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艳君 上海大学
所谓深度报道,是指对较重大的政治、经济及社会实践或问题进行充分的解释分析,揭示其原因意义的报道样式,注重“何因”和“怎样”这两个要素的发挥。作为一种“以深刻和全面为传播旨趣”的新闻报道方式,深度报道有其独特的魅力。而在中国,深度报道的历史渊源应该追溯到文人论证的传统,新闻被赋予“第四权力”的崇高地位。当时较为经典与代表性的相关案例如《申报》的“杨乃武与小白菜”、黄远生的“闷葫芦之政局”、“张振武案之研究”、范长江的“中国的西北角”等等。在新中国成立后,从“政治挂帅”走到八十年代的“文化热”、再到九十年代学界和业界对“舆论监督”的讨论。虽然深度报道在过去一步步地发展,但是到了近几年却“遇冷”,深度报道人才大量流失、深度报道版面缩减、受众对深度报道的需求减退等一系列问题使当下的深度报道陷入了困境。在全媒体时代,我们有必要对深度报道这个领域进行重新审视,去思考全媒体时代深度报道应该如何“破冰”。
在当下,深度报道不仅写作人数变少,受众也越来越少。以美国为例,IRE全美调查记者的人数从2003年的5391 人缩减到2014年的2734 人。而在中国,从2010-2011年度有约306 家传统媒体在做深度报道,而到了2016-2017年度却只留下了130 家。对于这种境况,我们应该探讨原因到底是出在哪里呢?
当前,纸媒地位的整体滑坡已是不争的事实。正如加拿大传播学家麦克卢汉所言,媒介技术的改变会带来社会生活的相关变革。如今媒介技术日新月异,从当初传统媒体的强盛走向互联网时代,乃至到现在都已经步入“物联网时代”。新媒体的广泛应用增加了信息的呈现形式,人们收到的信息不仅仅局限于文字,图片和视频更能博得受众的眼球。深度报道原本的呈现方式就是文字,在纸媒经营每况日下的背景下,为求生计纸媒不得不裁撤“霸占”版面最多的深度报道。而在新媒体时代来临之时,深度报道还未能在新媒体中找到自身的准确定位。大批深度报道的从业者转身去做了新媒体、自媒体,毕竟对于“又累有苦”且性价比不高的深度报道相比,自媒体不得不可谓是一个更加合适的“安身之所”。这样一来,大量人才流失成为常态,自身呈现平台又被不断挤占。媒介技术的冲击使得深度报道被蒙上了一层“寒霜”。
新媒体时代使信息传播的即时性发挥到了极致,网络技术加上互联网终端(尤其是智能手机的出现)让我们在海量的信息流中流连忘返。往往是这件事受众还来不及了解清楚,下一件热点事件就已经横空出世了,这种热点频出让受众根本来不及去深入了解特定地某一件事,而只能“囫囵吞枣”般了解个大致一二。新媒体相对于传统媒体有着自身的良好优势,如信息丰富且更新更快、受众与作者之间的互动性、节约时间、能增加阅读的趣味性。再者,现在整体社会生活节奏都在变快,人们的时间也被切割成了碎片化,这种碎片化的时间分割所带来的,正是深度阅读的消失和碎片化阅读的兴起。
我国的深度报道的“黄金时代”被划分在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而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国的深度报道这方面的操作模式一直未能有很大的改变和创新,只是一直在走“老路”。以《南方周末》为例,当下的深度报道仍然是“长文+配图”的模式,并且在近些年《南方周末》和《新京报》等多家大报都相继压缩了深度报道所占有的版面,更有甚者,一些媒体直接裁撤了深度报道的团队或采编部门。这些足以表明面对碎片化和不断娱乐化的信息生产,深度报道并没有做出创新和改变,并没有在逆风中向前迈出那一步。
中国具有特殊的国情和特殊的社会制度,因此对媒体尤其是一些大媒体的报道涉略内容、报道深度以及报道角度有所控制和管理。那么在深度报道的一些重要方面,如揭丑、政治监督方面必须要控制一个“度”或受到政治指令等的干预,那么基于此压力的存在,很多深度报道无法正常发出或因为要考虑到社会影响而失去原有的冲击力和影响。这对于深度报道来说也具有一定的阻力。
在新媒体时代下,我们不免要面对“变与不变”这个话题,对于媒体而言,学习新媒体技术,转变报道方式和报道样态是必要的。但是对于深度报道来说,我们也应该做一些坚守,只有坚守一些东西,它才能被称之为“深度报道”。
深度报道在前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和成本,正因如此很多人就动了恻隐之心。新媒体时代人人都在争先恐后地抢头版、争爆料,可是这样真的好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有偿新闻、虚假新闻、新闻反转剧等乱象频频发生,极大地扰乱了新闻生态。深度报道的失实也会对舆论产生巨大的影响,作为承担社会责任的媒体,要坚守住新闻专业主义的初心,以生产高品质内容为己任,用深度报道为受众提供事实真相,为社会提供理智的思考方向。
在新媒体和自媒体冲进新闻生产的生态圈之后,整个新闻生产节奏都被加快了,人们的心态也变得更加浮躁了。深度报道要经过长期的蹲点观察、采访、有时需要隐性采访,搜集相关材料等等一系列繁杂的过程才能最终出稿,和回报并不是那么对称。因此很多深度报道也被“抢新闻”的节奏带走,生产出“碎片化”的深度报道。“碎片化”并不是深度报道的创新,而是对深度报道的一种分裂。其实深度报道也是传统媒体面对新媒体冲击的一件“制胜法宝”,必须牢牢握住并好好使用,必须深入选题、深入采访、沉下心去做好深度内容,只有坚持了深度立场,致力于生产有深度有质量的内容。才不会真正被淘汰。
其实对于深度报道而言,最为“头疼”的应该说是人才流失了,经过当下一些媒体对深度报道采编部门的裁撤以及一些做深度报道的媒体人相继转行,深度报道面临了一种“无人可用”的困境。因此,一方面各媒体应该建立健全人才引进和激励机制,吸引深度报道人才重新归位,回到岗位上来。另一方面,加大岗位培训力度,培养深度记者的新媒体意识,更好地融入新业态。只有储备好了人才,才能实现创新和发展。
在上文我们提到过,深度报道在制作上存在一些亟待创新的内容,一直以来始终是“长文+配图”的方式,这样一来使读者早已有些审美疲惫。根据当下一些技术进步,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一些融合实验呢?
