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成
边疆安全作为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指国家的边疆这一特殊性、边缘性区域的安全。进一步说,在狭义边疆概念(主要指陆地边疆)的基础上,“边疆安全是指在国家边疆范围内国家主权不受侵犯、边疆各族人民的生存安全与发展安全受到保障的和谐状态”①徐黎丽.中国边疆安全研究(一)[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10-50。。“边疆安全问题是与国家兴起俱来的重要问题,也是近现代民族国家间冲突与融合难以回避的问题。”②余潇枫.边疆安全研究:架构与思考[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05-18(3)。在当前国际周边环境日趋复杂和边疆争夺愈演愈烈的大背景下,中国的边疆安全形势不容乐观,一些影响边疆安全的问题可能会对国家安全构成持续威胁或潜在危险。跨界民族问题便是影响边疆安全众多因素中最具潜伏性、长期性、特殊性、复杂性、国际性的热点问题。近年来学界对跨界民族问题的研究主要聚焦于跨界民族内涵的界定、分类、历史、对周边安全、政治安全的影响等领域。鲜有直接把跨界民族问题提升到边疆安全中来考量。本文尝试从边疆安全的视角观察和分析跨界民族问题,为跨界民族问题相关研究提供“区域治理”的思维。
对于跨界民族的内涵,我国学界已经进行了广泛的讨论。有学者认为跨界民族是指跨越民族国家的国界线且相连居住,并且在民族文化、生活习俗、语言文字等族群要素上保持密切联系的族类群体③王伟.跨界民族问题对我国政治安全影响探析[J].民族论坛,2014(7):35-38。。有学者进一步认为跨界民族是原生形态的民族,他们在相邻的国家间跨国界而居,他们的地理分布是连成一片的,他们是具有不同国籍的同一个民族。”④葛公尚.当代国际政治与跨界民族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而在与中国接壤的14 个陆上领国(有共同的陆地边界)中①曹兴.论跨界民族问题与跨境民族问题的区别[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2):39-42。,除巴基斯坦外,有13 个国家与中国均有跨国界居住的民族。有学者认为中国有34 个跨界民族②闫文虎.跨界民族问题与中国的和平环境[J].现代国际关系,2005(5):24-30。。每一个跨界民族都有自己的特点,但总的来看不外乎同源民族的传统聚居地被民族国家政治疆界所分割。进一步说,传统聚居地被政治疆界分割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国家且相连居住的同一原生形态民族是严格意义上的跨界民族,是狭义的跨界民族。
按照上述定义,居住在我国东北的朝鲜族,因与朝鲜半岛的朝鲜人和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朝鲜人地域连成一片且为同源民族,为典型的跨界民族。但这个定义无法周延的解释像中国与印度交界处的因达赖流亡集团出逃并聚居在印度北部靠近中国一侧的达兰萨拉的特殊藏族族群,因为达兰萨拉并不是藏族同胞的传统聚居区,但却造成了事实上的跨界问题。而实际上,就是朝鲜族也曾经历过被迫的迁徙。所以,有人随即提出广义的跨界民族定义,把主动移居国界相连一侧并出现的特殊族群纳入到跨界民族问题中来讨论,或者称之为跨境民族。这就泛化了“跨界民族”的内涵。而更为混乱的是,这种泛化不止于此,比如“‘泛泰族主义’(Pan-Thaism)坚持认为越南和泰国的泰族、老挝的老族、缅甸的掸族,印度阿萨姆邦的阿洪人以及中国的傣族乃至中国南方壮侗语族的壮族、布依族、仫佬族等都是所谓的‘泛泰民族’,包括中国的广东、广西、海南、云南、贵州、四川以及越南北部、缅甸的掸邦、老挝和印度的阿萨姆邦在内的地区都应该建立在一个所谓的‘大东亚泰族联邦’统一政权之下”③杨焰婵,陈发翠,鱼海波.云南跨境民族与中国国家安全[J].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5(1):52-56。。而如果从狭义跨界民族定义的标准来看的话,泰国与中国并没有陆地交界,泰国的泰族也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跨界民族,甚至也算不上广义的跨界民族(跨境民族)。但“泛泰族主义”思潮一旦受到刺激,则会给中国的西南边疆安全注入新的“民族”因素,进而成为一个问题而显现出来。而泰族作为泰国的主体民族,在‘泛泰族主义’思潮中具有重要影响。因此,有学者把泰国的泰族连同其它几个相邻国家的泰族一起纳入到广义跨界民族(跨境民族)的范畴中加以研究,从而也就进一步泛化了跨界民族概念。
