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振
电影《流浪地球》以富于开创意义的概念、宏阔的场景设计和视效、巨大的叙事空间和极具感染力的剧情,乃至由于吴京的出演而被冠以的“爱国主义主旋律”的“太空战狼”标签,给2019年的春节结结实实地“贺了个太岁”——主流媒体几乎一边倒的赞誉、观影群众普遍的认可、“自来水”带来的超乎想象的票房效益,还有在网络掀起的“抵制”“恶评”“互打一星”的轩然大波——否的挺的,各说各的,好不热闹,甚至很多并没有看过电影的人也加入混战,表达意见、宣泄情绪。事实上,直追好莱坞电影工业的野心,叫板传统的中国表达,仅这两点就完成了对相当一部分人的“精神冲击”:某些习惯于好莱坞式叙事的“独立思考”者,面对大众的“不可启蒙性”,几无还手之力——17天国内票房破40亿,11天成为北美五年来华语片票房冠军。有人说,《流浪地球》的出现,意味着中国科幻电影元年的到来。然而,人们在什么维度理解这一判断,以及这一判断将对中國电影乃至整个文化叙事带来怎样的结果?我们撷取了一组评论,以窥其大概。
首先,我们看到了国内一批被称之为“科幻迷”群体的集体登场。科幻,包括一定深度的文学阅读和影视作品涉猎,其爱好者群体,在国内本属小众——对于具有科幻“启蒙阶段”意义的中学生群体而言,因为作为商业形式的小说和影视有着更多的娱乐性和非指标性(不直接指向应试教育),“科幻”被摒弃于科学,成为一种“禁忌”般的存在;对于成年群体,在我国,科幻又长期被置于“儿童文学”的位置而不能不被冷落。科幻迷虽有,但从分布地看,一直不免稀疏零落,倍有孤独之感。然而有赖于国内一批执着、勤勉的科幻工作者的努力,在对社会而言几于微小的土地默默耕耘,不但培养了包括刘慈欣在内的一大批优秀作者及其较为广泛的读者群体,更因为所有人不计回报的喜爱和付出,使中国科幻的作品格调和群体品味,保持了不可想象的高阶。而当我们的文艺工作者诸如此次这样,以同频于这批科幻爱好者的执着和努力的姿态,打造一部影视作品的时候,便使得分散的、潜藏于各个角落的、持续数十年的“科幻迷”们,有了一个集体发声的契机和出口——特别是伴随刘慈欣等代表作家的代表作品共同成长的青少年们,如今已经普遍成为社会建设的中坚力量,其发声的愿望和能力,尤为强劲。
要理解这一情绪,就要阅读那种沉淀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终于找到出口和与自己具有高度“同质性”的对象的高昂情绪。理解这一点,也就不难理解此次“舆论大战”,既往的知识精英的一贯自诩的“论断”(不论是出于标高异众抑或文化优越感),何以遭受普遍的失败——科幻迷群体对电影作品的宽容和保护,是具有历史感的、沉淀的、不可复制的,以及具有力量的积极面向。
其次,《流浪地球》宣示了中国电影产业迈向电影工业化的矢志追求和不懈努力。一方面,“一定意义上,科幻片尤其是硬科幻,代表着电影工业的最高水准:不仅需要经得起严格科学推演的好故事,更需要工业化水平到一定程度,才能呈现出与‘科技感不违和的质感。”(《没钱没技术,土味剧组(流浪地球)凭啥制造中国首部硬科幻》)巨大的、精细化的投入,不仅仅意味着工业水准的提升,更意味着市场(受众)的需求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而不断攀升,而经受住这一层考验,才是对中国电影工业的肯定和发展的期待,也是中国步入新时代的产业升级自身的要求。