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边塞将领的边塞诗赏析
——以郭元振、张说为例

2019-03-05 03:43张羽佳
延安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张说边塞边塞诗

张羽佳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黑龙江哈尔滨150080)

中国古代的边塞诗源远流长,早在《诗经》中就有《大雅·皇矣》、《大雅·江汉》等反映边疆战争生活真实面貌的作品。到了唐代,由于国势强盛,且统治者有着开拓疆域的雄心壮志,恰当的时代契机使得边塞诗取得了非凡的成就。然而,历来学者们在对边塞诗进行研究时,常将目光更多地投注于诗歌的内容题材或艺术特征上,往往忽略掉身份各异的创作主体为边塞诗带来的不同特色。

一、被忽略的将领诗人

一般来说,我们常将边塞诗的作者区分为未入幕者与入幕文人两种类型。未入幕者之诗作或是向往边塞生活,描绘想象中的战事及边疆景色,如李白的《从军行》;或是设身处地为征人或思妇代言,多是表达思念怨苦之情,如王昌龄的《闺怨》。虽然这类作者在昂扬的时代精神感召下同样有豪壮之作,但由于他们并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边塞生活,其对边塞风光和战争场景的想象皆赖于间接的听闻,因此诗作中难有真切之感,而是更多地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入幕文人们对边疆军旅生活则有着切身体验,如岑参、高适等人秉笔从戎,参与到前线的军队事务处理中。他们笔下飞沙走石、雄浑壮阔的边塞景象乃是其实际见闻,因此这类作者的诗作中为人们展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边塞,给读者带来了充实、亲切的感受。不过,由于入幕文人与幕主之间的依附关系,在面对一些敏感问题时,诗人为了个人仕途及自身价值的实现,往往不便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在对幕主以及有关战事的评价上常有虚美隐恶之嫌。而在这两种身份之外,还有一类边塞诗创作主体容易被人忽视掉,那就是边塞将领。这些亲临沙场的将领们是独立的,强大的,同时也是集三重身份于一身的:他们是挥毫泼墨的文人,还是拼杀外敌的战士,更是指挥三军的统帅。这三重身份叠加在一起就要求他们既要有细腻的情感和敏锐的感知能力,又要有血性和胆识,还要有作为军中最高命令者的多谋善断之能。因此,边塞将领所作的边塞诗中,不仅有着他们独特的人生经历与情感体验,相较于未入幕者与入幕文人而言,他们在面对边塞生活时也有着更深刻、深沉的感受。

二、郭元振、张说其人

唐朝统治者为了拓展疆域版图而大力推行的治国用兵之策,极大地激发了人们卫国戍边的热情,广大文人为了建功立业,纷纷投身于从军大潮之中。但在这其中,能够成为驰骋疆场、安邦定国的将领之人却屈指可数,郭元振和张说便是个中翘楚。

郭元振,名震,字元振,以字行,魏州贵乡(今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人。他先后历经武后、中宗、睿宗以及玄宗前期,是初、盛唐之交时期重要的政治家、军事家,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诗人。郭元振十八岁便举进士,而后任通泉尉。公元696年,郭元振奉命出使吐蕃。回朝后,面对吐蕃的求分突厥之地一事立即上书武后,认为吐蕃“求罢兵割地,此乃利害之机,诚不可轻举措也”。同时又献策武后并作出预言。武后采纳了郭元振的建议并施行后,吐蕃数年后果然上下离心,发生内乱,由此实力大减,难以威胁到唐王朝。可见作为政治家,郭元振有着长远、成熟的政治目光。公元701年,郭元振官拜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大使,在凉州加强军事防御,发展经济生产,以抵御外族入侵。中宗时期,郭元振任安西大都护,在民族众多、矛盾复杂之地,竭尽全力地维护唐王朝的稳定和统一。

张说,字道济,或字说之,河东人。历经四朝,曾“三登左右丞相,三作中书令”,同时也是平戎安边的良将。开元八年,并州突厥部落因朔方节度使无端诱杀降户而大有哗变之势。时任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兼持节天兵军节度大使的张说,深入并州之突厥腹地,安抚众部落,妥善地处理了民族问题,从根本上预防了并州边患。开元九年,康待宾勾结党项人反叛,“说统马步万人出合河关掩击,大破之”。开元十年,康待宾之余党康愿子谋乱,身任朔方军节度大使的张说又一次踏上戎马征程,大举讨伐康愿子,再次大获全胜。