1.深度报道与可视化
所谓可视化,其实就是将不可见或难以直接显示的信息或数据映射为可感知的图形、符号、颜色、纹理等,增强数据识别效率,高效传递有用信息。邱南森说过,可视化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工具,它更多的是一种媒介:探索、展示和表达数据含义的一种方法。而通过可视化的概念我们可以找到它和深度报道的共同点,在深度报道中同样是发觉人们平时看不到、感觉不到的信息呈现给受众。那么有一些方面的展式用可视化岂不是要比用文字更加具有说服力?尤其是大数据时代,数据可视化和其他数据挖掘、数据管理等技术密切联系。通过对数据的整理以及相关现象的深度挖掘,可以更加清晰地向受众展示数据背后所隐藏的规律和意义。同时用可视化的方式不仅使规律更加明细地展现,还能够有助于和受众的互动,带动受众根据可视化作品来进行自我思考。
2.深度报道与短视频
常江曾给短视频下过如此定义,“长度以秒计算,总时长一般不超过5 分钟,利用智能终端进行美化、编辑,并可在多种社交平台上实时分享的一种新型视频新闻产品。”短视频具有简明、直观、生动、有趣、轻松等特质,易于表达,易于病毒式传播,也迎合了用户快速消费内容的阅读习惯。或许有人会质疑短视频和深度报道完全就是两个对立面的事物啊。有一点我们需要分辨清楚:长度是否等于了深度?其实不然,深度并不是由字数或长度来决定的,通过这一点分析我们或许能够明白深度报道和短视频其实是可以放在一起对话的,两者存在结合的可能性。通过短片或纪录片来对相关事件进行展示,也或许在新媒体上通过文字加上相关视频来展现一篇深度报道,这样无论是形式上亦或是内容上,都会带来全新的体验和感受。
深度报道生产的最大困难其实就是成本太高,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金钱、安全等成本,都是比较高的。这也是在当下各媒体放弃深度报道的最主要原因。在之前的新闻盈利模式当中,一直走的都是“免费新闻+有偿广告”这样一条路子,可不可以换一种其它路子?或许未尝不可,国外有“众筹新闻”模式,就是记者通过众筹平台提前发布一个选题并公布预算经费,如果有受众对其感兴趣可以进行众筹,只要达到了预算额度,那么记者就可以进行这个选题的深度报道,并把即时进展与众筹者进行分享。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好的方式。
在过去的传播语境之下,新闻媒体的文化姿态是向后靠的。所谓的“向后靠,也就是一个深度报道一旦做出来,发稿了,这也就算是结束了。可是真的结束了吗?远不是如此,受众的反馈才是最后一环,甚至说反馈之后仍需要根据反馈的性质,到底是正反馈还是负反馈,来制定和修改下一步的传播策略及内容。但是,传统媒体的最大弊端就是缺少反馈、缺少和用户、受众的直接沟通。那么我们就应该转变我们的思路,要从向后靠变为向前倾,也就是要贴近受众和用户,根据他们的反馈我们才能持续跟踪报道,这个“深度”我们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挖。而不是我们新闻生产者想往哪里挖就要往哪里挖,硬塞给受众消化就可以了。我们更应该与受众紧密联系起来。保证传受双方的互动性。
其实,在新媒体、自媒体时代,优质内容一直都不能被放弃,而是应该进一步使其成为核心竞争力。与其说新媒体时代到来,那些衰落的传统媒体是因为受到新媒体冲击导致的经营不善,更不如说是因为放弃了对优质内容的坚持和生产。深度报道不仅告诉人们事实,同时也能让人们思考事件背后的意义。借用新京报编委于德清的一句话,互联网时代,我们现在所面临的,主要还是事实稀缺的问题。在自媒体时代,很多流量大号是评论号。这两年来,舆论场上也总是处于‘全民互撕’的状态。恰恰是在这种时候,需要深度报道发挥一锤定音的作用。因此,我们要做的,不是放弃、裁撤深度报道,而是思考如何坚守以及怎样创新,只有做好坚守和创新,深度报道才会反哺媒体,反哺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