在“跨界民族”概念泛化的背景下,诸如生活在海外的大量华人,有的已经成为所在国的独立民族——华族的称谓问题又显现出来。有学者认为, 他们是更加广义上的跨界民族,应称“跨境民族”或“跨国民族”。无需赘言,“跨国民族”概念的内涵更加泛化。
或许这样的讨论和泛化还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传统的“族际思维”研究模式很难穷尽层出不穷的“跨界民族活动或现象”,同时缺少对国家视角的把握。而当理论研究出现困境的时候,很有必要回到现实问题中来重新梳理此类对象。从现实关怀的角度,明确一个可行而有现实意义的研究对象对于准确把握此类问题至关重要。过多地纠缠在概念的讨论中无益于对问题的解决和研究的深入。事实上,跨界民族之所以引起关注,或者说,跨界民族之所以会成为一个问题而存在,其根本原因还是此类民族的活动对现实政治、国家安全、边疆治理等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而跨界民族一旦出现问题,其中,最先冲击到的就是边疆周遭的安全。即跨界民族久居边界、跨界而居的特点,决定了跨界民族问题处理不当时,容易引起邻国同源民族的声援和抗议,引发边疆地区的动荡不安。并且,跨界民族问题首先在边疆周边得以酝酿。一些境外势力常常从跨界民族入手,渗透和干涉边境事务,同时,跨界民族容易受“三股势力”的影响,对边疆安全构成极大威胁④栗献忠.跨境民族问题与边疆安全刍议[J].学术论坛2009(3):57-60。。因此,亟须从边疆安全的视角来考察跨界民族,把对边疆安全造成威胁的跨界民族活动纳入研究的范畴:一方面,不纠缠于跨界民族概念的精准界定而不能自拔,以问题为导向来梳理存在现实威胁的跨界民族活动;另一方面,以“区域治理”的思维来提出跨界民族事务治理的相应对策。既考察对边疆安全造成现实威胁的跨界民族问题,也兼顾到正常的跨界民族事务。同时,跨界民族问题的生成、影响、治理常常超出一省一域,更多需要边疆地方政府具有协同治理思维。因此,推动跨界民族问题由“一族一案”的“民族”研究向“多要素互动、协同治理”的“区域”研究的转变十分必要。而“边疆”正是区域研究的重点对象,跨界民族问题在边疆地区的生成受诸多因素影响。从目前跨界民族问题的现状及影响来看,除历史生成的客观条件之外,更多是因边疆地区的特殊性所致,尤其是边疆周边复杂的地缘政治环境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在考察跨界民族问题及治理的进程中,迫切需要综合分析其生发场域的特殊性,即掌握边疆的特殊性特别是边民的生存逻辑。这样既有利于从边缘底层的逻辑来预防跨界民族问题的出现,也是从国家区域安全的角度来考量跨界民族问题,它更有利于推动跨界民族问题的治理。
跨界民族并不一定都出现跨界民族问题,“跨界民族问题的产生一方面取决于该民族自身的民族过程,另一方面也受到该民族在相关国家中政治、经济、文化与社会待遇的影响。”①蔡玮.社会安全理论视角下的跨界民族问题——以库尔德人为例[J].世界民族,2009(4):32-37。同时,中国有34 个跨界民族但并不意味着就会产生34 种跨界民族问题,有一些跨界民族会产生同一类或同一性质的跨界民族问题且危险等级较高,有一些小的跨界民族问题则并不严重。因此,可以根据跨界民族问题影响边疆安全的危险等级对跨界民族问题进行分类。
在影响中国乃至世界安全局势的众多泛民族主义思潮中,泛伊斯兰主义、泛突厥主义对中国边疆安全的影响最甚,成为当前乃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影响我国新疆安全的重要因素。随着“三股势力”的日趋合流,泛民族主义影响下的跨界民族具有了更加明确的活动轨迹,即制造分裂、恐怖和煽动国际影响,而且这类问题对边疆安全的影响还会扩散到整个国家,甚至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不利于整个国家的安全稳定。