为了获得观众的认同,节目组对人物的建构主要分为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选手的专业化。在《这!就是街舞》两季节目中,选手由街舞圈的众多“重量级”专业舞者构成。如第一季中的胡浩亮,是中国街舞委员会常务理事;选手杨文昊为全美街舞大赛popping battle冠军,类似的还有选手韩宇、谢文珂。这些人物都是让“圈内人”高度认同的人物,而这些人物的精彩表现也给广大的观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是选手的个性化。《这!就是街舞》节目对舞者们各自的性格、舞种和人生经历进行总结,并概括出每个人的人物标签。如在“街舞复活榜”上拥有超高人气的陈杰,他的标签是“公主阿K”,原因就是其台上台下判若两人,台下是小公主,台上舞蹈爆发力如同“猛兽”。这样的标签引得众多网友讨论,接地气的同时更突显出舞者性格的差异化、独特化。除此之外,“团宠小可爱”“疯狂大魔王”“灵活骚胖子”等选手标签也比赛中被反复提及、强化。建构这样个性化的选手则与街舞文化的“自由”“个性解放”等诉求符合,从而更能获得观众的认同。
自我认同(self-identity)最早由心理学家Erikson 提出,指个体在职业、政治、宗教、价值观等方面的自我评价和自我定位。[7]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则进一步发展,他认为自我认同是对共同身份的建构,是依据个人经历所反思和理解到的自我。[8]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自我认同与以往的个人经历紧密相关。
约翰•费斯克(John Fiske)指出,“以大众的解读方式而言,文本的价值在于它可以被使用,而非它的本质或美学价值,大众的辨识力旨在识别和筛选文本与日常生活之间相关的切入点”。[9]“相关性”则概括出了节目观众在观看活动中意义实现的原动力,对于节目来说,实现“相关性”的重要途径就是将节目与观众以往的个人经历进行连接,而这样的连接则能进一步实现观众对节目的自我认同。
网络综艺节目作为一种媒体形态,在观众与互联网视频平台之间搭起一个互动与认同的桥梁。在观众具有决定权的情况下,认同的顺利完成,需要生产平台以观众为导向进行“相关性”的符号建构。
回到我们此次的研究对象《这!就是街舞》,该节目作为亚文化网络综艺节目的成功典型,其热度长期居高不下正说明了生产平台对街舞文化的建构成功实现了观众的自我认同。根据前文分析,《这!就是街舞》这档节目分别在节目的模式、影像、内容、人物上进行建构,节目的亚文化风格在影像中不断凸显,形成了鲜明的视觉符号,从而在网络中的节目建构了与现实中高度一致的街舞文化。因此,《这!就是街舞》网络综艺节目无论是对专业舞者还是广大的街舞爱好者来说都具有与现实中的街舞文化带给自己高度一致的“相关性”,由此,观众的自我认同得以实现。
符号消费是当今消费社会的重要景观,在观众对于《这!就是街舞》节目的认同基础之上,该亚文化网络综艺就不再单纯的是传递信息的网络消费产品,而是包含着更多丰富的意义,这满足了观众的社会需要和心理需求,因此,观众追随着节目的符号价值,并作为消费者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符号消费行为。
此外,除了对节目这一网络产品本身进行消费外,对于该节目延伸出的符号消费也表现明显。如选手韩宇在参加节目后,开启了他的个人舞蹈专场,演出的票价从最低200 元涨到了最低800 元。在参加节目后,选手杨文昊的淘宝店‘THE V BRAND’月销量达到一万件左右,月销售额超过百万[10]。
在对《这!就是街舞》节目的观看过程中,观众与符号完成了一次互动,节目通过编码完成嘻哈亚文化符号体系的构建。由于其具有的相关性,诱导了观众的自我认同,而观众也发挥着主观能动性,并进而发生后续的符号消费行为。可以说,《这!就是街舞》的传播过程是节目寻求认同与观众找到认同的双向互动过程,它实现了观众的心理参与,也促进了观众的符号消费。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归纳出,节目之所以能够成功在于其从模式编码、影像编码、内容编码、人物编码四方面都对街舞亚文化进行了高度的借鉴,具有了与观众的“相关性”,进而得到观众的自我认同,而观众这种自我认同也发挥着主观能动性,从而反作用于观众进行符号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