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霜
武汉理工大学法学与人文社会学院 湖北武汉 430070
二战之后,西方社会经济状况得到好转和发展,教育也得到很大程度的重视和规模扩张。紧接着在1973年石油危机的冲击下,带来了经济发展减慢、毕业生就业难、工作流失性大等社会问题,在整个社会中开始出现“过度教育”现象。
在提倡终身学习的现代化时代,我国高等教育一直在为社会和祖国培养各种各类人才做储备。据统计,从1978年到2017年的四十年间,中国高等教育系统一共培养了9279万人数的全日制大学毕业生。尤其是从1999年我国采取高等教育扩招政策后,我国高等教育迅速崛起。数据显示,2016年我国各种学历教育在校生为2.65亿人,其中高等教育在全世界占比为20%,一跃成为高等教育第一大国。纵观现今的中国人才市场,各种知识型人才、技术型人才、综合型人才都大量的存在。但由此带来的每年“最难就业季”魔咒和大量失业人员现象,也应引起我们的重视。基于此,我国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过度教育”问题[1],本文将对我国高等教育中“过度教育”现象进行一些思考和分析。
人力资本理论认为,人力资本最重要的因素是“人才”,对于人才的培养和投资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较强的人力资本,会带来更高的劳动生产率,也会带来更客观的收益。也即,受教育程度更高,由此带来的收益率也更高,找到好工作的几率也更大。同时教育有利于促进代际流动,使原本出身于贫穷人家的孩子有机会进入到主要劳动力市场中[2]。那么,在劳动力市场供需均衡的条件下,要想获得更多的从业机会,提升教育层次、追求高水平学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随着全球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对于知识的渴望以及对于生活质量的提升使得教育投资和重视度在生活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任何一个时代和一个国家只要思想是自由的,人民对于教育的追求是永远不会停步的。对于教育和学历的过度追求使得世界各地都出现“过度教育”的现象,并出现持续增长的态势(Ray,1998)。透过全球视野,已有不少研究者发现过度教育不仅仅出现在欧洲等发达国家,而在发展中国家也存在且更为剧烈(Maynard&Feldman,2011)。通过分析近20年中国过度教育的发展状况,可以发现其一直在不断增长。资料显示,我国教育过度率从1990年到200年这十年间,从7.24%上升28.16%。可以发现,教育过度率在不停的增加,且在后十年内上升的速度远大于前十年。此外,由于年龄、职业、家庭背景等的不同,教育过度率均有不同程度的发展和增长速度,且差异在不断扩大。另外资料显示,经济越发达的地区教育过度率越高,例如北京、上海等地的教育过度率远大于不发达地区。
高校扩招是我国教育过度不断增长的主要原因,尤其是进入到21世纪后,高等教育质量和数量不断提升,每年毕业生人数稳步上升,使得高校毕业生劳动力供给迅速增加,大学生就业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特别是近十年来,数据显示我国毕业生就业率在70%左右。在如此激烈的人才竞争环境中,求职者不得不通过进一步提高受教育程度,获得更高的学历来赢得竞争优势。同时,许多用人单位和企业也在不断提高雇佣标准,许多本来只需要本科生或更低学历的工作岗位,现在则需要硕士生或更高学历。可想而知,在这种环境下,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势必会降低,预期的教育收益也不会达到。
在20世纪70年代,西方开始出现教育过度现象。Freeman(1976)将这种劳动力市场供过于求,学历与工作岗位错配的现象称为“过度教育”(over-education)[3]。而在中国,自1999年高等教育扩招以来,学历膨胀、文凭贬值的现象也引起了越来越广泛的讨论,甚至出现了“读书无用论”的声音。与此同时,本科毕业生报考研究生的热情却并未明显消退。众所周知,“考研热”现象在近几年已经不是新鲜事,通过考研提升学历已经成为不少大学生的选择。这反应了大学生对于就业形式的不乐观态度和逃避做法,也发映出社会和个体对于高学历的重视和追求。在这热衷于“考研热”的人才大军中,存在较大比例的往年毕业生即已就业毕业生,说明这类人群对于自己现有的就业现状是不满意的,以期通过考研来提升学历,进一步获得更多更好的就业机会。
每年的毕业生人数在增加,但是毕业生就业率却在不停的降低,大量的毕业生处在待业或者失业的状态中,曾经炙手可热的大学生在人才市场上已经不再吃香。在愈加激烈的竞争环境中,仍有大量毕业生选择通过进一步提升学历层次,来获得就业优势,实现自身的就业愿望。就“考研热”这一现象来说,2017年到2018年一年内增长18.4%,达到238万人。由此可见,本科生毕业后重回校园考研的现象逐步增长,侧面说明当前本科生就业难度较高,职业的满意度较低。