从制造分裂的角度来看,首先,泛伊斯兰主义具有世界影响,整个伊斯兰世界具有共同的宗教信仰,有些打着宗教的幌子开展民族分裂活动,部分民众容易被蛊惑;其次,伊斯兰世界内部不同国家的民族操着相同或相似的语言,在民族文化上具有同质性或相似性,受民族感情和民族心理的影响,一些居心叵测的民族分裂势力遂鼓吹建立所谓的民族政治体系甚至民族国家体系,影响了一部分跨界少数民族的国家认同;最后,民族分裂势力往往歪曲或夸张本民族的发展历史,蓄意制造民族隔阂,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对抗民族国家。从制造恐怖的角度来看,恐怖主义是当前影响我国边疆安全或国家安全的最重大、最恶劣的政治问题,同其它影响国家政治稳定、军事安全的重大敌对、破坏活动相比,恐怖活动是反人类、灭绝人性的暴行,是全人类的公敌。而世界上爆发的大多数恐怖活动背后往往具有民族主义的影子,至今在中国爆发的恐怖事件大多是由民族问题而起。这些民族问题的产生既受国内民族分裂势力的影响,又受境外极端势力的煽动,以恐怖来对抗国家或主体民族。从制造国际影响的角度来看,制造国际影响是民族分裂势力的一贯伎俩。在中国崛起的过程中,这类民族问题容易成为西方反华势力遏制中国崛起的重要砝码,他们经常歪曲事实、甚至不遗余力地抹黑中国,不明真相的民众容易误解,这给打着宗教幌子的民族分裂势力以可乘之机,甚至换得同情。总之,泛民族主义影响下的跨界民族问题对边疆安全造成的影响最为严重,受宗教、民族文化、境外势力等多重因素影响,成为国家和边疆地方政府不易解决的问题。
“正常的宗教交流本是文化交流的重要内容之一。但对于跨界民族的宗教交流而言,有些却带有较为复杂的政治色彩。”②黎海波.论我国跨界民族的双重作用与双刃剑效应[J].理论月刊,2014(9):157-160。在中国边疆安全局势中,达赖“流亡政府”造成的跨界族群具有重要影响。达赖喇嘛利用其在藏传佛教中的影响力借题发挥,奢望实现所谓的“大藏区自治”,其实质则是赤裸裸地搞民族分裂。他所精心策划的拉萨“3.14”打、砸、抢、烧事件严重影响到了西藏的正常生活秩序;同时,打着宗教领袖的旗帜在西方进行分裂国家的勾当,不惜违背教义,煽动被蒙骗的藏族信教同胞到各种政治场所抗议、破坏甚至“自焚”,以博得国际社会的同情,其用心昭然若揭。所谓“西藏问题”的产生和发展与达赖喇嘛密不可分。而众所周知,达赖喇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曾经跟随他的重要成员也于近期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他再妄想的各种分裂祖国的伎俩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同时,中央政府抱着宽大为怀的态度,并没有关闭对话的大门,希望达赖喇嘛回头是岸,转变立场,为民族团结做出自己最后的努力,并争取早日回到祖国的怀抱。
一般的跨界民族问题主要指经过长期迁徙、交融而生活在东南亚、南亚和我国西南边疆且在历史上并未建立过能够对中原王朝造成威胁的强大政权的跨界民族。而今这类跨界民族因特殊的发展环境和生存状况在边境地区出现了诸如毒品、艾滋问题、跨国婚姻问题、非法移民问题和跨界民族主义等问题。有些跨国犯罪分子假借边境贸易之名,利用同是一个历史文化民族的身份,实施贩卖人口、卖淫嫖娼等犯罪活动;有的甚至与国内人员相互勾结,走私武器、毒品,开设地下赌场等;有的境外人员甚至可能趁机收集我国的边防、国防等军事机密①何跃.非传统安全视角下的云南跨界民族问题[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5):86-91。。这些现象都极大地威胁着边疆安全和国家安全。
潜在的跨界民族问题是暂时处于潜伏期但仍有可能随着内外局势的变化而爆发一定影响的跨界民族问题。以朝、韩两国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和泛蒙古主义者为代表:前者主张所有的朝鲜人是一个整体,借此煽动中国朝鲜族的民族独立情绪;后者主张所谓的“三蒙统一”。相比之下,前者因朝核问题的无法解决而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并且这种危险性并未引起相关国家的高度重视;后者则只是极少数极端主义者的追求,多数蒙古族民众对此并不感兴趣。
