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玉婷, 陈志芬
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消化内科 湖北省肠病医学临床研究中心 湖北省肠病重点实验室,湖北 武汉 430071
病例患者,男,31岁,因“间断发热1个月余”于2017年7月7日入院。患者1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发热,最高达40 ℃,时间无规律,予双氯酚酸钠栓可退热,伴畏寒、寒战,偶有咳嗽、咳痰。2 d前到当地医院就诊,予相关治疗后无改善,遂来我院。门诊以“AIDS并发热待查”收入院。起病来,精神、睡眠、食欲差,大便近2 d为稀烂便,无黏液脓血便,小便偏少,体质量明显下降。既往于5个月前确诊AIDS,当时查CD441个/μl,6月24日开始抗艾滋病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 HIV)治疗(拉米夫定+替诺福韦酯+依非韦伦),因呕吐停药,目前仍未服用,2 d前当地医院就诊发现乙肝。否认慢性病史,否认结核,否认胃肠病病史,否认冶游史、吸毒等不良嗜好,曾在广东务工。
入院查体:T 39.0 ℃,P 110次/min,R 36次/min,BP 79/51 mmHg,神清,消瘦,精神差,皮肤巩膜轻度黄染,可见肝掌,颈部可见散在蜘蛛痣,舌面及口咽部可见白斑,全身浅表淋巴结未触及肿大;右肺呼吸音低,未闻及明显干湿啰音;心率110次/min,律齐,未闻及病理性杂音;右上腹膨隆,肌张力高,压痛,无明显反跳痛,肝肋下3 cm,肝区压痛,肝颈静脉回流征阴性,莫非氏征阴性,脾肋下未触及,腹水征阴性;双下肢无水肿。
实验室检查:7月8日WBC计数1.86×109L-1、RBC 3.88×1012L-1、HGB 110.9 g/L、PLT 68×109L-1,PCT 4.3 ng/ml,ALT 215 U/L、AST 688 U/L、TBIL 70.6 μmol/L、DBIL 44.8 μmol/L、PTTA 83%,真菌葡聚糖试验>1 000 pg/ml,巨细胞病毒DNA 5.08×102,EB病毒DNA 6.47×103,乙肝DNA 1.04×106IU/ml,甲肝、戊肝、丙肝、自身免疫肝病正常,T-SPOT、抗酸染色等结核相关检查阴性。入院后持续出现高热,体温难以回降,地塞米松肌注缓解时间短,血压偏低,并于7月10日开始出现全腹部疼痛,右下腹明显,伴腹泻、解鲜血便,每日10次以上,每次5~200 ml。于7月11日行肠镜检查示:回肠末端、回盲部、升结肠、降结肠多发不规则鼠咬状溃疡(见图1~4)。胸腹部CT示:右肺中叶炎症,双侧胸腔积液伴右下肺膨胀不全;脂肪肝、胆囊炎,腹膜后及肠系膜多发肿大淋巴结(见图5~6)。7月12日WBC 1.18×109L-1、RBC 2.96×1012L-1、HGB 85.1 g/L、PLT 16×109L-1,PCT 20.65 ng/ml,ALT 519 U/L、AST 2 375 U/L、TBIL 137.3 μmol/L、DBIL 88.9 μmol/L、PTTA 91%;大便潜血+,红细胞4+,大便培养示:无沙门菌、志贺菌生长,菌状群失调。脑脊液检查无特殊。于7月14日骨髓培养、血培养培养出马内菲青霉菌(penicillium marneffei, PM)。病理回报:末端回肠、回盲部送检物为呈慢性炎的黏膜组织,部分为变性坏死组织(见图7~8)。