既然学历的正面功能正在逐渐降低,那么致使众多大学生持续追求高学历的实际原因有待研究。斯罗(Thurow)和斯宾塞(Spence)指出:文凭是个体综合能力的最直接体现,同层次的高学历能为求职者在面临就业时带来更大的优势。然而,在有限的社会需求和岗位数量中,高学历人才可能无法在相应层次的岗位上得到就业机会,就会出现待业或失业的现象,以及得到满意度不高的低层次岗位。无论出现何种情况,都是过度教育带来的不利影响。
另外,大学毕业生就业的结构性失衡也是我国过度教育产生的主要原因。结构性失衡是指学科差异带来的影响,人才市场对于不同学科和专业有不同程度的差别需求,这使得不同专业的毕业生在面临就业时所处的环境是不一样的。例如,某一行业的迅速发展会带来相应的市场变化,即这一专业的招生人数和毕业生人数均会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增加。反之,其他冷门专业的毕业生没有这一优势。造成这一高等教育结构失衡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社会需求的不断变化,人才市场需求不也随之不断改变,且具有不可预测性。另一方面,高校专业结构设置不合理和培养体系不完善,也会使得人才市场供需不平衡[4]。
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人才市场劳动力过剩的现象在西方国家广泛存在。美国学者弗里曼(R.Freeman)在1976年出版的《过度教育的美国人》一书中,把这种现象称为“过度教育”[5]。“过度教育”现象也开始受到各界关注和研究。为了更好的理解“过度教育”的概念,将求职者现有受教育水平和求职岗位要求的受教育程度进行比较,在“现有”大于“需求”的情况下称之为“过度教育”(Over-education);在二者一致的情况下称之为“工作所需教育”(Education Required in Job);在“现有”小于“需求”的情况下称之为“教育不足”(Undereducation)。其中,莱文(Levin)以经济理论为切入点,进行三点分析:一是在同等教育程度下,后毕业进入就业市场的求职者经济地位有所下降;二是求职者不能达到设想的求职目标;三是求职者知识水平和技能水平高于工作岗位所需的要求。
在对“过度教育”下定义的过程中,有人认为它表示求职者已有受教育水平大于自我或人才市场的要求;也有人认为它代表求职者获得的教育技能高于工作岗位的技能需求。对此,我国相关学者认为“过度教育”是指教育供给高于市场需求的情况。即“过度教育”表示高等教育扩展的速度高于社会对人才的需求,教育体系所培养的人才不能被人才市场和社会所吸收,从而造成求职者拥有的知识和技能高于岗位要求,出现失业或待业的情况。另外,有学者从宏观与微观两个层次对“过度教育”进行解读。从宏观层面分析,“过度教育”指的是供给高于社会实际需求;从微观层面分析,“过度教育”指的是求职者具备的各方面能力高于市场上工作岗位的要求[6]。“过度教育”现象普遍的存在于各国教育与经济社会中,总结已有研究可发现“过度教育”定义有以下几个特征:对“过度教育”进行评价可从个体、工作需求、社会要求三个角度进行;“过度教育”会造成教育收益率下降,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甚至得不到合理的利用;“过度教育”最鲜明表现是带来大量大学生毕业即失业的现象,以及个体和社会对于高学历的过度追求致使求职者在无法得到满意的工作时继续选择通过提升学历来增加自身的竞争优势。
针对“过度教育”现象,已有很多学者分别从人力资本理论、劳动力市场分割理论、依附理论、筛选理论[7]以及工作竞争模型[8]、演化博弈理论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以及采用实证研究对“过度教育”影响因素和改善方法进行分析。本文主要结合几种相关理论来解释对于过度教育的思考。
舒尔茨的人力资本理论指出教育投资的重要性,因为教育能通过提升个体在认知、分配以及决策上的能力来提高生产率。除此之外,教育能给予个体在知识和技能上的获得和提升,从而提升求职者的竞争优势,获得经济收入,增加就业率减小社会差距。社会学理论从社会资本以及再生产的角度分析“过度教育”现象,分析的重点是文凭在社会分层中的作用,以及教育和学历对个体获得社会竞争优势和地位的影响。分析人力资本理论可知,由于教育投资具有滞后性,所以人力资本具有固定资本能获得收益以及获得超过其他固定资本收益的特点。而对于个体来说,教育不仅能提升个体经济水平和工资水平,还能在社会地位和名望的提升上起到重要作用。可见,教育投资是一种经济且长期有效的投资渠道。正是根植于此种观念的个体和社会越来越重视教育投资,致使受教育人数不断增加,各行各业均标榜学历的重要性。但是,人力资本理论认为“过度教育”是一种短期的现象,会随着生产方式和供给结构的调整而得到改善,并最终达到平衡的局面。