边疆安全包括的内容十分广泛,涉及的领域众多,划分起来也有不同的视角。从边疆的形态来看,包括陆疆安全、海疆安全、空疆安全以及其它软性边疆安全;从边疆社会系统的横向层面来看,包括边疆政治安全、边疆军事安全、边疆经济安全、边疆文化、生态安全等;从边疆内部结构来看,包括边疆政府安全、边疆人民安全、边疆社会公共安全等;从安全问题的形式来看,包括边疆传统安全与边疆非传统安全②周平.中国边疆政治学[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6-70。。而传统与非传统的划分被学界普遍采用,相对于传统而言,非传统安全问题在现代化快速推进的领域和区域特别凸现出来。
跨界民族问题对中国边疆安全造成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从以上几种类型的跨界民族问题的危险等级来看,危险等级较高的跨界民族问题具有共同的目标追求,即分裂国家、谋求建立本民族的国家政治体系。这种目标的形成受多重因素的影响,但却实实在在地体现为对主体民族主导的国家政治体系和本民族在国家政治体系中现有地位的不满。一般的跨界民族问题或潜在的跨界民族问题则暂时没有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政治诉求,而是在边疆社会、文化安全等方面造成一定的影响。因此,在中国的边疆安全问题中,两类安全问题都将长期存在并受到持续关注。并在边疆传统安全仍然存在威胁的情况下,边疆的非传统安全问题凸显。而不同类型的跨界民族问题对边疆‘两类’安全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以及所能影响的领域也各不相同。我们仅从边疆传统与非传统安全受影响和威胁的角度来梳理。
1.冲击边疆政治体系,破坏边疆政治秩序。传统安全是指军事、政治、外交、人民等领域的安全。如果说国家安全的核心是政治安全,那么,政治安全在边疆安全中也具有核心价值的意义。具体来看,边疆政治体系的巩固和统一是边疆安全的重中之重。
泛民族主义影响下的跨界民族制造的民族分裂活动、暴恐事件直接冲击着国家政治共同体的统一、影响边疆政治生活的安定。由于宗教问题、极端民族主义和恐怖主义等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增加了这类跨界民族问题的严重性和复杂性。ISIS(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ashrams)就企图建立一个包括新疆在内的“伊斯兰国”,这种极端的政治诉求对中国及相关国家的领土安全和政权统一产生了极大的威胁。也正是因为受到境外极端宗教组织的渗透影响,发生在我国新疆境内的暴恐事件才更加具有政治上的破坏性,一些暴恐事件目标直指边疆地方政府。与此同时,因一些受蛊惑的国内极端分子参与到暴恐事件中,极大地伤害到少数民族人民与其他民族群众的感情,削弱了民族相互间的政治信任,容易把一些发生在民族内部的个体事件上升到民族问题中来,容易使有些人带上有色眼镜去看待与自己具有一定异质性特征的兄弟民族,不利于族际政治交往和族际互动,打乱了边疆地方正常的政治生活。
达赖集团游离母国并炮制经营的所谓“西藏问题”正是民族分裂势力与民族宗教问题的结合,并受境外敌对势力的支持而难以尽快解决。达赖集团的一意孤行一方面影响到中印边界问题的谈判进程,给中印边界的安全局势带来不稳定因素;另一方面,达赖凭借其在藏传佛教中的影响力,其背离国家发展和利益的行为和立场深刻影响到少部分藏族信教同胞的政治行为,受达赖集团蛊惑或蒙骗的少数藏族同胞可能因此而走入破坏边疆安全的逆流之中。
2.威胁边疆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边疆地区各族人民的安全是边疆安全的重要方面①徐黎丽,何艺.论多民族国家的边疆“各族人民”安全[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版),2013(1):15-19。。从某种意义上说,边疆安全的终极目的应回归到人的安全,只有实现了边疆各族人民的安全,边疆安全才是有意义的。边疆各族人民的安全又可以分为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从国家角度来说,可分多民族国家、单一民族国家及跨界民族国家边疆安全,其内容是以人的安全为基础的民族安全,其核心则是民族认同与国家边疆认同;第二个方面是以国家利益为中心而涉及影响边疆各族人民安全的地缘政治、局部国际关系及全球化因素等。”②栗献忠.