本病例诊断为AIDS合并马内菲青霉病(penicilliosis marneffei, PSM)、PSM并骨髓抑制、肠道PSM、HIV多发感染(巨细胞病毒、EB病毒)、PSM累及肝脏、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肺部感染、恶病质。主管医师于7月11日电话联系检验科,告知血培养出菌丝,遂开始予两性霉素B针,因患者病情进展快,遂以5 mg、15 mg剂量至30 mg维持2周,余予抗HIV(拉米夫定+替诺福韦酯+依非韦伦)、抗其他病毒(更昔洛韦)、抗细菌、护肝、止血等对因对症支持治疗,于7月18日血便次数开始减少,体温逐渐恢复至正常,腹痛、腹泻、黄疸等情况逐渐好转,复查各指标均有明显好转,于7月24日停两性霉素B改伊曲康唑0.2 g bid口服,病情稳定后出院。
讨论PM是青霉菌中唯一的双相菌种,是近年来新兴的病原学真菌,主要侵犯单核巨噬细胞系统。PSM是发生于AIDS患者的机会性真菌感染,主要流行于东南亚和我国的广西、广东等南部地区。近年来,艾滋病发病率逐年升高[1-2],PSM也随之增多。如不及时治疗,其致死率极高。
图1 回肠末端鼠咬状溃疡,覆黄苔;图2 回盲部鼠咬状溃疡;图3 降结肠鼠咬状溃疡;图4 升结肠鼠咬状溃疡,覆黄苔;图5 胸部CT;图6 腹部CT;图7 回肠末端病理活检(HE 100×);图8 回盲部病理活检(HE 100×)Fig 1 Rat bite ulcer at the end of ileum covered with yellow fur; Fig 2 Rat bite ulcer at the ileocecal lesions; Fig 3 Rat bite ulcer at the descending colon; Fig 4 Rat bite ulcer at the ascending colon covered with yellow fur; Fig 5 CT of chest; Fig 6 CT of abdomen; Fig 7 Pathological biopsy of the end of ileum (HE 100×); Fig 8 Pathological biopsy of the ileocecal lesions (HE 100×)
PSM临床表现多样,无特异性,可为发热、贫血、体质量下降、皮肤损伤、肝脾等淋巴结肿大、咳嗽等呼吸道症状,白细胞、淋巴细胞下降等血液系统表现,腹痛、腹泻等消化系统等表现[3-4]。该例患者以上症状中除了皮肤损伤,余在病程中均出现,累及多系统,但持续高热、腹泻、血便较为突出。PSM合并消化道症状较为罕见。该患者行肠镜检查,见肠道多发较少见的鼠咬状溃疡。肠道PSM内镜下无特征性表现,需要与炎症性肠病、结核等炎性反应性疾病相鉴别。该患者肠黏膜活检病理提示慢性炎的黏膜组织,部分为变性坏死组织。此病理仅行HE染色,遗憾的是未行PAS、六胺银染色或Giemsa。对于马内菲真菌感染,HE染色着色不佳,不易辨认,而后者染色可见细胞壁,菌体的横膈着色更深,更易识别[5]。然而,即使PAS或六胺银染色阳性,考虑为深部真菌感染,仍需排除隐球菌、组织包浆菌等其他真菌感染,能为临床诊断提供明确方向,而肠道确诊需肠黏膜活检组织或粪便标本行真菌培养[6]。该病例肠黏膜病理活检虽未能给肠道PM感染提供信息,但是针对PM感染治疗后,肠道症状迅速缓解。故我们从一元论的角度能解释消化道症状。
在使用两性霉素B及抗HIV药物等治疗过程中,患者转氨酶急剧上升,最高达ALT 519 U/L、AST 2 375 U/L,PTTA 91%,此时是乙型病毒性肝炎活动致转氨酶升高还是两性霉素B治疗不良反应,或是PSM累及肝脏所致,该问题值得思考。随着治疗时间的延长,患者的转氨酶逐渐恢复,考虑为PM感染肝脏可能性大,当然也可能合并其他两种情况。
该病例以发热为首发症状,患者既往有HIV感染,故先到感染科就诊,疾病进展中出现了较为严重的消化系统症状,最终通过血培养和骨髓培养确诊为PSM,且在两性霉素B治疗过程中消化系统症状逐渐好转,进而认为PSM累及消化系统。但也有病例报道,PSM以消化道症状为首要表现到消化科就诊,此时消化科医师需有PSM累及消化系统疾病的概念及认识,才能为进一步诊断提供方向,为治疗赢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