筛选假设理论将教育视为一种“市场信号”(marketsigna-ling)的筛选作用而存在,在信息沟通分布不畅通的劳动力市场中,通过求职者的受教育程度对个体工作能力进行分层。该理论视角认为,企业和雇主会用较低成本筛选出较高能力求职者,并支付给其较高的工资[9]。“有限理性”使得雇主在对求职者进行筛选时无法准确判断每个个体的能力,而学历可以作为一种评判个体技能、知识、经验等个方面能力的筛选机制。所以,求职者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会选择拥有更高的学历,或者不断地提升文凭的层次,以此来向企业和市场推进自己。
1970年皮奥里提出的劳动力市场分割是劳动力市场中的一个重要特征,国内外许多研究都验证了本国存在二元劳动力市场分割。处于主要劳动力市场的个体拥有较高的工资、较多的培训升值机会、更光明的职业前景,且更易拥有稳定性更高的工作;处于次要劳动力市场的个体在各方面则与之相反。求职者为了获得更满意的职位,不得不向主要劳动力市场靠拢,处于次要劳动力市场的个体也不得不通过提升学历进入到主要劳动力市场,这就使得竞争加大。而在我国劳动力市场分割中,户籍限制、政府政策等不可改变的因素在影响社会分层中有着不可忽视的位置。李骏和顾燕峰(2011)的研究发现,拥有本地户口更容易进入主要劳动力市场和垄断部门,在收入上也更有优势。我国劳动力市场分割流动性不足,大学毕业生更多选择留在户籍所在地或学校所在地寻找工作,在同一地域竞争程度更激烈,出现“过度教育”现象。
工作竞争理论最早由瑟罗(Thurow)提出。该理论认为,劳动力市场的供需调节是雇主选择拥有最低培训成本的工人,也即拥有更多技能和知识的工人会成为雇主的优先选择。因为雇佣这样的工人可以大大降低投资和培训成本。若工人的学历水平越高,拥有的知识储备更多、学习技能的速度会更快、进步程度也会更大,那么企业便会优先录用此类求职者。同时,个体也会为了增加自身在人才市场上的竞争力以及保住现有的职位而不被其他人提到,从而选择进一步提升学历,“过度教育”现象随之出现。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中西方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高等教育的扩招正好解决了人们对于教育的追求,使得更多的学子走进象牙塔。同时,大量的大学生每年走出校门进入到人才市场和社会中,现有的岗位已经无法满足超额的毕业生就业需求,随之而来的“过度教育”现象越来越普遍。导致教育收益率大大降低,严重影响到教育资源的利用和分配,甚至教育资源的浪费。
“过度教育”对人才市场上的求职者和国家社会经济会带来一定的消极影响。据调查,从2001年开始,大学应届毕业生人数一直在增加。直至2018年上升到820万,加上中职毕业生以及往年待业毕业生,一共有1500万人次。每年毕业生人数在上升,但是市场的岗位是一定的,所以对于人才的选拔随之越来越严格。同时,由于工资的增幅并不大,求职者在学历上花费的金钱很难通过找工作在短期内得到回报。相较于十年前,现在的毕业生获得满意工作的难度大大增加。所以,更多的人选择继续提升学历,以期能获得较多的竞争力。但是,一般的工作并不需要如此多高学历的人才。这是对于教育资源和人才的双重浪费,应引起重视。
就我国来说,过度教育很大程度上来源于高校扩招政策的实施,大量的大学生毕业后进入到人才市场求职,但是社会和市场的规模发展速度跟不上大学生增加的速度,加之每年仍有一定数量的往届生和重新选择就业岗位的求职者,这就导致大量拥有大学学历甚至研究生学历与博士学历的求职者无法得到自己满意的职位。从高校层面来看,每年增加的招生人数也代表着更多的经费和管理费用,没有科学依据的扩招也会致使教学质量下降。从就业单位来看,人才市场上“供过于求”的局面似乎给企业在选择人才上带来了更多的机会。但是,随着求职者学历越来越高,就业单位支付的薪酬也需要提高。而这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增加的无效人才成本给企业带来了额外的资金成本。从毕业生来看,长期的求学经历已经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毕业之后需要面临和学历不匹配的工作又会带来更多的负担。毕业生所拥有的知识和技能,已经超过市场可以提供和供自己选择的岗位,让学生不得不选择低层次的工作甚至继续提升学历,造成大大的人才浪费。
总的来说,在高等教育扩招的大背景下,劳动力市场的激烈竞争加大了个体投资教育的风险,增加了个体发生过度教育的可能性。与适度教育的个体相比,过度教育致使个体的收入更低,同时会降低个体对自身工作的满意度与积极性。在看中文凭的人才市场中较高的学历可以更容易获得职位,在经济上得到提升,同时能在与较低学历层次个体的竞争中占有比较优势,为了获得更好的平台和就业机会,接受过度教育仍然是大多数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