跨境民族问题与边疆安全刍议[J].学术论坛2009(3):57-60。跨界民族作为边疆地区具有独特历史和文化积淀的特殊群体,其自身的生发环境和特点决定了跨界民族自身易受到地缘政治、局部国际环境和全球化进程的影响。这样的客观现实又极易受到“三股势力”的渗透和利用,受此影响而卷入其中的跨界民族必受牵连。同时,“三股势力”及其境外敌对势力利用跨界民族制造的一系列事件,不仅影响到边境地区各民族的人身安全,而且其影响和危害还会扩散到整个边疆乃至全国。2013年10月28日发生在天安门的“金水桥事件”,2014年在云南昆明火车站发生的“‘301’暴力恐怖事件”,都在边疆和全国范围内造成极大影响。这些事件的发生,一方面是少数跨界民族自身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而出现对本民族及国家的错误认识;另一方面,“三股势力”利用跨界民族的这一特点制造的一系列旨在破坏、分裂、营造恐怖的事件,既威胁到跨界民族自身的生命安全,也影响到整个边疆乃至全国各族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1.对边疆政治文化建设的影响。有学者认为边疆安全问题的本质是边疆各族人民国家认同问题。边疆地区的各族人民是否认同其国家,即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是否重合一致,或国家认同在边疆各民族的认同排序中是否处于优先位置,是边疆文化安全的核心问题。跨界民族的国家认同度越高,边疆越稳定,相反,则可能做出与政治体系相对抗的错误决定和行为。
边疆政治文化包括政治认同、政治信任、政权取向、游戏规则等多种要素。政治认同是政治文化建设的核心要素,并与其它要素的发展呈正相关的关系,而其它要素的建设和走向也会影响到政治认同的水平。在2015年8月24日至25日,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必须全面正确贯彻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加强民族团结,不断增进各族群众对伟大祖国、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③习近平:依法治藏富民兴藏长期建藏 加快西藏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步伐[N].人民日报,2015-08-26(1)。边疆地理位置偏远,文化异质性突出,跨界民族的政治文化多样复杂,并且随着跨界民族意识的凸显而出现的新内容、新情况,进一步拉大了边疆各民族间政治文化的差异,也因这种差异的拉大而带来了新的矛盾和冲突,造成部分民族间新的政治不信任,尤其是个别地方民族间交往过程中存在不同程度的排斥和敌对。与此同时,容易造成部分民族成员对主流政治文化的认同度不高,对提升中华民族的整体性和国族建设及国家认同等带来了不利影响。
受边疆特殊地缘政治环境等多重因素的影响,边疆地区特别是跨界民族地区在意识形态领域更容易出现不同声音甚至是“杂音”,不利于主流政治文化在该区域的传播和普及,迟滞了主流政治文化在边疆的政治社会化过程,影响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文化在边疆的建设和发展,进而也影响到跨界民族的国家认同。
2.对边疆社会管理、边境管控、边防建设造成影响。跨国婚姻问题、毒品及艾滋问题是中国西南——东南亚跨界民族比较突出的问题,不仅影响着边疆社会的健康发展,也威胁着边疆的安全。特别是毒品和艾滋病问题直接影响到边疆地区各族人民的身体安全。这类问题的产生和传播所造成的影响又不完全源自和止于边疆场域,这给边疆地方政府进行社会管理带来了严峻的挑战。
非法移民问题是跨界民族地区比较突出的现实问题,许多边境地区没有与他国相隔离的天然屏障,边疆不是完全封闭的,除了通过国家(省级)口岸进行的正常人员和物资流动外,边境的其它区域也不太可能实现对人员的进出形成完全的设卡。有些邻国的人员常常跨境而入,进行非法的资源开采。另外,一部分常年居住在中国边境的外国人,增加了跨界进一步流动的可能性。
中国有陆地边界线2.2 万公里,与14 个国家陆上接壤,与13 个国界均有跨界民族,跨界民族总数多达34 个,占中国民族总数的60%多。其中有8 个民族在境外建立了独立的民族国家,4 个民族在周边邻国建有一级行政区①李俊清,黎海波.中国的跨界民族与边疆公共事务治理[J].公共管理学报,2015(1):1-10。。境内跨界民族易受跨界民族主义的影响,甚至出现离心倾向,这无疑大大增加了中国边防的压力,边防建设仍然任重而道远。
