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显柱翻译质量评估模式在企业简介汉译英研究中的应用

王 婷

(山西农业大学 文理学院，山西 太谷 030801)

随着中国在世界贸易中发挥的作用愈来愈重要，众多中国企业加入到“走出去”的浪潮。企业简介译本的翻译质量对企业“走出去”战略有着重要影响。现有的企业简介译本的研究尚未从质量管控的角度对此类译本进行定性、定量的研究。笔者拟以司显柱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为理论框架，以华为的企业简介英译文本为案例，验证司显柱的理论模式对此类文本的适用性，以期为此类文本翻译提供新的研究思路。

一、翻译质量评估研究概述

作为翻译研究的核心, 翻译批评历来受到学界的关注。译学标准如佛经翻译中的“文质之争”、严复的“信达雅”、钱钟书的“化境说”、泰特勒的“三原则”以及翻译研究的语言学、文化学和社会学转向，其实质是在不同翻译观指导下的翻译批评[1]。作为翻译批评的一种，翻译评估受到重视则源于上世纪70年代。

国外最早研究翻译评估的是莱斯。受布勒影响，莱斯将语篇分为四大类型：“重内容的”(content-focused)、“重形式的”(form-focused)、“重感染的”(appeal-focused)和以听觉等为媒体的语篇(audio-medial texts)。莱斯提出，不同的语篇类型要用不同的翻译方法。[2]莱斯的贡献在于她打破了前人试图用一种标准统摄多种语篇的做法，提出不同的语篇类型应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但是，她的不足之处亦很明显：第一，语篇类型划分有误,如第四种语篇类型—以听觉等为媒体的语篇。它与其他语篇只是在传播媒介上有所差异。就文本的内容而言，与前三种语篇有重复之嫌，实没有必要将其划分为第四种文本类型。第二，针对上述几类语篇，莱斯并没有给出文本予以具体分析。因此，莱斯的翻译评估虽系统有余，但操作不足。以系统功能语言学为理论框架，结合莱斯的翻译类型理论，豪斯提出了翻译质量评估模式。这是国际翻译批评界第一个具有完整理论和实证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3]但是，其操作参数过多，如从语言使用(language use)和语言使用者(language user)的角度，从八个语境维度对原文和译文进行比较，这么多的参数不利于实际的翻译质量评估操作。另外，其所作的翻译质量评估只是基于小句层面，并没有在语篇层面上进行分析。

另一个翻译质量评估模式为Williams的论辩理论模式。Williams的质量评估模式以参数为核心，具体分为两大类参数：核心参数(core)和实地/具体使用参数(field-or use specific)。[4]此模式是定性和定量研究的结合。但是，其文本的适用范围有限，主要针对的是工具性文本。另外，设置的参数随意性有余而客观性不足，如给重大错误或小错误设置的权重存在着较大随意性。另外，武光军认为，Williams的权重设置太过庞大和抽象，不利于实际质量评估操作。[5]

国内学界对翻译质量评估有过系统研究的有范守义[6]、侯国金[7]、穆雷[8]、吴新祥和李宏安[9]、辜正坤[10]等。范守义的翻译评估以模糊数学为基础，试图以定量的方法解决翻译评估模式不客观的问题。但是，在其确定译文评价的隶属度的问题上，采用了经验法，由专家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评价，这就使得译文的评价标准带有随意性。针对信息类文本，此类研究方法有其适用性。但是，在文学类文本(如小说、诗歌)中，倘若这类文本本身就没有固定的标准，这样的翻译评价该如何实现呢？吴新祥、李宏安将语言划分为五个等级和三个层次，即词级、词组级、句级、句群级、篇章级和表层、修辞层和深层。吴新祥、李宏安认为，此模式是定性与定量的结合。但是，事实上，此模式仅为定性研究，因为其论证过程仅涉及定性描述并没有进行数据分析。真正实现翻译质量评估模式系统性、可操作性的是司显柱的功能语言学视角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

二、司显柱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

司显柱结合其博士论文的成果于2007年出版了《功能语言学与翻译研究——翻译质量评估模式建构》一书。2016年，此书再版，对原有的评估模式做了再次的修正。[1]在言语行为框架理论、莱斯的翻译类型学理论以及语域分析为理论基础上，其运行模式如下：第一，对小句进行形式功能情景分析，具体体现在对原文小句的词汇—语法系统进行发现与描写；第二，宏观语篇层面，从语式、语场和语旨三个维度，对原文进行梳理与价值判断，具体表现为对原文的主旨、措辞和语言风格进行阐述；第三，对译文的概念和人际意义进行发现与描写，进而对原文与译文进行比较，统计译文在上述维度上的偏离个数；第四，语篇层面，对原文与译文进行进一步的梳理与比较，排除以下案例：小句层面不对等而语篇层面对等的“正偏离”、小句层面对等而语篇层面不对等的“负对等”；第五，根据原文的语篇类型，设置权重；第六，译文的整体质量评估。[11]

