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信息技术史中“二律背反”现象的重新思考

靳文君

（安徽大学 管理学院 ,安徽 合肥 230601）

信息是一种关系现象，是一种生命现象。张辑哲曾指出，信息技术史中存在一种速度和效率递增而信息的确定性和可靠性递减的“二律背反”现象，[1]这一现象引发了笔者的深入思考：到底什么是信息？信息的质量靠什么来保证？信息技术的发展本质是什么？文字与信息的关系是什么？带着这些困扰，笔者在文献探索的同时试图从另一种角度阐释信息技术史中的“二律背反”现象。

一、理论前提和概念界定

（一）信息的本质

经典的信息理论认为：信息就是信息，既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信息是负熵；信息是事物的运动方式或状态。第一种理论从不是什么去解释信息，虽提升了信息的重要性，但这种通用型的定义方式无法揭示信息的本质；第二种信息是负熵这一定义，从信息之功用角度试图把握信息，但以偏概全，甚至有引导大众盲目追随信息之嫌；[2]第三种信息之定义忽略了信息关系的主体即生命体，将信息虚拟化，无法捕捉其本质。定义之目的就是要言其本质。笔者认为，信息追根溯源是一种认知关系体现，是生命体的感知产物和认知展现。简单来说，信息是认知主体的认知关系产物。这是受张辑哲信息是“虚实间的精灵”观点之启发，与其观点有共同之处：其一，都认为有生命体的存在才会有信息；其二，都认为信息是一种关系体现。信息的认知关系本质其实更加强调了“生命体”这一主体的重要性[3]。

（二）信息的质和量

人们习惯用“好和坏”来描述质，用“多和少”来形容量。描述和形容信息的质量之前，必须要明确什么是信息的“质”和“量”。信息既然是一种关系体现，那么其“质”自然离不开这种关系体现的影响要素。影响生命体认知关系的要素包括：生命体的关系认知能力、认知关系的外化方式、认知关系的外化载体。

信息的质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认知产物与认知客体的契合度，其二是认知关系的外化载体的稳固性。前者是信息内容的确定性和可靠性，主要由生命体的关系认知能力以及认知关系的外化方式决定；后者是认知关系的维护，主要由认知关系的外化载体性能决定。信息的量主要指实际的信息数量，即信息的数量，即不同内容、不同外化方式以及不同外化载体的信息数量。信息量的影响因素主要包括：信息的外化方式和外化载体的便利稳定程度。信息质和信息量的关键影响因素是极其不同的。

（三）信息技术

信息技术主要包括信息的固化技术、信息的可靠性保障技术、信息传播和共享技术、信息处理和使用技术。这四种信息技术分别对应信息的外显生成—信息的维护—信息的传递—信息的使用 ，这是信息从外显到发挥作用价值的过程，又全面融合在人类信息行为之中。信息的外显生成方式有多种形式：语言、手势、图画、文字、代码；信息的固化载体有甲骨、青铜、竹简、丝帛、纸张、光盘、磁盘、磁带等；信息的维护方式有现场考察、言语确认、署名、加盖印章、电子签名、元数据查考等；信息的处理主要包括对信息的查看归类和分析等；信息的使用指信息的共享传播和效益实现[4]。

对信息技术的分析可以看出，信息技术既包括隐性信息技术又包括显性信息技术，其明显的界限是文字的出现。信息技术之发展实际是生命体追求高速优质的信息行为的反映。

二、对信息技术史中几个重要因素的关系分析

探索信息及信息技术，离不开对其相关要素及其关系的思考。包括：对文字与信息关系的辩证分析，这是分析信息技术发展渊源和历史走向的关键；对信息技术与信息确定可靠性关系之分析，这是客观认识信息确定可靠性的前提。

（一）对文字与信息关系之分析

信息是一种关系现象，是生命体与客体的关系反映，信息技术的出现和发展不会改变信息这种关系本质。信息的外显方式有多种：语言、眼神、手势、图画、文字、代码，这些外显方式都能呈现和反映信息。在文字出现之前，人类多使用手势、眼神、图画和语言等原始信息技术来外显和传递信息。这些方式的特点是：信息的外化和共享传播技术性弱但信息的确定性和可靠性维护性比较强，前者是因为原始的信息外化方式单一且不稳定，后者是因为生命体生成信息的即时性和现场查验确认。