历史上的边疆治理,都十分重视边疆安全。边疆安全是边疆治理的重要方面,在重构边疆治理的进程中,需要提出与国家安全相适应的边疆安全战略。跨界民族问题是边疆治理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重要问题,应当纳入边疆安全战略中来考量,把跨界民族问题的治理提升到边疆安全治理的实践中来。值得注意的是,跨界民族问题还是国际地缘政治环境和国内诸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因此跨界民族问题的解决需要运用多种手段②李学保.跨界民族问题与中国国家安全:建国60年来的探索与实践[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1):10-13。,比如,积极与周边国家合作治理。
从边疆安全范式来看,对跨界民族问题的治理首先涉及治理思维的转换。即从“族际”向“区域”转变。已有的研究大多从“民族”、“统一多民族国家”的“族际”思维,或“民族国家”的理论范式来认识和考察跨界民族及跨界民族问题。比如,讨论“跨界民族”相关概念,分析跨界民族的历史源流、文化习俗、宗教信仰、流动状况,或关注跨界民族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等。毋庸置疑,这些研究对于我们认识和了解跨界民族的基本情况、政治认同等具有积极的借鉴意义。但上述研究范式多注重提出问题,而缺少解决的思路,或是解决的思路与现实中的操作不相符。实际上,跨界民族自身的活动更为复杂多样,对他们而言,“边界是流动的,国籍可以变更,而认同却很难把握”。而从区域思维来看,跨界民族问题是一个可以治理的区域问题,因跨界民族的特殊场域及其可能滋生的区域性问题都可纳入到边疆(区域)治理的框架中进行考量。它要求强调“跨界民族”的“边民”(跨国界居住的居民或公民)逻辑,特别是边民的生存逻辑。这样能够更多的了解跨界民族(边民)的活动规律和可能的诉求,并真正做到国家立场与边民逻辑的有效结合,进而实现有效的区域治理;其次,边疆安全直接影响国家安全,边疆安全范式提升了对跨界民族及问题的安全性威胁或等级的关注,构建了考察跨界民族问题的安全治理维度。把跨界民族问题从一个牵涉历史、民族、国籍等的认同问题、政治问题转换为影响边疆安全的社会性、政策性的现实治理问题,即从边民特定生活场域的现实逻辑而非从边民的民族身份入手来解决可能的安全威胁;最后,边疆安全治理是边疆治理的重要方面,也是国家治理的重要范畴。从治理的权力基础来看,边疆安全治理能够更加全面有效的整合政府的治理资源。同时,从国家治理的性质来看,跨界民族问题是边疆安全治理中的一个子问题,跨界民族问题可转换为一国的跨界民族事务而进行相应的国家内部治理。这样既降低了跨界民族问题治理的政治敏感性,又提升了解决区域问题的针对性和维护国家利益的有效性。
我国的跨界民族问题对国家及其边疆造成了相应的安全性威胁或风险。具体来看,“东突”问题是影响我国边疆安全最典型的跨界民族问题,也是最为严重的跨界民族问题。长期以来,在中国境内外的“东突”分子组织和实施了在中国新疆和有关国家的一系列暴恐事件。近年来,类似事件还有向我国境内其它省份蔓延的苗头,严重威胁到边疆和全国各族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稳定。对此恶势力和恶性恐怖事件,中央政府和新疆地方政府的态度是一贯而明确的,始终保持“严打高压”态势。对民族分裂主义骨干分子、宗教极端圣战分子和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进行坚决有力的打击,确保新疆长期稳定和发展。如果说这是对跨界“东突”问题的“硬治理”或“治标”环节,那么对“东突”问题则应还有“软治理”或“治本”环节③方盛举,吕朝辉.中国陆地边疆的软治理与硬治理[J].晋阳学刊,2013(5):13-21。。从某种程度而言,治本显得更加重要,而做到标本兼治则是更加全面的方法。东突分子能够长期存在,一方面自然是受境外敌对势力的支持和历史、民族宗教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另一方面,我们不得不承认,境内可能存在东突分子存活的土壤,而这部分“内部土壤”则是需要政府进行软治理的领域。