在信息类、交际类和感染类三大语篇类型中，司显柱分别进行列举，并予以验证。但是，他的论证过程存在着以下的不足：

第一，在实证分析的三大类文本中，对信息类和交际类文本分别做了定性、定量分析。但是，在感染类语篇中，论证定性有余而定量不足。第二，文本类型的划分很大程度上是一般意义的，在每一大类文本下又有很多具体的文本类型。对于这一类文本，司显柱的模式显然缺乏实证研究。司显柱本人亦意识到其所给的文本类型的划分是一般意义上的，需要更多的例子去细化、检验其模式。例如，根据司显柱的划分，广告属于感染类语篇，这类语篇体裁的主要功能在于“重感染”，注重读者的反应，而非“注重内容”。因此，此类文本的翻译评估须着重从人际意义的维度上考察。[1]对此，他用了较大篇幅对西苑饭店、鄂州梁湖绿茶等旅游类语篇进行评估，既考虑到概念意义和人际意义的偏离也考虑到语篇信息的重组。但是，对于上海无线电二厂的企业简介类文本的翻译，他只是做了语篇结构的调整，其他部分则较少涉及。总体说来，司显柱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在广告类语篇中的实证分析是不够的，需要更多的实证去论证其质量评估模式。

除此之外，现有的国内企业简介汉译英研究主要分为两大类：一是零散的翻译技巧和策略的探讨，如宁海霖[12]、徐晓晔[13]、任绪娜[14]等；二是以相关理论为视角，探讨企业简介翻译存在的问题。例如，功能对等理论视角(余小星[15]、阮利东[16]等)、平行文本视角(黄梨[17]、周良勋[18]、卢小军[19]等)和功能主义目的论(侯亚楠[20]、谭定钟、严峻[21]等)。国内尚无从翻译质量评估的角度去研究企业简介的汉译英问题。企业简介英译实践从本质上看是一种商业行为，是企业对外形象的集中体现，其翻译质量的高低直接决定了企业产品能否顺利实现销售。因此，无论是理论研究还是现实翻译实践，均有必要对企业简介的译文进行质量评估。

三、司显柱翻译质量评估模式在企业简介汉译英的应用

笔者拟以华为企业简介作为研究对象，以期论证司显柱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在此类文本中的适用性。华为的企业简介包括“公司介绍”“华为2016年年报”“价值主张”“财务概要”“公司治理”“研究开发”“开放合作共赢”“网络安全”“发展历程”和“质量方针”。限于篇幅，笔者仅对“公司介绍”的译文(华为在不同的销售区域有不同版本的译文，本文采用的是加拿大版译文)作翻译质量评估。

(一)小句层面，发现与描写原文词汇—语法系统

首先，小句层面，对原文进行语域分析。具体表现为对原文小句的词汇—语法系统进行分析。小句的词汇—语法系统主要体现为小句的及物性、语气、情态和评价系统。通过对“公司介绍”这一板块的及物性系统进行分析，发现物质过程、关系过程、心理过程所占比重最大，分别为67.3%、14.5%和10.9%。这一板块主要是向目标语读者介绍公司的成立简史、公司主张以及与员工和社会的关系。因此，这三种过程类型占主导。

(二)语篇层面，原语语篇属性分析

从语场上看，“华为是谁”这一板块主要介绍了以下内容：一、核心业务——专注于ICT、面向云计算、NFV/SDN、5G等新兴热点领域；二、业务覆盖范围：遍及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三、员工数量：18万；四、社会责任：为客户提供更加便捷的数字体验；在全球范围内，服务大众、消除数字通信鸿沟；提供良好的就业机会和升职加薪平台；五、华为的价值观：以客户为中心、以员工为根本、脚踏实地、锐意进取。

语旨反映了语言内部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具体则由语气、情态和评价系统体现。企业简介意在向读者表达企业的经营范围、核心价值观和社会责任。因此，在“华为是谁”这一板块中，所用的语气皆为陈述语气，所用措辞也多为褒义词，体现了公司的锐意进取、勇于创新，如“高效运营”“敏捷创新”“开放、合作、共赢”“以客户为中心”等。另外，第三人称的使用亦给读者一种客观专业的印象。

语式反映的是交际的媒介，具体则为书面语和口语。“华为是谁”这一板块通篇用的都是书面语，反映出华为的严谨与专业。

这一板块由三部分组成：第一，“华为是谁”；第二，“我们为世界带来了什么？”；第三，“我们坚持什么”。主要陈述了华为的核心业务、社会责任、核心价值，其结构简明、逻辑清晰。

(三)发现与描写译文小句的词汇—语法系统

通过对“公司介绍”译文的及物性系统进行分析，发现译文语篇中，物质、关系和心理过程类型所占比重最大，分别为82.1%、7.7%和6.4%，这与原文基本保持一致。

在小句的概念意义上，译文与原文存在着下列几处偏移：

“华为是谁”部分，“为运营商客户、企业客户和消费者提供有竞争力的ICT解决方案、产品和服务”这一句没有译出。

“我们为世界带来了什么”被细分为五部分，分别为“为客户创造价值”“推动行业良性发展”“促进经济增长”“促进社会可持续发展”“为奋斗者提供舞台”。

第一部分，“以开放的云计算和敏捷的企业网络”，“开放的云计算”与“敏捷的企业网络”二者之间的关系是并列的，译文用了 “including”一词，则将两者的关系由并列变为从属，改变了原来的意义。

“正在帮助人们享受高品质的数字工作、生活和娱乐体验”译成“we are improving people’s digital experience in work, life, and entertainment.”少了“帮助”与“高品质”二词。应该译为“We are helping people to enjoy digital experience of high quality in work, life and entertainment.”