也就是说，文字出现之前，已经存在原始信息技术。文字出现之后，信息技术才呈现飞速发展的势头。文字只是信息外化的一种形式，由于其可操作性和耐久性强，直到现在还是最主要的信息外化和留存手段。电子信息技术的出现，再一次刷新了信息外化技术——代码，进一步满足了人类高效优质的信息行为需求。每一次信息外化方式的革新和稳固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先外显信息内容而后才会出现相对应的信息确定可靠性维护技术。电子信息技术还处在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仍在探索发展期。

（二）对信息技术与信息确定可靠性关系之分析

信息技术包括信息行为中的所有技术，如上文中提到的信息外化生成技术、信息维护和保障技术、信息传播共享技术及信息的处理使用技术，每一个历史阶段的侧重点不一样。人类社会发展初期，主要注重信息外化生成技术，之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已将重心转为信息的维护和保障、信息传播和使用等方面。这是信息技术发展的自然轨迹，亦是人类信息能力提升的反映。信息技术的早期发展与生命体对信息的固化和留存密不可分，可以说这是生命体对信息技术的最基本需求。

信息的确定可靠性即是信息的“质”，最大影响因素是生命体的信息能力。信息能力不同，信息的确定可靠性就有所不同，生命体的信息能力总体成螺旋式上升的状态。进一步说，信息的确定可靠性在信息外化期已经被生命体的信息能力决定了，而信息技术只是一种外显方式。信息技术在外化的过程中衍生出信息维护技术，这一技术实是对既定外化信息的保驾护航。从现场确认、署名、加盖印章、元数据查考无一不是对信息确定可靠性的维护，只是维护方式越来越难，维护效果也越来越弱。但方式变困难效果变弱绝对不同于信息技术使得信息的真实可靠性降低，这是不同的概念关系。

三、对信息技术史中“二律背反”现象的思考

张辑哲在其文中提出几点思考，发人深省。包括：“二律背反”现象是否仅仅是“质”“量”互逆规律的一种具体体现；信息技术发展是否背离了其初衷；信息内容的确定性和可靠性到底靠什么来保障；④电子信息技术究竟是历史之倒退还是前进[5]。笔者将分别从“二律背反”现象是信息技术发展的阶段性矛盾、信息的确定可靠性离不开人类文明发展、电子信息技术是对原始信息技术的扬弃等几个方面加以分析。

（一）“二律背反”现象是信息技术发展的阶段性矛盾

信息技术伴随人类信息行为的演进，经历了原始信息技术到电子信息技术的蜕变。不论是在哪一个阶段，信息技术都包含“信息生成技术”、“信息维护技术”、“信息传播和共享技术”以及“信息处理和使用技术”。生命体的信息行为与社会环境关系密切，每一个历史阶段的主要信息行为都是这一阶段生命体矛盾关系的集中反映。

根据前文分析，文字出现之前已经存在如“图画”、“手势”等原始信息技术，不过这个阶段信息的确定可靠性保障和维护技术较强（因眼见为实或现场查证），而信息的外化和传播技术较弱，多为口头表述和口耳相传。文字出现之前生命体的信息矛盾主要是对有限信息的的外化和留存技术追求，对信息确定可靠性保障和维护技术的探索倒在其次（确定可靠性由生命体的信息能力决定）。文字的出现意味着较为先进的信息外化手段，生命体发现了较为快捷的信息外化方式和载体，这一时期（文字出现之后，电子信息技术出现之前）信息技术的发展重点仍是信息外化和留存的技术。

电子信息技术是生命体自我信息能力的反思之源。自此，生命体开始不仅追求信息生产之际信息的确定可靠性，也逐渐注重信息处理和传播使用过程中对信息确定可靠性的维护。矛盾的同一性要求我们认识到，矛盾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信息矛盾随着电子信息技术的发展开始转化为信息的外化和传播技术与信息的确定和可靠性技术的矛盾，因为信息的维护难度越来越大。信息矛盾的转化并不意味着信息技术使得信息的确定可靠性降低了，只是生命体当前的信息维护技术较弱，作用和成效不明显。