由此可见,在郭元振与张说的铁马生涯中,二人驰骋边陲,屡立战功,不仅增强了唐王朝边疆的防御能力,还为稳定周边民族关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而二人作为具有非凡才略的政治家、军事家,他们独特的思想与风采也始终融汇在他们的边塞诗作中,呈现出别样的色彩。

三、边塞将领之边塞诗的艺术风格

作为一种抒发志向、表达情感的方式,郭元振和张说在卫国戍边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些脍炙人口的、以边塞生活为主要内容的诗作。而这些诗作融合着边塞将领们独特的人生经历与情感体验,故而呈现出一种强烈的报国精神与沉重的责任感交织的艺术特色。

(一)许身报国的壮志豪情

大唐的盛世风貌催生出了文人积极的进取精神,也令其边塞诗中呈现出自信激昂的气概和对功名执着的渴望。例如杨炯“丈夫皆有志,会见立功勋”;岑参“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等诗句,皆洋溢着诗人对功名理想的高昂热情。而边塞将领们站在一个指挥、统率的高度,相较于自身仕宦之路的成功,他们更关注的却是边疆的安危以及国家的命运。因此在他们的诗中,除了有普遍的士人功业理想和仕进心态以外,更多的则是保家卫国的豪壮情怀。张说《巡边在河北作》诗云:

去年六月西河西,今年六月北河北。

沙场碛路何为尔,重气轻生知许国。

人生在世能几时,壮年征战发如丝。

会待安边报明主,作颂封山也未迟。

诗人开篇先以简单的对仗表达出军旅行程的辗转,而后直接抒发“重气轻生”的慷慨意气。虽然诗人白发如丝,已近暮年,但诗中仍流露出充沛、激昂的感情,这正源自于其许身报国的使命感与荣誉感。张说的《将赴朔方军应制》一诗亦如此。虽是为酬答玄宗的应制之作,但诗中“从来思博望,许国不谋身”之语,同样也抒发了作为一个卫国将领,不计个人功利得失,只为投身边疆、安边报国的英雄豪情。

(二)强烈的忧患意识与沉重的责任感

身处边疆前线,将领们深知战争的惨烈、沙场的残酷。怀着对国家命运、边疆防线以及士卒生死的担忧,他们的诗作中渗透出强烈的忧患意识与沉重的责任感。郭元振仅存的一首边塞诗《塞上》云:

塞外虏尘飞,频年出武威。

死生随玉剑,辛苦向金微。

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

仍闻酒泉郡,已合数重围。

诗中开篇便流露出诗人对外虏常年侵扰边疆地区的焦虑和担忧,次句则充溢着诗人欲以身报国的慷慨意气。接着,征战多年的将军感叹着自己将老力衰,恐无力报国,但于这萧索悲凉的氛围中,人们又能鲜明地感受到郭元振作为统帅,怀着强烈而沉重的责任感对边疆安危表现出的深切忧思,这是一般的边塞诗人所不具备的深刻感受。

同样,也正是由于怀着强烈的忧患意识与沉重的责任感,让边塞将领能够将对国家命运、沙场战况的担忧抵消了浓郁的个人悲思,也超过了其对个人价值能否实现的关注。例如,骆宾王虽有“轻生长慷慨,效死独殷勤”的豪壮之语,但其诗中也常笼罩着一股低沉的个人悲惋之思,如“白云乡思远,黄图归路难”、“魂迷金阙路,望断玉门关”等诗句。而从张说《南中送北使二首》一诗中可见,即使处于“待罪居重译”之境地,张说依然不忘战场:“闻有胡兵急,深怀汉国羞。和亲先是诈,款塞果为雠”,面对敌人的狼子野心,其急切的忧国之思借由诗句喷涌而出。

由上我们可以看到,将领之作与其他边塞文人之作的不同就在于,边塞将领们没有自怜自艾,也并非绝情弃爱,而是感性与理性交织,能够以国民赋予的使命去超越作为一个诗人个体的一切喜怒哀乐;而是站在顶峰,以一种刚健、豪迈的激情去抒发其忠君报国的慷慨意气。同时他们也摆脱了个人悲鸣,怀着一种厚重深沉的责任感去抒写其对边塞生活、对时代的深刻感受。

四、结语

历史上的郭元振、张说皆出将入相,安边辅国,政治上的功绩是无须赘言的,但也不能因其显赫的政治地位而忽视其文学上的贡献。虽然二人算不上第一流的诗人,某些诗作也稍显质朴,但我们不应忽略他们特殊的边塞将领身份为边塞诗带来的别样风貌。他们诗作中强烈的责任感与报国意识,同样是盛唐气象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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