第二部分，“推动行业良性发展”译为“We promote industry development.”少了“良性”一词，应该译为“We promote industry development in a benign circle.”“华为加入360多个标准组织”译为“Huawei actively participates in over 300 standards organizations.”其中“360多个”应该译为“360 odds standards organizations”。另外，译文中多译了“actively”一词。

“累计提案4.9万篇”被译为“having submitted over 43,000 proposals to drive standardization and pave the way for more effective collaboration.”存在着明显的翻译错误，应该译为“49，000 proposals”;后面的“to drive standardization and pave the way for more effective collaboration ”是添译部分，原文并没有这样的信息。

第三部分，“提升人们的生活质量与福祉”译为“greatly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people’s lives”，存在着漏译和增译。首先“福祉”没有译出；其次，“greatly”属于增译，原文中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信息。

第四部分，“在珠峰南坡和北极圈内，都有华为人的身影”漏译。应该译为“Huawei’s service is covered all over the world as remote as the southern slope of Mount Everest and the Arctic Circle.”“我们的 ‘未来种子’项目已经覆盖96个国家和地区”漏译“覆盖96个国家和地区”。如上文所述，小句的人际意义主要反映在语气、情态和评价系统上。人际意义维度，无论是变第三人称为第一人称，拉近读者和企业方的距离,还是一系列的表现华为方锐意进取、勇于创新的褒义词的使用，都准确地表达了华为渴望合作、勇于创新以及致力于通过通讯改变世界、提高人们生活的夙愿。因而，译文不存在人际意义的偏离。

因此，小句层面，译文相较于原文的偏离都是概念意义的偏离，共计11处。

(四)语篇层面，语篇属性分析

1．发现“负对等”

作为广告的一个分支，企业简介往往是从企业方的立场出发，通过介绍企业的历史、经营范围、核心价值、公司管理等内容，向消费者宣传企业，以实现产品和服务的销售。从这一层面考虑，企业简介的主导功能是感染功能，注重人际意义的表达。但是，鉴于华为本身是家IT企业，能否创新并掌握最核心的技术是其成功占领市场的关键。具体到华为的企业简介中，能否准确表达华为掌握的最新ICT技术是实现其感染功能的关键。因此，华为的企业简介概念意义与人际意义是其语篇的主导功能，缺一不可。在华为的“公司介绍”部分，从语篇层面考量，译文没有出现“负对等”的案例。

2.排除“正偏离”

如前文所述，小句层面，译文出现了11处概念意义的偏离。从语篇层面，发现下面两处属于“正偏离”：

第一处，“累计提案4.9万篇”被译为“having submitted over 43,000 proposals to drive standardization and pave the way for more effective collaboration.”其中，“to drive standardization and pave the way for more effective collaboration ”在小句层面被判断为添译。但是，从语篇层面看，增加的这部分译文恰恰表达出了原文的隐含意思，也更利于行文的表达。

第二处，“推动行业良性发展”的译文“We promote industry development.”少了“良性”一词。但是，从语篇整体来看，倘若添加了“in a benign circle”这一表达，会让西方的读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因为，西方发达国家的工业发展基本上已经走出了野蛮粗放式发展。他们不会刻意去强调要推动行业往良性发展，因为不管是自愿还是形势所逼，他们必须要走上良性的行业发展之路方可生存。因此，行业内部已经默认“We promote industry development.”推行的是一种良性发展之路。

因此，译文相较于原文的概念意义偏离有9处。

通过对原文与译文之间进行从部分到整体与整体到部分的比较，发现译文较原文的偏离出现在概念意义层面上(共计9处)，不存在人际意义的偏离。未来的译文质量的提高应该着重于概念意义的准确表达。

四、评估模式的不足

发现司显柱的质量评估模式在企业简介英译文本中存在着以下的不足：

第一，此评估模式的第五步为给语篇类型设置权重，但此步骤实属多余。这是因为，在前面的四个步骤中已经考量了语篇类型，否则无论是第二步的语篇层面的梳理与价值判断还是第四步的从语篇层面发现与描写“负对等”的依据在何处呢？

第二，第四步存在着不完整的地方，语篇层面发现与描写的不仅仅是“负对等”还有“正偏移”。

第三，此评估模式采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言语行为框架理论，将及物性系统与概念意义、语气系统与人际意义相对应，并据此比较原文与译文在上述维度上的偏离，统计偏离个数，使翻译评估实现定性与定量的结合。其中，概念意义的偏离与否是建立在对小句的过程类型的准确判断基础上的。如果小句过程类型判断不准确，定量研究的可靠性就打上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