（二）信息的确定可靠性需要人类文明发展来保障

信息是生命体的关系体现，与生命体的关系最为密切。信息的确定可靠性其实就是信息的“质”，指生命体认知产物与信息客体的契合度，相关因素包括信息形态的明确性和信息载体的稳固性。认知产物与信息客体的契合度由生命体的信息能力来决定，信息能力是信息确定可靠性最根本的要素。每一个历史时期，生命体的信息能力是不同的，这主要由信息需求决定，而信息需求则是社会大环境的反映。信息既是生命体生存环境的感知和体悟，故其最受生存环境的影响。

马斯洛提出人的需求层次论，生命体的信息需求在历史发展长河中也有层次体现。起初是生存层面的信息需求，这一时期的信息确定和可靠性较容易判断和维护；最后发展为精神层面的需求，这种需求是生命体自我心智成长的体现，其确定性和可靠性难以分辨。这就出现了生命体的信息矛盾，信息外化和传播技术的快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这种矛盾。无论发展到哪一个阶段，信息的确定可靠性都与生命体的信息能力分不开。生命体的信息能力总体是呈螺旋式上升的，当然要排除人为的信息损毁和迫害。可见，信息的确定可靠性与人类文明发展息息相关，宏观上需要人类文明发展来自觉保障。

（三）电子信息技术是对原始信息技术的扬弃

信息技术发展总体包含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文字出现之前的原始信息技术、第二阶段是文字出现后电子信息技术出现之前的稳固信息技术、第三阶段是电子信息技术。需要说明的是，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不论哪一个阶段，都存在信息外化技术、信息维护技术、信息传播和共享技术以及信息的使用和处理技术之间的博弈，只是不同阶段的特点不同。具体如图所示：

图 信息技术发展阶段及信息矛盾转化图

第一个阶段，主要关注信息的外化方式，是语言、手势、图画等原始外化方式的竞争，信息的确定和可靠性较容易维护，但是信息本身的确定和可靠性较差（由于生命体的信息能力较弱）。

第二阶段，文字的出现促动人类信息需求的进一步发展，文字使得信息外化方式渐趋稳固，生命体开始追求性能较好的信息载体，其实质是信息外化技术的高级阶段，这一阶段信息的外化技术快速发展。这一阶段信息的确定可靠性有所提升，一是由于生命体信息能力的提升，二是由于生命体开始意识到信息载体对信息确定可靠性维护的作用了。但这一阶段仍然是追求信息外化和传播速度的阶段。

第三阶段，电子信息技术的发展是生命体更高层次信息需求的体现。文字从出现到确定其信息外化方式霸主地位的这个过程中，[6]推动了信息外化和传播技术的发展，最直观的结果是信息载体的飞速改进，同时也使生命体开始意识到信息载体对于信息的作用了。电子信息技术带来了两个改变：一是信息的外化形式变为系列代码（当然最直观的还是代码表示的文字）；二是信息外化和传播速度不再是生命体对信息技术的主要诉求了，生命体开始重点关注信息的维护技术。

电子信息技术阶段，生命体的关注点转变其实就是信息需求的转变，但并不表示生命体起初生成的信息确定可靠性变差，相反是随着人类文明发展而提升了。总的来说，生命体对于信息技术的诉求包括：第一诉求为提升信息外化和传播处理速度；第二诉求为信息外化后的维护和保障。而信息技术的发展史，实质是第一诉求向第二诉求的过渡转变，是第二诉求对第一诉求的扬弃，是人类文明向上发展的反映。

四、结 语

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信息无论对个体还是对群体都越来越重要。需要明白的是：信息的确定可靠性是掌握在生命体自己手中的，与生命体的信息能力密不可分；信息技术是生命体信息诉求的反映，不论什么形式的信息技术，都是为生命体自身发展服务的；生命体的信息诉求是随时代发展而变化的，信息能力亦是不断进步的，所以信息的原始确定可靠性是呈提升之势的。

需要警惕的是：信息技术从来都是为信息发挥作用和效能服务的，但信息技术为人类增加便利的同时，使得信息的维护变得十分困难，尤其是在电子信息技术时代，需要迫切研究信息确定可靠性维护技术；生命体可以借助信息技术，但不能过度依赖信息技术，因为决定信息可靠程度的正是生命体自身，这才是解决问题之根本；生命体的信息能力在不断提升，信息技术亦在持续改善，但若无法律制度的加强管控，容易出现人为的信息破坏和灾难，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