具体来看,第一,努力发展新疆经济,缩小与内地的发展差距,实现惠及新疆各族人民的全面小康,让每一个人感受到发展和改革的红利。在当前阶段,则需要贯彻落实好精准扶贫工作,全面小康,一个民族都不能少;第二,保护和合理开发新疆的能源资源,爱护新疆的一草一木,开发和利用的能源资源成果更多地惠及新疆各族人民;第三,实现少数民族当家作主的基本制度不能变,进一步落实好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保障少数民族的政治权利;第四,族际交往的过程中要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尊重各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切莫以本民族的思维和习惯来看待其他民族活动和现象;第五,发挥少数民族干部在维护新疆稳定中的作用,少数民族干部既有民族属性,更有政党属性和国家属性,需要突出其政党属性和国家属性,通过强有力的政党建设和国家建设成果来感染和熏陶新疆少数民族干部和少数民族群众;第六,努力提升少数民族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第七,预防为主,加大国际间反恐合作力度,让暴恐分子少有或没有安身之地。
所谓的“西藏”问题本是中国的内政问题,但却因西方反华势力和达赖分裂集团的炒作而逐步公开化和国际化,使得这一问题变得复杂而难以解决。表面上看,“西藏”问题是受宗教领袖影响下的民族宗教问题,但其实质是以达赖为首的分裂势力打着宗教的旗号,活跃于国际舞台,迎合西方人遏制中国的目的,将其炒作为西藏问题,谋求“西藏独立”的民族分裂行经①杨明清.西藏问题研究[J].理论学刊,2009(12):104-110。。因此,与其认为是“西藏”问题,毋宁说是达赖集团谋求“西藏独立”的分裂问题。由此可见,造成“西藏”问题复杂的几个要素,一是受宗教领袖达赖及分裂集团的影响,二是迎合了西方敌对势力的‘口味’。两方面的因素相结合造成了所谓的“西藏”问题。因此,一方面,需要控制和追踪达赖集团进行分裂祖国的所谓“宗教游说活动”,以事实为准绳揭穿其分裂图谋。首先,须将藏传佛教与达赖分裂集团划清界限,既要尊重藏民的信教自由,又要用藏传佛教的教义揭露达赖集团的反教义行经;其次,加快西藏经济社会健康有序发展,做好西藏治安综合治理,确保藏族群众生活安居乐业;再次,开展对达赖集团及其内部关系发展的研究,接受改变立场、心向祖国的内部成员回归故里。另一方面,以西藏的发展成就为依据,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主导关于西藏的话语权,以无可辨别的事实捍卫“西藏是中国主权和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一原则立场,让西藏的发展成就走出去,使外国的友人能够认识西藏、走进西藏。
毒品及艾滋问题治理。毒品走私及艾滋病问题并不是跨界民族独有的问题,它是具有全球危害的公共安全问题,但却是西南边境等一些小的跨界民族的突出问题。因此,把这些问题也纳入到影响边疆安全的视角中研究,可以从边疆公共安全的角度思考治理机制。
跨国婚姻问题则是边境地区凸显的社会问题,一方面,边境地区特有的发展环境和生计结构,使得边境存在大量的未婚人员,客观来说,跨国婚姻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另一方面,跨越国界进入我国并组建的跨国家庭具有先天的不稳定因素,跨国妇女不能享有我国公民的应有待遇,难以稳定而有序地长期生活下去。因此,需要引导和建立对通过合法渠道进行正常嫁娶并组建的跨国婚姻家庭的保障机制。
非法越境也是跨界民族的主要问题,有越境务工、经商、婚姻、受教育、犯罪等类型,对这类问题的治理需要区别对待,制定相应的鼓励和惩罚措施,确保边境来往正常有序。
总而言之,跨界民族问题是长期存在并影响边疆安全、国家发展的重要“变量”,只有站在边疆安全治理、国家安全治理的角度审视和治理跨界民族问题,才能实现对跨界民族问题的有效治理,才能为国家治理提供稳固的边疆基础,也才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国家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